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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 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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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 霧

這是一輛算得上豪華的長途客車。寬敞明亮的車廂,米色的升降高靠背椅,木紋狀的車底板抹得乾乾淨淨,冷氣開得很足,素色的窗簾毫不留情地將車外的酷熱擋得嚴嚴實實。
  我坐在一個靠窗的座位上,心裡暗自慶幸,多花的那幾塊錢真值了,也同時有些詫異,一個小小的縣城居然有這麼豪華舒適的客車,怎麼說,它那漂亮的外表和破舊的車站一點都不相稱,算是開了眼界了。不一會兒,車上就快坐滿了,我的邊上來了一位矮矮胖胖的中年人,偏黑的臉上滿是汗水,身上的衣服大概有幾天沒洗了。他掏出毛巾擦擦臉,便轉向我,伸出了沾著汗水的手…………
  真是個熱情的旅伴,不到十分鐘,我就知道了他的名字(因為姓鐘,我就叫他老鐘),工作單位(某家飼料公),家住何處,(我們住一個城市,長沙),手機號碼和正在讀初三的女兒的學校和班主任的姓名。
  “我經常走這條路,大概需要五個半小時。”他可能覺察出我的些許不快,飛快地看了看自已那塊已掉色的雙獅表,補充了一句。
  “從現在算起,不出意外的話,下午2點左右就到了。”司機發動了汽車,緩緩駛出了喧鬧的汽車站。一個長相平庸的二十剛出頭的男乘務員給每人分發了一瓶免費的礦泉水,趁著這個機會,老鐘拍了拍我,笑呵呵的:“小夥子,你運氣不錯啊。原來沒有空調車的,我都是第一次坐。”然後,一仰脖,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水。
  看來車上大部分人都是這條線上的常客,他們的目光全被電視正播放的一部打打殺殺的港片所吸引。只有我貪樊的看著窗外的景色,而老鐘已經睡著了,鏗鏘的刀劍撞擊聲中偶爾還夾雜著他深沉,均勻的鼾聲。
  約莫一個小時後,汽車進入了山谷,窗外一下暗了下來,司機換到低檔,客車緩慢地沿山路盤旋而上,山裡氣溫低,車內的空調早關了。我將窗戶打開一點點,一陣陰汽的風吹進來,大夏天的,我竟然打了個寒顫。不知何時,山裡起了大霧,遠處山下的景色漸漸地被霧掩蓋了,根本看不清楚。因能見度差,客車打開了前燈,象一條小小的魚兒在牛奶般的霧海中緩慢前行著。而那絲絲的霧竟象有生命的東西般,從玻璃窗的縫中擠了進來。車廂裡漂滿了霧,我開始覺得有些奇怪了,這霧怎麼沒有一絲清甜之感,反而有些沉腐的味道,象有了百年曆史似的,而且,顏色也開始變得有些異樣,似乎成了灰色,我想問問老鐘,透過薄薄的灰雪,只看到了一張多肉沉睡的臉。在連馬路邊的樹都無法看清的時候,我收回了目光,港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放完了,屏幕上一片白色,車廂裡寂靜無聲,我也開始有了睡意………
  襲人的寒氣把我冷醒了,我揉了揉眼睛,霧更濃了,車廂裡影影綽綽,什麼都看不清。“老鐘,這霧有些怪。”我捅了捅老鐘,卻發現碰了個空。奇怪,明明記得他說過和我一起到終點站的,難道提前下車了?我欠身仔細看了看四周,不禁心頭一怔,驚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我沒看錯的話,車廂裡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了,而我卻分明的感覺到汽車仍在向前開動。
  我呆呆地扶著冰冷的椅背站在那裡,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臉色變得刷白,頭腦一片混亂,什麼都想不出來,在腦中翻來覆去只是一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一種不祥的恐懼不斷從我的脊背襲來。“喂,有人嗎?”我開始試著喊到,乾乾的聲音穿過了濃霧,既沒有回聲,也沒有人回答。此時,車廂內的霧越來越濃,並不斷朝我擁來,而且,而且似乎變成了紅色。我象逃避瘟疫似的伸手一陣胡亂拍打,拼命想驅趕這要命的霧,然而一點效果都沒有。突然,我想到一件更可怕的事情,司機都不在了,車怎麼還在開動?天啦,我顧不上霧的糾纏,拼命朝司機的位置跑去,一路上,身體不斷地碰到硬東西上,可我顧不上疼痛,撲到司機的座位上,儀表盤暗著,發動機悄無聲息,方向盤也紋絲不動,可客車還是在往前開,兩邊的霧仍在不斷的滲進來。
  我回過身,踉踉蹌蹌地從頭到尾摸遍了每個座位,確實沒有一個人,連包都沒有,似乎剛剛那些人都不曾存在過。“老鐘,老鐘,你在哪?”我一下子覺得喋喋不休的胖子是多麼親切可愛,只要他應我一聲或出現在我面前。
  可無論我怎麼叫喊,誰也沒有過來。越來越冷的車廂,像一台巨大的冰箱一樣,把我孤獨地凍在裡面,而我的身體由於太冷,禁不住直哆嗦,牙齒也上下打顫著。不行,這樣下去的話,不凍死也會被這客車拖到什麼地方撞死,我決定跳車離開。突然,突然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聲音。我抬起頭,叮著聲音的方向,可什麼都看不見,接著,又傳來了“忽!忽!忽!”的細微聲音,原來,車越來越快,滲進來的霧打著旋激起了氣流,如龍捲風般朝我撲來。
  我飛速撲到車窗前,卻怎麼也摸不到開的地方,無論如何使力,車窗玻璃紋絲不動,“救命哪…………”我絕望地大聲叫著,歇盡全力地拍著窗玻璃。
  “撲,撲,撲”聲音沉悶地迴盪在車廂中。
  ……
  “醒醒,你!”有人使勁搖著我的肩膀。
  我睜開眼,刺目的陽光使我稍微咪了一下,乖務員一臉不高興地站在我的面前,“你看你拍什麼拍,椅子都差點讓你拍爛!”他一邊心疼地整理著椅背,一邊說,“快下車吧,已到站了,別人都走了,真是的!”
  原來是做夢?一陣狂喜襲來,我差點沒跳起來把乖務員抱在懷裡親上幾口。
  站在陽光燦爛的大街上,聽著嘈雜的人群喧鬧聲,我長噓了一口氣,再世為人真不容易啊,那可惡又可怕的霧連鬼影子都不見了。
  “喂!”又有人拍我肩膀,回頭一看,原來是老鐘。他滿頭大汗,兩眼發直,嘴脣雪白,直埋怨,“你怎麼下車不叫我?”我覺得有些奇怪,剛剛明明是我最後一個下車,你怎麼……?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老鐘喋喋不休地說開了,“你不知道,在車上我做了一個惡夢,”他停了停,一幅驚魂未定的樣子,夢見你們都不見了,只有我一個人,車上全是霧。“”啊……?“我的嘴頓時也合不上了。
  而就在這一剎那,溫暖的陽光和嘈雜的人群突然不見了,四周全是霧,不知道是白色,灰色,還是紅色的濃濃的霧。我和老鐘就這樣孤單單地仍然站在霧中,周圍即沒有人,也沒有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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