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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系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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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系列故事

今夜月黑風高,難得的一個失眠的時刻,剛看到自己新買的皮鞋鋥亮的,就一下子想起了三姨跟我說過的她的一件事情來了。(我媽媽有七個兄弟姐妹,包括我外婆在內,一個比一個神,故事多多啊!)三姨是最辛苦的一個,故事發生在她新婚不久的時候,說起來也有十多年了吧。故事的名字就叫——
  
  第一個故事:《閃亮的黑皮鞋》
  
  三姨嫁給了一個林業工人,姨夫的主要工作是采伐。在東北采伐工是冬忙的,所以過了秋天,大雪滿山以後,采伐隊就駐紮進了莽莽的原始森林了,新婚的三姨就一個人留在了家裡。
  剛結婚的時候家境比較緊張,所以他們買了個小小的房子,在林業局附近,原來是做什麼單身宿舍的,沒弄清楚,反正房價便宜,賣房子的老頭也爽快,就暫時把家安下來了。
  
  三姨夫剛走的兩天,三姨很失落,成夜的失眠,時間長了人便消瘦了,後來也就習慣了。大興安嶺的冬天特別寒冷,所以小屋子裡不斷地燒著柴火取暖,一扇窗子玻璃外面也蓋上了棉被簾子擋風,一到夜晚就把窗子捂得嚴嚴實實的。在把門在裡面用木棒閂死了,一切就密不透風了,這樣又安全又暖和。三姨很早就睡了,電燈開關的拉線垂在炕頭上,一伸手就能拉到,躺在那裡可以斜側著看到外屋的門,時刻能夠提防是否有人侵入——她畢竟還是個單身的新娘子嘛。
  
  那晚三姨睡得很早,工作了一天也累了。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到了幾點鐘,反正房子裡拉滅了電燈就一片漆黑了,窗子擋著一絲光也沒有。正迷迷糊糊中,三姨猛然被叫聲驚醒了,她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秀華!秀華!!她嚇了一跳。咦?三姨夫連夜趕回來了嗎?!不對!聲音不對,那聲音以前沒聽到過,聽不出是誰的聲音,但是個男的。
  
  三姨睜開惺忪的睡眼,先是側頭看門口,門還閂著,沒事兒。但是奇怪啊,自己明明沒有拉燈,怎麼會有光?怎麼能看得見東西?!她把目光往回移動,終於看見了,光來自自己的身後,因為她是躺著的,所以光是在頭頂的。然後她便看見了,炕的對面是兩張沙發,沙發的中間放了一隻茶几。而此刻,其中的一個茶几上坐著一個人!!她首先看到的是這個人的腳,他應該是蹺著二郎腿端坐著的,那雙腳上穿著一雙嶄新閃亮的黑皮鞋!那個時候有一雙皮鞋還是愛美青年的夢想呢,那雙皮鞋很新很新,還是最流行的上海三接頭款式。然後看到了那個人的褲子,是嶄新的灰色的卡褲子,還燙著筆挺的褲線!然後就是制服,也是灰色的,上下四個口袋,一塵不染的。但是看不到他的頭,是的,無論三姨怎麼仰頭去看,那身體的最上端都是灰濛濛的什麼也看不見,啊!他沒有頭?!!三姨尖叫一聲爬了起來拉亮電燈,一切消失了,什麼也沒有。沙發是沙發,茶几是茶几,門是閂著的,窗戶上矇著遮寒被,房間裡還是她一個人!
  
  這一夜三姨再也沒敢閤眼,也沒有關燈。最後披星戴月地逃回了娘家,跟我外婆講了這件事情。外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只是問:他叫你你答應了嗎?三姨說:沒有。外婆說:千萬不要答應。但是家裡還是要照顧的,因為兩個小時不燒火房間裡的一切都會結冰啊。外婆就叫小舅:小八,今晚去跟你三姐做伴吧!(他排行第八,所以叫小八,他的故事以後再講。)小舅就答應了。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因為小舅來做伴,三姨驚悸的心好歹有了點兒著落。夜幕降臨,姐弟兩個在一個炕上分頭睡去了。誰知又睡到半夜,小舅突然一個跟頭爬了起來,嘴裡喊著:三姐,我不睡了,我要回家!三姐,我不睡啦!!三姨生氣地說:你怎麼了?好好的發什麼瘋?剛十來歲是個半大孩子的小舅連哭帶喊地說:我害怕!!怕什麼?有人往我臉上吹氣!怎麼可能呢?你臉朝向的是墻啊!就是墻裡有人對我吹氣!!天!鬧翻了,最終三姨還是連夜把哭啼啼的小舅送回了家。而三姨也從此住回了娘家,直到姨夫回來以後,兩個人拼死拼活地蓋了新房子,把原來的老房子拆得片瓦不留了。
  
  新房子蓋起來以後,搬家時那個賣房子的老頭才說:小李子啊,有件事情我沒跟你們說,你們住的就是原來鄭老師上吊死的那間宿舍啊!看你們當時特困難,急著要房子,又怕你們害怕才沒有說。三姨的臉當時就嚇白了。她記得在鄭老師死後在停屍間裡的時候,她曾經偷偷地趴門逢看過,那雙閃亮的皮鞋就套在他的腳上啊!
  
  講到了鄭老師,就不得不說說他的故事了。聽媽媽講過很多回,原來鄭老師是她的班主任老師,年紀輕輕的,還很高大呢,人都叫他鄭大個。但是他卻上吊死了,死得很慘,臨死前穿上了當時最體面的衣服,但是死的樣子就……還是講講吧!
  
  第二個故事:鄭老師的死
  
  聽媽媽說鄭老師其實是從上海下放來的知青,好象是成分不大好。文革的時候多殘忍啊,想想從上海到大興安嶺深處,一個再出色的青年也都會埋沒了。好在鄭老師被安排在學校教書,為人還算隨和,也是個博學的人,日子也就湊和著一天天過了。但知識分子總有知識分子的酸性,所以鄭老師很多時候是不開心的,難免在酒醉之後說出個破格的話來。當時派別鬥爭很激烈,每天廣播喇叭裡都在喊口號,學校也停課了,批鬥會一場接一場,鄭老師也就無奈地下了講台上了批鬥台。誰讓他成分不好又講了錯話呢?他的衣服被扯爛了,漂亮的髮型也剪成了陰陽頭,高高的個子必須要保持九十度的鞠躬狀態向毛主席請罪,一站就是一個上午,還要站在椅子上。但他都咬牙挺過來了。
  
  可是他後來還是自殺了,是上吊死的,據說臨死前他收到過上海寄來的信,大概是女朋友告吹之類的內容吧,沒有人考證,自然也就沒有什麼明確結論,所以他的死也就成了畏罪自殺,再以後就是歷史遺留問題了。
  
  他死了同學們還是很傷心的,特別是媽媽。媽媽曾是他最重視的一個學生,因為家裡窮,他還贈送過鉛筆。媽媽知道鄭老師的屍體停放在學校一個舊倉庫裡,很想去看看。就慫恿三姨跟她一起去。三姨年紀小,架不住連哄帶騙就跟著去了。
  
  那個倉庫的確很破舊了,木板門裂了很大的縫子,還有蟲蛀鼠打的洞。兩個女孩趴在門逢裡往裡望。當時天寒地凍,屍體還沒有腐爛。鄭老師還穿著上吊時的衣服,那是一套灰色的筆挺的制服,當時又叫列寧服,很講究的,只有婚禮上才穿,而腳上就是穿著那雙烏黑閃亮的牛皮鞋。鄭老師個子很高,那身子底下的破門板不夠長,所以有半截身子是沒搭在板子上的,但是因為挺了屍,所以感覺憑空飄著了一般,很怪異也很恐怖。更恐怖的是鄭老師的舌頭都吐出來了。聽說上吊死的人如果繩子吊在喉結上面,舌頭就不會吐出來,但是死得慢些;如果繩子吊在喉結下面,舌頭就會吐出來,死得雖然難看,但死得會快些。看來,鄭老師是真的想快快死去啊!
  
  媽媽膽子大些,看得也更仔細些,她說,可能由於停放的時間很長吧,鄭老師的鼻子都被老鼠嗑了,殘缺了一個洞,黑乎乎的,很可怕……
  
  
  文革的時候那麼多冤假錯案,自然會有很多稀奇古怪啦,鄭老師後來火化了,骨灰被家人來取走的,哭得真是淅瀝嘩啦的。唉。好了,不說他了,還是回頭講別的。就說我的大姨經歷的故事吧。她是家裡的老大,最早參加工作的,先是在一家托兒所看小孩,後來調到食堂開票,再後來就進了百貨商店當售貨員賣布。現在的商業公司那時侯的商業局可吃香了,因為什麼都是計劃供應的,想買東西不容易啊,售貨員就有了特權似的。大姨很高興地跳出了農門,沒結婚之前就住在商業局的宿舍裡,宿舍裡還住著個同事好象叫小劉吧,負責賣土特產。事情就從小劉的戀愛說起——
  
  第三個故事:《破碎鏡子中的長髮鬼影》
  
  小劉性格內向,爸爸是鎮上的一個幹部,所以有點兒小姐脾氣,經常跟家裡人鬧彆扭,所以乾脆從家裡搬出來了,住進了宿舍。也難怪,她那時二十四、五歲了還沒有對象,在當時算是大齡青年了,背後風言風語多著呢。人們說是因為她長得醜所以才找不到對象的,人們的嘴巴損啊,不過她也的確又黑又醜,塌鼻梁,小眼睛,厚嘴脣,再加上小姐脾氣,自然不大討人喜歡了。不過她倒是有一頭秀髮,黑黑亮亮的,平常結兩根麻花辮子背在腦後,晚上回到宿舍就披散開來,在鏡子中自我欣賞著,一照就是半個小時。
  
  她跟大姨的關係並不融洽,也很少談心,兩個人就個顧個地上班、休息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了。有一天她很晚才回來,回來後很興奮的樣子,難得地跟大姨聊起天來。原來有人給她介紹了一個男朋友,在糧食局上班的,小夥子還不錯,她比較中意。大姨就祝福了她幾句。她說:不知道他看得上我不,我也不好意思問,不過他總是盯著我的頭髮發呆,看樣子他喜歡我的頭髮。小劉從此就更愛惜自己的長髮了。每天回來就梳啊梳的在鏡子面前呆得更久了。也難怪,待嫁的女兒心嘛!
  
  事隔不久的一天,小劉約會回來了,臉色很陰沉。大姨沒敢問她什麼,洗涑完畢之後分頭睡去了。半夜的時候大姨突然被小劉痛苦的呻吟和叫喊驚醒了。一看,小劉正在自己的床上翻來滾去的,閉著眼睛叫。大姨忙下了床叫她,把她推醒,問:你怎麼啦?!
  她失控地抓著大姨的手,叫:好可怕!好可怕啊!!
  大姨問:什麼好可怕?
  小劉說:我剛才看見一個人進來了!
  大姨看著四周,又打開電燈,說:沒人啊?
  小劉說:我明明看見一個人推開門進來了,拿著一把剪刀來剪我的頭髮——那個人、是、是我自己!!
  大姨也嚇了一跳,連連說:怎麼可能呢?你做噩夢了。
  她穩住了精神,渾身都是汗水,說:可能是吧,但我怎麼也醒不過來,好象被人壓住了似的。
  然後她才說自己今天約會的事情。原來那個小夥子竟然是不喜歡她的長頭髮的,因為他以前的一個女朋友也是長頭髮,但把他拋棄了,他心裡很反感。他今天要求小劉剪成短短的運動頭,小劉沒答應,結果兩個人不歡而散了。
  大姨忙勸慰了她幾句,讓她不要想得太多了,因為心情不好了才會做噩夢的。忙倒了大半夜,兩個人才又睡去。
  
  過了幾天,小劉更憂鬱了,上班的時候無精打采的,下班回來就對著鏡子發呆,拿著剪刀對著自己的頭髮筆劃來筆劃去的,想剪難剪的樣子很猶豫。大姨知道她的小姐脾氣,就沒敢多問什麼。結果又過了幾天,那個小夥子竟然和小劉提出分手了!分手的理由就是她不肯剪髮。大姨猜想這只是個藉口,小夥子肯定是不喜歡小劉的性格或者外貌的,但是小劉想不通。她性格又是那麼內向,長得又是那麼自卑,年齡又不小了,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講是難以承受的。所以她瘋了似地在宿舍裡哭鬧,吵得大姨沒辦法就到其他當地同事的家裡去睡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大姨回來,剛推開宿舍的門就尖叫了一聲!啊!小劉自殺了!!是的,小劉死在了鏡子旁邊,長髮遮住了她恐怖的臉。大姨本來以為她趴在桌子旁邊睡著了,就過去推她,結果手一碰她,那頭髮就齊刷刷地掉了下來,原來她全剪斷了,然後用斷發遮住了臉。那把剪刀就丟在旁邊的地上,上面粘滿了血跡,血也凝在的桌子上,她的身上。她就是用這把剪刀剪斷了自己的咽喉的!她還留了一封遺書,上面大概寫了很多為什麼為什麼的想不通的話。
  
  那塊圓鏡子也破了,上面裂了一條縫。人們把小劉抬出去以後,房間被清掃了一下,鏡子就丟在門後面角落的垃圾簍子裡。大姨也不敢再在這裡住了,就慌忙地搬東西。收拾完東西她剛想走,猛然回頭卻發現垃圾簍子裡的鏡子面上一閃一閃的。大姨禁不住好奇地看去:破碎的鏡子裡,一個長髮的影子由模糊變清晰,正在顯現!!
  
  大姨驚叫著扭頭跑去了!把鞋子都跑丟了一隻。
  
  事隔多年大姨還堅持說自己那時侯是產生了幻覺,但這幻覺也夠可怕的了,所以一提起來她都會神色緊張,甚至都會失眠的。不過還好了,那片宿舍很快就被夷為平地了,商業局在那裡建了一個大倉庫。大姨其實也沒有離開商業局,後來就成了商業公司的經理。不過,她從來都不到那個倉庫裡面去。
  
  肯定還有啦,要不然怎麼叫系列故事講播呢?下面就講些瑣碎的小片段吧,這也都是生活中曾使我和我的親人疑惑的。在網上我發過很多文章,只有一次提到過我的爸爸,就是在“情感天地”獲得徵文一等獎的那篇,其實我不願意提起他,還因為他的命運很悲慘,而且,他的雙腿是斷的。
  就講這個故事吧,名字是——
  
  第四個故事:《斷腿之前》
  
  爸爸是個煤礦工人,在井下挖煤既辛苦又危險,從記事的時候起我就習慣了奉媽媽的命在山坡上等他下班,把他迎回來吃晚飯。如果有時候過了下班的時間很久人還沒回來,家裡人都擔心得要死。那時候沒有電話,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心裡總是懸著。我也習慣了看爸爸滿臉煤灰髒兮兮的樣子,因為周圍的鄰居都是一樣的。
  
  愛美愛乾淨的媽媽總是想方設法地創造著生活,有一次竟然託人要來一盆九月菊來養。在家鄉菊花是鮮見的花卉,雖然那盆花拿回來的時候病病歪歪的象一棵小蒿子,大家對它還是充滿了希望。它會不會長大呢?開花是什麼樣子的?是什麼顏色什麼味道?會不會象賀年卡上的照片一樣漂亮?澆水、施肥,盼啊、等啊,天氣很快就冷了,樹葉落了,秋天到了。可是菊花除了長高了長得粗壯了以外,一個花骨朵兒都沒有。我都快等得不耐煩了,不是說九月菊嗎?都十月了還不開花呀!後來送花的人告訴媽媽,養菊花得掐尖兒!把長得最快也最嫩的枝椏頂尖掐了去才能開花的。那正是十月中旬的日子吧,媽媽嘗試著掐了尖兒。果然,第二天,那些掐了尖的枝椏下每個分節的窩裡都發出了花苞,小小的,但長勢喜人。
  很快菊花就要開了。當時爸爸上二班。(原來24小時生產的煤礦是分三班倒換的,二班是16:00—24:00的時間段。)那天我們都睡下了,聽媽媽說她在朦朧中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她睜開眼睛,看見月光下那菊花開了,那“啪”的一聲竟然是菊花開放的聲音。那菊花很美,就象是電視裡那銀絲盤卷的那種,很多瓣,藕荷色的,婀娜多姿。可不知道那花開了以後,媽媽的心裡就很不安寧了,總有種不祥之感。正翻來覆去地時候呢,單位的同時把爸爸摻扶著送回來了。原來爸爸在井下不小心被石頭砸了腳,腳趾頭受了傷。這屬於輕傷,便休息了半個月。第二天我們都看到了盼望已久的菊花的美麗,但每個人臉上也都沒有了快樂的生氣,因為爸爸傷了。很奇怪的是那菊花只開了一朵,其餘的花苞全落了。等爸爸傷好的那一天,也正是那朵盛開的菊花凋零的時候。
  
  轉眼就過去了一年。這一年裡一切還是老樣子,基本上沒什麼改變。當時誰也沒有把菊花開和凶兆聯繫到一起,可轉眼到了花開的季節了,家裡的小問題總是接連不斷地出現了。那盆花經過一年的茁壯成長,九月剛至就開花了,一朵一朵的,都是逢在爸爸上二班的夜晚開放,而每開一朵,媽媽的心裡就會敏感地有些異樣,爸爸下班不是手背擦破了皮,就是手指扭傷了,還有一次是額頭被飛起來的石子打出個包來。這段時間真是倒霉啊。
  這一天晚上爸爸又去上班了。我和媽媽、弟弟坐在房間裡看電視。記得當時播放的是台灣拍的《一翦梅》吧?當時年齡小看不懂劇情,一會兒就睡著了。睡前還看了看窗台前的那盆菊花呢,一共十三朵微微欲放的。半夜裡突然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媽媽在哭,而窗前的菊花全部盛開了!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那盆開得那麼熱鬧的菊花,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那樣漂亮的花,每一朵都象拳頭那麼大,花瓣勾著,淺淺的紫色,太嫵媚了。我又奇怪地問媽媽為什麼哭?媽媽才告訴我們,剛才有人來送信了,爸爸被送進了醫院,兩條腿全部斷了。
  
  爸爸是在井下工作的時候被失控的礦車飛奔下來撞到的,那礦車先是撞倒了巷壁邊的木樁,然後飛起來的木樁撞到了腿,當時人就昏了,臉色鐵青,人們以為傷了內臟,那就離死不遠了。送到醫院檢查以後發現只是兩條腿傷了。右腿膝蓋上的圓骨頭(對不起,我不懂專業術語)被撞掉了下來,膝關節骨折了,筋斷了四根。左腿的傷比右腿輕些,但也很恐怖。當時家鄉的醫療水平很有限,同樣的傷基本上都留下殘疾了,聽大人們議論說,完了,這下慘了,肯定……我們惶惶不安著,不敢看媽媽的臉色。後來就動了手術,還有朋友從外地贈過來一些記不得名字的特效藥。爸爸兩條腿上的刀疤很長,象一隻巨型的蜈蚣也象是條大拉鏈似的,而右腿膝蓋上的圓骨頭是打了兩個洞然後用鋼絲綁上去的,斷了的筋也是用鋼絲穿起來接上的,走路回彎時都能聽見“咯吱咯吱”金屬摩擦般的響聲。爸爸住院住了將近三個月,後來拄著拐杖回家修養了。家裡人忙了這段時間,都忘了照顧家裡的一切。回來後才發現一切凍得硬邦邦得沒了生氣,連爐子裡面都掛了霜,但奇怪的是那盆菊花竟然沒死,而且開得越發生機勃勃了。媽媽左想右想都不是滋味,乘人不備的時候,便把那花端出去扣到垃圾堆去了,踩了很多腳。說來也奇怪,不久後爸爸就好了,雙腿恢復得好得不可思議,雖然是斷了重新接上的,走路的時候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但那鋼絲還是留在裡面的,本來說傷好後需要再做手術取出去,不過一直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而耽擱了。直到他死的時候,還在他身體裡留著……
   
  唉,講起這些事情來不免有些傷感,所以就此打住吧!那麼就講講別人的事。說誰呢?前面講過我大姨的恐怖經歷,多少有些離奇,接下來就講我大姨夫的經歷吧。不離奇,但是很慘痛。
  
  第五個故事:《捕獵的慘痛代價》
  
  大姨夫曾經是我們這個工農家族裡學歷最高的人——中專畢業,在煤礦裡做技術員,連我的名字都是他取的呢。他家境貧寒,小時侯讀書只有一條褲子穿,晚上洗,白天穿,真是很艱難。也許就是這個原因吧,他從小養成了節儉的習慣,嘴巴也很讒。長大成家以後也是這樣。當時改善生活的條件有限,但自然環境比較寬鬆,大興安嶺的森林、湖泊裡的野味是取之不絕的嘛。所以他還有一個愛好,那就是捕獵。
  大姨夫可不是個文弱書生,捕獵的著數多著呢。沒有獵槍他就挖陷阱、下套子,也無泡子裡面打魚。陷阱可以捕獲野豬、兔子什麼的,而套子則可以套住馬鹿。馬鹿是一種體型較大的鹿,在當地又叫狍子,“傻狍子”說的就是它,跑得很快,智商低,愛在白樺林裡出沒。獵人們下的套子很簡單,用一根鋼絲拴在一棵粗壯的樹幹上,估計高度差不多,做一個活扣兒。在密密叢林裡很難發現。狍子一不小心就鑽進去了,越是掙扎捆得越緊,直到精疲力竭為止。捕獵的方法簡單但比較奏效,記得小時侯經常能聽到大街上有“賣狍子肉咯!”的吆喝聲,現在少了。
  
  那一次姨夫乘公休日下好了套子,下一個公休日的時候便去看看運氣,一個人鑽到林子裡面,走了很遠。遠遠地看見套子裡套住東西了,心裡很高興。走近一看大吃一驚。原來套住的不是狍子,而是一隻“黑瞎子”。黑瞎子是一種森林棕熊,但是人們不知道它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只知道它很凶猛,當地關於它的傳說也不少。(以後有機會再說)這隻被套住的黑瞎子受了傷,被鋼絲緊緊地勒著,已經死了。它又髒又大,大概有四百斤重,姨夫根本沒辦法把它弄回來。想了想就弄開了套子,把它給肢解了,挑揀一部分裝在隨身的袋子裡,另外的肉用鐵絲一塊塊系好,浸在樹林旁邊的一個水泡子裡,做好了記號,計劃著明天來取。
  第二天一早,姨夫和一個身強力壯的朋友拿著大袋子來到森林裡,按著記號靠近了水泡子。朋友抬眼望去,說:怎麼有人在撈肉?姨夫也看見了,很奇怪。再走兩步兩步,一下子看清楚了。那哪裡是人呢?分明是另一隻更高大的熊在撈水裡的肉!一塊又一塊地抓上來,撈得正起勁兒!那隻熊也聽到了響聲,抬頭便看見了兩個活人,那小眼睛都是紅的。姨夫叫了一聲:不好!兩個人扭頭就跑,那隻熊立即丟下了肉追上來了。山裡面雜草叢生,根本沒有路,蜘蛛網鋪天蓋地的。熊越追越近了,要是被它抓住就沒命了啦!姨夫突然想起了一個主意,兩個人立即分頭往兩個方向逃去。那隻熊很笨,先是追姨夫,追了兩步又回頭追那位朋友,追了一會兒又返頭去追姨夫,結果追了一氣誰都沒追上,就放棄了。就這樣兩個人才逃了回來。跑回家以後姨夫被樹枝刮得遍體傷痕,累得渾身散了架一般。他本來斜挎著一隻帆布軍用挎包,那麼寬又結實的挎包背帶掛在的樹枝上都被他給拉斷了,可見真的是拼了命。姨夫從此發了誓再也不上山下套子了。這件事沒親眼見到,聽他說也嚇得出了一身冷汗,好險啊!不過姨夫還是沒記性,過了沒多久又去捕魚出了事兒,這回可是血淋淋的現實了!
  
  當地北邊有個大水泡子,每年秋天過後裡面都有魚,有草魚、胖頭魚什麼的,又大又肥,味道鮮美,人們都到那裡打撈。剛開始的時候劃著筏子撒網、下掛子,後來不知道是誰發明了用炸藥炸魚。就是把火藥引燃了以後丟到水裡去,“砰!”地一聲水花四射,那些被炸死的或震昏了的魚過一會就翻著白肚皮漂上水面任人打撈了。姨夫利用工作之便偷了采煤用的雷管火藥回來,攢夠了就出發了。
  前幾次收穫不小,他很開心,這一次便加大了藥量。做好一切準備之後選了一個好位置,引燃了炸藥包。導火索比較長,燒著燒著,姨夫剛想丟出去卻發現火熄滅了。他沒有鬆手,準備再點一次。就在他想拿火柴的一剎那,炸藥包一聲劇響在他手了爆炸了……那狀況真慘!姨夫的右手臂立時就齊刷刷從胳膊肘被炸飛了,左手手指也炸掉了兩根半,滿臉是血。人就昏死過去了。後來是一個附近看守麥地的老人發現了情況才跑過來救了他一命。當時撕破了一件襯衣把他的斷臂傷口緊緊勒住才止住了血,鮮血染紅了半個泡子的水呢!
  
  後來姨夫就成了殘廢,再也不能去捕獵了。我還問過他後不後悔,他只是笑笑,不說話。
  
  
  前年姨夫因腦溢血去世了,我比較想他,忘不了我的名字還是他取的呢。時間過得真快,現在講起這些事來都象是講陳年舊夢一般。我還有個叔叔死得比較離奇,不過他不是我的親叔叔,而是我爸爸的好朋友。他們三個人情同兄弟,後來就按當地風俗磕頭結拜了,我就叫他二叔了。講起來跟武俠小說似的吧,但卻是真的。下面就講講二叔的事。
  
  第六個故事:《奇異的火災》
  
  看這個名字就知道二叔是死於火災的,我不是目擊者,但二叔的確死於這場大火。
  二叔家住在一個被我城做為“世外桃源”的地方,我曾經以這個地方為背景寫過一個中篇小說《夢留煙雪》,地理環境和景色就不再囉嗦了。總之當地是個只有十來戶人家的小村子,每家都有很寬闊的院落。二叔家以種植木耳和蔬菜為生,日子過得安穩又平淡。
  
  出事的時候是個秋天,地裡的莊稼剛收完。當晚二叔與二嬸吵了一架,二嬸哭得一塌糊塗,兩個孩子陪同她到鄰居家去了。二叔喝了酒,一個人在家裡發酒瘋。半夜的時候突然著起火來。二嬸與孩子和鄰居們跑回來的時候,房子已經燒得塌了架。二叔就被燒死在房子門口的倉庫裡了。
  但事後留下了很多疑問。
  
  火是怎麼燒起來的呢?因為離開家時二嬸和孩子都清晰地記得晚飯吃過了,爐膛裡一點火星都沒有。炕也沒燒呢,那麼火源是什麼呢?
  要不就是二叔抽煙引起的?二叔的確有抽煙的習慣,但後來在現場並沒有發現煙頭、火柴等物品。
  而且二叔死在房門口的倉庫裡,那倉庫裡還放了兩個大油桶,是給自家的四輪拖拉機儲備的。油桶被燒得變了形,裡面的油滾燙的,竟然沒有著火。
  那火災來得快去得也快,人們剛看見火星和濃煙,趕過去還沒來得及撲救,房子就燒塌了,然後火就滅了,不是很奇怪嗎?
  收拾二叔的殘骸的時候,二叔一米八十多的軀體竟然只剩下短短的一截兒了。還有人說二叔的頭髮都化成了灰,光禿禿的腦殼上看見了一個圓洞,象是被人用錘子之類的東西敲出來似的,又是怎麼回事呢?
  難道是有人謀財害命故意縱火嗎?藏在米袋子裡的鈔票倖免被燒毀,竟然分文不少。
  二叔是因為一時想不開而尋短見自殺的嗎?
  還是有別的原因呢?
  
  總之二叔已經死了。這件事也就成了懸案。
  後來二嬸好象改嫁了,兩個孩子也都有了各自的生活。爸爸死了以後就斷了聯繫,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樣了。二叔的葬禮是媽媽去參加的,替我給二叔敬獻了花圈,也留下了深深的疑惑。
  呵,今天提起來我還是有種莫名其妙的驚悚。按宿命的說法是跟爸爸結拜的幾個人命都不好,都是四十幾歲就死了,有的死於非命,有的死於突然的病發,汗……
  說著說著又想起一件事來,那是弟弟所經歷的恐怖一幕……
  
  第七個故事:《井房子門口的紅燈籠》
  
  爸爸出工傷斷了腿以後,就不能從事重體力勞動了,便從井下調到了井上,礦上給他安排了新的工作是看井房子。
  
  在沒安裝自來水的舊居民區裡,人們的生活用水有兩個來源。一個是到生產區去挑從井下抽上來的地下水,那水冰涼的,是為了保障井下采煤作業的正常運轉用水泵抽上來排放的,晝夜不停。另外就是到那個井房子的轆轤井裡去取水。那口轆轤井是專門為了居民用水打的,打了三十多年了吧,大概有二十多米深。那井壁上用厚木板拼著一條條排上來,經年水浸,上面長滿了青苔。轆轤上纏著粗麻繩,圓木的轆轤被磨得黑亮,勒出了一道道深溝。往下放空鐵桶時那聲音很好聽,“叮叮噹當”一路到底,然後“啪!”地桶進了水。小時候經常到裡面去玩,但不敢趴在井口往黑乎乎的井裡看。
  為了保護這口井單位在井上蓋了一座小房子,因為冬天特別冷,房子裡就要時常燒爐子取暖,否則水就結冰了。爸爸的工作就是看這口井。很多次看見爸爸腰纏粗繩被人用轆轤送到井底下去,用尖鎬刨那些結在井壁上的冰,很危險也很奇妙。冰結得很快,總要保持一個水桶口大小的口子才能讓人們打上水來。再往後天更冷了,井就乾了,人們才停止使用。
  
  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燒火,那一天正是大年三十。春節聯歡晚會開播之前爸爸喝酒喝得多了些,頭暈,想起要去井房子填煤,但力不可及了。就叫我和弟弟去代勞。我偷懶些,就許諾把我的爆竹多分給弟弟,讓他自己去。反正活兒也不累,就是用爬犁拉一筐煤,到了填在爐子裡就行了。不過天色已經黑了,各家門口都掛起了紙糊的紅燈籠,顯得格外喜慶。
  嚮往著爆竹的弟弟拉著爬犁去了。路程來回大概半個小時就足夠了,可我等了十五分鐘左右還是覺得不放心,急忙趕著過去。剛一推門就被一個人撞在了懷裡!我定睛一看是弟弟。年少的弟弟臉色慘白,額頭上全是汗水,嘴脣抖動著說不出話來了。我忙問他:“怎麼啦?!”
  喘了兩口氣,弟弟才說:“咱們家往井房子門口掛紅燈籠了嗎?”
  我說:“沒有啊。”
  弟弟又問:“那貼對聯了嗎?”
  我說:“也沒有啊!”
  弟弟頓時傻了一般,呆呆地說:“我剛到井房子門口還沒進去,就看見井房子門口貼了一副大紅對聯,兩邊還站著兩個小孩,都拎著大紅燈籠站著,一動不動……”
  我害怕了,說:“別胡說!”
  “真的,哥!”弟弟哭腔說:“真的,我看見了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都拎著燈籠一動不動地站著。我還沒看清楚呢,他們的頭一晃就掉下來了……”
  嚇得我一把拉住了弟弟,躲回到房子裡,閂上了門。誰也沒去井房子填煤了。
  
  第二天爸爸問我們有沒有去做事,我們都不說。他就自己過去了,我們跟著他到了井房子。在門口一看,哪有什麼對聯燈籠的呢?不過井裡面倒有一個人。
  是我們鄰居小楊子的老婆,有點神經不正常的,昨天兩口子吵架了,她跑出來投井尋死。結果被卡在井壁上的冰包上了,上不去也下不來,在井裡面一聲聲地哀號著……i
  後來小楊子的老婆被救了上來,再後來她還是吵完架喝敵敵畏死了。不過那口井也再沒人用了,就被填死了。井房子拆了以後,爸爸徹底失業了,礦上照顧他,又把他安排到工人浴池去值晚班。接下來的故事就發生在工人浴池裡。
  
  第八個事故:《泡在水裡的男人》
  
  北方民居不是家家都有浴室的,工人們要洗澡就得到一個公共浴池去。因為洗澡的人很多,所以浴池從早開到晚,直到半夜才關門。爸爸的工作就是每晚清洗完水池子以後,在門口的值班室睡覺。
  這個工作相對比較輕鬆,是兩個人輪班的。爸爸也利用工作的方便,洗完水池子以後就放一大池子清水,獨自一個人洗個痛快澡。那個大得象游泳池一般的白瓷磚水池子一個人用多美啊!
  
  一天爸爸又象往常一樣扯著皮管子把池子刷洗乾淨了,然後擰開水龍頭放了滿滿一池子水。他插好了門,熄滅了該熄滅的電燈,開始脫衣服。四周靜極了,空盪蕩的更衣室裡只聽得到滴水的聲音,一排排長椅子在昏暗的燈光下拖著長長的影子,空氣裡散髮著異樣的潮濕味道。
  爸爸剛想脫褲子,猛一回頭,看見一個光著身子的男人走過去了。站在池子邊上用腳試了試水,然後就坐到了水裡。爸爸只看見他的背影,不知道是誰,就喊:“喂!誰呀?下班了怎麼還來洗澡?”那個人也不理睬,頭也不抬,仍坐在水裡泡得很舒服的樣子。
  爸爸有些生氣了。那一池子水是給自己放的,他卻連個招呼也不打一聲就去洗了。也不知道買澡票了沒有。於是爸爸又喊:“說你呢!也不看看幾點了?買票了沒有?!”說著就往池子方向走。
  剛走了兩步,爸爸猛然停住了,莫大的恐懼頓時涌了上來。天!門是在裡面插著的,窗戶也是關著的,他怎麼無聲無息就進來了呢?還有……那個人走路的時候好象根本沒抬腳……
  爸爸激靈一下猛地跑了出去,到了門口一推電閘,頓時房間裡的燈全亮了!再看,那池子裡根本沒什麼人影啊!
  難道……爸爸毛骨悚然,抓起衣服就跑出去了,回到家裡心還在“撲通撲通”激烈地跳著,那一夜也沒有值班。
  
  後來爸爸就千方百計要求換工作了,也不肯說明真正的原因。不過另外一個值班的人卻不以為然,甚至還說過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呀,讓他洗唄,常來!”
  真是嚇死人。
  說到這裡,大家不要奇怪了,我爸爸雖然只活到四十三歲,但的確換過很多份工作。離開浴池以後,他又到學校裡去打更了。這是他最後的一份正式工作。後來發生了一件事情,他便停薪留職了。那麼在學校的夜晚又發生了什麼呢?
  下面就來說一說——
  
  第九個故事:《砸碎玻璃的聲音》
  
  我們那裡的學生特別頑皮,小學與初中在一個大院子裡,教室是一棟棟平房,在學校打更的工作內容就是每晚打著手電筒檢查一下教室門窗是否鎖好關好,防火防盜什麼的。說來也巧,我的大姨夫(就是打獵造成殘疾的那個)後來也被照顧著安排在學校裡打更,不過負責的是中學校區,這樣兩個晚上沒事就可以喝酒下棋了。
  有些搗蛋的學生或社會小青年喜歡沒事找事兒,有個發泄的方式就是砸學校的玻璃。雖然校區外有鐵柵欄圍著,但是平房的窗戶比較低,動不動就飛來一塊磚頭把玻璃給砸碎了。有時候爸爸和姨夫半夜三更還得拿著手電筒巡視一周,也有追著“破壞分子”在校園裡團團轉的滑稽的事兒。
  
  有一天不知怎麼回事兒,爸爸睡得特別死,天都大亮了還沒睜眼,就被校長罵醒了。校長是個女的,嗓門特別高,大罵更夫是豬。爸爸一看也傻了眼,原來有一個班級的三扇窗戶上的玻璃竟然一塊沒剩全被砸成了洞,地上一片碎玻璃渣。怎麼可能呢?那麼多玻璃啊,砸也得砸半個小時,而且是深夜的時候,砸玻璃的聲音應該是很刺耳的,怎麼會悄無聲息地碎了呢?爸爸記得午夜一點多鐘他上廁所的時候還順便看了一圈,根本沒有什麼可以現象,難道有人連覺都不睡來砸玻璃嗎?真無聊!
  結果總務室來人重新裝了玻璃,錢在爸爸工資裡面扣除了。爸爸打定主意一定要搞個清楚,白天就養足了精神,晚上早早做好了各種準備。這一夜風平浪靜的,爸爸和姨夫又不知不覺地睡著了。早晨醒來的時候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更糟糕了,又有一個班級窗戶上的玻璃全被砸碎了,而且更奇怪的是三扇窗戶一共有四十八塊玻璃,每塊玻璃都是碎了一半在地上,留了一半在窗框上的。這件事情成了當地的新聞,越傳越邪,搞得學生們都不敢上課了。
  奇怪的是怎麼會沒聽到聲音呢?為了“破案”爸爸甚至和姨夫做了個實驗,親手去砸玻璃。那尖銳的玻璃破碎聲音在深夜的打更室裡都能聽得清楚,更何況一下子碎了那麼多呢?
  學校還到派出所去報了案,結論是說學校得罪了什麼人,有人進行打擊報復,而且是集體行為。也就是說,一幫人一起丟磚頭同時砸玻璃,但怎麼會砸得那麼準那麼巧呢?現場為什麼也沒有磚頭呢?解釋不清楚。不過這又不是什麼大事,所以結果就是學校花錢做了一個個四方的大鐵網,每個窗戶上都罩了一個防止有人砸玻璃,遠遠看去象監獄似的,真是奇觀。
  
  事情過去了一段時間,玻璃也再也沒碎過,但是爸爸卻更加難以安心了。因為他值班的時候,每當半夜一閉上眼睛,耳邊就傳來“嘩啦!”一聲玻璃被砸碎了的聲音。他慌忙披著衣服跑過去看,轉了幾圈都沒看到有人砸玻璃,也看不到有玻璃碎了。回來以後再一閤眼,又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音,再爬起來去看,還是沒有。就這樣折騰到天亮。
  爸爸被折騰得受不了,所以就毅然決然地停薪留職了。
  
  後來,爸爸因故被人誤傷至死,我在《爸爸》那篇文章裡講過了。
  其實爸爸死後還有些奇怪的事情沒有講,因為覺得有迷信思想在作祟的緣故吧!不過既然市故事講播,就乾脆一併說個完整。在另一個帖子《鬼魅十三針》裡,我講過媽媽長了蛇盤瘡的事兒,接下來就把這個故事裡忽略的細節再講一講。
  
  第十個故事:《蛇盤瘡的前後》
  
  其實在媽媽生蛇盤瘡之前的夜裡曾經做過一個古怪的夢,但是爸爸還沒死多久。媽媽獨自在房間裡睡著,突然看見爸爸回來了,還穿著平常穿的衣服,站在炕邊上叫:“喂,喂!你看看我這身上長的是什麼?”說著撩起衣服來給媽媽看。睡夢中媽媽看見他腰身上全是紅色的水皰,就說:“不知道是什麼。”爸爸說:“那怎麼辦呢?”媽媽說:“怎麼辦?去醫院吧!”剛說完就醒了,爸爸也不見了。
  天一亮,媽媽就發現自己的腰上長了蛇盤瘡,疼痛難忍。這說過了是我用毛筆寫了字以後才好的。
  
  隔壁的劉姨是個熱心腸的人,在我還沒有給爸爸上墳之前曾經過來探望,說是爸爸的魂不願意離開家,所以折騰這些活著的人,她願意幫忙送一送。
  那就送吧!怎麼送呢?
  那一天劉姨安排我們買了祭奠用的酒菜,在房子正中供上了,自己手拿一把掃帚進了門。她讓媽媽背朝門口的方向躺著,手腕和腳脖子上都纏了紅繩子。然後她就用掃帚四下裡揮舞著,象掃空氣一般一邊掃一邊念:“你快走吧!他們孤兒寡母的三個多可憐啊!別再難為他們了!”還說:“你已經死了,不管有多麼大的冤屈來世再報,你走吧!”就這樣掃著,撒著五穀,從裡面掃到了門口,然後一把把門關死了。
  在門口劉姨讓我在地面上畫了一個圈兒,然後跪在地上燒黃紙。我跪在那裡一張張燒著紙,想起爸爸活著的時候那些愛恨情仇,心裡面的感受真的是太複雜了,眼淚也止不住地掉了下來。說來也奇怪,那天本來沒有風,我正燒著紙,突然憑空地卷起一陣風來,那些紙灰和火苗就在我眼皮底下被風卷了起來,然後轉著,打著旋子,飛了出去,在院子裡飄散了……
  我倒是沒有害怕,只是覺得很奇怪,看著那些紙灰飄呀飄的。
  
  劉姨收拾完了回家以後就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病,躺在那裡動彈不得,修養了很長一段時間才好。我拿著禮物去看過她好幾次。
  
  好了,有關爸爸的故事就講到這裡吧,剩下的等想起來再說。那麼就回過頭來說說其他人吧。說什麼呢?我的爺爺倒是該說一下。他不是我的親爺爺,親爺爺在我爸爸八歲的時候就死了,聽說有畫像,但我沒見過。這個爺爺是爸爸的繼父,記憶裡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兒,在抗美援朝時當過兵,後來不知怎麼回事兒就到了大興安嶺當了煤礦工人。我記得他的時候他已經退休了,喜歡打牌,也喜歡打獵。
  
  第十一個故事:《流淚的黃狐狸》
  
  “黃皮子”是一種野生的黃色小獸,有點兒象狐狸但更象黃鼠狼。北方農村裡有很多關於“黃皮子迷人”的故事。說這種東西能蠱惑人做出不可思議的事情。人們都懶得沾惹它,但爺爺不怕,還專門抓它,抓了剝皮,肉也吃下去。
  據說有一次爺爺又帶著捕獸夾子背著火藥槍到山裡轉悠,沿著冰封的河道走著,看見旁邊的雪地上有淺淺的成行的爪子印。那就是黃皮子留下的。他一路追蹤,終於在一個山坳裡發現了窩。爺爺舉起了槍,瞄準,還沒扣扳機,突然驚奇地發現那隻黑嘴巴黑鬍子的黃皮子不但沒有逃走,反而對著槍站了起來,兩隻後腿撐著身體,前爪子象人作揖一樣縮在胸前,那黑亮的眼睛眨動著,竟然往下掉眼淚,喉嚨裡“吱吱”地叫著,象是哀求。這時候爺爺才發現在它的身後竟然藏著兩隻剛出生不久的小崽。爺爺毫不含糊地開了槍,把母獸打死拎走了,把那兩隻小崽也給抓了回來。
  
  家裡人把兩隻小崽養在倉房裡,倉房裡堆滿了舊物和糧食。從此以後左鄰右舍都不得安寧了。不是丟雞就是丟鴨,衣服被咬了洞,一些體質弱的人也發癔症,滿地打滾,不分時間時間地點滿地大小便。爺爺也總是突然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病,要麼就是鼻子出血,流個不停,要麼就是查不出原因的渾身浮腫,腫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後來兩隻小黃皮子突然失蹤了,人們的生活才平靜了下來。
  
  爺爺死以後的樣子很恐怖。所有親人瞻仰遺容的時候我看過一眼,終生難忘。他的兩腮瘦得塌陷下去了,只剩下一層皮似的,所以顴骨特別高,嘴巴也顯得又尖又長,樣子活脫脫地象個狐狸。而他的雙手總是蜷縮在胸前。作揖一般,怎麼按也按不下來,蓋著白布的時候都撐起了一個包來。
  送葬的人在山裡埋土的時候,突然看見草叢中竄出兩隻黃皮子來,並不怕人,在墳頭轉了幾圈後撒腿向遠方跑去了。兩隻黃皮子一邊嘶鳴一邊互相用長尾巴互相拍打著對方,好象在歡慶什麼似的。
  
  有人問我:紅袖,你怎麼有那麼多故事?都是從哪裡來的?前面我說過了,有一些是親身經歷的,也有一些是聽說的,我只是整理了一下。做熱線工作的時候聽友也說過我是個特別能講故事的主持人,我想裡面大概也有遺傳的因素吧。據說我的親爺爺是個農民,也是個說書的藝人,農閒的時候鄉親們都聚到他家裡去聽他說書,那地下炕上坐滿了人。我倒是沒有考證過。下面的故事是我聽來的,是我的同學小劉的親身經歷。
  
  第十二個故事:《同學小劉的夢》
  
  同學小劉在學校裡是我的好朋友,後來一起在外打工,互相照顧。不久前才回家結婚去了。那時候除了兩小無猜之外,可能也有惺惺相惜的成分吧!因為小劉也比較慘,十多歲媽媽因病死了,此後就成了沒娘的苦孩子。
  
  兒子想媽媽,媽媽也想兒子,那份心情是一言難述的。可惜人鬼殊途,媽媽畢竟死了,想又有什麼用呢?
  那一天小劉又掛著淚滴睡去了,睡夢中感覺有人推門進來,他一看,竟然是媽媽!心裡面悲喜交加,哭喊著撲進了媽媽的懷抱。媽媽也流著淚水,抱著他躺下了,輕輕地拍著他。他一邊哭,一邊摸摸媽媽的手,又摸摸媽媽的臉,說:“媽,我想你啊!”媽媽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只是抱著他不鬆手。小劉摸著媽媽,就感覺媽媽真的回來了一樣。突然,媽媽叫:“孩子,別摸媽媽的腳,千萬別摸,你要是摸了,媽媽就走不了了!”小劉一驚,才意識到媽媽已經死了。心裡又是難過又有點兒害怕,一下子醒了,才發覺是一場夢啊!
  可是那夢是如此真實,讓他一輩子也忘不了。媽媽不在了,被子裡卻還留著體溫呢!
  
  從此以後小劉很嚮往黑夜又很怕黑,也從來不肯摸女人的腳。
  
  奇怪嗎?也許並不奇怪,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但現實中有些事情卻是比噩夢還要難以面對的,比如說某種傷害,比如說某種難堪,比如說……某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悲慘的、凄涼的、痛苦的嘶喊和呻吟。我想那是比我在《古怪的哭聲》裡聽到的聲音更恐怖的吧。
  這個聲音是我媽媽聽到的。
  
  第十三個故事:《頻死掙扎的呻吟》
  
  更確切地說,這聲音是爸爸和媽媽一起聽到的。那次爸爸騎著摩托車帶著媽媽去外婆家,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路上經過一個雜草叢生的山岡。這條路是新修的運柴路,與我先前講過那條山路是姊妹路,方向和連接的城鎮是一樣的。
  摩托車在路上飛馳著,媽媽在後面坐著,突然聽到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傳來了凄厲的哭聲。那聲音就象狼哭鬼嚎,凄涼綿延。穿透力很強,人一聽到就覺得脖根發涼。媽媽很害怕,這時爸爸突然把摩托車停了下來,問:你聽到什麼叫聲了嗎?媽媽惶恐地說:聽到了。是什麼聲音啊?!爸爸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二話沒說發動了摩托車帶著媽媽飛也似的回家了,連頭也沒敢回。
  回到家裡我聽到了爸爸媽媽在小聲嘀咕。想想也真是很可怕。當時媽媽以為是幻覺,但爸爸戴著摩托車頭盔,又集中注意力高速駕駛著摩托車,竟然也聽到了!旁邊的山坡在黑暗種只能看見黑乎乎的輪廓,所以那聲音是怎麼回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
  
  不過這勾起了爸爸的回憶。原來幾年前媽媽因闌尾炎住院的時候,爸爸曾經在醫院裡聽到過這樣的聲音。當時媽媽正在手術室裡開刀,爸爸在外面的走廊上等著,很著急,醫院裡突然衝進了一幫人來。他們推著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進了搶救室以後就散去了。半個小時以後那個血人也被從搶救室裡推了出來,就丟在了走廊上。聽人說這個人是在接頭鬥毆被砍傷了,路人把他送來的,沒有人管其它事情了。而醫生說他已經沒有搶救價值了,就把他丟了出來,但是他並沒有死。爸爸湊近了一看,才知道這個人的頭都被砍開了,頭皮翻著,裡面的腦漿和鮮血混合著不斷往外涌,把頭髮都浸濕了。他的臉被砍了幾刀,傷口的血開始凝固,又熱又粘稠,五官錯位了,鼻子嘴巴都豁出了溝。他被丟在走廊的椅子上等死,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的,不停地一聲又一聲哀號著,剛開始叫得又尖利又痛苦,還罵人,後來就是呻吟,那種頻死掙扎的呻吟。聽到那呻吟聲沒有人不渾身起雞皮疙瘩的。走廊裡的人全都走光了,關上了門。這個人叫到半夜才死,噴了很多血,後來他家人趕來收拾的時候他已經開始發挺了。
  而爸媽今天在半路上聽到的聲音竟然和這種叫聲一模一樣!這能不使人不寒而慄嗎?
  
  後來一個白天,爸媽再一次經過那條路段,又想起了這件事情來,下意識地往山坡上一看,看到了一口嶄新的沒上漆的白棺材。是那種用白樺木板拼釘成的簡易棺材,不知道是誰丟到那裡的,竟然沒有埋,也不知道那裡面裝的是什麼……
  當時我們猜想可能是棺材裡的人並沒有死,而是人之將死就被丟在那裡了,因此才哀號的,不知道哀號了多久才咽的氣。但沒有人敢去看個究竟的。那時侯我們當地施行土葬,講究一點的人家選上好的木材做大紅的棺材,只有那種沒人管或猝死的人才會胡亂地釘個棺材丟到荒山野嶺去的。
  這種事情還有幾例。當時煤礦安全性差,每年被瓦斯熏死的、被冒頂砸死的都有幾個。如果死者是外來民工,家裡人又不在身邊不追究,死了就釘個簡易棺材埋了,多少人連真實姓名都不知道。
  有那麼草菅人命麼?煤礦事故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人說死就死。就在今年的大年三十,我們那裡一個小私人煤窯就一起死了十三個人,不知什麼原因並沒有轟動起來,我就不說了。
  
  回過頭來講故事吧。說幾起發生在我身邊的凶殺案。
  
  第十四個故事:《發生在身邊的凶殺案——奇怪的腳印》
  
  其實高X殺人一點兒也不奇怪,在我們那個小鎮子上他可是劣跡斑斑的。他出生在一個教養缺乏的家庭裡,性格暴烈乖佞,十幾歲時就因為鬥毆被勞教過。後來成了家,他老婆也挺漂亮的。大家都想不通她為什麼會嫁給他,猜想不是威逼就是利誘的。
  後來他們生了一個女兒。但是高X惡性不改,偷雞摸鴨又嫖又賭,他老婆跟他鬧離婚鬧了幾次,都被他恐嚇著逼回去了。案發前他老婆與他分居回了娘家。正是冬天,高X過了幾天吃不到熱乎飯菜的日子,便提著一瓶白酒到了老丈人家裡,誰也不知道他還揣著一把切菜刀。
  那天高X先是跟老丈人對飲,喝得差不多了就要把老婆領回去。偏巧他老婆不在,老丈人堅決反對,高X象笑面虎一樣先是說了些軟話,然後一轉頭突然抽出刀來,對準老丈人一頓亂砍,當時就把老頭砍死了。回頭他又把房間裡的人全都砍死了。包括他小舅子的老婆,當時還懷著孕,連他自己的親生女兒也沒放過,脖子斷了,小腦袋差一點就從身體上掉下來。案發現場血流成河,墻壁上、地板上都是噴上去的血印子,鮮紅鮮紅的,滿屋子都是血腥的味道。
  然後高X就逃了,電視上廣播裡成天播放通緝他的布告,人們惶惶恐恐的,簡直談“高”色變。
  
  那幾天下了大雪,大地一片銀白。積雪在地上、房頂上平平整整的。我家的鄰居正巧是高X的哥哥家。早晨剛起床就聽見高X的嫂子在尖叫!原來,她家的門口竟然有腳印,腳印圍著房子繞了一圈兒,然後就不見了。雪是半夜下的,腳印也應該是半夜以後留下的,難道是高X來過?最奇怪的是那腳印是一個封死的圈兒,按理說人走到哪裡腳印就會留到哪裡的,可地上除了這圈腳印之外就再也沒別的痕跡了啊!這是誰的腳印?留腳印的人又到哪裡去了呢?
  人們都說是高X留下的,但腳印為什麼只有一圈兒誰也說不清楚。
  
  第二天另外一家鄰居也驚叫起來。原來他家也發現了腳印!只是這腳印不在門口和房子四周,而是在房頂上。我們當地的房頂是尖尖的三角形的,斜面上人很難站立,更何況上面還有又厚又滑的積雪呢?這家人近日根本沒有人爬到過房頂上去,大冬天的上房幹什麼呢?可腳印留在那裡,深深的雪窩只有一行,然後就再也沒有別的痕跡了。
  
  因為這兩戶人家就在我家左右,所以我們全家也都特別緊張,怕也發生這麼詭異的事情。但是沒有發生了。
  當天下午高X在附近一條冰封的河溝裡找到了,縮在雪地裡象條狗一樣已經僵硬了。法醫說他是用那把菜刀切了動脈自盡的,已經死了三天以上吧。
  說起這些我自己都覺得可怖,還好都成為過去了。那些奇怪的腳印到現在還是個謎,是不是高X留下的誰也不知道。如果是,那麼留下腳印之前他就已經死了——這又怎麼可能呢?
  
  我讀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們那裡還發生過一起凶殺案件。我們班長是個大眼睛高個子的女生,她是第一個發現現場的人。
  
  第十五個故事:《發生在身邊的凶殺案——粘血的菜刀》
  
  我們中午休息兩個小時時間,家遠的同學在學校裡吃飯,家近的回家休息。那天下午剛響上課鈴聲,就聽見班長驚叫著衝進了班級,“小月(化名)的媽媽自殺啦!!”同學們“呼啦啦”站起來往教室外面跑,被老師攔了回來。後來班長被叫到派出所問話去了。
  小月家就在學校附近,我們班的同學經常跑到她家裡去喝水什麼的。原來班長在上課前又到她家裡喝水,剛推開門就看見了可怕的一幕。小月家裡亂七八糟的,她媽媽躺在地板上,臉背向門口,周圍全都是血。那凌亂的腳印踩得四處都是,連墻壁上都有。班長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驚慌失措地尖叫著跑了回來了。她以為小月的媽媽自殺死了,但後來經證實,小月的媽媽屬於他殺。
  這是一起謀財害命的凶殺案,發現屍體的家裡就是案發的第一現場,屍體在發現的時候還沒有涼。小月的媽媽是個胖子,流了很多很多血,所以死了都沒挺屍,身體是軟軟的。清洗後發現她的脖子上有兩個小小的圓洞,深入咽喉裡面,那是致命傷,凶器由此推斷是一種尖銳細小的東西了,後來經證實是用電工用的螺絲刀子戳的。但奇怪的是,現場的地上還丟著一把粘血的菜刀。
  
  凶手的嫌疑範圍一圈圈縮小著,誰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呢?連小月的爸爸都被審查了好幾回。但嫌疑對象基本上都沒有作案時間。後來終於確認了凶手,就是死者的一個遠房外甥姜X。姜X是個不良分子,有搶劫強姦的前科,不久前因為借錢與死者發生過爭吵。連夜突擊,姜X終於伏法了。原來姜X中午又去向舅母借錢,舅母因其表現不良拒絕借錢給他,並諷刺挖苦。姜X惱羞成怒便強行搶劫,兩個人在房間裡扭打著。小小的房間裡桌子、櫃子全被撞翻了。後來姜X抽出隨身攜帶的螺絲刀子在舅母的脖子上狠狠地捅了兩刀,血頓時噴了出來。但她體質很好,仍揪住姜不放,兩個人又繼續撕打,直到她氣絕死去。所以後來人們看到死者腳底板上粘著厚厚一層血泥。姜X看到了舅母在地上抽搐著死了,連忙倉皇逃走,剛逃走不到三分鐘的樣子屍體就被發現了。
  但是屍體旁邊的菜刀又是怎麼回事呢?
  
  姜X承認自己殺人,但堅決否認自己用了菜刀,而且事實上,小月媽媽的身上根本就沒有菜刀的刀傷!
  姜X回憶,在殊死拼殺的時候,小月的媽媽也沒有用過菜刀當武器防衛。
  小月的爸爸和小月辨認的結果是:這把菜刀根本不是自己家裡的,鄰居們也確認沒有丟失菜刀,也根本沒見過這把菜刀。
  菜刀是“張小泉”牌的,還很新,但當時我們鎮上還有附近的鎮子根本沒有商店和個人販賣過這種菜刀……
  誰也說不清這把菜刀的來歷。而且鑒定的結果更讓人匪夷所思:刀刃上粘的血是小月媽媽的,但菜刀上根本沒有任何指紋……
  其實那粘血菜刀的事不過是聽說而已。我們那裡比較落後,法醫要從市裡趕過來,鑒定完畢就走了,剩下清洗、安頓什麼的就自己料理了。小月的媽媽以前跟我媽媽是好朋友,所以是我媽媽幫著擦洗的屍體、穿的葬衣。媽媽親眼見了那兩處致命的刀口,很小的,胖胖的脖子扭過去了才看得見。
  那些血淋淋的案件總會使人產生對死亡的恐懼的。小鎮子不大,因此發生什麼新聞來,難免會有些離奇色彩。
  記憶中好象發生過很多次殺人案件似的。鄰居柳家的兒媳婦懸梁了,說是小媳婦受了什麼委屈尋的短見,也有說是死了以後才吊上去的;一個工人在自家的院子裡把自己最好的朋友砍死了,砍死完以後竟然不知道,把屍體還背到房間裡跟自己喝酒,後來他被槍斃了……還有一件事我想詳細講講的,因為那的確事件使人覺得遺憾的往事……
  
  第十六個故事:《發生在身邊的凶殺案——大墻內的歌聲》
  
  還在讀書的時候我是校園活動中的活躍分子,經常主持什麼聯歡會之類的大小活動,也表演節目,唱歌或者自編自演小品。記得那一次是歌小型的年組聯歡晚會,中間穿插著交誼舞會。我正忙得不亦樂乎,同學輝偷偷地對我說:
  “能不能讓我弟弟給大家唱首歌?”
  “唱歌?”我說:“你弟弟行嗎?”
  輝的弟弟大家並不熟悉,應該比我們小兩歲吧,樣子單純清秀。後來為了活躍氣氛我便安排了他給大家清唱,結果一發不可收拾了。他唱得太好聽了!當時的流行歌手也就這樣的水平吧,那歌聲高高低低綿延不絕,圓潤豁亮,贏得了一陣又一陣的熱烈的掌聲。他的颱風又好,落落大方地站在表演台上,穿著一件白襯衣,應大家的要求一連唱了七、八首歌。結果他成了學校的名人,以後凡是有活動都會邀請他去表演。
  可惜就是這個少年,人們預言他將來會成為歌星,成為文藝天才的,結果卻殺了人。
  
  那時候輝的弟弟剛畢業,還沒參加工作,和幾個哥們兒在一個小酒館裡喝酒閒聊。當時天已經黑了,大家興致很高,酒館裡客人並不多,在他們旁邊的另一張桌子上有兩個中年男人也在喝酒。輝的弟弟在喝酒,大家鼓噪著讓他唱歌助興,他正準備張口,就覺得身後有冷風在吹,吹得他發抖。他猛回頭,就看見旁邊桌子上的兩個人不見了,取而代之坐著的是兩個很古怪的人!那兩個人很高、都披散著頭髮遮住了臉,一個穿白色長袍,一個穿黑色長袍。都是那種唱戲人穿的長袍似的。他正詫異,就聽見那個穿白色衣服的人說:“唱什麼唱?唱給鬼聽的吧?!”然後猛一抬頭,天!!那……哪裡是人?分明是……那凌亂的長髮遮蓋的頭顱上根本沒有五官……平平的……他根本沒有臉!……
  不知怎麼回事,輝的弟弟只感覺自己手裡多了把菜刀,就衝過去對著那個人砍了幾刀。旁邊的小夥伴都嚇呆了。當時他們只看見輝的弟弟盯著另一張桌子上喝酒的人發呆,然後猛地衝到廚房裡抓起了把菜刀,回來就把那個喝酒的人給砍死了。那個人其實三十幾歲了,很強健,比輝的弟弟個頭高很多也粗壯得多,可不知為什麼都沒有躲避和反抗,就被砍死了。
  然後輝的弟弟就被抓走了。
  
  審訊時問他的殺人動機,他就說自己是在砍鬼,根本沒有殺人。可哪裡有人相信呢?司法人員只得憑藉他當時喝了酒的事實和其他人口供判斷他是酒醉後與人爭執而過失殺人了。他堅持說自己砍的不是那個人。後來死者家屬、輝的家裡把官司一直打了很久,結果輝的弟弟被判了無期徒刑,從此被關到了大墻裡面了。
  
  唉。好可惜的,那麼漂亮又文靜的小孩,歌又唱得那麼好,從此以後只能在監獄裡度過了。
  今年遇到輝的時候我還問起他弟弟的情況。輝說弟弟改造得很好,並在監獄的工廠裡學了一門電焊的技術。家裡人都很想他,勸慰他爭取立功減刑。他也想念家人,就把聲音錄下來寄給家裡人聽。
  收聽了那磁帶,他熟悉而美妙的歌聲又勾起了我的回憶。聽到那歌聲真的使人鼻子發酸。他唱得更好了。不過沒有一首是當今的流行歌曲,全都是《囚歌》。而且每唱一首歌之前他都鄭重其事地說:
  
  這首歌,首先獻給那些只有我才能看得到的朋友,然後再獻給我的親人和朋友……
  有句話說“鬼迷心竅”,也許說的就是這樣的一種情況吧。人被鬼迷了心竅,就難以自控了。就象這次殺人案件一樣,除了他自己之外,沒有人會說得清他真正的動機。
  只是我們還是由衷地希望他能夠爭取提前出獄吧!
  
  身邊的凶殺案就講到這裡。我是個怕見血的人,也很怕風。人都說風是鬼,童謠裡也有說“旋風旋風你是鬼,三把鐮刀砍你腿”的。雖然氣象學家解釋風其實是空氣的流動,而且還能預測,但有些風仍然是那麼詭異,讓人匪夷所思,讓人不寒而慄……
  
  第十七個故事:《那隨風飄動的花格子睡衣》
  
  學生宿舍裡通常是“鬼故事”盛行的地方,特別是到了晚上。想象著經過那黑洞洞空盪蕩的走廊,走廊盡頭是隱蔽又昏暗的衛生間。一個人的影子都沒有,只有“滴滴答答”的滴水聲音。這時候你穿著拖鞋揉著眼睛上衛生間,某個小小的風吹草動也一定會使你心驚肉跳的。
  
  某個女生發奮讀書,所有人都睡了,燈也熄了,她才想起自己也該休息了,便端著盆子到了衛生間裡去洗涑。走廊好靜,衛生間裡一個人也沒有。她正對著鏡子梳頭髮,就聽見後面“嘩——”的一聲有人衝馬桶,嚇了一跳。回頭,卻看不見一個人影啊!沒看見人怎麼會有人衝馬桶呢?難道……她開始害怕了,但後來還是松了一口氣,因為隔壁男衛生間裡走出一個人去。原來是男衛生間裡有人衝馬桶啊!一場虛驚!
  但她又禁不住好奇,想看看那個跟自己一樣半夜不睡上衛生間的男孩子是誰。在門口望了一眼。男孩子穿著藍色花格子睡衣的背影走得好快——分明是在走廊裡飄了兩下,一轉彎兒就不見了。
  女生就更加奇怪了,那個轉彎的地方根本不是男生宿舍區,而是女生宿舍嘛!大半夜的男生跑到女生那邊幹什麼?不是夢遊就是另有隱情。不過這種事情也不好糾其究竟的,便沒再理會了。洗涑完畢之後,女生又端著盆子往宿舍走了。
  
  經過走廊的時候女生又想起來了,那個男生就是走到這個位置就消失的啊。正胡思亂想,一側頭,看見一件藍色花格子睡衣還掛在走廊外的陽台上。那不是那個男孩子穿的睡衣嗎?奇怪,掛在這裡幹什麼呢?這時候外面刮起一陣風來了,睡衣在風中飄飄蕩蕩,天空也落起了豆大的雨滴。女生善心發作了,想:下雨了,快把衣服收進來,別淋濕了!伸手去抓那件風中飄蕩的睡衣。猛地尖叫——啊!!這哪裡是掛著一件睡衣?分明是吊死的一個人嘛!!
  
  空盪蕩飄舞著的睡衣裡,裝著的竟是硬邦邦冰冷的屍體。他是誰?怎麼會吊死在這裡?剛才……他不是還上衛生間還衝馬桶了嗎?!
  這樣的故事也許你早已經聽過了,也許你早就明白,沒有結局就是故事的結局。至於那個穿花格子睡衣吊死的人又是誰呢?黑暗中一隻綠色手電筒的光從下巴往上一照,我會伸著舌頭慘叫:“就是我!!”
  用這一招不知嚇哭過多少小女孩呢。
  好了,小遊戲暫時告一段落,下面講一個大家沒聽過的吧!
  
  第十八個故事:《找心的人》
  
  媽媽沒結婚以前膽子特別大,小時侯挖野菜時都敢趴到野外的爛棺材縫隙上往裡面看。采蘑菇迷了路,恍惚看見樹林裡面有座好漂亮的房子,非得往那裡去,被大人拉住了才沒去。後來定睛一看,根本沒有什麼房子,只不過是座墳而已。她膽子大所以敢去看上吊自殺的鄭老師,還看過被拖拉機碾死的、被水淹死的、還有被槍決死的。但她說,最恐怖的還是張師傅的死。
  
  張師傅年過半百孤身一人,文革前在鎮電影院裡看門,負責檢票和打更。他為人和善,見到誰都笑眯眯的,所以大家也都不討厭他。媽媽記得有時候遇到他了總會習慣性地問一句:“老張,今天晚上演什麼?”印象最深刻地是他用濃重的山西口音說:“今天放映的是《二十年大慶》!”(建國二十周年時的一部電影記錄片)
  文革開始以後,張師傅因為成分不好受了批鬥,工作一換再換,越換越壞,後來就被安排在火車站給火車加水和刨結在鐵軌上的冰包。當時鎮子裡用的是蒸汽式機車,每個車次經過都需要加很多水,寒冬時加水的地方地面上的積水很快就結成了冰殼,又厚又硬,常常把鐵軌埋沒了。張師傅拖著老弱的身體輪鐵鎬刨啊刨的,每天很辛苦。大家看了很同情,但沒有一個人敢去幫他的——他成分不好啊,那時候政策很嚴,稍不留神就會被連累的。媽媽那時候有一段時間關節炎犯了,走路一蹭一蹭的,過鐵軌都疼得抬不起腿來,每次經過那節路要過鐵軌的時候張師傅都會熱心的放下鎬頭來幫忙。他真是一個好人啊!
  
  而突然有一天張師傅卻出事了,那天媽媽正好是目擊者。媽媽走路經過鐵路,還沒過,就看見張師傅站在加水栓旁邊發呆。這時正好有一趟運著木材的火車經過,蒸汽機頭轟鳴著噴著白霧,周圍一派煙霧繚繞的。冷不防張師傅一個箭步撲了過去,撲向了鋼鐵車頭!司機根本沒看見有人自殺,火車就從張師傅身上碾過去了。那真是慘!張師傅當時就被碾碎了,身體撕成了幾片,腸子纏在了大鐵輪子上被絞了進去。鐵軌上又是血又是人體內臟裡的湯湯水水的,熱氣騰騰。由於天氣寒冷,肢體立即就被凍結在冰面上了。張師傅的一顆心破腔而出,被甩得好遠,在雪地上滾啊滾啊的,還跳動著呢!
  後來人們清理現場,那些碾碎的骨頭渣子和噴得四處的血都和冰雪結為一體了。沒辦法,人們就用鐵鍬鏟,用筐子裝,裝垃圾一樣的裝了滿滿一筐人體和冰雪的混合物。然後人們把張師傅的頭找了回來丟進了筐子裡,筐子就抬走了。當時人們沒注意,並沒有把他的心收進去。
  
  後來人們晚上總是不敢從那裡經過。因為聽說有人看見,在一個寒冷的深夜裡,一個飄忽的身影總會在那裡四處轉悠著,還不停地扒開積雪象是找什麼,嘴裡叨念著:“我的心呢?我的心呢?……”
  呼~好緊張。張師傅為什麼要自殺沒有人知道,他的心也下落不明了。媽媽並沒有看見傳說的一幕,但每次經過那個路口時都覺得冷森森的很糝人。
  
  再講個不緊張但比較奇怪的故事吧,或者應該說是比較奇特。故事發生在我的身邊,讓我來回憶一下曾經的歲月——
  
  第十九個故事:《遙相呼應的緣》
  
  我在外地讀書的時候班級上有兩個同學,住在同一座樓房同一個門洞裡。女同學姓石,住在二樓,男同學姓董,住在三樓。石同學從小體弱多病,有時候發起病來跟瘋了一樣,又喊又叫,全然不記得自己是女孩子的樣子,有多高爬多高,把衣服都扯爛了,誰管也不服氣。董同學本來是健康的男孩子,只是性格比較內向。家沒搬到本地來的時候在學校住宿,結果被同學欺負,時間長了竟然鬱悶成病,還被送到北安(有一所知名的精神病院)治療。出院以後他好了很多,但那深情還是很怪異的樣子,所以大家都不願意跟他玩兒。說來奇怪,石同學發起病來誰也不怕,卻只怕董同學。
  
  有一次石同學又發病了,站在自家的陽台上披頭散髮,抓著鐵護攔不下來,鬧得天翻地覆的。家人正束手無策的時候,她突然神情恐懼地叫:“來了!來了!”一下字自己跳了下來,鑽到房間的床底下瑟瑟發抖,不肯出來。大家很奇怪,這時候就聽見樓梯“乒乓”地響著,有人走下樓來了,原來是董同學。董同學走到敞開的門口前,並不進來,只是站在門口對著裡面笑了笑,又上樓去了。這時候石同學突然恢復了常態,對剛才自己的行為竟一無所知。
  然後事情就要戲劇性了。每當石同學一發癔症,鬧到一半的時候,董同學總會突然莫名其妙地走下樓來。他一下樓,石同學的病就會好。大家都說神了!
  有一次正在上體育課,石同學突然又發病了,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老師和同學都慌了,七手八腳地準備抬她去醫院,這時董同學的弟弟(也在我們班級讀書)說:“別急別急,我哥一會兒準來,來了她就會好。”果不其然,董同學本來因身體的狀況不參加體育滑冰課的,卻突然從教室趕了過來,遠遠的大家看到他的身影就喊:“董XX來了!”結果地上的石同學一翻身就爬了起來恢復了常態,象沒事兒人一樣了。大家問石同學各種問題,她都說不知道。問董同學為什麼會來,他也說不知道,然後只是“嘿嘿”地笑著。
  
  過了一段時間石同學正在家裡看電視,看著看著家裡人就發現她不對勁兒了。只見她眼睛直勾勾盯著電視機,眼睛一動也不動的,還拼命用遙控器砸自己的腿,嘴裡叨念著:“走了!走了!”家裡人很奇怪,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過了一會兒才聽到樓上又是“乒乒乓乓”地響動著,原來董同學家正在搬家。石同學的媽媽著急了,就對董同學的媽媽說:“你們家為什麼要搬呢?你們一搬家我家的石XX準會犯病的!”董同學的媽媽就嘆息著說:“你們不知道啊,我家的董XX自從搬到這裡來以後,每天半夜都不睡覺,爬起來走來走去的,非得到樓下轉一圈兒才行!”
  於是董家還是搬走了。不過董同學仍然是老樣子,本來好好的會突然著魔一般出門去,誰問他話他都“嘿嘿”地笑,不回答。後來才確定,只要是董同學出門了,石同學保准又是在癔症發作的時候。
  那怎麼辦呢?後來石同學竟然和董同學結了婚。兩個人從此以後也沒再發病了呢!
  這也許就是一種緣分吧?不過著緣分也夠怪異的。這世間也許會有兩個人是相生相剋的。石同學和董同學的婚禮我沒有時間去參加,聽說辦得也還隆重。我和董同學的弟弟是好朋友。莫名其妙的是董同學的弟弟在十八歲的那年竟然離家出走了。後來獲悉是在四川某地出了家。那麼風華正茂的,長得清清秀秀的特別象現在當紅的明星任泉呢,竟然落發為僧了,好可惜。
  我挺想念他的,也不知道他現在在何處。
  接著講故事吧!
  
  第二十個故事:《月光冰場上的鬼魅身影》
  
  上面提到了北方學校體育課上在冬天有一個項目是滑冰,那種滑冰不是現在流行的滾軸溜冰活動,而是穿著鐵刃冰刀在真正的冰面上滑行。北風呼嘯,冰面如鏡,滑過的身影風一般瀟灑,很過癮的。
  學校的冰場是體育組的老師在入冬時扯著水管子一層又一層澆成的,通常選擇在校園附近一塊寬敞的平地上。大雪未封地面時,冰場上好玩兒極了!上體育課時同學們全副武裝,戴著帽子手套,穿著棉大衣,到體育組按鞋號領取冰刀。冰刀由一雙皮制鞋子和一副特製的鋼刀組成的,有狹長的速滑刀和短小的花樣滑冰冰刀等幾種。上課前校工都把刀刃在磨刀機上磨得又快又亮,這樣蹬起冰來省力些,滑起來也方便些。大家都挑磨得又尖銳又快的刀,來得晚的就只能選不好用的了。
  
  一次我和幾個同學來晚了,就分到了幾副不好冰刀,心裡很不痛快,那些刀又鈍又舊,有的鞋帶兒斷了幾截,根本沒辦法穿。這時候體育組的女老師想起來什麼似的,就說:“倉庫裡面倒是有幾副好的,就是怕你們不敢穿。”“有什麼不敢穿的?”“那幾副冰刀是上屆校速滑隊穿過的,因為比賽時出了事兒,所以有點兒邪。”“是嗎?出什麼事兒了啊?怎麼邪了?”
  老師就跟我們說,上屆速滑隊成績特別好,比賽時特地購進一批新冰刀,其中有位姓劉的女隊員選中了一副36號的紅色冰刀上場比賽。結果在賽場上正箭步如飛,卻突然轉一個彎被甩了出去!也許是速度太快的原因吧,她極不協調地摔倒了,身體窩了起來,兩條腿活生生地被劈倒了肩膀上,而那鋒利的刀刃切在了她的臉上,從此臉被豁出了一條口子。一個女孩子被毀了容其悲慘是可想而知的。更悲慘的是她住院時傷口感染了,爛得臉皮一塊塊地往下掉,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後來她就退了學,再後來全家都搬走了,下落不明,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大家還是不信邪,冰刀再鋒利也不可能象切菜刀似的啊!不過在高速時情況也許就不一樣了。大家還是吵著到了倉庫。那些冰刀還在,其中一副紅色的小冰刀還象新的一樣,很漂亮。我們便分用了那幾副冰刀。紅色的因為太小,就留給了腳最小的一位男同學穿了。那節課玩得特別開心,大家一會兒就把邪不邪的事兒給忘記了。等晚自習的時候我們又談起了這件事情來,班長突然發現穿了紅色冰鞋的同學沒有來!
  我和班長就出去找。當時天已經黑了,校園裡一片寧靜。我們找了一大圈也沒有發現他的影子。後來我們靈機一動便去冰場長找。冰場上沒有燈,很黑,但那天晚上月亮很大,整個冰面都在月光下閃著藍光。遠遠地我們就看見那個同學站在冰場上發呆。我們跑去叫他,他卻沒有什麼反應,只是呆呆地望著冰場。
  我們又叫他快回去上晚自習。
  他卻說:“別吵。你們看,她滑得多好!”
  我們嚇了一跳!空盪蕩的冰場上一個人影也沒有啊。就說:“你別嚇唬人!誰在滑冰?沒有人啊。”
  他仍然呆呆地盯著空冰場看,還說:“跟你們說了別吵啦!哎呀!她摔倒啦!我得去扶她!”說著就往冰場裡面跑。我和班長拼命地拉住了他,把他給拖回到教室裡面去了。
  我和班長都什麼也沒看見,他卻堅持說看見冰場上有一個女孩子穿著紅色的冰鞋在滑冰。等下了晚自習,回宿舍的路上,我們又往冰場的方向看,空盪寬闊的冰場在圓月下泛著一片幽光,哪裡有什麼人影呢?
  
  不過第二天剛上課,班主任就“審問”起我們來。“昨天誰在倉庫裡偷走了一副冰刀?!”同學們都說沒有。班主任氣急敗壞地說:“倉庫裡一雙紅色的速滑刀不見了!昨天只有我們一個班級上了體育課,還動過那副冰刀。你們還說沒有?!”但大家的確沒有誰半夜去拿啊!
  那雙紅色冰刀還是在下午找到了,竟然就丟在冰場上。鞋子上掛滿了霜,應該是放在那裡過了夜。
  大概有快十年沒滑冰了吧?時間過得真快!實際上我也只是很喜歡這種運動而已,一旦上了冰也象個笨熊一樣東倒西歪的。我們始終也沒猜到到底是誰偷了那雙冰鞋,那個穿過紅色冰鞋的男孩子也的確看到了一個女孩子在月光冰場上滑冰。
  遇到的希奇古怪的事情多了,人也就習慣了。我曾經以為自己很靈異,後來我說只是體質弱,容易被侵犯被感應而已。前面說過不少的親戚的故事,也說過我有四個姨媽三個舅舅。其中我二舅的故事還沒有說過,比較零散,下面就隨便說說吧!
  
  第二十一個故事:〈善於占卜的二舅〉
  
  二舅排行第六,是我死去的小姨和最小的舅舅小八的二哥。他個子不高,嗜酒,三十幾歲才結的婚,現在仍在老家生活,兒子已經開始讀高中了。
  外婆家是農民出身,八個子女裡只有大姨和大舅混到了工作,其餘都各謀生路了。這八個子女命運都不好。大姨和媽媽都在四十幾歲守了寡,三姨和五姨家庭離異,小姨病死了。大舅家的女兒出了車禍稱了植物人,前不久才醒過來,而小舅至今還是單身,體弱多病的。相對比較而言,只有二舅還算平穩些。二舅從小熱愛音樂,自發地學習樂器,先上吹竹笛,後來學著吹小號,再吹長號,然後吹薩克斯了。他曾到哈爾濱音樂學院學習過,(我在〈古怪的哭聲〉裡面提到過),目前從事薩克斯的演奏工作,在小舞廳裡趕場子或者參加些婚禮慶典什麼的,日子過得並不寬裕。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竟然在鑽研占卜。
  
  我聽到古怪的哭聲的那間老房子沒拆之前就是他的家。那個家應該是很恐怖的。記得那是在我聽到古怪哭聲後不久的一天,舅媽哄著孩子睡下了。房子有兩道門,第一道用木閂在裡面閂死,第二道門有個鐵掛鉤掛著,應該很安全了。當時晚上九點多,舅媽正在臥室裡看雜誌,就感覺有個身影風一般從房間裡掠了過去,然後就不見了。她很奇怪,抬頭一看,那門上的掛鉤突然無聲無息地自己跳開了,就象有人撥弄的一樣,接著門“吱呀——”一聲拉開了一條縫!她嚇得抱起孩子就從後窗戶跳了出去。外面正巧有一戶鄰居家蓋房子連夜起地基,她跑到那裡緊張得說不出話來。人們以為她家裡來了賊,便提著鐵鍬跑過去看。結果一看,那房子的第一道門還是在裡面閂死的,只有第二道門是敞開的。這不可能啊!如果有人入侵的話,應該是先突破第一道門麼,怎麼會外面的門沒開而裡面的門卻被打開了呢?大家壯著膽子跳進去四處查看了一圈,什麼異常也沒發現,就帶著疑問散去了。而舅媽抱著孩子再也不敢睡下,就回娘家住了。
  二舅回來以後,翻看著一些書籍,看著風水,然後什麼也沒說,只是用桃木削了一柄尺把長的小劍,釘在了自家大門口的房梁上(就是當初我聽到過哭聲的地方),又在地面墻壁上掛了一面小小的圓鏡子,那面鏡子與桃木劍在同一條直線。也不知道是不是起了作用,反正後來房子裡再也沒發生什麼怪異的事情,一直到他們蓋了新房搬家為止。
  
  後來幾次我到二舅家玩兒,都見二舅盤坐在炕上擺弄著厚厚的卦書,他竟然在研究〈周易〉呢!他有兩塊磨得光亮的木頭塊,我不知道叫什麼,反正丟下來可以得出某種卦相,然後按表來推算,還有什麼計算公式一般,從而能得出某種結論。他有一張正方形的大鹿皮子,上面畫了一隻八卦的圖案,還有希奇古怪的小圖形和密密匝匝的文字。每次把它鋪開的時候他都顯得很虔誠的樣子。
  最開始他占卜天氣,並把結果記錄在一個小紙條上,對照著看是否靈驗,不久竟然有很大的勝算了。如果舅媽上街,他都會叮囑是否要帶傘,是否要加衣服的,那勁頭是與電視台的天氣預報搞競爭呢!
  後來他又開始占卜運程什麼的,比如說今天會不會進財破財,會不會有客人來訪等。記得有一次我突然到他家裡有事,在門口就看見舅媽笑容可掬地等著了,說:“你二舅算準了說今天有客來訪,沒想到是你啊!”我很驚奇,進了屋以後二舅說:“你先別說什麼事兒,我來算算!”說著鋪開了卦,按程序弄了一氣,說:“你來找我參加一個場子吧!”我當時在家鄉做業餘歌手,有婚禮什麼的就叫著二舅一起去演出,大家共同賺點兒外快什麼的。今天我正是叫他去給一個生日聚會伴奏的,很驚訝。他說:“你看,卦上說今天會進財的嘛!”我卻怎麼也看不懂。他就耐心地給我講解著。我對那些神乎其神的東西有興趣但沒耐心,又聽不懂他說什麼,所以過後就忘記了。他過生日的時候我還特意跑到城裡給他買了一本精裝的萬年曆做禮物。
  
  但是二舅從不肯給我還有其他親戚算卦,也不說明原因。據舅媽說他已經開始給一些鄰居和其他人占卜了,只是坐在家裡,就有人登門拜訪。是不是靈驗我真的沒有考證過,但如果有對〈周易〉感興趣的朋友,就一定能和他找到共同語言。
  好多年沒見他了,他的占卜之術是否有了進展呢?呵呵,有沒有算到我在這裡寫他呢?不知道。他若知道肯定會罵我。
  
  好玩嗎?據說算卦是一門學問,只是街頭擺攤兒的人多了,總出現騙人錢財的事情,也就破壞了聲譽。二舅還說,人起名字也很重要哩。比如說我的本名,原來是大姨夫起的,只因為我是早產落地的嬰兒,奄奄一息地怕養不活,所以名字裡便有個“*”字,取意為“好好生長”的意思吧。至於我能活到今天是不是它的功勞就不得而知了。
  關於名字的故事,接下來講一講咯!
  
  第二十二個故事:〈念錯名字的結局〉
  
  小時侯家鄉煤礦裡曾發生過這樣的一件事情。有一劉姓人家裡有一對雙生兄弟,哥哥名叫劉玉平,在發電廠上班,弟弟名字叫劉玉豐,在井下做采煤工人。一次大的井下冒頂事故發生了,弟弟劉玉豐在事故中不幸喪生,全家極其悲痛,尤其是哥哥劉玉平更是難過至極。雙生兄弟骨肉情深啊,更何況他們長得還一模一樣呢!事故處理完畢之後,礦上為所有遇難的職工召開集體追悼大會,由當時的工會主席主持。工會主席滿懷悲痛地朗讀死者名單,在讀到“劉玉豐”的名字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回事順口就把哥哥劉玉平的名字給讀出來了。全場轟然。再看劉玉平,臉色鐵青,越發地傷心了。
  事隔不到一個星期,劉玉平竟然死了。它本來在發電廠值晚班,負責看守發電機房。第二天一早人們卻在發電廠循環晾水池子裡發現了他的屍體——他被淹死了!人都說他在沒死前總是夢見他的弟弟回來找他,還對他說是閻王搞錯了名字抓錯了人呢……
  
  還是這個工會主席,在主持另一個追悼會的時候又犯了同樣的錯誤。那個死者本來是個退休的老頭名叫李光耀,病死的。他念悼詞的時候不小心把李光耀給讀成了“李關躍”,忙糾正過來。誰知道偏巧當地真有個叫李關躍的人,是個讀初中的男孩子。沒想到過了幾天李關躍竟然真的死了!是放學的路上被一輛大卡車給刮死的,身體在路上被拖了五十多米遠,血肉模糊的慘不忍睹。
  
  更玄的還有呢!有兩個人是鄰居,都退休了,經常在一起下下棋遛遛彎兒什麼的,關係還不錯。大家平常都叫大爺大叔的習慣了,根本不知道兩個老頭的名字原來只有一字之差,一個叫張志偉,一個叫張志威。後來張志偉中風了,癱瘓在家,再後來眼看就要不行了,兒女親戚都趕了回來,朋友們也都到了,圍在他身邊。老張頭說著說著就沒了氣,大家哭天搶地亂成了一團兒。名叫張志威的老頭身體還健康,也趕到了,見老夥伴死了頓時更是傷心得不得了,老淚縱橫。正哭著,張志偉突然一下子緩了過來,有了氣息,復活了!睜開眼睛說了話。大家又是歡喜又是驚奇。張志偉說:“我迷迷糊糊地眼前一騙漆黑,就聽見耳朵邊上有人喊‘張志威!張志威!’我就著急了,叫:‘抓錯了,抓錯啦!我是張志偉,不是張志威!’結果忽地一下就回來了!”
  話剛說完,身邊的張志威“啊!——”地一聲一個跟頭載倒在地,結果死了。後來經檢查他死於心臟病突發,只是他以前從未發現有心臟病的跡象呢!
  
  再長的故事也總有講完的時候不?不過安啦!我從小就是個故事大王,現在光隨筆就幾十萬字了,呵呵。很高興能夠繼續講下去。
  
  記得我外婆說人老了命就薄了,六十歲的人是年年死,七十歲的人是月月死,八十歲的人就是天天死了。我問她是什麼意思?她說就是人到了六十歲,說不定哪一年就會死去;人到了七十歲說不定就會在哪一月死去;八十歲的時候每天都有死去的可能了。想是人老了生理機能都退化了,生命也就因此格外地脆弱起來。所以人一定要珍惜老人才是。
  外婆一輩子生了八個兒女,操勞不堪。不過幸運的是她現在身體非常健康,竟然還能種菜養雞。而我的奶奶已經患了白內障多年了,我與她感情甚,多年未見。有一個故事卻是她講給我聽的,講的是爺爺死時的情景。
  
  第二十三個故事:《江湖郎中的藥》
  
  奶奶是滿族人,嫁過兩個男人。她的第一任丈夫就是我的親爺爺,在我爸爸八歲的時候就死去了。據說爺爺的爺爺曾經是個闊氣的地主,家裡有院墻,有崗樓,還似藏槍支和大煙。奶奶嫁過來的時候是做他老地主的孫媳婦,被人尊稱為二少奶奶。只可惜好景不長,當地鬧了馬賊,都是些驃悍凶狠的土匪,騎著馬挎著槍打家劫舍,專門搶劫村上的大戶人家。爺爺家裡富庶聞名,因此沒能倖免,被攻進了大院,家財洗劫一空,還把人打得遍體鱗傷。在前面說過我爺爺是個能說評書的人,身子骨也比較文弱,當時被吊起來抽打逼問大煙土藏在哪裡。馬賊走了,人被放下來以後就臥床不起了。家境破落了,大戶人家也就分了家。爺爺和奶奶分到了小小的房子和窄窄的地,好不凄涼。
  後來爺爺病得更重了,嗑血不止。當地交通不便,醫療也不發達,年輕的奶奶束手無策的時候村子裡偶然來了一個江湖郎中。那個郎中姓甚名誰誰也不知道,醫術如何大家也無從考證,只是聽他自己介紹說包制百病的。所謂有病亂投醫的原因吧,奶奶把他請回到自己家裡給爺爺看病。郎中又是號脈又是詢問地忙了一陣兒,說爺爺傷了肝要補一補,就給了一包隨身攜帶的黑色粉末說是靈藥。郎中收了錢就走了,奶奶便給爺爺煎了藥服下去,結果當夜爺爺就吐血不止死了。
  據說爺爺臨死前還用手指蘸著吐出來的血在炕席上寫了一個“胡”字,張著嘴巴想說什麼,結果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死亡的原因自然懷疑到那包藥上來了,但是那郎中來無影去無蹤的,又上哪裡找呢?勤快的奶奶燒火的時候把包藥的紙也給燒掉了,煎藥的罐子也都洗了個一干二淨,即便追究又何從追究呢?沒有錢,別說屍檢了,連辦喪事的人都懶得登門,所以爺爺死了也就白死了。後來奶奶就丟下了孩子改嫁到了異鄉。
  
  不過後來聽說在另一個村子裡又有郎中亂下藥出了人命的事兒,結果郎中沒能跑掉被人捉住給打死了。他們還說那個江湖郎中姓胡,已經騙過很多人了。
  
  那就很奇怪了。當時沒有任何人知道郎中姓什麼的,垂死掙扎的爺爺竟然會寫出一個“胡”字來?他怎麼會知道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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