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9月30日晚7:30
看著鏡中那張妖艷的臉我覺得很滿意,這可是花了我半小時的作品,是麻煩了點,但為了撲捉獵物是非常值得的。
“獵物”一提起這個名詞,全身的血液就往上涌,原本蒼白的臉頰也因此而泛起了紅暈。
——“怎麼樣,我漂亮嗎?”我問。
——“一如既往” 我答。
——“白天辛苦了,比賽很成功吧?”我問。
——“是的,應該可以得冠軍,晚上……?
——“好了,別囉嗦了!”我粗暴地打斷我的話“現在是我的天下了。?
沉默,半響我說“小心點,我不想自己受到損失。?
我看著我套上那條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黑裙子,又往身上穿了一件同是黑色的網眼衫,衣服緊緊的勾勒出洋溢著青春活力卻又柔若無骨的曲線。“看那小蠻腰,蛇腰似的,嘖嘖!”我心裡剛讚美完,一 下子又不禁失笑,本來就是蛇嘛,蛇的腰自然是蛇腰嘍。
2000年9月30日晚8:45
“媽的,我恨走路!累!”我多想像祖先那樣可以在地上滑行,既省力又能顯出我可愛的身段。可沒法子,我只是人和蛇的結合。說白點就是人類口中真正的美女蛇,我只有兩條腿,所以只能走路。
離夜總會還有段路,通常我喜歡去那兒尋覓我的獵物。路燈把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一條蛇的樣子。高跟鞋“噠噠”地敲打著地面。這條路上向來人跡稀少,真希望有個小耗子什麼的竄出來,太無聊了。
我是我們那族的公主,幾千年來,我們的部落便以蛇為神。更有個不成文的規定,酋長如果生了女孩,巫醫會用某種儀式讓這個女孩與一條毒蛇相融合。
現今,白天的我是這個城市一所名牌大學的優等生,善良,可愛,好學,參加各類比賽。而夜間便是蛇性了的我,妖嬈,殘酷,喜歡捕獵,喜歡緊緊地纏繞,留下我的牙印……。
兩個我寄居在一個身體裡,相安無事,因為我們明白我們是不能互相改變的,這是命運的安排,更何況我覺得這樣很不錯。
“呵——”我打了個哈欠,順便吐了一下舌頭應該是信子,火紅的蛇信。我喜歡這個動作,可只能控制著,只有在無人處過過癮。蛇信子是很敏銳的感覺器官,馬上我查覺到身後不遠處有個男人。
獵物來了。
我不再繼續往前走,而是緩緩地蹲下,同時可憐兮兮的叫著“救命——救命——,我好難受!?br> 那男人的腳步愈來愈近,我準備隨時反身纏上他。
——“小姐,怎麼了?”男人伸出手扶我,我順勢就躺進了他的臂彎。“先生,我好冷啊!”我的臉離他的臉只有三釐米那麼近,我分明看到他眼中閃爍著不安分的光芒。他似乎有點迷夢般的神情。
“我不舒服”我用低沉,綿軟的聲音對著他的耳朵,吹氣如蘭。
男人的夾克沒有拉上,我稍一扭便進將自己裹進了夾克裡。現在 已經纏上他了——我的手勾著他的脖子,頭擱在他的肩上。他開始把持不住蛇女的誘惑,男人開始用嘴脣小心的觸碰我光潔的頸子。
又是一個,獵物!
我興奮地將冰冷的信子從他的耳垂滑過。
——“你的脣好冷……”男人喃喃的,話才一半已無下文。我把我小巧的一對尖牙從他的脖子從他的脖子上輕輕地拔出,男人的身體沉重倒下,一臉驚愕,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的表情。
——“再見,親愛的”我從地上揀起包,對著屍體送出一個飛吻。我毫不擔心有人會發現屍體和屍體上兩個美麗的小紅點,這城市只不過留下了一個死因不明的疑案而已。這個城市太忙了,沒有人會注意太多,只是死了個人而已。而我,得到了我的快樂。
“噠噠……”高跟鞋的聲音再次響起,下一個獵物在夜總會等著我。
夜,接近午時。
整個城市陷入一片昏沉中。風來來回回地盤旋著“呼呼”地喘著氣,不知何處時不時發出“嗦嗦”聲,襯得風聲更顯孤獨。
我站在高樓的天台上,黑色的發,黑色的眼,黑色的袍與黑夜融成一體。幾年了,每當黑夜來臨時,我便是這主角,隨心所欲地穿梭 於這個城市每條幽靜的街道。我放肆的以美貌,身姿作為誘獵的工具。每一次,我不費吹灰之力的成功。那種我以為的成功給我帶來滿足的 快感,甚至覺得自己很強大。可逐漸的膚淺的滿足之後,卻是無比的空虛。於是我尋找更多的刺激,從勾引一個男人到同時勾引兩個,三個,然後同時下手。
可今天卻差點失手,我根本沒料到那兩個小混混又會叫來這麼多兄弟,一個個不懷好意的表情——說實話我是個暗殺者,在這麼多敵人的前面感覺自己的軟弱。
我以為這次我完了。啊!我開始惶恐要被人打到七寸了。
夜風調皮的吹起我的長髮,鑽進我的長袍,一寸寸,一點點地親吻著我的肌膚。 當那幫小混混團團圍住我,對我動手動腳時,我開始驚叫,無助地驚叫。一個黑色的影子突然在黑暗中化出,並且閃電般地衝了過來。我忽然覺得腰肢一緊,接身子就騰空起來,著回過神時,我看到我己 被個黑衣男人挾在臂彎,耳邊是呼呼的風聲。
身後傳來陣陣叫罵,不久,就只有風聲,再沒有其他的響動了。
許久……
他放下了我時,我看到一雙紅色的眼睛,就像是醮上鮮血的長劍,懾人心魄。我即刻明白他不是人類,因為人是不會有這樣一雙眼的。
我仔仔細細地整理剛才發生的片段,什麼話也沒說,甚至道謝,他是誰?
第一次失手的懊惱,差點反成獵物的懼怕,突然被救的驚措糾纏一團。可想到他時,另種異樣的感覺便牢牢的占據我的心,從未有過的興奮,甜蜜,企盼還有些不知所措。他攬著我的腰,脣輕輕觸著我 的耳垂他說:“別再冒險,就算你是條小蛇。”他知道我的身份一如我知道他也是異類.但從耳垂傳來酥酥的麻癢感震得心狂跳。
象是……象是,象是十四歲的少女被人竊得了初吻。
等我回過神來,只有我一個人在夜風中,他早已經消失了。
夜風惟恐我會忽略它的存在,刮得更努力了。我覺得冷,蛇是懼怕寒冷的,雖然我不需要冬眠,但寒風會令我遲鈍,而且容易受傷。
在從天台折回時,我開始疑問,美女蛇除了誘捕外,還做些什麼?是否也會動真情呢?
黎明時分,乖乖女的我回到了這個身體。
“-啊嚏-”我打了個噴嚏.順手扯了張紙巾醒醒鼻子。
“-你不該讓身體受涼,吹了大半夜的冷風”我抱怨沉默。
“-為那傢夥動心了吧?”我惺惺然。沉默。
“-看來真是的,連脾氣也沒了!”我整理好書包開門上學去。
好幾天了,那個影子卻沒有再出現過。
每個夜晚我都徘徊在這城市的各個角落,我已經沒有狩獵的心思了,我只靜靜地隱藏在草叢中,樹幹旁,注視著一對對親密的情侶。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這樣做是為了什麼。也許,我在等待,不知未來的等待。
我藏得極好,蛇本就是善於偽裝自己的。我默然注視著沉浸在幸福中的男女,從一處到另一處,從一對到另一對……我覺得自己有點茫然若失,因我感動於他們的濃情蜜意和對視時的那份難得的專注,可我呢?心中在無以復加地思念那個男人,那雙紅色的眸子更是在在心頭揮之不去。
我想我是戀愛了,愛上了一個陌生人。這從沒有過的感覺,就象蛇在蛻皮前的感受,暴躁而興奮莫名,還帶著點痛苦和無奈在裡面。
我在黑夜裡潛行,無聲無息。我再沒有將自己作為狩獵者的身份。所以我很隱蔽,甚至沒有驚動墻角的貓。這已經是那次邂逅後的第七天了,我有預感我會見到他。月亮很大很冷,而且是藍色的——這在 這城市很少見,而且聽說藍色月亮能滿足人們的要求。
一抬頭竟來到天台,他身影消失的地方。上面什麼都沒有,空盪蕩的充滿肅殺。我非常失望,我本以為他能在這上面,象一頭黑夜裡的蝙蝠一樣看我的。
“你!”一個聲音在背後響起,低低的卻在我心中翻起了驚濤駭浪。很熟悉的聲音,“嘿!小蛇,這幾天你,是在找我麼??br> 我一轉身看到黑夜中一雙紅色的眼,就像嵌在黑絲絨上的兩顆紅寶石.象什麼擊中了我的心,這幾天來的疲倦竟然在一瞬間一掃而光,代之以強烈的緊張。他站在那裡,並不是很魁梧,很強壯。但我覺得 隱約有股陰冷的殺氣,還有一種淡然的憂鬱,像沒落的noble 。
他的眼睛直視我,我頓時不敢再多看下去了。不過我不想讓他以此來嘲笑我,於是我又抬起了頭,逼著自己看著他那雙紅色眼睛。他的臉真的極冷,現在正有一絲嘲弄的笑容在他的臉上。
他揮手,背後一層黑幕卷起。那是件黑色的極大鬥蓬,在鬥蓬的遮掩下他很好地與黑夜融合在一起。
“我在等你再帶我飛一次!”我回報以放肆的微笑,決不能輸給他。我,一個蛇女,怎麼能像一個小女孩子一樣扭捏不安呢?
“願意效勞。”他笑了,嘴角微微上揚,於是我便看到了那對雪白的尖牙。同時他行了個很紳士很古典的禮,像極了個貴族。我忽然發現,他陰霾的氣勢卻正是吸引我的地方。
他摟住我的腰,柔柔的但很有力量。我側過頭去聞他身上的味道,那簡直是醉人的,冷冷的淡香,有一絲血的味道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
耳邊是呼呼的風聲,我就像鳥兒駕著風飛翔,樹,房子,廣告牌,飛快倒退著,在他的鬥蓬中,在他的懷中好溫暖。我們在低低地飛,到後來,我根本就是閉著眼了,我只覺得自己在他懷裡,那已經足夠了。
不知何時,又重迴天台。他想鬆開手,我卻緊緊地環住他的脖子。
“小姐,已經到了,請放開你的手吧!”他說。
“吻我!!”我趁著自己的心境直接入到了主題。
“不,會弄痛你!那對你沒有任何的好處……”他試圖掙開。
我用力抱住他,同時踮起腳尖……逐漸,他的手抱住了我。
突然,他以極大的力量掙脫了我,並在眨眼間退出我十米外。他的斗篷在風中咧咧做響,他又恢復到一派冷酷的樣子,陰森森看著我。
“別給自己惹麻煩,你會後悔的。?br> 隨後,他馬上消失在我的視線裡。
我知道他並沒有走遠,他在某個角落裡窺視著我。蛇的視力可能是有限的,但它的感覺是有一流的。
夕陽如血,太陽已負累於支持自己的重量。紅色的雲海中,這艘巨輪不可遏制地往下沉。而月亮已撥開隱形的面紗,冷漠地注視著正發生的這一切。
黑夜,我又一次的甦醒。
幾縷弱光從窗外透進來,黑漆一團的房間因此迷迷濛濛地明亮了。傢具是無聲的妖,他們不動,但我知道他們是有魂的,是的,地上拖曳的影子把他們的秘密暴露無遺。黑暗讓我有被籠罩的安全感,但是 最近常有不速之客打破這平衡,如一個錯位的音符影響了整首樂曲。今天是紅色的玫瑰,梳妝檯上花瓶裡十一支花骨朵楚楚可憐。
最近學校裡有個男生在追我,自然追的是白日裡那個優秀,上進,可愛的女學生。火熱的情書,嬌柔的鮮花,還有憨態可憐的布偶,總之一切能打動女孩的東西他都送了。如果他知道底細的話……我懶懶 地蜷縮在大窗台上有些 以擲 禍,……如果知道喜歡的女孩是條蛇時,會怎麼樣?眼前仿佛看到了那男生因驚駭,恐懼而扭曲的五官,有趣極了。還不如把他自己送給我。他,是的,我知道我需要什麼。
月光映在玫瑰花上,鮮艷的紅在灰色的黑中突兀。
月光映在我的身上,纖細的身在慘白的光中寂寞。
伸手從花瓶裡取出一支玫瑰,小心地撕下一片花瓣。哦,玫瑰流血了,她的血從傷口慢慢地沁出。
好吧,既然你喜歡吸血,那今日也就讓我試著嘗一次。
我的脣親吻花的傷,就如你的脣親吻他們的頸。我的齒間滿是花的血,就如你的口中滿是他們的血。
從未有過一個男子能拒絕我,而你卻不。為什麼?我知道美色於你根本毫無吸引可言,你只在乎她們的血,純潔,腥香,溫暖。氣惱地用尖牙撕裂自己的手指,涌出來的是一汪黑色的液體,我的血管裡 流著黑色的蛇血,不是你喜歡的那種。
好吧既然你不要,我便送給這玫瑰。
看著血一滴滴地灑在紅色的花瓣上,傷口的刺痛中竟然泛起一陣陣麻木的快感,你不?與我,我便偏要你愛我,憐我,要你的齒間滿黑的鮮血。如果為此我失去了性命那又怎樣,在這世上本來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我的存在只是一個古老儀式犧牲品。這一生中我又能做什麼,只會去勾引男人然後殺了他?
花瓶中的玫瑰開始衰敗了,原本嬌媚的花瓣開始出現折皺。悲哀忽然就在心底泛濫,我的一生就如這玫瑰花一般,短暫的美麗後就迅速地衰老,醜陋。與其說遲早會被像垃圾似地被扔出窗口,還不如讓它得到永生。
“我是為了你好,我是憐你,愛你。
我想我吃它的樣子是很淑女化的,美麗的芬芳的玫瑰花瓣混和著新鮮的蛇血,我的牙齒小心地撕碎她們,我的舌輕輕地卷起她們的屍體,然後她們便和我融為一體,我在心裡告訴她們,我要讓她們得到永生,讓她們永遠美麗如現在。
我知道他會在天台等我去的。
我會告訴他,他若想對我好,就讓我永遠的美麗如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