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看著那可愛的男孩往下墜,他用驚恐的眼神望著我,想讓我救他,可是我無能為力……我只是看著,看著……
“不要,不要,不要。”我喊著,在床上翻來覆去。
“又做惡夢了?歡歡,醒醒。別怕,有我呢。”雲摸著我的頭,憐惜的看著我。
已經一個月了,我連續不斷的做著這個夢。夢裡的我,回到了家裡,在窗台邊玩我小時候最愛玩的吹泡泡,我們家住處16樓,15樓的一個小男孩從窗戶裡伸出頭,望著我吹的泡泡,一個接著一個,五顏六色的飄到他的面前,他就用嘴把泡泡往上吹,他不想讓泡泡那麼早就破滅,而想讓它多“活”一會。這孩子是多麼的漂亮,可愛,他有烏黑的頭髮,大而亮的眼睛,兩三歲的樣子。他個頭太小了,站在椅子上,每次吹泡泡的時候都要跳起來才吹得到,我跟他玩的很開心。突然,他跳的太高了,從窗戶裡跳了出來,活潑的眼神剎那變的驚慌,他開始往下墜,往下墜。恐慌的眼神始終看著我,我想救他,可是我沒有辦法。
在黑暗的夜裡,每當我回想起來那恐怖的眼神,都讓我有窒息的感覺……
“睡吧,沒事的,明天還要上學呢,別想太多了。”雲安慰我道。
第二天,在和雲一起去上學的路上,她邊開著車邊說:“今年年底我們回國吧?我看你一定是想家了,天天做夢,也該放鬆放鬆了。”
坐在她邊上的我沒說一句話,一直在想著昨晚的夢,想著可愛的男孩,恐怖的眼神,那個恐怖的夢!也許真的是我太累了,在異國他鄉讀書,又沒家人照顧,還好我遇到了雲,她也是從上海來的,正好跟我做伴,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熬到大學畢業。
一上午枯燥的課總算結束了,教授似乎很滿意他的講座,同學們可是都昏昏欲睡了。我打算去餐廳吃點東西,別讓腦子再沉睡下去了。這所大學是新西蘭最好的大學。但是所在的城市,卻不是最繁華的,所以華人較少,自然也沒什麼好吃的中國食品,我隨便買了點三明治和可樂。選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了下來。迎面走來了我的好友AU,一個泰國女孩子,也許我們都是亞洲人,加上她很喜歡說話,我又喜歡聆聽,所以我們似乎是很好的聊天對象。她見我臉色蒼白,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便跟她說了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在做的惡夢,我想也許是這個夢讓我的氣色那麼難看。她聽了以後半開玩笑的對我說:“你知道嗎,這並不是可怕的夢,在我們泰國,有這樣的傳說,當你夢到可愛的孩子死去時,那是好的預兆,你將幸運,但是世界的萬物都是平等的,你能幸運,那就有人要倒霉,不管怎麼說啦,你是幸運的那一個。別那麼慘的樣子啦,一切都會好的!”
“哎,不管AU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就當作是安慰自己吧,如果這真是好的預兆,希望這個學期結束,我能獲得獎學金……”我做夢似的跟雲聊著天。
“就你啊?你是不是夢做太多啦?這所大學人才雲集,獎學金能讓你拿?好了,好了,別做夢了,睡覺吧,獎學金拿不到,但是明天的考試總要考的吧?”說完她就關上門,睡覺去了。
是啊,明天還有考試呢,怎麼忘了?可能是今天太累了,一關燈上床,就漸漸進入夢鄉了,就在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覺得有一絲陰冷的風吹來,渾身打了個冷戰,是誰啊?把窗戶打開了?最近都在下雪,我怕雪飄進來,所以好幾天沒開窗了。心裡正納悶著呢,看到從窗簾外慢慢爬進來一個嬰兒,趴在窗台上,看著我,這是個女嬰,我能從她臉上看出幾絲女孩所特有的靈氣,臉色在月光的照耀下顯的那麼的蒼白。她離我非常近,左肩上那塊粉紅的胎記在慘淡的月光下是那麼的清楚。那眼神裡並沒有孩子般的天真可愛,卻充滿了一股很濃烈的怨氣,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這,這不是恐怖片裡的片段嗎?怎麼會出現在我房間啊?一定又是在做夢了。趕快閉上眼睛,睡覺!睡覺!別讓夢繼續下去了,可是這招不靈啊,那個嬰兒居然說話了:“我需要你的幫助,我知道你會幫我的,如果你想得到獎學金的話!”這說話的口氣也不是孩子般的幼稚,天真,而是充斥著怨恨和委屈……
又是一個早上,我睜開雙眼,頭昏昏沉沉,渾身發燙,一點都不舒服。抬頭看看窗戶,是關著的,這下我放心了,那真的是個夢。
雲進來了,拿了熱水和毛巾:“你啊,真是的,這兩天雪下的很大,怎麼睡覺不關窗啊,昨天你燒的可厲害呢,昏迷到現在才醒!”
“什麼?窗戶不是關著麼?我昨天昏迷了?那我的考試呢?”
“哎,是我昨天早上幫你關的窗啦,我幫你向教授請假了,放心吧,你還有機會重考的。對了,你那天晚上在幹什麼?我聽到你房裡有小女孩說話的聲音。”
“哦,是啊,我睡不著,在看電視呢”還好我反應快,沒把這怪事說出來。
“哦,那我上課去啦,藥和熱水都在邊上,記得按時吃藥啊,BYE-BYE”
怎麼回事?那不是夢?連雲都聽到那女嬰的說話聲了,到底那個女嬰是什麼?難道我真的碰到什麼不該碰的髒東西?這裡是國外啊,怎麼鬼也流行出國啊?!我胡思亂想著。
之後的幾天,我的病一直沒好,感冒也隨之而來,嗓子都啞了,一天比一天嚴重,雲一放學就回來照顧我,我的腦子也一直是昏昏沉沉的。照道理每個星期我都該給家裡打電話的,可是我這嗓子一聽就知道是病了,不能讓媽媽知道我病了呀,上次就是覺得有點頭暈,被媽媽知道了,差點把她急的暈倒在家裡。爸爸又是在國外工作,家裡就她一個人,她的心臟可不好。我一向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沒辦法,等病好了再打吧。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病越來越重,而且又昏迷了。
在冥冥之中,那個同樣的夢又出現了,不同的是,這次的感覺更加真實了,又回到了家,和樓下的小男孩玩著泡泡,可是,我好象是有意把泡泡吹的很高很遠,想讓他跳的更高,在他跳出來的時候,我仿佛有種說不出的愉悅,他用驚恐的眼神望我的一剎那,我沒有驚慌,沒有恐懼,沒有歉意,我有的只是嘴角的那一絲微笑,不,準確的說,那不是微笑,而是冷冷的陰笑……我放下手裡裝泡泡水的瓶子,準備往外走,可是看到了媽媽,她激動的叫著我:“怎麼是你?歡歡,你怎麼回來了?”我沒有搭理她,繼續走出了屋子。奇怪的是,家裡的門是關著的,可是我卻可以輕易破門而出。
“歡歡,你醒醒呀,你別嚇我啊”
我被雲的聲音吵醒了,她見我醒了,開心的很:“你知道嗎,剛才嚇死我了,你昏迷的時候不斷在笑,那笑容真恐怖。我還以為你真出什麼事了呢!好了,好了,醒了就好。你感覺怎麼樣了?”
我的腦子糊塗了:“剛才還在家裡的,怎麼現在又在新西蘭了?我剛才的感覺很真實啊,我感覺沒有做夢,真真切切的在家裡。”
“哎呀,你就別嚇我了好不好啊,你明明一直在昏迷的嘛!而且還笑個不停,我怎麼覺得那笑容從來沒在你臉上出現過,挺嚇人的!”
天哪,我剛才到底做了些什麼?為什麼我現在還躺在床上?我現在沒什麼不舒服啊:“雲,我病早就好了,你摸摸看,一點熱度都沒有了,我現在可清醒呢。”我邊說邊下了床,雲跑過來摸摸我的頭:“奇怪了,真的沒有熱度了,你真的全好了嗎?”
“那當然,這兩天一定拖了不少課吧?我該去上課了!”說完我就走了。
說實話,我現在想起來也覺得怪怪的,怎麼一醒過來就象變了個人似的,頭髮也不梳就出門了!
以後的兩天裡,我一直在學校忙我的考試,補了好多拖欠的作業。學期就要結束了,真是忙得我不亦樂乎!那天昏迷的事情早就忘的光光的了。
“YEAH!這學期所有的課都通過咯!”在同學的PARTY上,我們玩著鬧著,今天我可是焦點人物哦!
“祝賀你,那麼難拿的獎學金卻讓你拿到了,真不容易!”在教授通知我拿獎學金時讚許的眼神中,在同學羡慕的稱讚聲中,我自己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我不是一個學習用功的學生,對我來說,PASS就是萬歲,這點雲可以證明。可是這個學期,我所有的成績都變成了“A”甚至還有“A+”!
在PARTY中碰到了AU,她高興的說:“我說的沒錯吧?你就是一個幸運兒!”
雖然我被這些事情都搞的胡裡胡塗,但是不知不覺從一個很一般的學生成為了別人學習的榜樣!還是讓我十分高興,對了,晚上要打個電話給媽媽報喜呢!
“媽,你最近還好嗎?我拿到獎學金啦!”
“歡歡啊,真的嗎?太好了!媽媽可想你了,最近不知道怎麼了,單位裡忙,回家還有那麼多的事!”
“媽,家裡發生什麼事情了?”
“不是我們家的事,是我們樓下,剛搬來了一對小夫妻,有一個兩歲多的孩子,前兩天在窗口玩,不小心自己滑下去了,那小男孩長得可漂亮了,大大的眼睛,黑黑的頭髮。哎,真是可惜了!”
“什麼?真的嗎?”
“是啊。聽他爸爸媽媽說他死前還在窗口跟一個鄰居大姐姐玩,所以現在警察在調查,前兩天找我去問話,不過現在沒事了,誰都知道我女兒在外面讀書,家裡又沒什麼人,怎麼可能是我們呢!哦,對了,前兩天我突然覺在家看到你了,可是你要出去,沒理我,而且你不用開門,自己就走出去了。桌上還放著你喜歡的泡泡水瓶子。哎,可能是我想你的時候把你的瓶子拿出來看的吧,自己卻不記得了,人老了,開始想孩子了,幻覺都出來了,真荒唐!……歡歡,歡歡……你沒事吧?怎麼不說話啦?”
“哦,我沒事,不是在聽你說嘛!對了,媽,你說你看到我了,是哪天啊?”
“好象是上星期四吧,怎麼了?”
“哦,沒什麼……”
跟媽媽聊了幾句就掛了,心裡的喜悅一下子又被恐懼所占領了。
上星期四,正好是我昏迷時做夢的時候啊!
晚上,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想著白天媽媽說的話,和我做的夢。這個月夜同樣又是那麼的凄涼,慘淡,陰冷的風繼續吹著,這次是我故意不關窗的,這幾天雪停了,我想讓房間透透氣。正當我看著窗戶的時候,那個女嬰兒又來了,還是那麼蒼白的臉,但是眼神卻顯然沒有那麼憂鬱了,似乎能透出一絲可愛。這回我沒那麼怕了:“你到底是誰?”
“呵呵,我就是幫助你拿到獎學金的人啊!因為你幫了我的忙,我要感謝你啊!”
“我?我幫你做了什麼?”
“你忘啦?你生病的時候幫我回家把那個孩子殺了,我是鬼,我把我的靈魂附在你的身上,利用你的靈魂回到你家,也就是說,我借用了你的身體,所以我要感謝你啊,你不是說你要獎學金嗎,現在你得到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用我來殺人,那個男孩跟你有仇嗎?!”
她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一股濃濃的恨意頓時涌了上來:“我告訴你真象吧,我叫月兒,其實我就是這家人家的女兒,前兩年家裡還很窮,而且很重男輕女,生下我以後,他們就把我賣了,你也許不知道吧,我的家鄉那時候流行喝”嬰兒湯“。幾乎所有的死嬰,和被賣掉的嬰兒都逃不過這一劫難,老家的人都認為喝嬰兒湯很有營養,可以進補身體。我的父母明明知道把我買了,就是拿去熬湯的,可是他們還是這樣做了。我恨他們,為什么女兒就不能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而且我死的是那麼的慘,我嫉妒那個本不應該來到這個世上的男孩,就因為他是男孩,所以我生存的權利被他所剝奪了!我要讓我的父母嘗嘗人間的痛苦,當然,這痛苦遠遠不如我所遭受的厲害!不過,我現在也算是達到目的了,我想我要去轉世了!”看著她慢慢消失,我才真正明白AU說的句話,“有人幸運,就會有人倒霉”。
一年以後,我的生活沒有因為這件事被打亂,聽媽媽說,樓下那家人家在失去孩子以後就搬走了,也不知下落了。我還是照常我的學習,不過很奇怪,我的成績從那以後始終是最好的,我想可能是月兒留給我永遠的禮物吧。有一天,收到媽媽的EMAIL,她說表嫂生孩子了,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全家大小都很喜歡她。就是還沒有起好名字,媽媽還把她的照片發給我看,的確是個很漂亮的女孩,照片裡的她直衝著我笑呢!她的左肩也有一塊跟月兒一模一樣的胎記,我的心,“咯登”跳了一下!原來是她,看來月兒這次投胎是找對人家了。
我給媽媽回了EMAIL:“這孩子真可愛,表嫂和表哥真有福氣,有個天使般的女兒,就叫她月兒吧,願她象月亮般美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