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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藤殺人事件-15

長春藤殺人事件-15

(15)

  她和他之間,應該還有一段深埋在心底的故事吧,也許短暫,尤如曇花一現,卻又難以磨滅。

  我又何嘗不是呢?

  “叮鈴鈴!”諾基亞8210又一次把我扯出無謂文人的感傷漩渦,液晶屏上顯示出的是個沒有印象的陌生號碼。

  在按下接聽鍵的那一瞬間,腦海裏浮現出顧大頭那張蒼白的臉。

  “我是顧三石,我們剛見過面。9點45分,金源大飯店1408號房。來不來隨你。”

  低沉的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權,話語短促有力,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的客套。我還沒來得及回復,那邊就已經把線切斷,只留下我呆呆地聽著蜂鳴聲。

  看了一下手錶,2004年5月8日晚上9點剛過。我習慣把表調快15分鐘,也就是說,我還有1個小時左右來決定去不去。

  金源大飯店離我們公司所在的宜發大廈很近,我回了趟辦公室,把工作交代了一下。順便打了個電話給顏昕和阿磊,讓他們不要再管這件事,剩下的交給我來處理。

  顧大頭無疑是這個事件中的關鍵人物,我相信他會給我解開大部分疑團。有行雲的幫忙,顏昕和阿磊的安全也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問題。

  只是隨著對整個事件的深入,已經有越來越多原本我們平靜生活中沒有的因素卷了進來。

  張曉軍代表警方的關注、顧大頭身後的黑道糾紛、譚暉介入的惡性醫療事件、操控著花子和乖乖的神秘力量、甚至可能還有政治上的黑箱交易,沒有一件是我們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平頭百姓可以應付的。

  衛斯理只是小說中的傳奇人物。

  顏昕和阿磊表示了激烈的反對。但是當我提到顏昕的老公老高,阿磊的老婆小薇,以及她們在福州的親人朋友時,電話那邊逐漸靜默下去。

  我們都只是普通人啊,如果這一關能過去,我一定要去報幾個跆拳道班或是空手道班,好好惡補一下。

  離約定的時間還剩十分鐘時,我已經站在溫泉公園門口,仰望高高的金源國際大飯店了。

  順便提一下,金源斜對面有座很顯眼的金字塔,那就是福州有名的金字塔迪吧。以供應理著平頭的小男生在福州的特殊需要人群中頗具影響。

  電梯停在十四樓。

  我楞了一下,沒有立刻走出去。因為門外兩邊各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滿臉精悍,身高至少有190CM.因為我是很普通的南方人身材,剛好170CM,只能勉強夠到他們的胸口。

  我只是楞了一下,他們似乎已經確認我的身份,微微彎了一下腰,同時說道:“汪哥,請這邊走,顧大哥正在等你。”

  我的目光只來得及捕捉到左邊一位大漢快速把一張照片塞進衣袋,但是憑感覺,我知道他們已經在這一瞬間把我自上而下審視了一遍,可能連我身上是否有暗藏武器都瞭解得一清二楚。

  這二位絕不是普通人,單看他們如電芒般的目光便能確定。

  這是一種非常強有力的挑戰。我挺起胸膛,打起十二分精神,氣定神閑地示意他們帶路。

  不要忘了,我的職業是記者!

  雖然不是傳說中的那種大牌記者,至少也是見過一點江湖場面的。

  電梯間拐個彎就是1408號房。

  我習慣性地看了一下手錶。分針指向12點整,減去調快的15分鐘,正好是約定的9點45分,誤差不會超過30秒。這令我頗有幾分得意。

  1408號房的門怦地一聲開了,一個年輕女人猛地倒退出來。我用倒退這個詞,因為她是面朝房門退出來的,頭髮散亂,腳步踉蹌,顯得很是狼狽。

  顧大頭隨後出現在門口,把一個女式坤包扔到她懷裏,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我的目光在那個帆布面料的包上停留了半分鐘,禁不住暗暗吸了一口冷氣,因為我一眼就看見了GUCCI那獨特的G字扣環。

  這個包曾經擺在東莞最高雅的GUCCI專賣店的展示櫥窗裏,我和女友逛馬路的那段快樂日子,總是會有意無意地經過那,然後陪著她癡癡地看上半個小時。

  已經過去兩年了。回憶最甜蜜的時光,總會不自覺地想起這個包。

  非常奇特的織法。開口部分的皮都是用手工編制而成,外面的花紋是用銅釘按壓出來的。標價是人民幣14800元。

  我那時一個月的工資不過850大元。

  年輕女人垂著頭靜靜靠在牆上,顧大頭默默地看著不知何處,兩名大漢象處乖孩子一樣閉著嘴一聲不吭,我在神遊物外。

  小小的場景中,時間仿佛凝固。

  直到她揚起頭,精緻的面容上似乎還有淚痕,卻微笑著在男人臉上輕輕一吻,旁若無人地穿過我們這邊三人。兩名大漢服服帖帖地讓開,年輕女人拍拍其中一人的肩頭:“石頭,木頭,好好照顧你們的大哥,有空一起到家喝湯。我給你們介紹幾個好女孩,你們也該成家了。”

  石頭象個被老師訓話的小學生,喏喏地應聲:“知道了,大嫂。”簡單的幾個字,足以讓我聽出蘊含其中的幾分同情,幾分感激。

  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我禁不住在心中歎了口氣。

  塵世間的情愛往往就是如此。你愛的人不愛你,愛你的人卻又不是你所愛的。顧大頭深愛花子,為她不惜生死,花子卻偏偏愛的是譚暉。這個年輕女人出身富貴,對顧大頭顯是情深一往,連我這個外人都感覺得到,當事者卻冷漠地好象一無所知。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瘦高的當事者目光轉到我身上:“汪記者?請進來說話。石頭,木頭,你們回去休息,這裏不需要你們。我要和汪先生好好聊聊,明早叫達叔開車來接我就可以了。”

  他顯是平時指揮慣了,一口氣下了幾條指令,用的都是居高臨下的口氣,絲毫沒給說話的物件選擇的餘地。這令我多少有些不舒服,石頭和木頭卻毫不猶疑地腳一併,應聲是便轉身離去。

  這讓我突然聯想到阿芳跟我提到過的顧大頭的背景——南海艦隊海軍陸戰人特戰大隊出身。如果我沒有猜錯,石頭木頭這兩名幹將應該就是他在役時的部下,以殺人為職業的特種兵。

  這個判斷令我又是緊張又是激動,滿是肥油的心臟不甘寂寞地劇烈跳動起來。

  1408號房是間普通標間,酒店裏最常見的那種,十平米不到,並排擺著兩張床。房間中亮著桔黃色的燈光——據說這種顏色的燈光最能令人放鬆,寫字臺上一台IBM筆記本電腦閃著螢光,旁邊是一疊A4列印紙。

  由於職業習慣,我遠遠朝筆記本的液晶屏上掃了一眼——上面開著十幾個網頁,我身子一下子僵硬起來。

  那些網頁上顯示的,正是我以“aflyingfly”和“亂飛因”兩個筆名在網上的所有專欄和文章,就連在臺灣香港的幾個小專欄都沒有漏過!

  這讓我一下子想明白了進入金源後聽到的三個不同稱呼“汪哥”“汪記者”“汪先生”的來由。筆記本旁的那疊列印紙估計把我在海峽人才市場的最後一點底細都呈露出來了。

  仿佛一下子被人剝光了扔在冰天雪地裏,讓我又是羞怒,又是惴惴不安。

  顧大頭若無其事地打開小酒櫃,倒了兩杯酒,遞給我一杯,淡淡地道:“我很抱歉這樣做。不過若是你要把藏在心裏兩年多的極大秘密告訴一個素昧平生的人,每個人都會先想瞭解對方的底細,你說對不對?”

  一朵茉莉花,一滴雨水,一道閃電,一隻偶然落在窗臺上的鴿子,這一切,都是有因果的。

  那個晚上,我和顧大頭徹夜長談。從他的童年,到軍中的兄弟,從幽遠的閩南山區,到荒無人煙的南海孤島。他像是把我當作闊別以久的老友,娓娓而言,無話不說。

  我相信這一切都是有原因。

  他哈哈大笑起來,說只是希望在某一天突然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會有個人知道發生在他,還有花子身上的故事。也許那時候,我可以把它寫成小說,甚至拍成電視,供人們茶餘飯後消遣的談資。

  顧大頭的18歲以前的故事,和一個貧窮山村裏的孩子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勉強念完高中,參軍入伍,在部隊中表現優秀而最終成為南海艦隊海軍陸戰隊的一名特種兵。退伍後到省城打工謀生,與花子偶然相逢。

  與阿芳一樣,那段清貧的快樂時光在顧大頭的記憶中是如此難以忘懷,以至於他不自不知地沉緬到了回憶中,絮絮叨叨地描述著那些簡單而又甜美的瑣碎小事,幾乎講了大半個小時。

  只可惜快樂總是被苦痛所終結。

  那一天他如常到天上人間集團所在的環球廣場大廈當值。和往日一樣,他把花子送到電梯口,花子俏皮地學電視上的城市女人,向他飛了個媚眼,讓他之後好一陣都有些失魂落魄,還被領隊訓了幾句。

  對講機響起的時候,他和另外幾名同僚正在大廈前布下警戒線。因為當時有位省廳級的“大人物”到集團作客,他們受命防止可疑人物進入大廈。

  對話機嘟嘟響了兩下,他立刻拿起來聽。對講機裏傳來撕打和喘息的聲音,有幾個男人在喝罵些什麼,隱約聽見“賤人”“不識抬舉”幾個詞。他呆了一下,因為他聽出有兩個聲音很熟悉,一個像是他的頂頭上司,保安部經理,另一個則像是集團老總劉華天!

  軍人的神經馬上緊張起來,招呼一下同僚,他們從備用電梯直達總裁辦公室所在的22樓。誰知道一出電梯就看到保安部經理帶著兩名平時就認識的同僚守在那裏,劈頭就責問他擅守職位,跑到22樓來幹什麼!

  他分辯幾句,經理反而更加高聲厲罵起來,如果不是那兩名同僚向他暗打眼色,習慣了奉從命令的他可能早就乖乖地下樓去了。他帶著滿腹疑惑,不願意就此離去,又猶豫是否該冒犯上司,冒著可能丟掉飯碗的風險查個究竟。

  但是,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一件令他終生悔恨的事情發生了。

  花子滿含悲憤和痛楚的尖叫聲傳進他耳中,如五雷轟頂一樣把他從遲疑中震醒。一腳把色大厲內荏的經理喘翻在地,再複幾腳踹開總裁室厚厚的橡木門。眼前的一切如同無數把小刀一下子捅進心窩,痛得他說不出話來。

  花子被兩個男人反剪雙手,摁在總裁辦公室那張偌大的寫字臺上,頭髮淩亂,昨晚才買的廉價牛仔短褲被卷到腰上,那個“大人物”站在她兩腿間,西褲半褪,那根罪惡陽具一半已經插進了花子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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