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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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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厲鬼

第一章
誠如所見,本篇所記述的,仍然是名為安倍晴明的陰陽師以及朝臣源博雅在平安朝的某一段遊歷。以後世的眼光來看,這正是個有幾分奇異的年代,暗昧不明同樣也有著風雅優美的韻味,如同古代墓穴,一旦重見天日,便只會讓人讚嘆棺蓋上精緻繁複的花紋,忘卻了它原先的用途是盛放朽壞霉爛的屍體。


故事暫且從這裡開始。


時值初春,沉寂了一個冬天的櫻花正在蓄勢待發,向陽的枝頭已經綴上了一兩朵初開的蓓蕾,顏色正是惹人喜愛的深粉。除此之外,院中其它植物也都是一副生機勃勃的樣子,連墻角不知名的細草,也開出了星星點點的白色花朵。


“看起來很著急啊……”安倍晴明如是說。此刻他正隨意不拘地倚坐在廊下,手中如往常一樣,端著白瓷的酒盞。這是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人,微微彎曲的細長眉毛,膚色白皙,偶爾從紅潤的薄脣邊露出一抹微笑。


似乎是為了印證這句話,門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情況下突然打開了,隨即一個人上氣不接下氣地闖了進來。

“晴明!”

來者是一位青年武士,濃眉深目,黝黑的皮膚,身材高大魁梧,與前者清秀文弱的樣貌正好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來了。”

從說話的語氣便可推斷出,來人與主人是十分熟悉的朋友。事實上也是如此,武士名叫源博雅,儘管襲用了臣籍,身份還是醍醐天皇的嫡孫,是表面上地位甚高事實卻並不受重視的殿上人。套用安倍晴明自身的形容,他與源博雅之間的關係乃是同一個咒的對半之咒。


博雅在晴明對面坐了下來,這個位置在他不來的時候,總是空著的。

“出事了。”

“哦?”

“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而且我想,只有晴明能夠解決。”

薄脣中的微笑此刻更加明顯。這句話,絕對不是第一次從這個人嘴裡聽到。


“喝酒嗎?”

“不……呃……還是先說這件事吧,是關於伯父的。”

“源忠信大人?”

“正是。”

“唔。”


於是博雅詳細地敘述了這件讓他煩惱的事情。


源忠信的威名在當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儘管早已致仕,卻一直是朝廷倚重的柱石之臣。傳說中他勇武絕倫,年輕的時候曾經單槍匹馬,平定了山賊的暴亂,光是聽到他的名字,奸邪之徒便會腿腳發軟,正所謂聞風喪膽。論輩分,他是源博雅的伯父,對這個侄兒甚是喜愛。源博雅自身,也將他當作自己最為崇敬的長輩。辭官之後,忠信隱居在賀茂川一帶的莊園中,過著與世無爭的閑淡生涯,慕名來訪者常常將他和能射碎石頭的李廣相提並論,稱之為蓋世英雄。


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在這個春天的某夜。


也許是多年戎馬養成的習慣,忠信對於莊中安全特別注意,每晚都需親自察看之後方才入睡。當晚源忠信與往常一樣,帶領著三個家臣,在莊園中巡視。說實在話,以忠信的赫赫威名,一般宵小之徒豈敢自尋死路?因此自退隱之後,莊園一直太平無事,此夜也不例外。


正當忠信回到寢台附近,準備入睡的時候,突然大發雷霆,卻原來是寢台旁的三根燭火滅了。上了年紀的人常有一些可以稱為怪癖的固執,忠信也不例外。秉燭而眠就是他的習慣之一,倘若睡覺時沒有了燭光,便會認為是咄咄怪事。其時並沒有颳風,侍女也確實記得點上了蠟燭。當然,這畢竟是一件小事。如果不是後來出了那樣驚人的事情,或許便不會有人記得,然而現在看來,這似乎已成了某種凶兆。


夜半時分,守在寢台之外的侍女也開始打起了瞌睡。就在此時,聽見了寢台之內的響動。

“您……”

睡眼惺忪的侍女剛想詢問主人有何需要,卻見忠信面無表情地坐起身來,目光呆滯,燭光搖曳下面色陣紅陣白。隨即,向枕下伸出手去,取出一把隨身的短劍,猛地向自己左眼中刺去。

“啊!”侍女駭然驚叫。鮮血從眼眶中飛濺出來,然而忠信那張扭曲了的臉上,竟然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模樣詭異之極。


從那以後,一連三天,都在發生同樣的事情。第二天,忠信割了自己的雙耳;到了第三天,則斬斷了自己的左手。家臣們想出種種方法,徹夜守在他的身旁,將他縛在床上,不讓他自戕,但只要一到子時,忠信的臉上就會露出那種詭譎微笑,力大無比地掙脫所有捆縛,象對待仇敵一般對待自己的身體。現在的忠信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眼看就要死去。


“唔。的確是傷腦筋的事情。”

“晴明!忠信伯父是我自小敬愛的人,即使要我用自己的生命交換他的,我也願意。無論如何,請你救他!”

說到這裡,武士的聲音已經哽咽起來。外表有些粗獷的源博雅,實際上是內心相當敏感與多情的人。然而若是晴明直截了當地指出這一點,武士必然不肯承認。


“這倒不至於。”晴明用一如既往的淡淡聲調響應,隨即站起身來。“不過倘若是這樣的情況,就要盡早解決了。”

“那麼,現在就動身吧。”

“好。”

“一起去?”

“走。”

“走。”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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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不愧是有名的武士啊。”一踏入莊園,晴明便低聲自語道。源忠信的住處看上去就像一個軍事要塞,莊園裡密密層層地布置著鹿砦,墻壁全用堅固的巨石砌成,儘管不甚美觀,防衛功能卻是一流的,令人立刻便聯想到主人的身份與尚武精神。

“不過……”一道不易覺察的光芒從細長的鳳眼中閃過。

“伯父大人現在何處?”源博雅已經心急如焚地向侍從詢問了。

“就在臥室之內。”


室內景象比想象中還要凄慘。源忠信仰面躺在床上,氣息奄奄,面頰凹陷,身上以粗索捆綁,頭部、手部都纏著白布,污血源源不斷地從傷處滲出來。

“自從那日之後,家主神志一直不清,只能將他縛住,儘管如此,一到子時,他還是會發狂,而且變得力大無比,我等拼命阻止也無效果,真是毫無辦法啊。”說到此處,侍從不由得垂頭喪氣。

“唔。”

“晴明!”

“不要說話。”


博雅立刻住了口,眼看著晴明伸出食中二指,放在脣邊喃喃念誦了片刻,隨後又取出數張桔梗印來,分別放置在忠信的身體各處。

“今夜就由我和博雅大人守在此處,其它人等不要靠近。”

侍從答應了,自去吩咐,而晴明則走到屋子的一角,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天色逐漸黑了,已經到了掌燈時分,屋中點起了蠟燭。

“博雅。”

沒有聽到回答。晴明略感意外地轉過頭,看見正襟危坐的好友伸出手來,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指了指晴明,一臉疑問的表情。

“啊。”晴明恍然大悟,同時忍不住笑了起來。“可以說話了。”

“噗……”憋了很長時間的武士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對不起,剛剛讓你不要說話是不想在侍從面前透露過多,並不是有什麼禁忌。”

“不早說……”博雅埋怨道。


“嗯,是這樣。我已經在忠信大人身上下了符咒,如果是一般的妖邪,應該不會再來了。不過,這個鬼魂的怨力有點特殊,非常頑固。我擔心會禁它不住。”

“那麼……”

“一旦忠信大人被惡魔附體,他將不再是他自己,你也不能再把他當作你的伯父。這一點很重要。”

“好的,知道了。”

“待會兒不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插手。如果他要傷害你,要記得盡快逃走。”

“會有危險嗎?”博雅擔心地道。

“呵呵,只是設想一種最壞的情況。”晴明不在意地笑著,手中的扇子遮住了大半張面孔。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眼看已經快到子時。

突然,幾上的蠟燭升騰起奇怪的光芒,隨後又暗了下去,如此反覆了三次。

“來了。”晴明坐直了身體,冷靜地道。


“呃?”沒等博雅反應過來,室內的空氣涌起了一陣暗流,帶著詭異的呼嘯之聲撲面而來,仿佛有什麼無形無質的東西在不斷膨脹,壓得人喘不過氣。就在此時,毫無知覺地躺在寢台中的源忠信忽地睜大了沒有瞎的那隻右眼,身體也隨之抖動了起來。


“啪”地一聲,晴明合上了扇子,開始用低而緩的聲音念誦著咒語,放置在忠信身上的桔梗印發出淡淡的光芒。

忠信的抖動更為劇烈,眼中射出駭人的冷光,牙齒格格作響,在靜夜中聽來如同金屬劃過琉璃,分外刺耳。隨著晴明念咒的聲音越來越急促,捆縛著忠信的繩索也越繃越緊,博雅緊握著手中的武士刀,目不轉睛地看著眼前這一幕,心在這一刻提到了喉嚨口。


突然,一支蠟燭倒了下來,正落在忠信右手的桔梗印上,火光一閃即逝,符印頓成飛灰。與此同時,繩索發出一聲悶響,斷成了數截,掙脫了束縛的忠信霍然坐起,喉間傳來野獸般的低吼。

晴明臉色一變,轉頭叫道:“博雅,快走!”


看來是來不及了。博雅剛剛拔出刀,忠信已經象出籠的惡虎一樣撲了過來,速度之快有如閃電,在博雅還沒有做出任何抵抗動作之前搶到了他手中的刀,隨後惡狠狠地向自己的腿上砍去。


“當”地一聲大響,是晴明扔出了手中的扇子,擊在刀刃上。刀鋒因此偏了一偏,只在腿部劃了一道長長的傷口。

源忠信抬起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右眼已經變成血紅的顏色,看上去相當可怕。

呆滯的目光緩緩轉向了晴明,即使是經常與鬼物打交道的陰陽師,在看到這樣的目光之後也忍不住暗自心驚。


“膽敢阻止我……”忠信含混不清地說道,聲音充滿了怨毒,聽起來完全不似他本人,就象是另一個人借住在這個軀殼裡。

“回去吧。人世間並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

“哈哈……”狂笑聲幾乎震破耳膜,博雅伸手捂住了耳朵,晴明則凝視著忠信,目光中帶著不可違拗的堅定意味。


這樣的靜默持續了片刻,忠信抽搐的臉在燭光映照下忽明忽暗,帶著十分詭異的表情,令人毛骨悚然。

“好吧,那就先殺了你!”

猛然間,長刀向著晴明劈下,而此刻的晴明已經手無寸鐵。

“神兵利器,為我所用。”咒語聲中,墻上掛著的一柄短劍已經騰空而起,架住了忠信手中的長刀,看上去就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在舞動著它。與此同時,晴明已經拉起茫然不知所措的博雅,退到了簾後。


“很厲害啊……”似乎松了一口氣的晴明自語道。然而隨即,忠信上前一步,猛力劈了下去,手中的長刀和短劍同時斷成兩截。


事起倉促,已經來不及結印了。面目猙獰的忠信手持半截斷刀,向晴明猛撲過來。隨著砰然一聲巨響,晴明的身體重重撞在柏木板上,帽子也掉落了。他試圖爬起來,但是忠信已經不再給他任何施法的時間,再次將他壓倒在地,右手斷刀高舉,猛地戮向晴明的咽喉。被牢牢制住的陰陽師只能騰出一隻左手,奮力攥住忠信握刀的手,以阻止斷刀的來勢,同時側過頭,意圖避開要害。但此刻的忠信,蠻力驚人就好比一頭困獸,任何反抗都是徒勞的,儘管那隻白皙的手上已經現出青筋,卻仍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冰冷的刀鋒向著自己一寸寸逼近。


“快住手!”慌亂之中的博雅想要伸手拔刀,卻拔了個空,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刀現在就在忠信的手上。他四處看了看,正好看見檀香木的几案,便衝了過去將它舉起來,但不知怎麼搞的,突然又愣在了那裡。

“博雅!”力氣已接近用盡的晴明呼喊道,這一聲讓博雅猛然清醒,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高舉起几案砸向忠信的頭部。隨著一聲悶響,忠信的身體終於不再動彈了。而此刻的博雅呆呆地站在那裡,似乎還沒從剛才自己所做的事情中回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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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對不起,晴明。”

“嗯?”

“我……差點忘了你說過的話。”

兩人此刻坐在牛車之中,晴明的臉上還帶著激鬥脫力的疲憊,左頰有斷刀劃出的血痕,不過看上去心情不錯。

“什麼話?”

“就是你說,被惡魔附體的忠信大人不再是我的伯父。可是,剛剛我還是很猶豫,因為要傷害一個自己尊敬的人……”

“呵呵。可是你畢竟打昏了他,不是嗎?”

“唔。因為我覺得他會殺死你,一著急就什麼也顧不得了。”

“那就對了。”

“可是……”博雅的樣子看上去很苦惱。“這是否說明我是個膽小的人?”

正在閉目養神的晴明睜開了眼。

“不是。”他幹脆地說。“是不忍心吧。膽小的人是弱者,因為明知自己做不到而膽怯。只有內心強大的人能夠做到仁慈,是在可以做到的情況下自願放棄。”

“好像是這樣……”博雅想了想,如此說道。

“所以,猶豫是出於仁慈,而最終作出了決定則是出於勇氣。”晴明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這才是博雅啊。”

“是在誇我嗎?”博雅一臉疑惑。

“呵呵。”

“喂,又在取笑……”博雅泄氣地道,然而此刻,牛車停了下來。

“走吧。”

“去哪裡?”茫然不覺的博雅這才想起,根本就沒有問過晴明此行的目的。

“去找一個能夠解答問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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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相當凌亂的住處。用凌亂這個詞來形容,是因為比較簡單直觀;如果要加以仔細描述,便要說到門前那些仿佛數十年沒有人碰過的蛛網、被雷火劈過長成奇形怪狀的枯樹,以及恣肆生長直到遮住了視線的荒草。博雅曾以為,晴明的院子已經是他所見過的漫不經心的典型了,然而和此處一比較,土御門的宅第便整飭如天皇的行宮一般。


“你是說,有人住在這裡?”

不等博雅遲疑的話聲消失,另一個聽上去怪裡怪氣的聲音緊接著響起。

“是啊是啊,這裡目前的主人還是人類。本來把這兒讓給鬼魂居住也是個不錯的主意,不過那樣一來我就要無家可歸啦!”

聲音近在耳畔,好像說話的人就在身後,可是悚然回頭的時候又什麼也看不見。

眉頭不易覺察地微蹙,再展開的時候荒草叢中已經現出了一條小徑。小徑的盡頭有一所茅屋,看上去破敗不堪。


“鬼魂麼……”晴明一邊向茅屋走去,一邊淡淡地道,似乎在和一個看不見的人說話。“估計想要進來也很困難吧。”

茅屋的門無聲無息地開了,隨後,從屋中竄出一個龐然大物——竟然是一隻長滿花紋的老虎。

“啊!”博雅大叫了一聲,同時下意識地一把抓住了晴明的衣袖。晴明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這事真有趣”的神情,從衣襟中取出一張紙片,摺成一條魚的形狀扔過去。那紙片隨即變成了一條活蹦亂跳的香魚,而老虎也跟著撲了上去,在大嚼的同時現出原形來——原來是看上去只有兩個月大的花斑狸貓。


“嘖嘖,”屋裡傳出不知是讚賞還是諷刺的聲音。“既然來了,就請進吧。”

屋中的凌亂更甚於院子。人骨和獸牙用奇怪的方式堆疊在一起;非常醜陋的盆栽植物散髮著難聞的氣息;墻的一角靜靜地盤伏著一條全身碧綠的小蛇。這一切似乎便代表著茅屋主人的趣味,主人是個看不出年齡的邋遢傢夥,亂蓬蓬的鬍子象極了院中的那些荒草,而一雙時常眯起的眼睛則和剛剛那隻貓非常近似。此刻,他正盤坐在自己簡陋的小屋裡,那姿態卻像是一個君王高踞於寶座之上。


“呵呵,是晴明啊。很久不見了。”

“是啊。”晴明淡淡笑著,非常自在地在一堆人骨中落座。兩個人的態度竟像是相識多年的熟人。

“晴明……”

“嗯。我來引見。這位便是道滿大人。”

“蘆屋道滿?”

“呵呵,正是在下。”望著博雅張得能塞下一個拳頭的嘴,這個名叫蘆屋道滿的人從密密叢叢的鬍鬚間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時人相傳,世上如有人能和安倍大人的陰陽術相抗衡,便只有蘆屋道滿了。與法術同樣出名的,還有他乖張的個性。也正因為這個緣故,他拒絕了陰陽寮的徵召,一個人自得其樂地住在這裡,倒也逍遙自在。按照世人的淺薄意見,安倍晴明與蘆屋道滿既是同行,免不了互相猜忌或妒忌,不過照此刻的情形看來,似乎未必如此;當然,只是表面看來,似乎未必如此。


“一向可好?”晴明斯文一脈地開了口。面對博雅之外的其他人,陰陽師的表現總是守禮而矜持,甚至是令人無可奈何的慢條斯理。

“託福託福。”道滿無所顧忌地支起一條腿,將手放在膝蓋上幅度很大地搖晃著。

“不過晴明,你看上去氣色並不太好啊。”銳利的眼光落在晴明臉頰的傷痕上,脣邊不可遏制地露出可以稱得上幸災樂禍的笑。


“是個小問題吧。”晴明不在意地說。“剛去過源忠信的宅第。”

“噢。”笑容開始有點凝固。

“確實如此囉?”

“……既然你已經看出來了,我也不否認。”

“這件事你並沒有告訴源忠信,對嗎?”

“哈哈,我可沒有讓人為註定要發生的事情擔心的習慣。何況,若不是我,他也活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那東西還在你這裡?”

道滿沒有答話,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個布包來,交給了晴明。

“好。那麼告辭了。”

一拉還如墮雲裡霧裡的博雅,晴明站起身來。


“晴明……”傳來了道滿略帶遲疑的聲音。

“唔?”

“凡事不可逆天而行,你我的力量畢竟有限。”

“知道。”晴明淡淡說道,目光投向遠處,看不出神色。“多謝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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