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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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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之女

魔之女第一章-雨夜<1>

香煙上小小的星火快速地燃燒著,他吸入滿腔的尼古丁,停了一回,享受那短暫的暢快。黑夜中沈悶的氣流,壓著他快喘不過氣來了。

當他吐出長長的煙霧,第一滴雨緩緩滴落。

「喂,快來幫忙啦,還站在那裡爽!」組長在那頭大叫著。

大雨急速地落了下來,增加鑑識的困難。他聳了聳肩,丟掉手上半截的煙蒂,冒著雨走向那被黃色封鎖線圍起來的現場。

「依你看,這傢伙是怎麼死的?」組長正對著其它組員討論。

正男實在不想再靠過去看那具屍體,他才剛嘔吐完,想抽根煙來緩和一下突然被嚇到的心臟。

可是這是工作沒辦法,他鼓起勇氣再度去瞄那具不成形的屍體。

喔…我的天,真有夠噁的。他吞了口口水。

「這傢伙到底是惹到誰?居然被切成這副德性?」正男感覺比較沒那麼排斥了,可能剛才被嚇過了,已經有免疫力了。

組長瞪了他一眼,「不要對死者這麼沒敬意!什麼這傢伙…」

你自己剛才還不是叫他這傢伙!正男心中嘀嘀咕咕的。

「趕快照相,你這笨蛋早就該第一個完成照相的工作。」組長對著他大吼,也難怪他啦,一星期死了三個人,全都是這種恐怖的死法,第一個死人的鑑識報告都還沒出來,就又死了兩個,也難怪他脾氣不好,要是我才不幹咧。

正男想到這裡,用著憐憫的眼神看著他的上司。

「幹嘛那樣看我?趕快工作啦!」他口氣更加不好,正男摸摸鼻子,舉起手上的萊卡。靠!我是攝影師耶,要不是混不出名堂,才不會來做這種專門照死人的工作。

他心中免不了還是要抱怨,調整相機的焦距。鏡頭裡的死屍放大好幾倍呈在他的眼前。

他首先先照了張全身像,這殺人的一定是變態!屍體全身赤裸,總共被切成十一塊,雙手雙腳,身體加上頭。而內臟被挖了出來放在一旁。內臟並不是被隨便地丟在旁邊,而是整整齊齊地排放,就像是教課書上的照片。

他又照了幾張內臟器官的照片,鎂光燈閃爍著,感覺那顆心臟跳動了一下,整副臟器像是還在活動。正男硬生生嚥下那股想吐出來的慾望。

他繼續忙碌著,心裡不停地想,兇手一定是在嘲笑警方,他把屍體切割後,還把屍體照著人形的樣子排好,唯一不同的是屍體的頭是被放在死者的雙手上,就像他捧著自己的頭似的。

最不可思議地是死者的臉部表情,完全沒有痛苦的樣子,還正微笑著,看起來他像是在做一場安詳的美夢。

正男又仔細地照著屍體的傷口,真是非常的整齊,依他少的可憐的專業知識來看,這種切口說不定是手術刀所造成的,他將鏡頭調整了一下,屍身上肌肉被切割的紋路都仔細地照了下來。

雨勢有增大的趨向,他將鏡頭移向那顆頭,雨水正急遽地落在那已無血色的詭異笑臉。

他再度調整鏡頭,焦距從模糊恢復清晰時,他從鏡頭裡看到一雙眼睛,正男心裡打了個突,連忙移開相機,那顆頭仍閉著眼微笑著,沒有任何異狀。

「奇怪…剛是怎麼回事?」他檢查著相機,一切正常。

他再度把鏡頭對著那頭,清清楚楚地看見鏡頭裡的景象。

那顆頭張大眼睛對著他笑!

「哇啊───!!」正男突然慘叫,把在場所有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你這混小子!」組長暴怒地向他直衝了過來,「你到底還要不要工作?」

組長此刻頭冒青筋,怒髮衝冠指著正男的鼻子大罵。

「組…組長,那…那個…」正男發著抖,手指巍巍顫顫地指著那顆頭,「他…他在笑…」

「廢話,我從剛才就看見了。」他依然怒氣沖沖。

「不…不是,他張著眼睛對我笑。」正男簡直快哭出來了。

組長終於忍不住了,狠狠地往正男的頭給敲了下去,「你在胡說什麼亂七八糟啊?你是不是喝酒了?」

「是真的啦。」他跳了起來,把手上的相機直直遞給組長,「你看,你自己看,你用鏡頭對著那顆頭看!」

組長半信半疑地接了過來,依言對著那屍首照著。不一會,他臉色發青地放下相機,看著正男。

「怎麼樣?我說的對不對?」

「對你個鬼!要是照完了就拿相機給我滾,明天把照片洗出來給我!」

「你…你沒看見?」正男嘴巴成了O字型。

「我只看見一顆死人頭被放在他自己的手上!」說完,他憤怒地轉身走開。

正男用斜眼再瞄了瞄那頭,「難道見鬼了?」他打了個顫,不要再去想它,照相工作已經完成,他要閃人了。




* * *



「真它媽的,三更半夜還要在這麼暗的暗房裡洗被分屍的照片,我上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正男實在很嘔,沖洗藥水的刺鼻味更讓他心情惡劣。

當他倒入顯影劑時,照片上的屍塊便鮮明了起來,他看著照片中那被切成一塊一塊的肉塊,心裡的不舒服感真是頂到最高點。

當他洗到最後一張時,照片漸漸顯現,正男不禁呼叫出聲。他把那顆張著眼睛對著他笑的死人頭給照了下來!

他叫了一聲,連忙丟掉手上的夾子,看著藥水中被照下的臉。

「天啊…幹這行這麼久,第一次照到靈異照片。」

正男決定把這張照片拿去給他叔叔…不,是組長看,這下他總要相信自己的話了吧。

正當他把照片做最後一次漂洗時,他突然感到有光線。

攝影師對光線是很敏感的,尤其是在暗房中,但不可能啊,這房裡只有他一個人,光線是哪來的?

正男瞇著眼,看著那兩點小小的光點,就像一般家電用品的電源燈似的,忽明忽滅閃著幽綠的光。

「誰?誰在哪裡?」正男感到自己的問題很荒謬,怎可能會有人?

可是他錯了,在完全黑暗的房間裡,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嘻嘻…」清脆的笑聲,在暗房裡聽起來格外清晰。

正男心裡想,這女偷兒也太大膽了吧?主人還沒睡就摸進來,而且被發現了還不跑走,分明是要挑戰他做主人的權威。

他不動聲色,一邊摸黑在暗房中找尋可以就手的東西,一邊找電燈的開關。

「等等,你真的要開燈嗎?」那女聲居然知道他要幹嘛,這讓他的手停止動作。

「很好,不要亂動喔,要不後果自行負責。」

媽的,在我的屋子裡威脅我?正男握緊手上摸到的武器,另一手按下開關。

啪!暗房大放光明,讓正男一時張不開眼。

他努力睜著眼,房裡什麼都沒有!他馬上四下尋找,可是一間暗房才多大?有沒有人其實是一目了然。

「都叫你不要開了。」那女聲竟然憑空冒出。

「幻覺,這是我的幻覺。什麼都沒有,我沒聽到什麼聲音。」正男喃喃自語對自己安慰著。

「呵呵呵…人類真有趣,竟然用這麼笨的方法自我安慰。」那聲音嘲笑他。

「媽的,妳是什麼鬼東西?快快現身!」正男對著空氣大叫。

「你想看到我?」

「少廢話,今天算我倒楣好啦,什麼鳥事都讓我遇上了。」

「好吧。」

之後,正男屏住氣息,想像自己將會看到三頭六臂的怪物,他一直往房間的天花板上搜尋著。

「呵呵呵…你在看哪裡?」

這聲音怎麼那麼近?正男尋聲往下看,一張臉赫然就在他的雙腳下,正裂開嘴對著他笑!

「哇啊!媽…媽啊…」他連滾帶爬地逃離了那塊地板。

那張臉緩緩浮出,漸漸地她的頭、脖子、肩膀也浮出地板,一分鐘後,正男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全身穿著緊身黑衣,面目姣好、身材玲瓏,且蓄有一頭烏亮長髮的女人。

正男緊緊抓住他的武器,十分惶恐地看著這個從地板上浮出來的女人。

「你想用那個打我?」那女人眼神輕蔑地看著他手上的掃把。

「妳妳妳…是什麼鬼東西?」以人類的直覺,正男知道她不是人,有哪個正常的人類會從地板上破出的?可是以男人的本性,那只有花花公子雜誌上才看得到的絕美身材跟天使臉孔,又讓他目不轉睛地盯著瞧。

「嗯哼哼,你倒還算鎮定,有的人看到我就心臟麻痺了。」她從鼻子噴出氣來。

「妳想幹什麼?」正男總算冷靜下來了,眼睛停在她壯觀的雙峰。

「把照片給我。」她倒是直接就說出目的。

「什麼照片?」他把視線調回她的臉了。

「今天你照到那張睜著眼睛的死人頭的照片。」

「啊?」正男完全搞不清楚狀況,這怪女人要靈異照片幹嘛?

那女人走向漂洗槽,用手指輕輕一點,那張照片就飄了起來,「嗯…果然…」她看著照片,陰森地笑著。

「喂,那東西是我的,妳想要幹嘛?」這女人的樣子不可怕,讓正男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這東西會為你帶來惡運的,把它交給我是最正確的決定。」她像是在對他施捨恩惠似的。

「這只不過是一張靈異照片,從沒聽過哪個人照了這種照片會死人的。」正男不屑地說。

「不會嗎?這不應該在人間出現的東西卻出現了,一定多多少少會帶來惡運的,不要太鐵齒,這照片我帶走了。」她拿了照片轉身就往房門口走去。

「喂喂喂,妳這女人也太不客氣了吧,至少妳該經過我同意吧?」

「好吧,你要怎樣才肯把這照片給我?」這男的真有趣,竟然一點都不怕她。

「妳要這東西可以,妳先告訴我,妳是誰?要這東西做什麼?」正男倒不是真要這張照片不可,他只是很好奇,這個憑空冒出的女人到底是什麼身份?是鬼?還是妖怪?

「我?」那女人思考著,「嗯…人類給了我很多名字,死神啦、惡魔啦、撒旦啦…等多到數不清,但沒有一樣是對的。」

她黑色的眼影加上長又密的眼睫毛,讓她看起來美艷無比…等等,她剛說她是什麼?死神?惡魔?撒旦?

正男的思緒從她的臉拉到她的身份,他呆呆地注視她一回,突然爆笑出聲。

「哇哈哈哈哈,妳剛說妳是啥?還撒旦咧?在拍電影嗎?」他笑得彎下腰,「好啦,我承認妳剛才出場的方式很炫啦,我差點就被妳給騙過去了,妳變魔術的方法挺唬人的,妳師父是誰?大衛考伯菲?」

「你不相信?」她一雙美目直盯著他瞧。

「不、相、信。」正男一本正經地說。

她走近他,眼睛仍釘在他臉上,她輕輕對他呼出一口氣,從她口中逸出一股墨綠色的煙塵,將正男整個人從頭罩到腳。

「這…這是什麼?」正男用手去撥開煙霧,他所觸摸到的竟不是煙,而是一種像是膜之類的感覺,他被一層膜給包圍住了。

「喂喂喂,這不好笑,快放我出去。」他這下緊張了,這女人倒底給他施了什麼法?

「嗯哼哼,來不及了,等會你就會相信我的話了。」她露齒而笑,兩根尖銳的牙齒閃閃發亮。

那膜愈縮愈緊,正男感到一種壓縮的力量正將他縮小,他看著自己的手指漸漸溶化,不但是他的手,連他的腳也是,從四肢開始向他的身體內縮,到最後連他的頭也沒入了脖子裡,只剩下他的身體。

這時正男居然還有意識,他一直叫:「救命啊,我相信妳了,快將我恢復原狀。」

但一切似乎來不及挽回了,只剩身體的他開始變成綠色的了。

先是鮮綠色,再來那綠色開始一層又一層的加深,就像調顏料似的,重覆又重覆地加了不同程度的綠。

在綠色不斷加深的同時,他的身體也慢慢變成像是蛞蝓之類的軟體動物…

「啊──────!!」正男受不了的大叫。

第一道清晨的曙光由他貼滿照片的窗縫中透出,正男直坐在床上,完全搞不清楚他是處於什麼狀態。

他看見了他桌前那張超大的夢露裸體照,那是他的珍藏。他心臟激烈跳動,汗水不斷地從臉頰順延下來,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手臂?他把雙手抬起來,他的手還在…正男連忙掀開棉被,他的腳也在…他再度檢查自己的身體,一切正常。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腦中清楚地知道,那不是夢,那絕對不是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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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之女第一章-雨夜<2>

「正男,啊你是昨天跑去哪混了?」阿超看了看正男發黑的眼眶,「夭壽喔…啊你的臉是安怎?昨天被白骨精纏上了喔?」

正男瞪了他一眼,「不是白骨精,不過也差不多了。」

「啊?」阿超一臉迷惑地看著他。

「我跟你說…」正男把阿超的耳朵拉了過來,小小聲對他說出昨天的經過。

阿超聽完後,用著很可憐的眼神看著他,「正男…我知道有一家醫院精神科很不錯…」

「去你的,你不相信我?」

「這種屁話誰相信啦?一個有爆奶的女妖怪?我倒想看看。」阿超擺明了不相信。

「正男,昨天的照片咧?」組長像幽靈一樣冒了出來。

他在袋子裡東掏西找,把照片交給組長。突然他想起來那張死人頭的照片。

「組…組長,昨天我不是跟你說那個死人頭張開眼睛嗎?我…我有照到耶。」

「啊?你還在提那件事?」

「真的真的,我找給你看…」他急忙把照片倒了出來翻找,「咦…奇怪?我明明有洗出來的…」

「好了啦,不要煩我了。」組長一把收走了照片。留下了發呆的正男。

「我說正男,那家醫院真的很不錯…」阿超拍了拍他的肩,沒想到被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正男收拾好東西,心想著昨晚的經過,他是不是應該去找個道士收收驚?

桌上的分機響了起來,打斷他的思維。

「喂,鑑識組。」

「李正男!你馬上給我滾過來!」組長狂怒的聲音自話筒傳了出來。

「怎…怎麼了?」組長的叫吼聲把他的腦袋震得嗡嗡作響。

?!他在那頭掛了線,「媽的,我從昨天衰到現在…」正男窩囊極了,看來真要去求個平安符什麼的。

「你個王八羔子,你看看你照的這是什麼東西!」組長看起來高血壓快昇起來了。

「叔叔,先別生氣,你看看你頭上快冒煙了…」他急忙打哈哈。

「不要叫我叔叔,叫組長!」

「組長,不要這麼生氣,來,坐下喝杯茶再說。」阿超趕忙將組長拉至一旁,還邊揮手叫正男快逃離現場。

正男把照片收好,一溜煙地逃回自己的辦公桌。

「怪了,昨天洗的時候還很正常。」他一張一張地將照片攤在桌子上,每張照片都蒙上模模糊糊的黑影,無法再從照片上看出什麼線索了。

他愈看愈生氣,昨兒個冒著晦氣加吐到沒力拚著老命照的照片,到頭來連個屁都沒有,他決定要去找個道士收收驚,吃碗豬腳麵線去霉氣。

他抄了外套才走到門口,大雨就兜頭淋下。

「可惡,我就不信我真這麼衰!」正男負氣的招了輛計程車。

「到哪裡?」司機斜了斜他身上的雨水。

「都好,哪裡可以算命收驚就帶我去!」

司機轉過頭來看著正男,「少年仔,看起來很帶衰喔。」

去!媽的,連這個看起來比我帶賽的運匠都這樣唱衰我,他不爽地道:「那又怎樣?」

「我家就是開道壇的,要不要來我家?我阿母會收妖。」司機把視線收回,開動車子。

「都好,什麼都好…」正男疲倦地閉上眼睛。

正男才瞇了一下,約莫過十幾分鐘,「到了。」那運匠說。

他一下車,人還沒進屋就聞到線香燃燒的味道,這個運匠的家還真不是蓋的,小小的一個壇,供奉了那不知是哪一路神明,客廳就是祭壇,天花板已被香燻得透黑了,看起來又舊又破,可是竟然擠滿了善男信女跪禱膜拜。

「哇…」正男看著這或坐或跪的人們,心想這些人的香油錢不知貢獻多少?他再轉頭看看司機,挑著眉地問他:「幹道士這麼好賺,你幹嘛出來開計程車?」

運匠聳聳肩道:「我阿母說我沒慧根啦,她收我老婆當她的接班人。」

哇咧,這不會是什麼神棍工會總部之類的地方吧?正男還在打量環境,一個中年婦女扶著一個更老的婦人走出來,這時善男信女們紛紛停止跪禱,爭先恐後要向老婦人請教問題。

那老婦人高舉雙手,這群信徒們居然一瞬間安靜下來,那情形實在有點詭異,正男心裡不禁發毛。

「有客人來…」那老婦人暗啞的嗓音為這靜到不行的祭壇更添神秘,她眼睛直盯著正男的方向瞧。

她想幹什麼?正男看著老婦人向自個兒走來,眼睛沒離開過他。

「幹…幹什麼?」他結結巴巴地看著老婦人。

老婦人停在他面前,雙眼透著無法猜想的深奧光芒。她比了個請坐的姿勢,正男也老實不客氣地坐了下來。

「不是你!」老婦人突然厲聲對他叫吼,他嚇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老婦人的眼光再度對準他的方向,但這一次他看清楚了,她是在看自己的背後。

正男慢慢轉過頭去,首先看見的就是那對雄偉的雙峰。

「人家不是叫你坐呢,笨小子。」那尖細的女聲,打死他也忘不了。那女惡魔!

「啊啊啊啊啊……」一看見她,正男昨晚的記憶像海水浪潮一般湧了過來。

眾人全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他們只看見老婦人不尋常的態度跟正男發出殺豬似的叫聲。

「安靜點!」老婦人再度大喝,正男馬上捂住了嘴巴。

「妳是…什麼呢?」老婦對著飄在空中的她問道。

「嘿嘿…妳說呢?」她似笑非笑地答。

「唔…看來是半神半妖…真是少見…」老婦沈吟道。

「嘿,妳這老太太真有兩下子,一下就看穿我的身份。」她銀色的唇彩襯著她象牙雕刻似的美麗臉龐。

「到這來有何指教?」她邊說邊遣開信徒,壇裡只剩老婦人和運匠夫婦跟他,當然還有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

「我是跟著他來的,有事要找他。」她指了指狂抖不己的正男。

「我?」正男叫了起來,「妳找我幹嘛啦,我又沒做壞事,跟妳這種妖魔鬼怪扯不上什麼關係,妳要找去找別人啦。」他躲在運匠的背後直嚷嚷著。

「沒辦法,誰叫照片不能用了,只好靠你了。」她狀似無奈的說。

「昨天不是都給妳了嗎,我還被妳變成綠色的蛞蝓,妳還想怎麼樣?」

「照片被死者的怨念附上了,已經看不出來『邪』的痕跡了。只要死者的怨念不散去,我就追不到『邪』了。」

「妳在講什麼啦?什麼『邪』的痕跡?」

「『邪』就是黑暗力量,它們是從天地間的隙縫中偷跑出來的。它們來到人間後發現人類的心靈完全不設防,非常容易入侵,而且人類的慾望是滋養它們最好的食物,所以它們就在人間住了下來。」她簡單說明。

正男有聽沒有懂,「所以咧?」

「上一次我發現你可以把『邪』給照下來。」她鄭重的態度好像正男得了諾貝爾獎似的。

可是正男還是不懂她找自己要做什麼。「妳講明白一點好不好?」

「我要你幫我找出『邪』的位置。」

「我幹嘛要幫妳?我連妳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老婦人突然開口:「她是神和魔所生下的混種,是一種非常少見的…存在。」她頓了頓,老老的聲音道:「對人來說,她是魔;對魔來說…她是神!」

「神?」正男看看了這穿著緊身衣的女人,指著她說:「我從來沒見過這麼不正經的神。」

刷!她反手一揮,正男臉上出現了四道血刮子。

「靠,好痛耶!」他撫著自己的臉,血從指縫中流出。

「哼!嘴巴不乾淨!」她張了張手上的尖銳指甲,就像貓一樣伸縮自如。

他見狀縮了縮脖子,那利爪要是對著他的頸子揮。唔喔~,想想都覺得可怕。

「那…請問閣下怎麼稱呼?不管是魔還是神,總有個名字吧?」看樣子他是被趕鴨子上架了,這下她要他去上刀山下油鍋,他都得去了。

「你願意了?」她高興地問。

「我能說不要嗎?」他則是頗為無奈,來這裡本來是要去霉運的,結果反而惹鬼上身,唔…這比喻還真恰當,比鬼更麻煩的東西,不知是魔是神的東西。

「嗯…其實我沒有正式名字耶,人類都叫我死神或惡魔之類的…」她看起來似乎很苦惱。

「要不我幫妳取一個名字?」

她瞅著他,他倒還認真思考了一下說:「我遇見妳正好是晚上,昨天又下雨…就叫雨夜吧?如何?」

「還真隨便…」

「好啦,妳要我幫妳什麼?有什麼是半魔半神做不到而我做得到的?」

「從昨天的照片裡,我發現你有一種能力,你能捕捉『邪』的氣。」

「唔唔…就是邪氣嘛。」正男自以為了解的說。

雨夜瞪了他一眼:「不是,什麼邪氣。那是一種說法,完整來說就是當『邪』利用人本身與生俱來的邪念來壯大人類的慾望時,它便能吸取人類無窮無盡的慾念,等吸取差不多時,再引誘人剩下的慾念不斷增生。而它就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慾念可食用。」

「唔…我不懂,它又沒做什麼,只是吃人類的慾望而已,妳幹嘛要找出它們?」

「『邪』在吃人類的慾望時,這個被吃的人類本身會產生無法滿足的感覺,就像一個人如果沒吃飽,他會怎麼樣?」

「一直吃啊,直到吃飽為止。」正男想都不想地回答。

「如果一直吃不飽呢?」她又問。

「就…」突然正男明白了,「妳是說,假設有一個人以殺人為慾望的滿足,而這個人剛好又被『邪』所佔據,那這個人就會…」他吞了口口水,「就會一直殺人,直到他滿足為止。」

「對了,要這樣說你才會懂。」雨夜鬆了口氣。

「沒想到妳還是個好神明耶,妳把『邪』找出來是想消滅它嗎?」

「不是,你又錯了。」雨夜眼中閃過一絲精銳的光芒,那眼神讓他想起貓盯上老鼠的姿態。

久久不語的老婦人長長地嘆了口氣:「我剛才說過,對人來說,她是魔,不是神。」

正男狐疑地看著老婦人,「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人類的慾望是『邪』的食物,而『邪』就是我的食物。」她粉紅色的舌頭輕輕劃過她的上唇。

「妳要怎麼才能吃到『邪』?」正男愈來愈搞不懂了,怎麼聽愈多就愈不明白?

「很快你就會知道。」她輕快地笑著。「我隨時會找你,我走了。」

「喂…」正男看著她像一陣煙散去。「真是有夠麻煩。」

「這位先生…」那老婦人看他的眼光已不再像他剛進來那樣了,而是一種審慎而悠遠的目光。

「唔?」

「擁有這種捕捉『邪』的力量,對你來說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她看起來似乎非常憂慮,「半神半魔擁有神的力量,也擁有魔的力量,對人類來說,半神魔比『邪』更令人害怕…」

「哎呀,阿婆,妳想太多了,妳看雨夜除了想吃『邪』之外,也沒什麼想做對人類有危害的事啦。沒事沒事。」正男粗枝大葉地說,「啊,出來這麼久了,我該走了,阿婆感謝妳吶,雖然妳沒幫到什麼。」說完,他冒著雨離開了。

「能擁有捕捉『邪』的能力的人本身不是極惡便是極善,若這位年輕人動了邪念,不管是惡還是善,『邪』馬上就會找上他,那半神魔便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老婦人望著正男奔跑的背影,喃喃地說:「劫數啊…真是劫數…」




* * *
「李正男你這個死痞子。」阿超急忙將他拉到茶水間,「一下午死去哪了?你知不知道又有第四個犧牲者了?」

「啊?真的假的?在哪?」
「唔?你的臉怎麼了?流血了耶。」
「沒什麼,被一個肖查某給打的。」
「算了,現在沒時間追究這個,我們現在快趕去現場,組長已經快被搞到中風了。第一個鑑識報告已經出來了。」阿超邊跑邊說。

「結果是怎樣?」正男急忙將相機給裝進袋子裡,順手塞了兩卷底片,一路跟在阿超後面上了車。

「結果初步判定,分屍用兇器應該是手術器具,根據照片上屍身的切紋看來,那種刀口只有手術刀這類的又小又銳的刀具才切割的出來,但是切骨頭用的器具是什麼仍無法判定,骨頭的切口是用同一種銳面重覆切割,也就是說,我們判定兇手在切開肌肉時,是一口氣劃開,深至見骨,切到骨頭後,便一刀一刀地切著同一個缺口,直到骨頭斷裂分離為止。」阿超十分嚴肅地說道,車子在大雨中急馳。

正男想像兇手在分屍的情況,骨頭這麼堅硬的東西,他到底要切多少刀才會斷裂?

“若有一個人以殺人為滿足的慾望…“,他想起下午對雨夜說的話,這個兇手真是以殺人為樂!

「兇手很有可能有醫學背景,他十分清楚如何切割才能切得最完整而且流最少的血。不只如此,我們連微物證物都沒能找出來,真不敢相信他是如何犯案的。」

「沒錯。他說得很對。」雨夜突然冒了出來。

「妳…」

「噓…你同事可看不見我,等會讓人把你當成神經病,你聽我說就好。」

正男看了看專心開車的阿超,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上次拿到那張照片時,『邪』的氣還很濃,我一路跟著這氣到了一家醫院。」雨夜頓了一下,「一到醫院後,氣迅速消失,看來它一到醫院便回到宿主的心靈裡去。」

「一旦進入人的心靈裡,我就再也找不到了,所以這時要靠你幫忙了,找出最有可能的人,幫他照一張像,若照出來的樣子跟他原先的樣子不符,那他就很有可能是宿主。」

「我們到了。」阿超率先下了車,正男馬上轉頭跟後座的雨夜說:「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我去趁死者的怨念還沒漫延時先捕捉『邪』的氣,之後我們馬上追這條線去捉兇手!」

雨夜點了點頭,人類和半神魔之間的合作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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