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微微去醫院。她說最近胃不太好,連聞到香味都有想吐的衝動。我和她特地請了一個上午的假。
我時常在想,什麼時候我和微微這麼好。我們在同一個公司,不同部門。況且我是主管,她只是一個職員。
似乎是半年前的事了……
半年前,微微的丈夫莆清意外車禍身亡。他們共住的房子是租的,微微突然間沒了立足。公司知道我單身一人住一套公寓,好心人將她的情況告訴了我,徵求我的意見看是否能讓她租個房間。
我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同時我說可以不交房租。一個星期後,微微搬了近來。
……
我和微微正在候診室,窗外就下著雨。微微一臉惆悵,沒有言語。我不住地安慰她說,沒事的。很快的,醫生出來了,我們趕忙迎了上去。
醫生,我的胃沒事吧?微微問。
沒事,你的胃很正常。
我和微微同時松了一口氣,一顆掛住的心放了下來。
不過,你的尿液的檢查報告顯示,你懷孕了,小姐,要注意休息。醫生溫柔地吩咐。
什麼!?我懷孕??微微頓時愣住,半晌不能反映過來。
我急了,搶過話頭。醫生,你一定是搞錯了吧,這不可能,她丈夫去世了,我和她住在一起,生活起居,上班,都在一起,她幹過什麼事我都知道,她絕對不會做對不起丈夫的事!
我敢肯定沒有錯,而且我可以確定她懷孕的日子是上個月的6-7日。醫生很冷靜地回答。
微微搖搖頭說,那肯定錯了,因為上個月6-7日我例假,她——微微指了我,她可以證明。
是的,我記得。微微有嚴重的痛經狀況,每個月都是我幫她料理生活。上個月特別厲害,後來我給她買了止痛片。我想得起來這些。
無奈之下,我勸微微回家,順便在外頭買了便當。回到家,微微怎麼都沒吃,靠在沙發就是不開口。我知道她無奈,也委屈。盛了一碗,在她身邊坐下說,機器檢驗也有出錯的時候,別想了,我相信你,吃吧,下午還有工作呢。
微微點了點頭,低頭扒了幾口。可是,不久她被劇烈的嘔吐阻止。
……
晚飯的時候,微微仍然沒有擺脫嘔吐的情況。這似乎就是懷孕的徵兆。但是我仍相信是她的胃有毛病。可是,我難免還是會過問,因為我擔心是真的。於是我拉她到我房間裡坐著。
微微,你聽我說,你真的…幹過什麼嗎?
微微搖了搖頭,芬姐,你要相信我。
可是你老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告訴我事情到底怎麼回事?相信我,我替你保守秘密,真的,說吧。我盡力讓她情緒穩定地相信我。
可是我真的沒有!
……
或許她真的沒有,我責怪我的多心。但是我發現她這個月沒有例假。我想起上個月公司來了個日本的客戶,特別喜歡微微,還請過她吃飯,會不會是…不想了不想了,我停止思緒,相信了微微。
就這樣,半個月過去,這個話題我們沒有再提一天晚上,我的房門突然被敲響。芬姐,是我。微微顫抖的聲音。
進來吧,有什麼事?
我…我想說,孩子的事是…是真的。聲音很弱。
是誰的?微微,我理解你這半年來並不好過,我並不反對你的私生活,但是,如果你當我是朋友,是你的好大姐,你應該把事情告訴我才是。
我說了你會相信嗎?你肯信嗎?微微用試探的語氣說。
我怎麼會不信你呢?笑話!說吧。我讓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
孩子是…是莆清的。微微戰戰兢兢地說。
什麼!?莆清?微微,到這個時候還有什麼可以瞞的啊,莆清不是半年前就…這怎麼可能啊?
芬姐,真的,我真的沒騙你!微微突然哭了起來。我知道我說都說不清,但是真的是莆清的啊!你記不記得上個月6號…
上個月6號不是你例假嗎?那天晚上你疼得哭了,我給你吃了止痛片。我記得。
後來,我…
我回房看你的時候,你已經睡著了啊,摟著莆清的照片,臉上掛著眼淚。
是的。微微面無表情地應著。我夢見了莆清了,微微接著說,因為以前在我最痛苦的時候,莆清從來就沒有離開,即使是在他很忙的時候,他都是以最快的時間內趕來。他走了之後,我真的好想他,沒有他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麼過…
可是這些和你那些事有什麼關係呢?我問。
我夢見莆清,不是那麼簡單。因為在夢裡,我和他…做了…
這是很正常的生理現象啊,又能證明什麼?我覺得有點不可理喻。
可是…可是…我醒來的時候,我全身赤裸,衣服都丟在了地板上,而且我身上有他指甲的掐痕,脖子還有他輕輕咬過的牙印啊!我又羞又愧但是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要知道,我不可能咬到自己的脖子的,而且,我從不留指甲,身上的指甲痕哪裡來的,莆清他才有留啊!
這些都有可能是你自己做的,只是在夢裡你不知道而已!我說,我有些生氣她的胡言亂語,我相信她是無可奈何才急得說胡話的。
芬姐,你聽我說完好不好,微微哭得更厲害,芬姐,你知道嗎?那天晚上,他在夢裡告訴我他以後都會來陪我,不會讓我痛苦。而且真的,在以後的每天夜晚,他都會準時到我的夢裡,和我…每次醒來我都是全身赤裸,身上同樣留下了掐痕。每天早晨我都非常失落…可是有一天,我夢見他陪我去婦產科檢查身體。莆清高興地告訴我他終於給了我份大禮,彌補結婚兩年的空缺……
微微,我嘆了口氣,你聽芬姐說一句,我理解你現在的心情,但是,你不能用你的夢來解釋一切,我對你的訴說很不滿意,但是你又無法和我說清。
芬姐,其實,在去醫院之前,我去了…
什麼地方?
我其實看過一次中醫,那個老醫生說是…是喜脈!芬姐,中醫有可能看錯,但是醫院不可能同時看錯吧,如果真的這麼巧,那再檢查一次也好。昨天,我悄悄地到了醫院裡做了B超,通過了儀器我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胎兒的心跳,這是千真萬確的!但是,醫生和我一起看屏幕的時候,卻怎麼也看不到有孩子的樣子。醫生連連說奇怪。可是我明白是怎麼會事!
我突然無話可說,我也只好問,微微,你接下來要怎麼做?
我不知道,我真的好怕。如果我把孩子生下來,那這個B超看不到樣子的孩子生下來會是什麼樣子的?如果我想拿掉它,醫生怎麼拿掉這個看不到卻一天天在我肚子里長大的孩子呢?微微哭著。
沒事的,微微。我安慰著她,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為她說些什麼,我的頭腦也很混亂。我安頓她去睡覺,自己卻失眠了。
我是不相信什麼鬼的。但是我卻不得不相信微微的話,因為她有醫院的報告單,而且我知道她絕對沒有必要去編一個這樣的謊言來作踐自己。可是這一切實在讓人難以置信,我似乎要去尋找懂得這方面的人來幫忙。
……
我利用了到郊區廠房查貨的機會,探訪了年過7旬的姨婆。姨婆是這裡小村所謂的“神婆子”,也似乎就是從事別人所說的巫婆之類的事情。一陣客氣的問候,我道出了我的來意,告訴了一切不可理喻之事。
姨婆的神情凝重起來。她一言不發。我急了:姨婆,求求你,我知道,您一定知道是怎麼回事,幫幫忙。
姨婆搖了搖頭,我無能為力,你去求別人好了。
姨婆,我媽在世的時候,和您也是好姐妹,雖然這麼多年我沒有常來看你,但是,我和哥哥也常寄錢過來啊!姨婆,我求求你啦!我整個人猛地跪下。
姨婆苦笑了一陣,孩子,起來吧!如果這件事是發生在你身上,那麼姨婆我也就盡力,但是,那是你同事的,恕我不理。
我還是沒有起來。
良久地沉默後,姨婆開了口,孩子,你知道嗎?她的丈夫做了那些事情,雖說是難以捨得自己的愛妻,但卻是違背天理的事!人鬼殊途,怎麼能幹這種事情!你同事肚子裡的是個魂胎,看不到的卻能感覺到。我是有能力拿掉,只是……
只是怎麼?只要我可以幫的,我都盡力做好!我仍然沒有起立。
呵呵,只恐怕你幫不了。我拿掉這個魂胎,那個男的就會魂飛魄散,做這場法事的人陽壽會減4年。
姨婆!我哭了,早知道這樣子,我也不會來找你了!我哭了。
傻孩子,看我這麼把年紀了,吃也吃夠,活也活夠,雖沒有享受過什麼榮華富貴,但過得還算安寧,我看,你就帶我到你住處去吧。
我千謝萬謝。
……
我把姨婆介紹給微微。當然我保密了法事作成之後,姨婆折壽,莆清將魂飛魄散的後果。微微很感激我為她所做的,她同意了姨婆所決定的第二天晚上進行。這天,她早早睡了。然而,在半夜我和姨婆分明地聽到了她明顯的夢囈:莆清,這孩子咱不能要!
求求你別在求我,我也很愛你,但是,人鬼殊途,即使我懷了你的孩子,也無法生下來撫養!
不行!不…不…
翌日,只見微微坐在床邊,臉色蒼白。我遞了杯牛奶,她推開了。轉身,幽幽地對我說,芬姐,你瞞了我些什麼事?
沒有啊。我只能裝笑。
你不要瞞我,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好,但是,我不想傷害了姨婆和莆清。
你…我頓時呆住,你都知道了?
昨晚,莆清在夢裡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說他對不起我,他只是舍不得我一個人在世上,所以晚上才偷偷地和我幽會,誰知他的衝動又讓我…他很後悔,他本想保留這個魂胎,但是如果我把它生下來,我就會死去,而那個孩子也不能在世間存活,只能去陰間。他不想害我,也不想連累其他人…微微哭著撲到我懷裡。
我無奈的撫摩著她的頭髮,微微,事情到了這個時候,姨婆也答應了,你還年輕,將來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去做,你不能在這個時候打住。
微微點了點頭,一切就那樣在晚上開始了…
姨婆點燃了蠟燭,布好八卦陣。她讓微微坐在陣中,口裡念念有詞。慢慢的,她上了香,祈求一切的安穩……
忽然,蠟燭滅了,不知從哪飄來一張白紙,姨婆把它點燃,燒成灰,放到杯子裡,加了水,讓微微喝下去……
這些都是我在門縫裡看到的,我不能進去。而後不久我卻聽到了一聲尖叫,是微微的!難道是…我不敢再看,同時,我又聽到一聲非人類所能發出的聲音…
……
不知什麼時候我昏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等我醒來已經是早晨。我起身走動,姨婆在一旁靜靜地坐著,微微嘴邊帶有鮮血,衣服上也都是血跡。
微微!你沒事吧?醒醒!我撲過去。
她沒事的,醒來就好了。姨婆輕輕地說。
謝謝姨婆!我感激。我扶著她到我房間休息。
……
一周之後,姨婆回鄉下去。我花了我兩年的積蓄為她在那裡建了一套房子。爾後,我陪微微到醫院檢查。醫生診斷:沒有懷孕。
一年之後,一向硬朗的姨婆悄然地在睡眠中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