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言
今年高中學校裡來了個轉學生,他來自於南方某個連名稱都很難念的不知名小島上。由於班上男生寥寥可數,我們一群人很快就混熟了。在某個讀書讀到煩悶的期中考晚上,我們到了廁所偷抽菸邊打屁,等到十一點左右,要回去圖書館,有人說忘記帶數學課本,而明天就要大考了。他說他要回去拿課本,剛轉身沒多久又回來,賊賊的笑,說他想到個好主意。
「欸,你不是說你們家鄉有個占卜儀式嗎?」他拍拍轉學生的肩膀。
我們常常會一群人問那名轉學生關於他出生的島嶼的一切。其中當然包含了那些詭異的、原始的祭祀儀式。據說,他們家鄉古早有一種成年禮祭神的儀式,村莊中十六歲的年輕人群聚在一起,一個一個的去剛烤過食物的火堆裡捧一掌灰,在灑向空中的同時閉眼祈禱,如果途中風向沒吹向那人,便算通過。如果風吹向那人,旁邊的人們便要說出一個關於打獵失敗的故事,然後那人在進入叢林。如果那人從叢林中安全歸來,代表他仍有生存的機會;如果沒有,便代表成年並不適合他。
轉學生聽到那個忘記課本的人的話,苦著臉罵髒話,一邊問他想幹嘛。
「我們來玩試膽大會,輸的人回去教室幫我拿課本啊!」他說。
興致一來,雖然我們不停罵他懶,但還是接受了這個建議,剛剛好我們也都十六歲。只有轉學生堅持不參加,也一直勸我們不要玩,「這很邪門的,不要亂試!」我們無動於衷,體諒他來自於文化發起地,會有這麼大的恐懼是當然的,我們跟他說他可以不參加,在旁邊看就好了。
儀式是這樣的:我們一個一個的撿起地上的落葉,揉成碎片,然後灑向空中,看誰被碎片飄到臉上,就由誰去拿課本。
輪到我的時候,風向一轉。
幸災樂禍果然是他們唯一會有的反應,都指著我笑。我搔搔頭,覺得沒意思。便問轉學生這儀式有中斷的可能嗎?我懶得回去拿。其他人則笑罵我沒膽量害怕,其實我真的只是覺得回去幫別人拿東西太蠢了而已。
「沒有,如果突然中斷,全村的人都會受罰。」當所有人逐漸安靜下來,轉學生冷冷地說。我想他大概有點生氣,看到我們用這種態度對待他的文化。我們沒有理他,往下繼續流程。接下來,是故事了?
該說些什麼故事呢?然而我們腦中也沒有個好答案。教室裡能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最後由那位忘記課本的同學說,隨便說個鬼故事算了。於是我們講了個鐘聲響起時會移動的人體模型的日本鬼故事,白癡至極,又沒新意。
「這樣不行,一定要有危險性才行。」轉學生又插話,仍是冰冷的一張臉。嚴肅態度跟我們完全不搭,他似乎真的把自己當祭司了。
「要不然,如果跟移動的人體模型對到眼,就會困在這間該死的學校出不去如何?」又是那沒帶課本的白癡,笑的可開心。我罵了幾句,在他們的目送下回去教室。
到了教室,一開門就先看到那具人體模型。在班上黑板的右邊,靠窗位置的最角落,一切正常,沒什麼不對。我找到他的位置,在他抽屜裡拿了課本,聽見窗外他們亂吼我的名字,故意揶揄我怎麼這麼慢。我走到窗邊探頭,對他們大罵,一邊舉起課本炫耀。怎麼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一陣手機鬧鈴聲突然爆開。
我突然想起他們說的話。怎麼這時候會有鬧鈴的聲音呢?我朝聲音的方向看去,又是那個忘記帶課本的人的位置。
「欸我手機也忘記帶了,幫我拿一下喔!」窗外又傳來喊叫,我看見他們一群人笑翻腰,直指我的臉,「你還真的嚇到喔!」
「幹你媽的!」我罵,大力關上窗戶,卻無法遏止恐懼,和寒冷。明明已經關上窗戶,卻仍感覺陣陣寒風在教室中舞動。人體模型的鬼故事。多麼愚蠢。哈。
我往左邊慢慢轉頭,我記得教室中人體模型的對面是一面鏡子。印入眼中的,當然是那具人體模型,他仍在原位,沒有靠近我,沒有變換姿態,心肝脾肺腎都在正常位置,沒有變化。那兩隻眼睛卻無神的、冷冷地望著我。
我轉身,看向角落的,真正的人體模型。倒影中的模型看起來比較可怕,現實中的模型甚至有些呆蠢。模型沒有移動,沒有任何改變,一切如常,所有器官也都沒變。
「幹我還真的自己嚇自己。」我走到門口,人體模型還是待在原位,都沒變。
拉開教室門,卻發現四樓走廊無限往左右延伸,暗夜之中,沒有任何聲音。
人體模型改變了。鏡子中是左右相反的,臟器卻還在相同正確的位置,那便是改變。而主角又與人體模型的眼睛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