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記)
一個月後的某個週末,長春藤五四店。小小的包廂裏擠滿了人,氣派極大,肚子和屁股也極大的石頭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裏,正質問著被懷疑是殺手的西西。
“大家快看,電視裏那個不是張隊嗎?”真佩服做賊的利眼,足有三個風賊那麼寬的石頭擋在電視機前,他竟然還能看得到電視裏正在播的晚間新聞。
“張隊是誰?風賊,別想引開我的注意力,其實我早就懷疑你才是真正的殺手……啊,你們幹什麼?幹什麼?讓我看一眼,就一眼!”卻是我們一窩蜂擁上去,把他擠到了後面。
“今晚夜間八點三十分,警方出動上百警力,對本地最大的娛樂業公司天上人間集間進行了搜查。搜查中發現大量軟毒品、刀械和一些違禁物品,天上人間集團董事長劉華天以及涉案人員均被依法拘留。”
“我身邊的市公安局刑警隊長張曉軍說,他們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很快就會對上述人員進行起訴,控告他們涉嫌毒品交易、軍火走私以及黑社會集社、誘*婦女等多項罪名。同時警方還掌握了劉華天向多位政府高級官員行賄的證據,近期將配合省委紀委對他們進行三規。”
“據資料顯示,天上人間娛樂集團擁有超過十家大型迪吧、夜總會和其他娛樂設施,總資產超過10億人民幣。該集團董事長劉華天曾被評為福州首富……”
畫面上明眸利齒的記者身後,制服筆挺的張曉軍鐵青著臉,不斷用簡短嚴厲的言氣向下屬發出各條命令。遠處,十幾名嫌犯正在警員的押解下登上囚車。一場反黑反貪的風暴隱隱在福州卷起。
我點上一支白沙煙。這是雨狗買的,煙味柔和醇香,在很鬱悶或是很開心的時候,我都會習慣性地點上一支。
事情終於結束了。
張曉軍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他想要的東西,顧大頭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說了出來。這一役,足以使他在政治風波中化險為夷,還說不定可以獲得“鐵面隊長”一類的稱號,前途無量。
顧大頭也獲得了他想要的一切。他一肩承擔下了所有的罪責,保住了石頭和木頭。而他自已,因為是自首,認罪態度好,又有重大立功表現,法院免除了他的死刑,改判無期。
我去他服刑監獄見過他一次,他正怡然自得地享受溫煦的陽光,再不用背負著道德的包袱走在陰黑的夜裏。排在我後面要見他的,就是那個我在金源大酒店裏遇到的女人,劉華天的女兒劉爽。
顧大頭拒絕見她,她若無其事地笑笑離開。我知道她還會再來,還會繼續地等下去,就象顧大頭頑固地守著花子一樣。
外表柔弱的人內心可能很堅強,平時冷酷無情的人往往最多情。
但願時間會沖淡一切,無論愛戀,還是怨恨。因為花子已經不在了。
很奇怪,經歷過了這麼多事,我對花子都一點都沒有怨恨的感覺。
那天曉慧告訴我,花子雖然誤打誤撞召出了願靈,其實是用類似武俠小說中“天魔解體大法”的方式,用自已精神力量來飼養出阿乖這樣一個異物。
所以阿乖會不斷去製造恐怖事件,是吸收人在極度恐慌中產生的大量能神力量來使自已變得越來越強。阿乖消失了,回歸到花子身上的精神力量非常的少,僅僅只能讓她清醒幾分鐘。
彌留之際的花子看著緊緊抱著她的阿芳,斷斷續續地說:“……姐姐……能再……再看到你……真好……他……他回來了嗎……我一直……一直都在等著他……”
泣不成聲的阿芳無助地看著我,眼中望是祈求。
我在心裏默默歎了口氣,在她的身邊半跪下來,輕輕拉起花子的手,把它合進手心。它是那麼的蒼白和脆弱,那麼的需要憐惜和……愛。
“暉……”她氣若遊絲地輕輕喚我,眼神迷離如秋日最後一掠斜陽。
“花子……是我,是我回來了……是你的TT回來了……”輕輕撫弄著她稀疏的短髮,那一刻,心中充滿了柔情,也許我真的化身成了譚暉。癡情的聰明女孩呵,你不會知道,在譚暉托給我的夢中,我就知道了你只會親昵地叫他TT.
“TT,真的是你嗎,你真的回來了?”她的眼角流出一抹晶瑩:“你知道嗎,我一直在等你,等了你好久,好久……”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等著譚暉的回來。可你知道嗎,你的顧大哥一直在你身邊,等著你的回來。而我,汪步遠,一直在等待著深圳河那邊的那個女人……
“我睡了很久了,是嗎……”花子伸出手來,放在我的鬢邊:“你變了好多……眼角都有魚尾紋了……有白頭發了……TT,你老了嗎?”我微笑著:“不是老了,是你的TT長大了。”
這句話是楊過和小龍女分隔十八年後,終於在無情崖下重逢時,楊過自嘲小龍女樣子還是一點沒變,自已卻老了時,小龍女的回答。
就象快要燃盡的蠟燭,她的眼神閃起一絲亮光,又慢慢黯淡下去:“我好高興……可是我很累,我想再睡一會兒……TT,你會陪著我嗎?”
我握緊她的手,努力讓自已還能微笑著:“會的,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再也不會離開了。”
她微笑起來,輕輕呼出最後的氣息。
阿芳帶著花子的骨灰回了趟老家,回來以後還是在長春藤當她的大堂經理。這個獨立而倔強的女孩經歷了許多風風雨雨,也許沒有什麼再能改變她的命運,除了她自已。
不過,從此我們就獲得了長春藤永久會員的資格,無論什麼時候去,連會員卡都不用,也鐵定可以打八折。
行雲正式加入了長春藤俱樂部,經常會在論壇上出沒,還逼著我開個了“8分鐘約會”的論壇,看樣子像是動了凡心。
不過,他和我一樣,一直沒有想明白,這個事件裏面,我們到底有沒有真正地遇到鬼,還是一切都是幻想出來的?他還有很多術法上的疑問,想要向曉慧請教。
可是……曉慧不見了。
哦,不對,不是她不見了,也不是我們忘記她的存在了。而是,我竟然記不起她的模樣,其他人也一樣——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醫生了……
我搬了家,從溫泉路的那套老房子搬到了六一路的晉安花園。上下班不再路過邦輝對面的1+1便利店,即使刻意去找過好幾次,也無法判斷到底曉慧在還是不在。
直到有一天,上班的時候,發現樹湯路和金泉路交*的路口開了1+1便利店的分店。上班時助理幫我收拾辦公桌,無意中又找到了當時行雲幫我配的破“憶閃光”法術的藥劑瓶。
裏面有兩隻死蟑螂,一灘尿跡,幾粒老鼠 ,落滿瓶底的死蒼蠅。
下班的後六點半,我站在便利店門口,打開瓶蓋,深深吸了一口裏面的氣體,忍著五臟六腑的翻騰,推開店門。
短髮的女店員含笑向我鞠躬:“歡迎光臨,請隨便看看。”
她的左手放在收銀台邊,按著一本書脊朝上的厚厚書本。
我一個一個地扳開她的手指,拿起這本印著“初中三年級用物理教材”的書,翻到扉頁。
左下角,寫著兩個小小的娟秀的鋼筆字:“曉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