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湛蒼天不可欺,是非善惡人皆知。仇怨到頭終須報,只爭來早與來遲。”這是京劇裡的一段唱詞,卻道出了天理人心。
為非作歹者,不論乾得多麼不為人知,終究還是有一天要受到懲罰。這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老天是否有眼,作者不知道。不過我相信,它的確可以明察秋毫。
陳紅是一位美容師,家住在北京市朝陽區的一座普通住宅樓裡。由於工作的關係,她常常會很晚回家。男朋友總是為她的安全擔心,可是她卻認為,現今北京的治安良好,再加上沿途都有路燈,所以根本沒什麼可怕的。然而,她並不知道,正有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即將在她身邊發生。
這天,已是凌晨一點多鐘了,一輪明亮的圓月掛在中天,將大地照得一片銀白。工作了一天的陳紅,拖著疲憊的身體匆匆往家裡趕,在她的腦子裡,除了飽飽的睡上一覺之外,再也沒有其它的念頭了。
空曠的街道上,沒有一個行人的影子,就連汽車都十分稀少。清風拂過,道路兩旁的樹木沙沙做響,除此之外,四周再也沒有任何聲音。陳紅打了一個冷戰,加快了自己的腳步,在如此空曠寂靜的午夜街道上,一向膽大的她也不由得感到有些害怕。
漸漸的家越來越近了,自己居住了兩年的粉紅色小樓已經出現在了陳紅的眼前,這終於使她松了一口氣。可是,她剛剛拐進小樓的背後,便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陳紅家所在的樓道口,靜靜的站著一個女人。那女人披散著長髮,頭垂得很低,如一尊石像一般一動也不動。
她到底是誰?陳紅不記得樓裡曾住著這樣一個女人。這詭異的場面讓她的心砰砰亂跳。目的地就在前面,只要與那女人擦肩而過,就可以馬上回到自己溫暖的家,陳紅別無選擇。她鼓足勇氣,低著頭闖了過去。在經過對方身邊的時候,陳紅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好臭,她有多少天沒洗過澡了?陳紅一邊上樓一邊想。想來想去,她總覺得那女人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可究竟是哪兒不對勁兒呢?陳紅一時也想不明白。
……對了!在明亮如雪的月光下,那女人竟然沒有影子!
想到這裡,陳紅只覺得自己一下子連頭髮都豎了起來。她撒腿就跑,像逃命一般回到了家。
這一嚇著實非同小可,竟讓一身疲憊的陳紅一晚上睡意全無。第二天,她把這件事告訴了男朋友。男朋友雖然擔心她晚上回家的安全,但要說她夜路撞鬼,卻是無法相信的。
“我想,也許是那女人和丈夫吵架,獨自站在樓道口示威的吧。”男朋友安慰道。
“那她幹嘛一動不動?”陳紅不信。
“也沒人規定,示威一定要動嘛。”
“那她身上的臭味兒又如何解釋?”
“我怎麼知道?有臭味兒又能說明些什麼呢?”男朋友有些不耐煩了。
“你相信我!她連影子也沒有!”陳紅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相信,我當然相信你。可是,這世界上是沒有鬼的,也許是你看花了眼,或者是太害怕,才會沒有看到她的影子。放心,你這麼善良,就算有鬼也不會去找你的。”在男朋友看來,真正可怕的是有壞人尾隨,至於鬼鬼怪怪的東西,他根本就不相信。
害怕歸害怕,生活和工作還是要繼續的。因為“怕鬼”就不走夜路,這對陳紅來說顯然不太現實。她本想讓男朋友接自己下班,但一想到對方昨天一副不信任的態度,便賭起氣來,偏不用他來接。
夜裡十二點半,陳紅獨自踏上了回家的路。天空依舊月朗星稀,街道上也仍然寂靜無聲。與昨天不同的是,今夜沒有一絲的風,街邊的樹木在昏黃的路燈下,就像一個個凝立的巨人,靜靜的站在那裡伺機而動。空氣裡仿佛彌漫著一股詭異的氣氛,讓陳紅的每一個細胞都感到強烈的不安。
她用顫抖的聲音哼著歌,想要為自己增添勇氣,然而歌聲中卻充滿了膽怯和無助。陳紅的腳步越來越快,最後幾乎接近於小跑,平常需要步行半個小時的路程,今天只用了二十分鐘。
家到了,以前是如此親切的粉紅色小樓,現在看起來卻是那麼的讓人恐懼。
陳紅定了定神兒,鼓足勇氣向樓道口走去。那裡空空盪蕩的,似乎根本沒有人。陳紅的心平靜了許多,她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昨天真的是在疑神疑鬼,就連男朋友的話也開始越想越有道理了。其實,她也願意相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陳紅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已走進了樓道。她剛準備踏上樓梯,突然感覺到樓道門的背後好像立著一樣什麼東西。陳紅下意識的扭頭一看,不看還好,這一看,她頓時嚇得魂飛九天。
在門背後立著的,正是昨天的那個女人。陳紅這時才看清楚,那女人身穿一身米黃色的風衣,風衣的下擺已經破破爛爛,上面還有一片片已經乾了許久的血跡。她靜靜的站在那裡,頭依舊垂得很低,散亂的長髮遮住了她的面孔。長長的衣袖垂在兩邊,根本看不到她的雙手。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地獄裡出來的冤魂。
“啊……!”陳紅尖叫了一聲,跌跌撞撞的向樓上跑去,轉眼間,她便站在了自己家的門口。
“鑰匙……鑰匙……”陳紅一邊嘟囔,一邊慌張的在皮包裡翻找著。因為,她已經清楚的聽到,緩慢的,“啪嗒、啪嗒”的上樓聲自樓下傳來。
陳紅的心幾乎跳到了嗓子眼兒,顫抖的手好不容易才將鑰匙插進了鑰匙孔。進門之後,她以最快速度“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陳紅此刻已經虛脫,她靠在門上,大口的喘著粗氣。同時,耳朵裡也不忘聆聽著樓道裡的動靜。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繼而停止了。等了十幾分鐘,樓道裡再也沒有了絲毫的聲音。
陳紅緩緩的轉過身,將眼睛靠近門鏡向外張望。與此同時,正有另一隻眼睛也在向門鏡靠近。兩張臉近在咫尺,僅僅隔著一道門。陳紅“撲通”一下坐到了地上,這回她竟然連“啊”都沒能喊出來。
門鏡裡出現的,是那個女人的上半身。她的臉白得發青,腦門上是一道道黑色的抬頭紋,眉毛已經沒有了,甚至連眼皮都已不附存在,兩顆偌大的眼珠直接鑲嵌在眼眶裡,鼻子沒有了,只剩下了一個黑乎乎的洞,兩片嘴脣掛在下巴上,滿口的牙齒讓人一覽無余。
什麼人會有這樣一副面孔?這女人簡直就是一具活屍。
此刻的陳紅雖然害怕,但神智還算清醒。她掏出了手機,迅速的撥通了男朋友的電話。
“你快來救我!快救命啊!”她朝著電話瘋狂的叫喊。
“出什麼事了?你在哪兒?”男朋友聽到呼救也嚇得魂不附體。
“我在家,你不馬上來,以後就不用來了!”此刻陳紅已然聲淚俱下。
“好好,你別怕,我馬上就來。”
半個小時之後,男朋友到了,陳紅倒在他的懷裡大聲痛哭。
“怎麼了?到底出什麼事了?”男朋友看到這個場景也慌了手腳。
“都是你!你不相信我的話,我今天差點兒就沒命了。”
“什麼?你碰到壞人了?”
“我說過,那不是人!……”於是,陳紅將剛才發生的事仔仔細細的向男朋友講述了一遍。
“什麼?真有這種事?……”他也一下子傻了眼。
“不信,你明天接我下班,保證看個明白。如果你不願意,以後就再也別來找我了!”陳紅揪著男朋友的領子喊道。
“好好,我明天接你下班。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聖在作怪。”
第二天晚上,男朋友果然來接陳紅下班了。依舊是午夜時分,二人走在無人的街上。月亮被一片烏雲遮住了,昏黃的路燈下,只有成群的小蟲在飛舞。他們相互依偎著,心情顯得格外緊張。
一路無話,不一會兒,陳紅所住的小樓便已近在眼前。樓道口黑漆漆的,的確有些嚇人。男朋友輕咳一聲,徑直走了過去,經過一番查看,並沒有任何異常。兩人不敢稍作停留,匆匆的上樓去了。
“‘蒼天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我看,說不定是有人專門嚇唬你玩兒的。”二人已來到了家門口,男朋友總算是松了一口氣。既然什麼都沒有發生,他不免又生出了懷疑。這也難怪,現在就是有這麼一些人,沒有親眼所見的東西就絕對不相信。
“你又來了,說到底,你還是不相信我。”
“我哪兒敢吶!我……”突然,男朋友的話頓住了,而陳紅的臉也一下子變得鐵青。因為他們都聽到了一個聲音。
“啪嗒、啪嗒……”緩慢而又均勻的腳步聲隱隱自樓下傳來,而且變得越來越近,顯然,是有人在上樓。
陳紅用顫抖的手一把抓住了男朋友,她這時才感覺到,對方心裡的恐懼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少,因為男朋友的手心也是冰涼的。二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飛快的打開了家門,鑽了進去。
將門反鎖之後,他們都爭著趴在門鏡上向外張望。沒有多久,一個披頭散髮、低著頭的女人便出現在了門的另一側。
“就是她麼?”男朋友問。
“就是她。”
“我要問問她,究竟意欲何為。”說著,他便要開門。
“別,你千萬別幹傻事!等看看再說。”陳紅一把揪住了男朋友。
“好,看就看,我還沒見過‘鬼’是什麼模樣呢。”男朋友一邊說,一邊再一次向門外看去。
這次看到的,完全就是一個臉部的特寫,對方顯然也在向門鏡裡窺探。這張臉實在是太恐怖了,和陳紅所描述的毫無差別。
“嗚……!”男朋友嚇得猛然向後一縮,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將一聲尖叫硬生生的摁在了嘴裡。
不過,他畢竟是個男人,驚恐之下仍能保持理智。男朋友迅速抓起一支手電筒,緊貼著門鏡照了過去。
這一招果然有效,下樓的腳步聲緊跟著響起。
“我去追!”對方的退卻讓男朋友勇氣倍增,他端著手電筒就要衝出去。
“別去,危險!”陳紅連忙阻止,但是為時已晚,他早就一陣風似的跑下樓去了。
這下可急壞了陳紅,她在屋裡團團直轉,即想跟出去一探究竟,又著實有些膽怯。
時間變得如此難熬,沒一分鐘都像一個小時一樣漫長。不知過了多久,男朋友回來了。
“邪,太邪了……”他臉色蒼白,連連搖著頭。
“怎麼樣,追上她了嗎?”陳紅急切的問。
“你說怪不怪,下了樓之後,我遠遠的看見那女人在前面不緊不慢的走著,可是不論我多麼拼命的追趕,都沒法縮短我們之間的距離。直跑到兩條街以外那個廢棄的建築工地,不知怎麼的,一眨眼的工夫,她就沒影兒了。”
“這回你相信我了吧?”
“信!我一直也沒說不信呀。不過,我總覺得那女人的背影有些眼熟。”男朋友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那女人的身形有些熟悉。到底是誰呢?”
“莫非是……”
“不錯,好像是樓上李老闆家的保姆小芹。”陳紅猛的一拍大腿。
“可是,聽說她兩個月前就辭工回老家了。”
“絕對錯不了,我記得她那件米黃色風衣,還是她辭工前一個星期買的,樣式很時髦,所以給我的印象特別深。”
“那照你這麼說,小芹死了,然後變成鬼出來作怪?就算如此,她幹嗎非要找你呢?”
“我怎麼知道。要不,咱們明天去那個廢棄的建築工地看看吧。”
“這……”男朋友面露難色。
“你去不去?”陳紅柳眉一豎。
“去!去!你說去哪兒咱就去哪兒。”男朋友嚇得滿臉堆笑。
第二天中午,二人來到了那片建築工地。這裡原是一家私企在蓋廠房,不知是什麼原因,資金上出現了問題,已經沒錢再蓋下去了,甚至連拆掉它的錢都沒有,所以只好擱置在這裡,至今已經廢棄有一年多了。一堆堆的建築材料散亂放置在空地上,周圍長滿了一尺多高的雜草。
“她走到哪兒消失的?”陳紅問。
“就在前面的墻角處。”
“看出來了嗎?
“什麼?”
“這裡的土被翻動過。你去找把鐵鍬,挖一挖看。”
“行,既然來了,一切就都由著你吧。”男朋友找來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鐵鍬,在墻角處挖了起來。
僅僅挖了二尺來深,便“咚”的一聲碰到了硬物。扒開浮土,露出了一個水泥的圓形井蓋。同時,一股惡臭的腐屍氣味從井蓋的縫隙中滲出,熏得二人作嘔不迭。
“趕快報警吧,死貓、死狗是沒有這麼大味道的。”男朋友擦拭著頭上的汗珠。
“好、好……”此刻,陳紅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沒一會兒,警察來了。打開水泥井蓋,下面是廠房地下室的通風管,幾經周折,才從裡面掏出了一具高度腐爛的女屍。經調查,這具女屍正是李老闆家的保姆小芹。
原來,那李老闆心術不正,見小芹頗有姿色,便心生歹念。不料小芹剛烈,無論李老闆如何威脅利誘都毫不動心。那壞蛋一見軟來不行,便想動粗,小芹誓死不從。然而她一個弱質女流,如何敵得過一個紅了眼的衣冠禽獸?到頭來小芹仍難免遭到污辱。事後,她羞憤難當,揚言要告發李老闆。那禽獸驚慌之下便一不做,二不休,將小芹殺人滅口,又趁天黑,把屍首偷偷的隱藏在這個沒人出沒的廢棄工地,並對別人說小芹辭工回老家了。他本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可萬萬沒有想到,冥冥之中,上蒼自有公道,這件事終於還是在兩個月後被人發現了。
李老闆戴上了冰涼的手銬,等待他的,必將是法律的嚴懲。
從此之後,“樓道口的女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而冤魂復仇的故事則不脛而走,迅速在周圍傳開了。它將有力的警戒那些不法之徒——惡有惡報,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樓道惡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