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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紹] 是的,我愛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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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愛妳

當一切化為天際流淚的星,
朝西南方頭也不回地墜落,
你才頷首承認:

『是的,我愛妳。』




因為他,我開始不相信物以類聚這句話。

他是男友的大學同窗,也是研究所同學,更是男友口
裡的「拜把」,卻和男友有著截然不同的性格。


第一次見他,我大二,初嚐愛情甜蜜滋味,羞怯地準
備「被介紹」給男友最好的朋友,像是種鑑定,卻也是種
身份的肯定。


年輕時,總是對稱謂有著莫名的執著;我可能並不在
乎自己是誰的女兒,或是誰的學生,卻很在乎自己究竟是
不是誰的女朋友。在那時,單單是兩付靈魂的相互共鳴歸
屬,是不能滿足心底對愛情的欲求的,我們需要稱謂上的
認定,像是種證明。


『國維,這是我的女朋友。』咖啡店裡,男友均朋難
掩得意之色向他介紹著。


而他,就如同男友之前形容的一樣,斯文挺拔,鼻梁
上的細框眼鏡下,藏著一雙似乎能透視人的眼,和他四目
相交的瞬間,該是錯覺吧,然世界似乎真真切切地停頓了
那麼零點零一秒。

於是當他伸出手來表達善意時,我楞了一下才露出微
笑輕輕握住。

我常常覺得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是上天賞賜最美好的
禮物,同時也是最殘酷的試煉。在川流不息的人海中與我
們相遇的每一個人,即使只是交會一瞬,都有可能成為心
上恆駐的影,並令我們趨近、或背離某個方向。

一切的一切,都不得控制,因為已然路途相遇。






『國維哥,均朋在嗎?』某日傍晚,我拎著剛烤好的
兩袋餅乾到了他們的研究室,卻不見均朋。


『他剛剛說要出去一下,可能一會兒就會回來了吧。
如果不急可以坐在這兒等。』國維微笑道,並起身為我拉
開了一張舒服的軟椅。


『那好。』我也沒客氣,一屁股就坐下了。因為這樣
的情況常有,均朋本來就是個屁股尖尖坐不住的人,再加
上外務又多,所以如果沒事先打電話找到他,通常都會撲
個空。

『這次的餅乾是玉米脆片口味的喔∼』我將一只紙袋
遞給他,另一只則擱在均朋的桌上。


『不好意思,又讓妳費心了。我肚子正餓,可以現在
就吃嗎?』


我點點頭,然後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表情,滿足地笑
了。


一直到天黑,均朋都不見人影,但是我並不無聊,因
為國維總能滔滔不絕地說很多新奇的見聞給我聽,此外,
我們一樣熱愛文學,往往只消討論一部小說、一首詩詞,
就可以講到欲罷不能。


我不能否認那時心底曾浮現個要不得的念頭:如果在
均朋之前就遇見他,那麼,我會喜歡上誰?

但是很多時候,人生是那般不容選擇,於是我並沒有
要自己導出個結論。







『妳有沒有發現,妳這陣子話題常常不離國維?』有
回,均朋突然這麼問。


『有嗎?』我低下頭掩飾心慌。


『這樣下去可不行,再把妳交給他託管,說不定就把
妳給移交了。呵呵。對不起,我的外務太多,再加上畢業
論文交稿在即,很少有時間陪妳…』話沒說完,他用力擁
住了我,像是怕我消失了一樣。


我也緊緊地抱住了他,好怕這麼一鬆手,一顆心便會
不由自主地飄離。







之後,我開始盡量避免和國維單獨相處。


但是,這反而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距離反而印證了
思念的深度,我開始夜夜對著窗櫺想念他專注於研究時的
表情,說到唐詩宋詞時的神采奕奕,並懷想沈穩的他能帶
給我的心安。


而陰雨綿綿的雨季,就這麼來了。


某日,窗外的雨聲暫歇,烏雲褪去,月娘露臉,我終
究難忍悸動,依了情感的腳步,決意隻身前往他的研究室
,因為我知道他習慣夜讀,而均朋則不可能在。


敲門前,我足足深呼吸了三次。


『請進。』門內,傳來令我朝思暮想的聲音。


見了推門而入的我,他有些驚訝。

『均朋早就回去了喔。』他拿下眼鏡,揉了揉太陽穴
,嘴角有難掩的疲憊。這是我第一次看見他拿下眼鏡,原
來他的雙眸沒了鏡片的隔離,竟是那樣溫柔清澈。

『我是來找你的。』我想也沒想就衝口而出。


『怎麼了?』他戴上了眼鏡,適才的那抹溫柔,被緩
緩覆蓋了去。


『你有沒有發現我這陣子很少來這邊?』


『嗯,均朋說妳社團比較忙呀,所以我也很久沒有餅
乾吃了。』他笑了笑。


『其實,那是騙人的,你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嗎?』我
決心豁出去了。


他沉吟半晌,不作聲,卻默默地搖了搖頭。


沒有料到他會這般反應的我,只得硬生生地嚥下滿溢
至胸口的情緒。原來,他早已懂得,卻連聽都不想聽。


剎時,兩人間的氣氛凝重地像是結了冰,我終究難以
負載那般難堪,轉身掉頭奪門而出。


他,沒有追出來。


系館外,雨又綿綿密密地落下,濡濕我的髮,我在椰
林大道上的第七根椰子樹前,蹲下身子蜷縮著哭泣。傷的
是自尊、是情感,也是明白相遇以來交織的美好將自此歸
於荒蕪…


上帝呀,如果您當真存在,那麼,這一幕,請為我一
刀剪去罷。


諸神默默,回應我的,是整夜不停的雨。







和國維的這幕雖然均朋不知情,而且如果我願意,應
能裝作若無其事,但是每當他對我越溫柔,我難言的虧欠
就越發巨大,最後簡直成了個要將我完全吞噬的黑洞。


於是,當均朋畢業當兵去了之後,南北相隔的距離讓
我們有機會重新審視這段感情,之後,兩人便有默契似地
漸行漸遠,我想聰明如他其實是明白這一切的,只是不點
破,希望以最溫柔的姿態去了結這段感情。


在他粗枝大葉的性格下,我知道他有這般寬容的胸懷



於是,在我大學學業告終後,這般自戕戕人的愛,終
因我遠走他鄉而完整告終。







再見到國維,我剛訂婚,正為了籌備婚禮而忙得不可
開交,然而卻在那天那夜一個人抽空回學校走走,只是為
了想和那個時間的自己再見上一面。


直到此刻,我才懂得用寬容的眼重新看待當年的自己
,畢竟就是因為走過那些蜿蜒,才有了現在這懂得緊握手
心裡的幸福的自己,我感謝過去的自己,以及用真摯的心
與我路途相遇的人們,無論他們給與我的是笑或淚。


然而我卻怎樣都沒料到會意外地在校門口碰見他。

路燈下的我們都難掩驚訝,值得慶幸的是,當年令彼
此難堪的那幕,早已船過水無痕。

我們一路邊走邊聊,如當年般投契,這才知道他已然
回到校園任教。


『結婚了嗎?』最後,我打趣地問。


他搖了搖頭,笑了。

『均朋都已經有個一歲的兒子了耶,你竟然還沒?』
我瞪大了眼睛。

『結婚不過是種儀式吧,對我而言,該擁有的早已擁
有,該失去的也早已失去。現在,倒是研究為重了。』他
摘下了眼鏡,曾經令我怦然心動的溫柔,再次映入眼簾。


『妳幸福嗎?』他轉頭看我。

『嗯。我也已經老到不敢揮霍幸福了,可是用雙手抓
得很牢呢!』我笑道。

『那就好。我就想聽到這句話。』他重新戴上了眼鏡
,卻遮掩不了那抹若隱若現的荒涼。


『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不明所以地,我感應
得到。


他遲疑了一秒,然後清清楚楚地說:『是的,我愛妳
。』


在他說出這麼五個字的同時,一顆流星倏乎墜落,像
是替代了兩人不敢流的淚,而我心底的撼動則溢於言表。


『謝謝你。』一片沈默之中,我用了這句作結,卻同
等於千言萬語。


『我也要謝謝妳。』他推了推眼鏡,回我一枚瀟灑的
笑,像是要我無須掛心。


後來,我們在路燈下分手,倒映在路面上的,是我們
不再相交的影,但是彼此都瞭解,對方會一直在心上某處


因為,已然相遇了的緣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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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謝謝,在字典上、是找不到解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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