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的說,我們認為,人之所以能夠從構成細胞的最基本單位轉變成細胞,再發育成人,是按照某種既定的生物規律進行的。就像建築圖紙,它決定著普普通通的磚瓦最後砌成大樓的模樣。”身穿黑色立領上裝,戴著半框金絲眼鏡,頭髮一直禿到後腦勺的陳卜淡淡地說,“我們現在就是在研究這條規律。”
“呵呵,恐怕不僅僅是你們這樣認為吧?”孫天坐在陳卜的對面,他這樣說,並不完全是想打擊眼前這位傲慢的科學家,而且是因為,這樣一種寬泛的理論,他確實在別的地方也曾聽過。
“研究的人不少,真正相信的人卻不多。”陳卜臉上露出一絲自負的笑容,“並且我們和他們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侷限在細胞到人的變化上,而我們的研究方向卻遠遠超過了這個。”
孫天的下巴微微的向右傾斜,然後揚揚眉,示意陳卜繼續說下去。
陳卜喝了一口茶:“其實很簡單,在我們看來,這條規律的作用遠遠大於它的內涵,它實際上是一個平台,在這個平台內,單細胞按照既定的程序向高等生命體轉變,而這個平台的外部形態,實際上決定了生命體的最終形式。打個比方說,如果我們提供人的細胞,在這個平台上演化,最終出來的是一個人,我們提供一隻狗的細胞,最終會得到一隻狗。但是,如果我們提供,具有和人的原始細胞相同特性的狗的細胞,甚至是松樹的細胞,當然是加工過的,那最終會出現什麼呢?”
陳卜咳嗽了一聲:“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我的意思了。”
孫天點點頭:“為什麼是我?”
“我可不想恭維你,也沒有那個必要,不過除去一些基於你個人能力的原因外,我想我選擇你,是因為你有錢。”陳卜說話的樣子很誠懇。
“那麼你怎麼用你的研究成果使我盈利呢?”孫天笑著說。
陳卜往沙發背上一靠:“那是你的事了,你是商人,怎麼賺錢,你嗅得出來。”
“哈哈,如果我回去參考你給我的資料再考慮詳細幾天,你能不能保證不把這個機會給別人?”
“其實,你知道”陳卜把椅子往前拖了一下:“我們之間的關係,由於沒有協議,沒有定金,就像一對行將結婚的戀人,我應該忠於你,但是僅僅基於道德。”
“那你千萬可不要和別人亂搞!”
“應該不會的”陳卜向後一靠:“我會很小心的,不過你也得盡快。”
見面結束以後,孫天在餐廳門口坐上了一輛出租車,陳卜則步行回家,而與此同時,就在他們剛才坐的餐桌旁,一個黑衣男人突然跌了下來,餐廳裡其他人聞聲投來關注的目光,發現與自己無關後又轉回頭繼續自己的事情。黑衣男人慢慢站起來,悄悄從餐桌下拿出一個東西放進口袋,然後從容的撣撣衣服,走出餐廳。
這個城市叫啟州,典型的江南小城。由於典型,它也犧牲了特色。不過所幸它並不需要用秀麗風光吸引眼球,一個地級市聚集了數十個民營科研機構,才是它最驚人的地方。事實上,有人把這個地方稱之為我們國家除了北京、上海之外的另一個科技心臟。多彩科技是這個心臟的一個很小的組成部分,最早由南方一個搞橡膠製品起家的暴發戶投資興建,後來暴發戶在自己的公司裡搞近親繁殖,最終破產收場。接著多彩科技被一個叫做陳卜的生物科學家買了下來,靠賣專利勉強度日。和其他的研究所一樣,陳卜的多彩科技也是專注於為研究項目尋找慷慨的慈善家。不同的是,別人賣是成果,陳卜則迫不及待的包裝一些正在研究的項目,今天見面的ga集團總裁孫天正是他的目標之一。孫天一直是新聞人物,一個中文系大學畢業生,搞了一個軟件公司,五六年的時間,卻積累了十幾億的財富。
黑衣男人腳擱在寫字檯上,雙手抱著頭,整個人像一隻三角尺一樣豎在一張轉椅上。電腦上顯示照片傳輸完畢,黑衣男人伸手關掉數碼相機,然後打開一個圖片文件,屏幕上立刻出現了孫天和陳卜密談的畫面。接著他又打開剛才他放在餐桌下的錄音筆,反覆的聽兩個人的對話。
突然門外響起了一個女人的聲音:“李小軍你給我過來!”李小軍打開房門,向聲音的發源地——廚房走去,妻子姚蕾叉著腰氣呼呼的盯著他:“你又沒洗碗?”李小軍心裡感到厭煩,沒洗碗又不是什麼大事,他想狠狠的罵妻子一句,再次警告她以後不要為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對他大呼小叫,他也想理都不理她,然後轉身離去。但是,實際上,他還是不溫不火:“我就洗。”
李小軍實在沒有興趣再和姚蕾吵架,因為他知道吵架實際上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更何況五年的夫妻生活,他漸漸開始知道波瀾不驚才是婚姻的最高境界。洗完碗,他用抹布一遍又一遍的擦著灶具和水池,怒氣在機械的運動中漸漸散去。
轉進臥室,姚蕾正在換衣服。“要出去啊?”李小軍坐在床邊吸煙,看著姚蕾的曲線,覺得有一點衝動。
“大學同學聚會。”姚蕾套上一件有點舊的黑色外套。
李小軍掃興的掐滅香煙,把頭埋進被子裡。然後又不甘心的鑽過被子,爬到姚蕾的身邊,抱住她的腿:“等一下再走嘛!”
姚蕾抖了一下:“別這樣,我已經遲了。”
李小軍放開姚蕾,手裡抓著床頭燈的線控開關,一下開一下關的亂按,燈一閃一閃的,照得姚蕾正在穿牛仔褲的影子顫巍巍的投在墻上,而影子的頭部剛好印在墻上掛著的一副贗品《最後的晚餐》的餐桌上。
李小軍說:“同學聚會你得穿漂亮一點啊!”
姚蕾收拾著自己的提包:“不用了,聚會而已。”
聽見姚蕾關門的聲音,李小軍掀起枕頭狠狠的向房門砸過去!
接下來,家裡就徹底的安靜了。李小軍拉過被子蓋在頭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不到十分鐘,氣悶得難受,於是一下子又醒了過來。
從家裡出來,向左轉不到500米,就是一家賓館的停車場。姚蕾快步橫穿停車場,從邊門進入大廳,然後順著旋梯,走進二樓的洗手間。姚蕾從包裡拿出一件黑色的晚禮服,迅速換上,然後又把簡單扎著的頭髮放下來,補了補妝。鏡子裡就是一個煥然一新的女人,風情萬種,嫵媚妖嬈。她自己對著形象很滿意,不自覺地笑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笑容很快僵住。
停車場裡,一輛銀白色奧迪A6發動起來,姚蕾帶著一幅寬大的淺色太陽眼鏡,神情專注的握著方向盤。車子開出大門的時候,剛好有一輛車迎面開過來,姚蕾趕緊剎車,輕柔的懸掛使車身往下一沉,一種酸酸的感覺從踏著油門和剎車的雙腳快速蔓延到大腦,姚蕾拿到駕駛證也不過是2個月前的事。
孫天正站在小區的門口等著,看見銀白色的A6駛過來,他立刻滿臉堆笑,然後整了整領帶,鑽進車裡。
“怎麼樣,還習慣吧?”
“不錯,現在開得比一開始好多了”姚蕾說,“要不換你來開吧?”
“不用了,”孫天擺擺手,點起一根煙,“這是你的車,再說多開多練啊。”
“見過陳卜了?”姚蕾專心開車,問話的聲音有點小。
“嗯,這個人蠻狡猾的。”孫天攤在座位上,右手的大拇指貼著安全帶上下滑動,“他給我的一大堆材料還沒來得及看,準備今天晚上在火車上看。”
“怎麼,你要回去?”姚蕾忙著左拐。
“商務部的一個副部長約我去打高爾夫球,不知道這一回又想要多少錢,唉,他們總是貪得無厭。做善事哪有逼著人做的?上半年我就捐了200多萬了。”
“你就當作是交際費吧!”
“嗯。”
凌晨1點回到家的時候,李小軍穿著一條短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聽音樂,手裡拿著一本舊小說,頭髮有點濕,好象剛洗過澡不久,臉上乾乾淨淨的,顯得很秀氣。看見姚蕾回來,他殷勤的迎上去,姚蕾有點心虛,急急忙忙躲進浴室。洗完澡出來,李小軍還沒有睡,音樂已經關掉。
“還不睡啊?”姚蕾面無表情的問,李小軍說了沒睡的原因,但是她心不在焉,根本沒聽進去。打開冰箱拿牛奶的時候,李小軍湊上去,抽後面抱住她,一隻手從睡衣的領口伸進去,一隻手去解睡衣的帶子。姚蕾假裝牛奶的盒子要掉,掙脫了,說了句“早點睡吧,都快兩點了”。
李小軍失望的倒在沙發上,心有不甘的自己搗鼓了半天,聽見臥室裡傳來姚蕾輕輕的鼾聲,於是到衛生間洗了洗,自己也上床睡了。熄燈之前,李小軍摸了摸姚蕾,姚蕾睡得很死,什麼都不知道了。
和陳卜第二次會面的時候,孫天的態度更加冷淡。陳卜卻很高興,知道這表明孫天已經上鉤了,故意裝出不感興趣,以壓低談判的價碼。不過孫天提出的一個條件,倒使陳卜大吃一驚。
孫天在一陣官腔以後說:“其實價錢是另一碼事,我還有個條件。”
陳卜一徵,他知道暴發戶都很變態,在他看來,孫天實際上就是一個打著高科技的幌子的暴發戶而已,這和40年前農村養豬的萬元戶,20年前靠房地產坑人的地產商,本質上是一類人。他吸了一口氣,說:“你說說看呢。我只在乎錢,只要你的條件不過分。”
“過分呢,哈哈,我自己都這麼認為!”孫天不好意思地笑著,“我要以我的細胞進行試驗。”
陳卜嘴裡的咖啡差點噴出來:“什麼?要是培養出一個會狗叫的孫天,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話一出口,他就覺得這個比喻雖然恰當,但是聽起來很刺耳。
孫天並沒有什麼反應,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淡淡地說:“你考慮一下,我會傳真一份我的具體計劃給你。一個星期以後我們再談。”
和咖啡一起差點兒噴出來的還有一口純淨水,不過是坐在臨近的一張桌子上李小軍嘴裡的,他們的桌子之間剛好有一個很小的人工花圃,誰也看不見誰,不過顯然並不隔音。
其實對靠給大報賣新聞的小報記者李小軍來說,孫天和陳卜的每一句話,就像黃金一樣值錢。他小心的看著放在桌上用報紙掩蓋著的錄音筆,綠燈亮著,工作正常。
走出咖啡館,李小軍興奮的給北京一份大報的編輯打電話。李小軍是個很節省的人,相信編輯看見李小軍的手機號碼出現在自己的電話上的時候,一定也很驚訝,李小軍從來都是用自己單位的電話,悄悄和他聯繫的,怎麼這次會捨得用手機打長途呢?不過李小軍的話倒是很簡短,只說一句:“大事件!ga的老總孫天要拿自己作生物實驗!”
啟州市研究所研究員姚蕾的身份有很多,首先她算是個科研人員,儘管她在所裡的工作也就是迎來送往,端茶倒水等一些雜務,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其次她是啟州晚報記者李小軍的妻子,儘管她不守婦道,背著李小軍和ga集團的老總孫天偷情,這一點只有孫天周圍少數幾個人知道,而且孫天也沒有打算讓別的人也都知道。現在她又多了一種身份,那就是寡婦。
李小軍死在報社的後巷,那裡陰暗、潮濕,和報社雄偉的大樓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從下往上看,滿眼是空調的室外機以及掛在窗外的拖把,不時地有水滴下來,整個後巷就好象一個扔在垃圾堆裡廢棄的蒸籠。李小軍死在這裡,註定了接下來要發生很多事情。公安分局的刑警張朝勝呆在現場的時候就是這麼想的。
法醫鑒定很快就出來了,李小軍被重物擊傷腦部,失血過多而死。凶器就在屍體旁邊,一塊沾著血跡的紅磚,磚上沒有指紋,現場也沒有搏鬥的痕跡,初步分析凶手是從李小軍身後乘其不備將他殺死。後巷通往一條熱鬧的美食街,每天熱鬧到凌晨四點,而法醫推斷李小軍的死亡時間大概是在晚上9點左右,也就是說,凶手在這個時候從美食街逃離的話,如果不大聲高呼自己是凶手的話,幾乎不可能會有人注意到。現場還發現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一些打印紙、回形針之類的文具,袋子上有李小軍的指紋。派出所的人為報社大樓的看門人和保安作了筆錄,他們只說李小軍在昨天晚上9點左右離開大樓之類的事情,目前來看,價值不大。
張朝勝對此很沮喪,他是從另一起盜竊案的現場趕來的,除此之外,他手上還有5起案件沒有破,對於這起殺人案,說實話,也沒有任何把握什麼時候會破案。張朝勝嘆了一口氣,其實,殺人案、盜竊案,本質上都是一樣的。接下來,他在分局草草寫了個報告,介紹了一下案件情況,讓人傳真到市局,然後就搭乘公共汽車趕到李小軍家。
姚蕾當時就坐在客廳裡,沒有哭,沒有話,平靜的就像茶几上放著的一杯純淨水。分局法制科臨時調來的一個女警員杜曉月對張朝勝說,已經作過筆錄了,錢局長正在裡屋看著呢。張朝勝說知道了,女警員在他轉身的時候又悄悄說,不過都是些廢話。
年輕的錢局長看過筆錄以後,對張朝勝說:“朝勝,看來這個案子比較複雜。”
張朝勝沒有說話,打開朝南的窗戶抽煙。錢局長繼續說:“姚蕾是在案發後由我們通知趕回來的,當時她正陪他們所長在北京參加會議。她說他們夫妻感情一般,互相不管對方的事情,並不知道李小軍最近得罪過什麼人,或是有什麼特殊的情況。”
張朝勝說:“看得出來呢。”
錢局長努努嘴:“你小聲點。”
張朝勝嘆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錢局長又問:“案件情況你跟市局報過了?”
“嗯,傳真一個小時前發到市局辦公室了。”張朝勝把玩著自己的手機。
“那我先回去了,你們辛苦了,有什麼情況跟我報。”錢局長走到門口的時候說了這麼一句,也不知道是對當時屋子裡的5個警察說的,還是專門告訴坐在裡屋的張朝勝。張朝勝目送錢局長的舊金色本田離去,自己也掐滅煙頭走了。
晚上,市局依照慣例在分局召開案件協調會,依照慣例成立了專案組,依照慣例由市局局長擔任組長,由分管局長、刑警支隊支隊長、分局局長擔任副組長,最重要的是,依照慣例由張朝勝以及其他幾個刑警擔任小組成員,小組的高層和基層的人員數量一致。
市局新來的局長比較務實,沒有太多的官腔,迅速切入正題,他在自己吐出來的一陣煙幕後面眯著眼睛說:“我剛到啟州不久,情況還不太熟悉,這個案件,我就根據這麼多年來從警的經驗提幾點要求和想法供大家參考。”局長站起來:“這個李小軍,我覺得實際上我們對他了解得太少,表面上看他就是個小報記者,和老婆關係一般,沒錢沒情,潦倒頹廢,度日如年。要說他自殺還情有可原,而被殺就很難找出凶手的動機。所以我覺得我們應該對李小軍作進一步的深入調查,從他的社會關係、工作,甚至以前的學業入手,爭取在殺人動機方面有所突破。第二點嘛,我覺得就應該圍繞姚蕾展開,我沒有見過這個女人,但是就朝勝剛才和我說的情況來看,這個女人在案件中也自覺或不自覺的有一定的份量。”張朝勝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新來的局長在開會之前和他隨便聊了幾句,本來以為只是做做樣子,客套幾句,沒想到他真的把自己的分析記住了。
在張朝勝看來,姚蕾或多或少應該對李小軍的死負責,並不是說一個與丈夫感情不好的女人就值得懷疑,但是在丈夫死後表現得過於冷漠,確實顯得不正常。張朝勝清楚地記得一個細節,上午快要離開姚蕾家的時候,姚蕾接了個電話,估計是業務上的客戶打來的,姚蕾興奮的和對方聊了半天,根本不像一個寡婦應該表現出來的情緒。而且姚蕾對正在辦案的警察也毫不遮掩,就在客廳裡把自己的興奮表露無遺。
局長給在座的抽煙的人又發了一圈煙,張朝勝把又貴又不好抽的中華放在一邊,摸出自己的七星點了一根。局長說:“還有一點,那就是,李小軍是報社的記者,姚蕾是研究所的研究員,這兩個人應該說和我們啟州的城市特質比較相近,所以我考慮這起案件是不是需要放到啟州這個大的社會環境裡來考量!”在座的人都在點頭,但估計沒有人能聽得懂局長的最後一點,只有張朝勝大概領會了他的意思,他在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又被局長叫住了,局長要張朝勝到他的辦公室去一下,諂媚的辦公室主任識相的先走了。局長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張朝勝笑笑說:“一點點。”局長說:“一點點就夠了,放心的去做吧。”
張朝勝從局長辦公室出來以後,直接走到車棚拿自己的自行車回家。騎出公安局大門的時候,看見局長辦公室的燈還亮著,張朝勝想:“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嗎?不可能吧,你是領導,多睿智啊!”
車管所的八號窗口前,張朝勝不耐煩的排著隊,心裡還想著案件的情況,弟弟張朝利推推他:“哥,到你了。”張朝勝這才發現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個人已經走掉了。張朝勝掏出警官證,對著辦證的民警說:“我是新城分局的,幫幫忙,我弟弟買的車上牌,想選個好點的號碼。”
辦證的民警頭都沒抬,低聲地說:“我們這裡都是電腦選號,要好號碼得加錢,捐給見義勇為基金會。”
張朝勝陪著笑臉說:“都是自家人,看看有沒辦法啊?”
“沒辦法,這是規矩。”辦證民警在鍵盤上敲了幾下,電腦上出現一張清單:“喏,這都是最近辦的好號碼,後面都有價格。”清單上詳細列著一串號碼,4個3結尾的賣了50000塊,3個8結尾的也買了50000塊。最顯眼的是一個56789的號碼,辦證的車型是奧迪A6,車主姓名是姚蕾,啟州市研究所研究員。
弟弟看看形勢不對,拉著張朝勝走了,說:“你看有沒辦法找找他們領導?”
張朝勝遞了根煙給他:“車管所我一個都不認識,交警上也沒有熟人啊。”
弟弟有點失望,說:“那我隨便抽一個好了。”張朝勝沉默的點點頭,弟弟獨自去排隊了。
回到辦公室,警員孫治國跑來神秘的說:“張隊長,姚蕾的情況調查過了,你知道嗎?她的收入驚人呢!”
張朝勝點了根煙:“有多驚人?”
“一個月一萬多塊呢!”
“如果你有這麼多錢,你會買車嗎?”
“當然會買!現在polo才十萬多一點。”
“會不會買A6?”
“不會,當然不會,又不是一個月賺十幾萬。”
張朝勝嘿嘿的笑了一聲:“姚蕾兩個月前買了一輛A6!”
報社的副總編龔魯平是李小軍的頂頭上司,他接待了前來調查的年輕警員尹建設。他對李小軍的評價完全是官腔,聽得尹建設有點不耐煩。尹建設起身給龔魯平的茶杯加了水,幽幽地說:“龔總,我是公安局來調查案件的,又不是給李小軍著書立傳,你都說點有用的東西啊。”龔魯平一臉尷尬,顯得有點顧慮。尹建設進一步說:“你看,我這是找你了解點情況,又不是錄口供,你有什麼說什麼,我又不會往外說,捕風捉影的東西也可以說。”龔魯平端著茶杯陷入沉思,尹建設乾脆說:“龔總,李小軍是死在你們報社後巷的,這時候你應該趕快和我們合作,為報社開脫關係啊!”尹建設打開窗戶說:“如果真的沒有關係。”
“當然沒有關係。”龔魯平幾乎要跳起來,他走到尹建設面前關上窗戶:“其實李小軍在報社做的事很少,一般一個禮拜就發一兩篇稿。”
“那他幹什麼呢?”
“他實際上是北京某大報啟州記者站的負責人,當然,這個記者站也就他一人。”龔魯平揚揚眉:“我們晚報是屬於黨報系統的,上面實際上嚴格禁止和其他的報業集團發生關係。但是我們根基很深,觸角很廣。一些新興的報業集團就很想利用我們的采編網絡收集信息。啟州又是這樣一個重要的城市。最早他們派人和我接觸的,你知道,我掛著個副主編,多少也算個官,當然不太方便,於是就推薦了李小軍。小軍是比較能幹的,這兩年來啟州發生的許多震驚全國的大事件,都是他在最前線報道。而且由於我掩護他,別人一直都不知道。”
尹建設點起煙:“他們給的稿酬是不是很高?”
龔魯平推了推眼鏡:“是的,小軍和我三七開。”
張朝勝手裡拿著個u盤氣呼呼的從市局網監處走出來,自言自語的罵著:“媽的,這些鳥人什麼態度,平時下來檢查,一來來一堆人,跟他們借個人破密碼,就說忙得不得了。”回到辦公室,他把u盤上的軟件拷到從李小軍家搬來的電腦上,按照網監處給的說明,一步一步的安裝,然後開始破解。電腦上的字符不停閃爍,張朝勝盯著看,眼睛都花了,漸漸的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尹建設進來的時候才醒過來。這時破解工作已經完成,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隱藏的分區。
綜合電腦裡的東西以及尹建設從龔魯平那裡得到的信息,張朝勝覺得案件情況應該可以明朗一點,於是打算在晚上召集辦案人員開一次會。尹建設提醒他是不是應該先跟錢局長報一下進展。張朝勝考慮了一下說:“還是開過會再說吧。”
晚上分局門口“得勝樓”的包廂裡,張朝勝、尹建設、孫治國、杜曉月傳看著菜單,過了一會兒,服務員把所有的火鍋菜上齊了,孫治國站起來反鎖上門,會議就開始了。張朝勝讓杜曉月先談談,杜曉月說:“第一次和你們刑大的人一起辦案,很受大家照顧,特別是張隊長,給我很多指點。而且覺得刑大裡氣氛十分融洽,大家的關係都很好。”
張朝勝把一盤貢丸都倒進鍋裡,說:“開會都開到飯店裡來了是吧?”
杜曉月興奮得點點頭,其他人都笑翻了。張朝勝說:“誰讓你說這些,要你先談談,是談談這幾天調查的姚蕾的情況!”
“啊?”杜曉月臉漲得通紅:“我還以為要我先談談這次辦案的感受呢。”
“你以為這是慶功宴啊?”尹建設夾起一顆油炸花生米:“這案件有的拖呢!”
杜曉月說:“這幾天我一直跟著姚蕾,她幹嗎我就幹嗎。開始她和我都有點不習慣,時間長了關係就融洽了。奇怪的是,她到沒有把我當外人,跟我說了很多事。她說她這個人沒有什麼朋友,和老公感情很一般,平時過得十分孤寂,作為一個女人,她對工作也沒有什麼野心,況且她在單位裡負責接待,迎來送往的一套很容易讓人麻木。不是說李小軍死了她不難過,而是李小軍在她的生活中真的可有可無,活著沒有妨礙,死了也不會更加孤獨。唯一有點傷感的就是覺得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了,多少有點難過。”杜曉月喝了一口水說:“她說,李小軍對他來說,就像家裡一個用壞的傢具,扔了就扔了,一點也不可惜,但是如果想到以後再也看不見這個傢具,多少有點不是滋味。她和李小軍是高中同學,大學畢業以後李小軍就開始追她,最初那幾年是很有激情的,因為學理科的女生很容易對文科的男生產生崇拜的感覺,李小軍就是靠幾封洋洋灑灑的情書打動她的。但結婚後,這種感覺隨著時間以及一些事情越來越淡,而且她也覺得李小軍從事的記者這種職業,有時候近乎猥瑣。”
“猥瑣,這怎麼講?”孫治國插了句話,嘴了還含著魷魚。
“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沒好多問。”杜曉月感到自己的工作有點失職,低下了頭。張朝勝指了指放在身邊椅子上的電腦和投影儀說:“待會你就知道了,曉月你繼續說。”
“恩,姚蕾說,她背著李小軍和別人發生了感情,就是小軍不死,離婚也是遲早的事。”
“啊,這個她也說啊?”尹建設驚訝的努努嘴,張朝勝也很吃驚,不過還是平靜的把煮熟的貢丸撈了一個上來。
杜曉月接著說:“但是她沒有說那個男人是誰。她說他們是大學同學,快畢業的時候曾經追過她,不過後來不了了之。李小軍也許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不過她也不想拖很久,原來就打算最近攤牌的。可惜現在沒有機會了。”杜曉月終於拿起筷子夾菜,尹建設問:“就這麼多?”
“嗯。”
張朝勝對杜曉月的話沒有發表任何評價,只是介紹了一下李小軍電腦裡發現的資料,以及尹建設從報社調查來的情況。
“原來是殺李小軍的動機一個找不到,現在一下子冒出了許多。”張朝勝說:“一是姚蕾,婚外情導致的謀殺案實在太多了,如果說真是她殺的,我們現在就是還不知道識什麼事情使矛盾激化的,當然,姚蕾一時興起無緣無故的殺死已經令自己興味索然的丈夫也不是沒有可能。第二是照片上的孫天和陳卜,或是其中的一個,也許他們之間的協議被李小軍發現了,於是想殺人滅口,不過問題是向李小軍這種人,花幾個錢就可以買通了,沒必要下此毒手。也有可能是李小軍開價太高,孫天不能接受。”
“或者是惹惱了孫天,有錢人很變態的。”孫治國插嘴道。
“嗯,有可能。”張朝勝盯著照片看,然後說:“我聽一個學心理學的人說過,向孫天這樣戴圓形金絲眼鏡,梳中分頭的人,十有八九是變態。”
杜曉月聽了有點害怕:“不會吧?”
張朝勝笑笑說:“誰知道呢。第四個有嫌疑的人就是龔魯平。也許是分贓不均導致了他對李小軍下毒手,但是,這一點完全是猜測,沒有什麼根據。”
菜吃完了會議也就散了,張朝勝想到辦公室打個電話給錢局長,但是想想又放棄了,畢竟現在實際上還沒有什麼頭緒。如果說了,錢局長這個警校後輩又會說上一大堆廢話指導他們工作。不過張朝勝還是用手機給市局的局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這個案子似乎還牽涉到孫天和陳卜這些名人,局長聽了,說話的聲音裡帶著滿意的讚許,讓張朝勝他們繼續查下去,不過要快。張朝勝越級把這些情況報告給一把手局長,在他看來使報答一句話的知遇之恩,而在別人看來,就複雜了許多,不過張朝勝沒有想到這一點,在官場的知識方面,有的時候,他就像個孩子,這也是“錢局長”和“張隊長”的區別。
第二天,專案組的所有人員就按照張朝勝前一天晚上布置的內容開展工作。從分局法制科借用的杜曉月繼續陪著姚蕾,孫治國去調查孫天的情況,尹建設從側面了解陳卜,張朝勝自己則去找龔魯平再談一次話。但是很快杜曉月那裡就傳來了壞消息,姚蕾自殺了。當時是8點半,杜曉月打電話給坐在公共汽車上的張朝勝,張朝勝立即讓他跟錢局長報告,同時自己趕快下了公車,打的前往報社,準備趕在龔魯平知道這件事之前和他會面。
龔魯平在自己狹小髒亂的辦公室裡接待了張朝勝,他們之前已經見過面,張朝勝並沒有對龔魯平留下什麼好印象,他不喜歡像龔魯平這樣油光滿面、精緻纖細卻又神形畏縮的男人。寒暄了幾句,張朝勝嚴肅起來,問:“你和李小軍關係怎麼樣?”龔魯平尷尬的紅著臉,張朝勝的眼神在他身上掃了幾圈,又說:“我沒有別的意思,我是說你和李小軍平時相處怎麼樣,他要是有什麼事會不會和你說?”
“噢,我們關係應該算還可以吧。”龔魯平從桌上的盒子裡抽出一張面巾紙,擦了擦額頭又擦了擦鼻子,“我們很少見面,小軍平時也很少來報社,一般都是在外面跑,他的稿件又不需要我審核。只是報社有活動的時候會見面,而且話也很少。”
“那麼北京某報社給你們的稿酬怎麼算?”
“直接打到我們的銀行賬戶。”龔魯平猶豫了一下,“這個你們不會往外說吧?”
“不會。”張朝勝給了他一劑定心丸,同時嘴角展露出一絲微笑。
張朝勝在龔魯平起身給他倒茶的時候,把手伸進口袋,弄響了手機。然後假裝接了個電話,放下手機,張朝勝一字一句的對龔魯平說:“姚蕾死了。”“啊?”龔魯平微微一顫,立刻又平靜下來:“不會吧?她自殺了?”
調查孫天的工作量很小,這種名人,只要在網上輸入“ga”或是“孫天”,就會找到一大堆相關的資料。孫治國興奮得叫起來,不錯,從孫天的簡歷來看,他和姚蕾就是大學同學。“孫天是凶手?”坐在一旁的杜曉月問,姚蕾死了她就沒有什麼事可做了,法醫到了現場後她回到辦公室。
“有點像呢。”孫治國說,“可能李小軍以孫天和陳卜之間的協議敲詐他,本來花點錢可以擺平,但是由於是自己的情敵,所以乾脆就把李小軍殺了。”
“姚蕾是共犯,逃不過良心的譴責,最終自殺了,對不對?”杜曉月追著問。
“也許吧,至少表面上看,這種說法行得通。”孫治國嚴肅地說。
“不過,我覺得姚蕾不像是那種會自殺的人呢。給我的感覺她是那種什麼事情都看得很淡,再怎麼樣,頂多是一走了之,不象會自殺啊!”杜曉月問。
孫治國回答道:“那麼就是孫天怕暴露,一不做二不休就殺了姚蕾,偽裝成她自殺。”
“可是你前面說的,殺掉李小軍的一個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得到姚蕾,怎麼可能後來又捨得殺掉他呢?”杜曉月搖著頭,不太相信孫治國的判斷。
“也許陳卜也是共犯,他怕暴露,所以殺掉姚蕾,就算孫天不同意,也不能把他怎麼樣!”
“還是等建設回來看看他的調查結果吧!”
尹建設回來的時候笑眯眯的,當孫天和杜曉月急切的向他詢問調查結果的時候,尹建設表現出一臉看透世態人情表情,長嘆一聲:“有錢人就是變態!”他在飲水機前泡了一杯茶,隨便拉了一張椅子坐下:“其實哪有這種什麼細胞培育的項目啊!我早上去研究所想先找陳卜談談,沒想到遇到我大學同學王樹仁。”
“你哪個大學畢業的?”杜曉月插了一句。
“警校啊!”尹建設高聲說:“所以我就覺得奇怪的不得了,王樹仁遞給我一張名片,上面的頭銜是研究員!我當時就問,你怎麼跑這兒來了?言下之意,你學治安管理的怎麼能在一個科研機構當研究員?王樹仁笑笑把我拉到他的辦公室,問我,你瞧不起人是不是?我怎麼就不能搞科研?我說得了吧你,不是我瞧不起你,就你那點水平,管管保安、抓抓賭博還可以,搞科研,頂多研究研究生理衛生知識。王樹仁當時就跳起來說,我還就是研究生理衛生,他給我看了一份文件,我一看,乖乖,大課題!男性不育症的成功轉化。我說怎麼轉化啊?轉化成女性不育症?他說那哪行啊?我們是要將不需要不育症的人身上的病轉化到需要不育症的人身上,簡單的說就是,綠色環保男性避孕計劃!”
聽到這裡,孫治國哈哈的笑起來了,說:“我知道了,那個王樹仁我聽說過,比我高兩屆,據說考試不及格跟老師鬧了一夜,最後老師只得把成績改了!”
“對,就是他!”尹建設拍了一下大腿,興奮地說:“我可不相信他胡吹,我說,你少來了,這能給你研究出來,諾貝爾都能頒給你。他說,我還不稀罕呢,中國人反正都得不到諾貝爾。我不想跟他扯遠,於是就說想了解你們所裡最近的那個什麼細胞培育、移植的計劃。他二話沒說,從抽屜裡掏出一份計劃書撂給我,說只能在這看,不能帶走。”
“那你看了怎麼樣啊?”
“唉!沒看下去,上面全是化學符號和算式。”尹建設假裝有點失望:“我當時就把計劃書扔給王樹仁說,你給我講講。王樹仁不無得意地拍拍我的肩,看不懂吧?我說,對,不懂!他大笑起來說,其實我也不懂。我急了,說,那你給我找個懂的人來啊!王樹仁說,我們這兒的人都不懂!也沒人懂!”
“啊,這算什麼啊?難道這個研究所裡全是騙子?”
“嗯,說對了!”尹建設繼續說:“王樹仁說,我月薪14萬,你呢,老兄,不會超過2000塊吧?在學校裡,你可是比我強,但是為什麼現在你不如我呢?我們的區別就在,我用的是腦子,拿的是筆,你靠的是身體,耍的是拳腳啊!他看樣子挺得意,我也就沒有打斷她,示意他繼續說。”
尹建設清清嗓子:“王樹仁說,而我這項工作,說到底就是騙,什麼細胞培養、什麼不育症轉化,統統都不存在。但是就是有人相信他們存在,或者說願意相信他們存在。前幾年電視直銷買的那些東西,增高阿、豐胸阿、減肥啊,哪一個有用啊?一個都沒用!不是照樣一年幾個億的收入?所以說,問題的關鍵就是在於你怎麼說,你說得越玄乎,就越會有人相信。我們再舉個例子,就是剛才說的諾貝爾,你以為那個研究誇克、研究中子就是真的?你看過沒有啊?這就叫高級的騙,反正你也看不到,你就聽我胡吹吧。我當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就笑著鼓勵他說下去。他繼續說,話說回來,我們這個騙又有些不同,你知道我們這個計劃有什麼人贊助嗎?我一愣,立馬說不知道。王樹仁嗅嗅鼻子說,一大老闆,首富榜top100里面的,高科技產業的。我說,那他相信?他當然不信,我估計,不過他就表示願意相信,願意掏錢。我問為什麼啊?王樹仁說,這就是廣告啊,這年頭,高科技不能只做業務,要雜,什麼都涉及一點,就顯示出你強大。顯示你是真正的高科技!”
這個時候,張朝勝急匆匆的跑進辦公室,把包一扔,又急匆匆地跑出去。尹建設和孫治國見狀哈哈笑起來,杜曉月不解的問怎麼了,忽然間又突然明白了,臉漲得紅通通的。張朝勝甩著手上的水,走進辦公室。尹建設剛想說話,張朝勝立刻止住說:“我剛才跟著你後面到局裡的,在走廊上抽煙的時候都聽見了。小孫,你把你的情況說說吧。”孫治國於是把調查孫天的情況和它和杜曉月的分析說了一遍,張朝勝聽了坐在沙發上,默不作聲,臉拉得好長,一會,他站起身,點了一支煙叼在嘴上,說:“其實我上午去找龔魯平的時候倒發現一個疑點。”辦公室裡的其他三個人聞聲聚了過來,張朝勝介紹了一下和龔魯平談話的經過。
尹建設問:“你只說姚蕾死了,但是龔魯平卻脫口而出她是自殺,你是不是覺得這一點可疑?”
張朝勝點點頭說:“這是一方面,不過這一點不大靠得住,年輕寡婦在丈夫屍骨未寒的時候,經受不住打擊自殺,也是可以想象的。比如早上曉月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我就想到了會不會是姚蕾自殺了,一接電話,果真是這樣。”
“那你懷疑的是什麼?”孫治國給大家的茶杯裡續了水。
“這個案子至今沒有明顯進展,說到底,頭緒太多了!”張朝勝說:“讓我們來從頭排除一切猜測,分析一下這起案件。首先,第一個被殺的是報社記者李小軍,死前他在秘密跟蹤,至少是在跟蹤ga集團總裁孫天和多彩科技負責人陳卜之間的一起交易,這起交易是真是假,或者說那個有關於細胞培植的計劃是真是假,還有待考證,但是他們在表面上達成了這筆交易,基本上是肯定的。李小軍死後,他的妻子姚蕾顯得並不難過,並且透露自己本來已經打算和李小軍離婚,同時和自己的大學同學發生了婚外情。接下來,姚蕾就不明不白的死在家中,是否自殺現在還不能確定。再次一個重要人物是報社的副總編龔魯平,他透露了李小軍的另一個記者身份。以上這些,都是十分明確的。還有一些,就是我們的猜測。小尹,你說說看。”
尹建設站起來,踱著方步,接上話說:“第一,姚蕾有一輛來歷不明的奧迪車,以她的收入計算,很有可能是有錢人送的;第二,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姚蕾發生婚外情的對象可能就是孫天,因為他和姚蕾是大學同學,而且完全有經濟實力送姚蕾一輛車來博取歡心;第三,孫天和陳卜的協議可能是假的,完全是拿社會輿論買空賣空,雙方各取所需,在孫天來看就是做廣告,而陳卜又名正言順的賺了一筆;第四,李小軍知道了孫天和陳卜之間的事情以後,向他們進行了勒索;第五,龔魯平對於姚蕾的死閃爍其詞,可能另有隱情,不過我們還不清楚。這些都是猜測的,如果這些都成立,我們可以這樣來看這起案件。首先是李小軍對他與姚蕾婚姻的第三者孫天或者是其盟友陳卜進行勒索,於是遭到殺害,姚蕾知道實情以後,覺得情夫孫天殺了李小軍,自己難逃干係,或者根本上姚蕾也是同謀,最終畏罪自殺。”
張朝勝笑笑不語,拿起電話,打到法醫的辦公室,說了幾句以後放下電話,讓孫治國他們三個一起去拿屍檢的結果。看著三個人疑惑不解的樣子,張朝勝說:“你們三個一起去,讓我清靜一下。記住,是兩份屍檢報告!”杜曉月問:“還有一份是誰的?”尹建設插嘴道:“難道是李小軍的?”張朝勝點點頭:“市局局長出面請了省廳的專家來啟州,又作了一次檢驗。”
屍檢報告拿來以後,張朝勝覺得案情一下子明朗起來,於是又對下一步的工作進行了部署,自己則又去找龔魯平談話。
屍檢報告上寫得很清楚:啟州市局法醫鑒定認為,死者李小軍是被磚塊猛砸頭部致死,受傷部位在後腦上半部接近頭蓋骨頂點的地方,因此,凶手身高必須在2米以上,才能手持磚塊將身高1米82的李小軍一次砸死。但是,現場飛濺的紅磚碎末顯示,紅磚砸向李小軍腦部的軌跡並非與水平面垂直,或成90度以下夾角,而是以垂直地平線的角度砸向李小軍的頭部,所以導致現場的碎末分布比較均勻。根據以上現場情況,受啟州市局委託,省廳刑偵總隊法醫室對現場進行再次勘查和數次還原,得出以下結論:致死者死亡的紅磚並非由凶手從死者身後砸向其頭部,而是由30米高度從高空墜下,致死者頭骨部分破裂,失血過多死亡。
張朝勝讀完屍檢報告,拿起筆在白板上畫了個示意圖,然後向參加會議人進行解釋。這是在案件發生以後的第十二天晚上召開的會議,躊躇滿志的張朝勝說:“案發的第二天,我不是第一個到現場的,各種痕跡固定以後,李小軍的屍體就被轉移。我沒有看到屍體,確切的說,沒有看到死者腦漿迸裂、瞠目結舌的慘狀,這一點對我來說,無疑是一件好事,一定程度上使我對死者的同情心對案件偵破工作的干擾降低到最小。所以後來在我腦海里,還原案件現場時,只有一具抽象的屍體,因此我能夠看清現場的其他情況,我請技術大隊的同事們仔細收集了現場飛濺的紅磚粉末,並且描成一張示意圖。”
張朝勝指著自己畫的圖說:“紅磚粉末以屍體為中心,在水平面上均勻的呈圓形分布,當時我就奇怪,如果是死者被人從背後砸死,那麼磚塊的粉末應該是在與凶手砸向李小軍的用力軌道成90度的平面上呈圓形分布,然後再落到地上,根本不可能呈規則圓形,而且在死者身後的一方,也就是凶手身體所在的方位,紅磚粉末應該由於大部分被粘在了凶手的身上而數量很少,怎麼說也不可能向現場那樣均勻。”
由於市局局長一直是用一種讚賞的眼神看著張朝勝,因此別的人就算有什麼不解,或者是懷疑,都沒有敢說出了。張朝勝繼續說下去:“其實痕跡檢驗,在很多地方都已經是非常成熟的偵察手段,但在我們這裡,條件和環境都不成熟,所以市局局長親自過問了以後,我才可以按照領導的指示,繼續按照這條線查下去,當然為了不留後患,我也部署了小尹、小孫還有法制科借過來的杜曉月他們,按照常規的手法進行偵查,當然,兩條線是互補的。在這個時候,我的推想是十分駭人的,大部分的人難以接受,但是我深信不疑,並且為此秘密收集證據。”
張朝勝繼續說:“報社的大樓,實際上是前幾年那個被開發商拖下水的副市長留下的爛尾樓,樓裡沒有集中供暖和制冷,各個部門都是各自安裝的空調。有趣的是,在大樓的背面,也就是案發現場的那條後巷裡,看看空調室外機在各樓層的分布、多寡,就能知道各個部門的分布,室外機多的,自然是效益較好的部門,少的自然是效益較差的部門,而22樓,有一排整齊的室外機,那一層就是總編和副總編辦公室所在的樓層。”在座的有人笑了起來。
“我第一次去找龔魯平談話的時候,電梯乘錯了,走到了21樓,那一層有編輯部的三間辦公室,一間緊鎖,一間空無一人,一間擠滿了人。一問才知道,空的那一間的空調壞了。我當時問那些記者,那怎麼不找人修啊?人人都忙忙碌碌的,沒人願意回答我。後來一個公勤員老大媽說,這裡的人就這樣,又不是自己的東西,誰願意瞎耽誤功夫去問這事呢?後來我在龔魯平的辦公室裡,推開窗戶向下看的時候,發現原來那間辦公室空調的室外機斜倒在窗沿上,壓斷了一根電線。”
“於是從龔魯平辦公室出來後,我又到了二十一樓的那間辦公室。推開窗子一看,窗台上、窗沿上以及傾斜的室外機上,布滿了灰,沒有任何手指印、腳印之類的痕跡,我夠著身子往外看,發現室外機下面竟然墊著三塊紅磚,後來我帶了技術大隊的同志詳細勘探了一次,並作了一些調查,終於明白是這樣的情況:這間辦公室裡用的空調是十多年前的老產品,室外機很大很重,原來裝在老報社的會議室裡,搬進新大樓後,這台機器被轉移過來,由於過去裝空調,都會為室外機專門砌個槽,所以這台室外機上根本沒有任何固定機身的東西,只好孤零零的立在窗戶外面的窗沿上,因為電線不夠長,裝機器的時候,報社的人在下面墊了四塊紅磚,一邊兩個,本來還打算以後找個電焊工裝個鐵籠子,把機器固定下來,但是後來漸漸的就忘了這事。”
“你的意思是李小軍是被墊空調室外機的紅磚掉下來砸死的?”錢局長忍不住問。
“是的,案發當晚,天氣預報有陣雨,事實上天氣確實異常悶熱,大約在八點左右打了幾聲悶雷,狂風大作,持續近半個小時以後,降了幾滴雨珠,但始終沒成氣候。正是在那個時候,狂風吹倒了空調的室外機,踮在下面的一紅磚掉了下去,撞倒了20樓的窗台後,反彈到對面一棟樓的墻上,大概在17樓的高度,然後從10樓左右,開始直線下墜,最終砸在了李小軍的頭上,把他砸死!這雖然是我開始時候的推測,但是我們接連在各個點找到了紅磚撞擊的痕跡,而且經過技術大隊的推測,在物理學上完全成立。”
張朝勝喝了口水,“不過,我們可以懷疑是有人故意將室外機推倒,致使紅磚下墜,最後砸死李小軍。遺憾的是,第一,在那個房間的窗台附近,我前面說過,沒有發現任何指紋、腳印一類的痕跡;第二,更為重要的是,就算有人這樣做,紅磚能夠砸到李小軍所在那個位置的可能性也只有千分之一,我請技術大隊的同志作過若干次試驗,都沒有能夠成功;第三,當晚報社大樓傳達室的看門人劉大爺,帶了小孫子一起去值班,八點鐘的時候,劉大爺發現小孫子不見了,於是從8樓開始一層層的找,因為電梯8樓以下不停。劉大爺說,當晚22樓,以及上下的樓層都沒有人。所以,我可以肯定的下個結論,李小軍完全是死於意外!”
這個結論使會議室一下子陷入寂靜,市局的局長向張朝勝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講下去。張朝勝打了個響指,一下子把眾人的注意力集中過來:“其實這件案子,涉及了很多人和事,死亡事件就有兩起,李小軍妻子的死,表面上看,也是十分蹊蹺。在一開始,我們就把姚蕾想得過於複雜,事實上,她的話也確實給了我們一些干擾,她說她和她的大學同學發生了婚外情,調查發現,姚蕾畢業於n農大,而這起案件裡頗為引人注意的另一個人物孫天,剛剛好也是畢業於這個學校,於是我們自然而然的就把孫天和李小軍的是聯繫在一起,認為孫天是被李小軍勒索,最後惱羞成怒殺了李小軍,事實上,這兩個人之間根本沒有關係。案件裡的另外一個重要人物龔魯平,由於長得比較老氣,在這個問題上就被我們忽略了,其實,我查了龔魯平的簡歷,他實際上是畢業於原來的啟州農業技術學院,後來農業學院被n農大並了過去,龔魯平費了好大勁,轉了系,改了專業,成為中文系的一名學生,在那個時候,他認識了姚蕾,並且展開追求,當然後來由於畢業不了了之。所以說,龔魯平才是姚蕾真正的情夫。我們一直認為李小軍和孫天之間有關係,實際上我們錯了,真正和孫天有關係的,恰恰是龔魯平,龔魯平雖然是副總編,但是由於一些原因一直想換個工作,這些我後面再說,所以,由於姚蕾認識孫天,他就想通過姚蕾搭上孫天,他對姚蕾說,他如果能夠到孫天的公司裡工作,就可以在姚蕾和李小軍離婚以後,一起離開啟州。於是趁著姚蕾就約見了大學同學孫天。”
“這些情況,最初我們是在姚蕾和龔魯平之間往來的電子郵件裡知道的——他們兩人見面的情況並不多,由於孫天這個人比較敏感,並且正打算在啟州投資一個8000多萬的項目,市局局長親自過問了有關情況,經向有關市領導請示以後,我們秘密聯繫了孫天,孫天十分重視自己的形象,跟我們也十分合作,立即趕到啟州,市局局長和我,在有關市領導在場的情況下,為孫天作了筆錄,結果和電子郵件裡的情況完全一致。干擾我們視線的還有一個就是姚蕾的奧迪車,這輛車確實不是姚蕾自己買的,而是陳卜送的,陳卜之所以能夠把他那個騙人的項目賣給孫天,也是由姚蕾引薦的,奧迪車基本可以看作是好處費。事實上,我們猜測,李小軍之所以能夠跟蹤到孫天和陳卜之間的交易,也有可能是跟蹤姚蕾得知的,但是至於他知不知道姚蕾和龔魯平之間的私情,如果知道會有什麼反應,我們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李小軍的死應該與此無關。”
“這樣,李小軍如果真是死於意外,那麼,他為什麼要去報社大樓的後巷,就是一個非常關鍵的問題,勘驗現場的時候,我們曾經發現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幾本打印紙、稿紙,數盒回形針、大頭針等文具,一個惠普打印機的墨粉盒,上面有李小軍的指紋,但是這個塑料袋卻離李小軍的屍體很遠,是在距離李小軍屍體15米的一樓窗台下面。看門的劉大爺說,當天晚上,李小軍大概靠近九點的時候離開報社,本來上下電梯,他應該遇不到李小軍,但是他在八樓出電梯準備找自己小孫子的守候,正巧遇見李小軍拿著個大塑料袋從另一部電梯裡出來。當時李小軍有點尷尬,匆匆從樓梯下去了。門口的保安說,當晚李小軍離開的時候,並沒有帶著個大塑料袋。那麼這個塑料袋到哪去了呢?我們在發現塑料袋的那個窗台裡面,找到了一盒回形針,應該是散落的。所以,我們推論,李小軍實際上是把公家的東西拿回家自己用,為了不讓門口保安發現,就從一樓的窗口把東西扔進後巷,出門以後再到後巷去拿。詢問了編輯部的同事,有人說李小軍一直有這種習慣,龔魯平也說有人向他舉報過,他當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接下來,就是姚蕾的死了。通過以前對姚蕾社會關係的調查發現。姚蕾和李小軍曾經是眾人羡慕的一對,兩個人最初結合的時候,家人反對,所以費了很大周折,最後結婚可以說是歷經千辛萬苦。兩人以前的關係是非常好的,一定程度上說,他對姚蕾是呵護備至,兩人每天出雙入對,形影不離。但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兩人之間關係急轉直下。這是從姚蕾單位了解到的情況。作為他的同事們,也就了解的是一些粗線條的情況。所以後來我就十分沮喪,因為姚蕾這個人沒什麼要好的朋友,在啟州也沒有親戚,而導致兩人鬧翻的事情,很可能和案件有關,我到哪兒去了解這些情況呢?直到我發現龔魯平和姚蕾之間的關係微妙以後,我就在想龔魯平是不是可能知道。事實上,龔魯平確實給了我大量有用的資料。”
“這裡有必要先介紹一下龔魯平這個人。我雖然很討厭他,但是對他了解之後,卻有了同情的感覺。他大學畢業以後,通過公務員考試,進入啟州市委宣傳部底下的一份內參編輯部工作,當時這個編輯部的總編是省委政法委一個處長的老婆,夫妻二人分居兩地。別看龔魯平神形猥瑣,當年可是意氣風發,瀟灑非常。那個耐不住寂寞的總編和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在一起,當然乾柴烈火,一拍即合。也說不清是龔魯平勾引總編,還是總編引誘龔魯平。不過好景不長,沒多久就被總編的丈夫捉姦在床。後來總編調回省城,被丈夫關了起來。而龔魯平的公務員身份就一下子被削掉了,最後安排到啟州日報當記者。因為有著這樣一份不良記錄,所以後來龔魯平會挖空心思要離開晚報。由於工作能力強,龔魯平很快就被當時的領導重用了,這一下卻引來很多人嫉妒,兩年以後,就在他剛剛準備被提升的時候,一下子又被捲入一起記者收紅包的醜聞,當然,到現在龔魯平仍然否認他當時參與了那場不光彩的行為,可是接受過紀委、公安、檢察院輪番調查的人,再也沒有理由仰頭做人了,龔魯平一下子又被打倒了人生的谷底,就在那個時候,他剛結婚半年的老婆出國留學,後來也離他而去。至此,龔魯平就開始一蹶不振,放浪形骸,在晚報社裡熬了很多年,才當上一個副主編。所以,他後來和姚蕾走到一塊,並沒有香艷刺激的偷情鏡頭,而是兩個被家庭拋棄的人,惺惺相惜而已。”
“於是昔日大學裡的追求者龔魯平,如今成了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姚蕾對他,把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本來姚蕾的這些事情,龔魯平是打算守口如瓶的,但是現在既然姚蕾的自殺了,所以他覺得沒有必要刻意的隱瞞。龔魯平對我說,警官,我知道你一定在想我怎麼會知道姚蕾是自殺,其實我不僅知道,而且可以肯定她就是自殺。她以前說過,而且說實話,自從李小軍死了以後,我就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沒想到最後還是發生了。於是龔魯平就把他知道的都告訴了我。不可否認,姚蕾絕對是個漂亮的女人,而且是那種非常漂亮和出眾的,李小軍在一開始,對姚蕾痴迷到幾近瘋狂得地步。她在李小軍的眼裡,就是一個容不得任何人任何事玷污的天使。但是,不久,李小軍卻發現姚蕾已經不是處女,這一點讓他非常苦惱,以至於發展到最後,他甚至變成了人格分裂,一方面他對姚蕾產生了仇恨,他覺得自己對姚蕾這麼好,卻得到了一個並不貞潔的身體,另一方面,他又不斷安慰自己,不要有這種想法,都什麼時代的人了,不能在這些問題上斤斤計較,況且,只要姚蕾現在是愛他的不就行了嗎?在這種思想的困擾下,李小軍十分苦惱,但是他並沒有說出來,告訴姚蕾。可是他隱藏的又不好,姚蕾很快就發現了異常,在她的追問之下,李小軍歇斯底裡的發泄了自己的情緒。姚蕾告訴他,她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給過別人,高三騎自行車的時候,意外的失去了。開始李小軍半信半疑,但是可能面對姚蕾誠摯的目光,或許是他根本就願意相信,於是兩個人重歸於好。那一年的秋天,姚蕾懷著兩個月的身孕,和李小軍結了婚。婚禮上來了許多姚蕾的同學,但是不知道是誰,悄悄地告訴李小軍,姚蕾高中的時候,曾經有過一個男朋友,這一點,姚蕾從來沒有說過。李小軍異常的憤怒,但是仍然忍到婚禮結束,第二天,兩人按照計劃飛到海南蜜月旅行。同時,李小軍卻暗中請報社的同事對姚蕾高中時的那個男朋友進行調查,發現那個男人正在啟州市看守所服刑。那個男人劣跡斑斑,高中沒有上完就退學了,後來在一個婚紗攝影的影樓作學徒工,沒多久因為使一個營業員懷孕,被辭退,接下來和幾個狐朋狗友在電腦城販盜版光碟,又被工商局罰了個傾家蕩產。跟著到省城混了幾年,再回到啟州,在某個派出所當保安,抓賣淫女的時候,順手牽羊被逮住,以至於被清退,最後在一個朋友開的小服裝店裡幫忙,然而死性不改,偷東西被抓住了。這個人的簡歷,看得李小軍簡直想吐,李小軍家庭出身很好,從小接受良好的教育,為人又十分清高,想到自己的老婆曾經和這種人談過戀愛,怒火就從腳底一直燒到了頭頂。幫他調查的那個朋友還告訴他,那個人雖然長得很醜,眼睛小的象縫衣針,身體瘦得象大馬猴,但是女人緣很好,從初中開始,發生過關係的女人不下40個,曾經有十幾個女人為他打過胎。聽了這個以後,李小軍差一點昏倒在地,這兩年來姚蕾在她心目中建立起來的一個美好形象,就徹底土崩瓦解。想到那種齷齪的男人曾經摸過自己奉為神明的肉體,就覺得好像有上億條蛆蟲爬滿自己的全身,於是在美麗的三亞一家四星級酒店裡,李小軍對他懷孕的妻子,進行了殘忍的毆打。直到酒店報警,奄奄一息的姚蕾才被解救出來,李小軍也差一點被刑事拘留。知道這個以後,我和三亞那邊聯繫過,當時確實接到過這樣的報警。從三亞回來,李小軍和姚蕾就徹底貌合神離了,夫妻之間開始各過各的,姚蕾曾經做過各種努力,但是李小軍始終和她貌合神離,由於孩子流掉了,姚蕾一度想過自殺。這樣過了幾年,兩人之間的關係才有緩和,可惜那條裂縫永遠不能彌補,李小軍和姚蕾都不能從那個陰影中解脫出來。這樣,姚蕾和大學同學龔魯平再次走到了一起,她甚至有意讓李小軍知道她的出軌,但是李小軍似乎視而不見。姚蕾於是徹底死了心,漸漸又開始有了自殺的念頭,對於龔魯平的開導,姚蕾說,如果他們兩個能離開這個城市,或許她還能活下去。龔魯平告訴我,他如果真進了孫天的公司,會不會帶上姚蕾離開,還很難說,所以,在他看來,姚蕾的死是遲早事情,而且是自殺。法醫的報告也確實證明了姚蕾是自殺,所以,這起案件,就是這麼簡單。”
說完這些,張朝勝兩手一攤,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接下來,市局局長、副局長、分局局長,副局長一大堆人,陸續發表了自己的意見,並且冠冕堂皇的布置了一大堆工作,但是這些在張朝勝看來,一切都不重要,他雖然睜著眼睛拿著筆,思維卻停頓下來,他需要休息、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