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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誠廣場驚魂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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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誠廣場驚魂記

二年前在廣州天河北路取景,我和同事張選來選去,決定爬到某誠廣場上去拍照。
  某誠廣場是廣州知名的爛尾樓盤,可能有五十幾層高,地下室就有好幾層,沉夜時,巨大的身形籠罩整個街道,凄厲的風穿過樓體發出悶悶的嗚咽讓人渾身遍生涼意。
  據說,看到那一個個神秘的黑洞,很多人都會感覺到莫名的心悸和恐懼,正因如此很少有人去這上面拍照,我們希望去招惹這大廈能帶來一些好的創意。
  我們下午四五點來到這裡,費了好長時間敲開了那個破舊的大鐵門,一個面目可憎、又矮又瘦長著濃密頭髮的男人接待了我們。
  大廈遮天蓋日,院子裡被擋的陰氣森森,冷風習習,一個個不知怎麼來的小旋風卷著垃圾貼著地面不停地轉著,加上滿院子堆積著鏽蝕不堪的建築材料,讓人感到破敗蕭索。
  藉著那人盤問張的時侯,我新奇地四處打量著這個開發熱的後遺症大廈,那個工作人員則不時陰陰地看我兩眼。
  好說歹說,這個男人終於同意去向他的領導匯報,然後就拐到了大廈的另一側。
  我們等了好久,這個人仍然沒有回來,我們咒罵著開始找他,但找遍了工地辦公室和工棚也沒見到一個人,用不了工程電梯,我們只能自己鑽進亂七八糟的工地找步行梯。
  經過一番折騰,終於找到了兩組步行梯,我和張用力推開了一個沒有鎖的樓梯間,樓梯的扶手還沒有裝,台階上塵土堆得很厚,一看就是一年半載沒人來過。
  望不到頂的禿梯扶搖直上,看起來不太結實,而通往下面則是黑乎乎的看不到底,讓人想起水牢。
  厚厚的灰塵踩上去就一個清楚的腳印,沒有扶手的樓梯看著讓人眼暈腿軟,越向上走風聲越大,到了三十層我們要說話幾乎喊起來才能聽到。
  由於扛了一堆鏡頭還要照顧腳下,到了三十幾樓,我決定不走了,背著大部分設備先留了下來,而張繼續向上爬。
  我找了個開闊的地方,周圍只有一條細細的鋼筋繞樓當做安全帶,我扶著鋼筋看了一下樓下,人和車子都變得很小,體育中心也幾乎一覽無余。
  我小心翼翼地選好位置,開始打量這個建築,這是個雙體建築,上面部分有一個通道相連,這時樓裡有點昏暗,但外面的光線還不錯,我拿著設備開始測光、選景,拍照。
  忙忙活活一陣子,外面已開始暗下來了,我於是打電話給張,結果一問之下張說以回到了院子裡,我非常生氣,罵他為什麼不叫我一下。
  我邊打電話邊伸頭看一下院子裡有沒有他,但後面好像有人一用力推我,我往前一衝,那個鋼筋向前顫成一個弧度,整個人差點栽了下去,我另一隻手一下子抓住了墻,手機已失手摔到了樓下,我看著樓下的路,一身冷汗冒了出來。
  其實我身後根本就沒有人,但想到整個建築裡就只剩下我一個人了,而且天開始越來越暗了,心裡有點害怕,我快速收拾好設備,急急忙忙地下找步行梯下樓,但我不知轉了幾圈竟然找不到上來的那個梯,我還路過黑黑的電梯預留口,聽到裡面呼呼的風聲,不敢停留匆匆而過。
  一件讓人奇怪的事情發生了。
  我找到了那個步行梯,裡面已很黑了,我急忙忙地往下走,用手電筒來斷地照著腳下。我這樣邊查樓層邊往下走,幾乎是一口氣都沒有停過,但查到了快四十層仍然沒有走到一層。
  我有點傻了,因為我絕不會走上去那麼多層,所以我果斷地停了下來。
  這時裡面很黑了,關掉電筒幾乎什麼也看不到。
  我忽然發現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差點讓我倒在地上。
  這個梯不是我走過的那個,因為我想起這個樓梯的那層灰塵似乎一個腳印都沒有,我罵著自己是個笨蛋“:為什麼早不發現,因為我現在一定走到地下室來了,那個被我稱為該死的水牢。
  一定要走上去,我電話也掉了,和外面聯繫不上。
  那個十多公斤的包開始影響我的速度,這時侯我感到自己好像一點力氣都沒了,很絕望很恐懼。
  向上走之前,我在樓梯上坐了下來休息一會,那時我非常地困,似乎一閉眼睛就能睡著。但我硬是支持著不能睡,我用力拍著頭保持清醒。這個向井似的空間現在靜到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到,我的呼吸聲很重,聽得更清楚,呼啦啦地很嚇人。
  我用小手電照來照去,判斷這裡應該是地下層,我一定要找到能走出去的樓層換另一個步行梯去走才能出去,要不今晚非睡在這樓梯裡不可了。
  我一鼓勁站了起來,忽然聽到耳邊有一聲重重的吐氣,嚇得我差點喊出來,但很快又沒聲音了。我懷疑自己聽錯了,一動不動地等了一下,然後又重複了幾次坐下站起的動作,確認是聽錯了之後開始向上爬。
  到處都是木板封著,我確認不出哪是首層,也根本拐不出這個樓梯間,最後我向上查了五六層的樣子,忽然看了一點光亮,才拐出去到了一個樓層裡。我急忙跑到能看得到外面的地方,外面路燈和寫字樓的燈都很亮了,我向下一看,可能是三四層這個樣子,我大喊張的名字,聽到了他在下面答應。
  我叫他上來接我,一會他就跑了上來,邊下樓邊說工程公司在這裡值班的人正罵我們呢,說我們不遵守安全擅自上樓諸如此類的話。
  到了院子裡我看了一下表八點四十了,施工公司的好幾個人不停地埋怨著我們和互相埋怨著,說這裡的電梯間還是什麼樓梯間死過施工的工人什麼的。
  亂轟轟的場面裡,我沒有看到那個放我們進來的人,工程公司的人說這裡沒有我們形容的這個人,亂了一陣我們怎麼也說不清楚,就道著歉地走了。
  在回去的路上,張聽說我手機摔沒了,直向我賠禮。
  他和我說:他工作了一個多小時,六點半就開始下樓,下的時侯打我手機打不通,然後他一路從樓上下來一路叫我,一直沒聽我回答以為我先下去了,結果下來才接到我的電話,接我電話時大約七點多一點。
  聽他說我才知道從我差點摔下去到出來我用了差不多兩個小時。
  再後來,我拍的幾筒膠捲只有一筒正常,其他幾筒什麼也沒拍到。
  這個事情過了幾個月,我仍然心有餘悸,路過天河北都不願意看那個黑乎乎的樓。
  後來。
  我和張分別調到其他的城市工作。
  有意思的是,我那一筒曬出來的相片中選出了一張在某城廣場拍出去的天河北華燈初放的景色,取名城市之眼,獲得建設部、文化部舉辦的<中國之光>攝影大獎賽的二等獎。
  而張在樓頂拍的部分天河北全景照片,對被拍濫的廣州代表建築有了一點突破,也被香港和國內的幾家攝影雜誌轉了好幾次。
  說心裡話,還算不虛此行。
  值得一說的是我的那張相片這張照片可以清晰看到一邊的水泥框,尤其讓我難受的是那條鋼筋橫在照片中間,別人說像城市之眼眯起來的感覺,卻把我差點從這掉下去的經歷當笑話來聽。
  如果我不是在北京時見到了香港東方某報的曹,可能我再和這個大廈有任何關係了。
  曹有四十幾歲,滿頭白髮,下巴向前探著,這人天天西裝畢挺,京片子們都笑他成天價兒裝政治局委員,典型的一在家喝補藥在外裝猛男的香港佬形象。
  因我在廣州工作過,曹見我有種他鄉遇故知的感覺,後來我們談到某城廣場驚魂的事,他極為感興趣,用他比較爛的普通話活靈活現地給我講了許多鬼怪靈異的事,並言之鑿鑿的指我在那一定是遇鬼了,只不過我運氣好才沒出人命,把我弄的半信半疑,甚至他還約我去廣州再去看一下那個大廈。
  我沒當回事,很快把這事忘了。
  我認識曹沒幾天,我的同事張在大連採訪時出車禍去世了,我和社裡一些人去那把他的骨灰從東北捧了回來,抵京的當晚,我又找出了“城市之眼”開始看,充滿感嘆地回憶我和張在廣州共事的那段時間。
  我看著照片中的那條鋼筋,手機就是從這掉下去的,和張開玩笑我還說怎麼沒砸到他腦袋上,現在這個人竟這麼倒霉的死掉了。
  那晚上我做了一生中最可怕的夢。
  我夢到了某誠廣場的一個個黑洞都變成了眼睛和嘴,狠狠地瞅我和吸我進去。
  我夢到張還活著,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嚎叫著和我們說每天都被人咬脖子,我抓著他問是誰,他說的那個人就是個我們見過那個面目可憎有濃密頭髮的看門人,我們都在那說話,誰也聽不清誰在說什麼,好象有多少人一樣,說著說著,那個看門人竟然後我說起來了……
  實際上我並非徹底的唯物主義者。
  小時侯我爺爺就給我們講他自己遇到“鬼打墻”的事,爺爺是個忠厚樸實的公允的人,一生不講假話,所以給我留下了一個總也抹不去的陰影。
  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鬼?我一次都沒見過,但好像有時能感覺到靈異的存在,這不是用常理和科學能說的清的事,也沒有那個四處證明的必要。
  但自張死後,我經常想起在某誠廣場發生的事,每個細節都能很清楚地回憶出來,我還會經常做關於鬼魂的夢,還夢到幾次某誠廣場。
  晚上伏案工作時,如果後面的窗沒有關上,我會經常明顯地感到後背發涼,總像有人站在我的身後向我吹氣,但我從不回頭,有種那個醜惡的有著濃密頭髮的人站在我身後的擔心,我也很少靠窗和在樓角上站著,總怕被什麼東西把我推下去。
  一段時間後上斑有點精神恍惚,多多少少是和由此引來的睡眠不足有關係的。
  但我認識到,不能因為這樣一個莫須有的事影響我的生活,我要把這件事弄清楚去掉這塊心病才行。
  這時我有一個機會,可以回到廣州辦事處工作。
  我決心把這件事弄個清楚,臨回廣州之前,我打通了曹的電話,我覺得他多多少少有點門道,比我知道多一些防鬼魂的辦法,更主要的是他對這方面八卦的事感興趣。
  曹接了電話,說他在深圳,剛策劃了一個什麼論壇之類的活動。
  他聽說我要回廣州很高興,我提了一下某誠廣場的事,說找機會去那看看,他二話沒說同意了,有種去北非探險的那種讓我吃驚的熱情
  2001年春節過後我回到廣州,那年廣州要辦九運會,城市變化很快,聽說這個破樓政府也要求貼幕墻。
  但我路過了幾回,都從大門的探試口向裡面看,還是一點變化都沒有,而且好像一個人也沒有。
  好像是三月中旬,曹打電話說住在了東站旁的一家酒店,離某誠廣場很近,還帶來了一些有點仙仙道道的東西,我放下手頭的工作,誰也沒打招呼的直接去找他。
  曹還是那操性,普通話說的含糊得可笑。
  他從包包裡翻出一個小袋子裝的符送給我,說是從哪個寺裡請來的。
  然後還有陳舊的銅鏡子、木頭釘子、一小瓶雞血、幾隻蒜,把我樂得夠嗆,不過曹非常認真:說碰到東西就有用了。
  我前一陣子曾查過天河北一帶的歷史資料,沒發現有什麼死人崗、墳地什麼原以為有的歷史,根本找不出來那鬧鬼的理由,不過被曹這麼一折騰,差點緊張地產生了不去那惹事的想法。
  後來想,就是找不到什麼東西,拍點廣州夜景也不錯,何況曹這麼熱情,乾脆該死該活這麼定了算了。
  我們在酒店吃過飯後已快九點了,我們背著電筒、相機,繩子等各式設備很順利地翻墻進入某誠廣場院內,故地重游,此時心情完全不一樣,我們輕手輕腳地找了一圈,沒有發現一個人在這時守更,又怕被人看見又怕被鬼撞到,當時是既恐懼又很興奮,特別刺激。
  我帶著曹找到了步行梯的門,這時已有一把大鎖在那鎖上了,我們找到了兩根斷鋼筋,用力撬開了那把鎖,鎖一開,門一下子就滑到後面,撞在墻上發出好大的一聲響,把我們也嚇了一跳。我們小聲地說,就是有鬼也給嚇跑了。
  按照計劃,我們決定先到地下室走一圈,如果沒事再爬到樓頂拍照。
  曹拿著那個銅鏡,也隨著電筒的光照來照去,特別可笑。
  而我拿著一根鋼筋,在地下室裡,我們用電筒四處亂照,發現那個地下室至少有四層,相當地大。
  裡面到處是大柱子,還有一汪汪的水,電梯間和設備室多被封住,裡面可能堆有一些破舊的建築材料。
  就這樣我在前,曹在後地走著,相信曹也是心裡砰砰亂跳非常緊張。
  我走了一段就發現電筒的光越來越弱,好像是電池沒電了,我非常著急,就喊曹幫我用光照一下,看看用不用換兩節電池,但喊了好幾聲身邊的曹一點反應都沒有,我用電筒照他,看到他呆呆地站在那像個木頭一樣。
  他臉上肌肉不斷地扭曲著,不理會我,只在那呆看手裡的那個銅鏡子,表情陰森可怖。
  我相信他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我問他,曹過了好一會才低聲和我說:別問了,我們回去吧。
  我們也不管腳下有坑還是有水,都不做聲地急急地向來時的樓梯口走,踩的水噼哩啪拉地響成一片,我的電筒已經徹底沒電了,曹邊走邊把他的電筒交給我。
  到了樓梯口,曹大聲吼到:“讓你還跟著。”
  喊完就怪異地轉身把手一楊,然後拉著我拼命向樓梯外跑。
  到了院子裡,我們找到來時的地方跳出圍墻,看到了人來車往,我的魂好像才回到身體裡來。
  對於曹的怪異舉動,我確實一點也不知怎麼回事。
  後來曹說:他看到一個矮瘦的蓬蓬著頭髮的人在水裡站著,我們往回走的時候,這個東西歪著頭張著嘴跟著我們,被曹回身灑了一下子雞血才停下來。
  我問曹,是不是什麼流落街頭的人夜宿地下室中?
  曹也不清楚。
  後來曹回到香港,在東方某報上發表一個驚魂的小故事,把我也寫了進去,但好在只提了我的姓。
  再以後曹換了手機號碼,聽說後來不在東方某報了,人也沒了消息。
  我再也沒去過某誠廣場,每次路過基本都在對面走過去。
  這個大廈至今仍然爛在那裡,沒有一個人,到處是草,連裡面的保安亭也塌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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