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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老宅聞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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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老宅聞鬼哭

1
  這是一座老宅,古香古色,青磚灰瓦,幽幽的,陰陰的,幾棵老槐樹把藍天麗日擋在外面,宅子裡好象永遠是陰森森的。其實在我們這個城市的老城區裡這樣的老宅是很多的,最早的甚至可以追溯到明朝。所不同的是這座老宅裡鬧鬼,常常地鬧鬼。先是把老宅的主人被嚇得半死,不敢住了。把它租出去,那些圖便宜的房客沒住幾天也被嚇得半死,房租也不要退了就急急忙忙地溜之大吉。甚至有個外地的一個房客被嚇神經了,居然一絲不掛,半夜三更跑出院子,站在大街上大笑起來,而且一邊笑一邊舞。把半條街的人都驚醒,搞得人心惶惶的。左鄰右舍也有聽見過鬼叫的,現如今也都不敢住了。這是個什麼時代?二十一世紀了,居然還有鬧鬼的!這事被反映到了市局,我們刑偵支隊的支隊長把我喊了去,他對我說:“你帶兩個人去把案子破了,這肯定是有人在破壞安定團結,朗朗乾坤居然鬧鬼,這事已經在全市傳開了,影響很壞。都驚動了市政法委領導。你們務必把事情弄清,把壞人抓起來。真是活見鬼了,我就不相信這年頭還有什麼鬼!真他媽犯邪。”
  其實我也不相信這世上真有什麼鬼,我信心十足地說:“一定完成任務。”我帶的兩個人一個是小張一個是小董,他們都很年輕,不同的是小張有了幾年的刑偵經驗,小董才從警校畢業。兩個人積極性倒是挺高的。
  我們是在老城區的一座大牌坊下見到那座老宅的主人的。那是個細雨濛濛的日子,我們之所以趕到梅雨開始的過來,是因為這個鬼往往在天陰或者下雨的時候出現。不知是因為天氣的原因還是所謂的鬼的陰氣所致,老宅的主人面色發青,是那種泛紫泛烏的暗青色,好象大災或者大病將臨。他削瘦的肩在風中有些顫抖。他就那樣顫抖著領我們來到了那所老宅。他指著老宅說:“喏,就,就是這個宅子,我爹死以後就一直鬧鬼,半夜回來又哭又叫,也,也不知我們燒了多少紙,給他修了多少次陰宅。他就是不走,就算我們做兒女的不孝,也畢竟是他的兒女呀。我真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老宅的主人領我們走進老宅,院子裡有幾棵老槐樹,好些空空的鳥籠掛在樹枝上,有些樹枝上有青青的綠葉,有些樹枝已經老死了,乾枯的樹枝張牙舞爪地伸向陰沉沉的天空。小張望著樹想說什麼,老宅的主人說:“我父親生前好養鳥,他去世前,知道自己活不長了就把鳥都放了。”小張說:“鳥籠倒是無所謂的,這些枯枝為什麼不砍掉?看著叫人心寒。”我知道小張平時愛寫個詩歌什麼的,對環境特別敏感,有時會觸景生情。
  老宅原來是不小的,後來被分割成幾家了,所以這所院子就顯得特別狹長幽深。這裡只有兩間房子,一東一西。東西房子相通,從西面進去,西邊那間是客廳,東邊那間自然就是臥室了。房子裡散著很濃烈的霉味,像走進陳年累月沒曬過的舊書堆裡一樣,客廳裡的沙發和桌子像剛從土裡挖掘出來的一樣散著土腥味。老式房子不注意采光,所以屋裡很暗,屋裡的一切都在厚厚的灰塵覆蓋之下。我們每個人在屋裡走動時都像是一個影子,我在暗暗的光線中看見小董的肩膀也有些顫動了。
  老宅的主人說話有些結巴:“我,我不是在散布迷信。只,只要天氣不好,每,每到深夜鬼就來了,繞著這兩間房子又哭又叫,那聲音就是我爹的聲音,沒,沒錯的,又沙啞又低沉。嚇,嚇死人了!”
  我問:“都叫些什麼?”
  “鬼能說些什麼,叫屈唄,都,都是些鬼話,其,其實我爹在世的時候我們也真沒有虧待他什麼,有吃有喝的。有,有什麼不滿足?”老宅的主人沒敢看我,他的眼睛望向一邊。
  我對他沒有什麼好感,鄰居們早就告訴我他是個很不孝的兒子,父親在世的時候,常在父親家胡攪蠻纏地要這要那,把父親逼得走投無路,父親病倒在床上時,他坐在麻將桌旁動都不動,連一碗白開水都沒給他父親端過。要不是領導派我來,我倒真希望讓鬼魂來鬧鬧這個傢伙,讓他永世不得安寧。當然想歸想,乾我們這行的是不能感情用事的,任務是一定要完成的。我對老宅的主人說:“不要相信這些,也不要對別人說了,世上是沒有鬼的,絕對沒有。要相信科學,我們既然來了,就一定會搞個真相大白的。”
  老宅的主人似笑非笑地望了我一眼,說:“但,但願如此。”
  老宅的主人走了以後,小張說:“看來他是不相信我們。”小董說:“這個人很陰,我看他就像鬼,說不定裝神弄鬼的就是他自己。”
  我不同意小董的意見,因為老宅的主人沒有動機,犯罪都是有動機的。他為什麼要自己難為自己呢?
  當夜我們就在老宅子裡住下來了。
  2
  老宅裡只有一張床,在東邊的那間房子裡。為了在出現情況時能及時衝出去,我讓小董一個人睡在裡面,我和小張就在客廳裡的沙發上躺下了,好在我們兩個人都不算胖,勉勉強強能擠下。
  上半夜我們都沒睡,乾我們這行的夜間在外面蹲坑是常事,誰都能熬夜。到下半夜的時候,小董睡著了,在那邊發出輕微的鼾聲。到底是剛叢警校裡出來的,我沒讓小張喊醒他,我倒希望他睡,可以迷惑壞人嘛。不能讓裝神弄鬼的人懷疑我們,鬼不出現我們不是白來了。
  下半夜在人們的感覺中往往是很漫長的。細雨在窗外淅淅瀝瀝的,像有人在細語,又像有細碎的腳步聲在遙遠處響起。院裡的老槐樹葉間常有積水隨風而落,發出不明不白的聲響,有些滲人。我感到小張的身子緊張得動了一下,我低聲問:“你害怕了?”小張說:“怕個屁!就是說不清為什麼總覺得背後有點寒,心裡軟不機的。”我知道小張是經過幾年考驗的刑偵了,和歹徒面對面鬥爭過,不應該害怕。不過我也覺得這個院子確實有點那個,就低聲說:“這種院子就不能住人……”
  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裡面屋裡的小董就尖叫了一聲:“有鬼!快抓!快抓!”隨後就聽見小董翻身墜地的聲音。我和小張一個衝進屋裡,一個衝到門外,結果我們什麼也沒發現。打開燈後就看見小董光著腳站在床邊,正迷迷糊糊地四處張望。
  小張笑著說:“這小子是做惡夢了。”
  小董說:“不,不,我確實聽見有人在窗戶邊說話了,我的床挨著窗戶,他是貼著窗子說的,我聽得清清楚楚,有點沙啞,低低的,像是個老頭的聲音,是四川口音,哭了幾聲,就說外面冷要進來。”
  我來之前看了有關材料,知道老宅主人的父親原籍是四川的,一九五年六遷到這裡的,在這裡成家立業娶妻生子。可這些小董並不知道啊,而且老宅的主人說的是一口地道的本地話,誰也聽不出他身上有四川人的血統,這恐怕不是巧合吧。不管小張怎麼嘲笑小董,我相信這不是惡夢。
  我對他們說:“還是各就各位吧,鬼還會來的,哪一次都是把房客嚇走才罷。”
  結果剩下來的小半夜無事,鬼沒有再來。
  3
  第二夜我們繼續設伏,小張提議我們都在裡屋,他說的有道理。我們必須先聽清這個聲音,聽他說些什麼,聽他怎麼哭,然後才能有降妖除魔的辦法。於是這一夜我們三個人歪歪斜斜地擠在一張床上,誰都無法睡直。這樣也好,軀體難受的時候誰也無法安然入睡,大家更警醒點。我們擔心是鬼還會不會來,對於在一點小張和小董是有些懷疑的,我認為鬼還會來的,因為我們還沒有走,因為鬼要證實它的存在。
  這天夜裡的雨下得更大了,淅淅瀝瀝的聲音不絕於耳。老槐樹葉間的流水聲中好象夾雜著什麼別樣的聲響,我們都辨別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聲響在作怪,好象有人在飛檐走壁一樣,不過就是沒有聽到鬼的聲音。到了下半夜,我們都很疲憊的時候,窗子的玻璃就好象被人輕微地劃了一下,那聲音若有若無的。小董用腿觸動了我們一下,這是一種示意,按照我們事先商量的,我們都一動不動地屏住呼吸,想認真地聽聽這鬼的聲音。那劃動的聲音大約持續了兩三秒,後來就有一種嚶嚶的哭聲響起,那聲音無依無托地飄在半空中,忽忽悠悠,好象在隨風舞動。哭聲未了,就有說話聲響起,那聲音並不像是從人的身體裡發出的,倒是像是風送過來的,也是無依無托地在空中舞動:“我冷啊,冷啊,冷啊,我要進去,我要進去,老子凍死了……你個沒良心的龜兒子!”“老子好屈喲,老子死不得閉目喲……”“你個龜兒子,你不管我,讓我病死,讓我餓死,我死也放不過你……”“天下不孝之子是沒有好下場的……”“我變作鬼,變作鬼也放不過你……”說了這幾句以後,那個聲音就不停地在重複一句話:“冷啊,冷啊,冷啊,冷啊……”那聲音時大時小,時高時低,時遠是近,時上時下地窗外響著,沙啞而低沉,凄切而哀婉,像是風在訴說,像是雨夜在訴說,想是鬼魂在訴說,讓人心裡一陣陣地發緊。難道真的有鬼魂?我們拔出槍猛得打開窗子,並且飛快地跳了出去。
  可是烏黑的夜空裡什麼也沒有,聲音也消失了,是誰在訴說?到底是誰在訴說?夜雨依然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樹葉間偶爾有點動靜,是水的聲音是空空的鳥籠在風中的聲音……
  天亮的時候老宅的主人來了,他的臉更青了,肩也比以前顫抖得更厲害了。他站在門口有一種欲進又不敢進的樣子,遠遠地問我們:“見,見到鬼了沒有?”
  小董剛想說話,小張就搶著說:“哪裡有什麼鬼,大白天說夢話,我們什麼也沒聽到,什麼也沒見到。”
  老宅的主人非常不理解地搖著頭,“難,難道鬼也怕公安……”
  老宅的主人走了以後,小張笑著對我說:“文隊,這個案子我要立頭功了,我立軍令狀,今天晚上一定破。你們等著瞧吧。”看著他那副神情,我知道他心裡已經有了數,鬼機靈!小董慌忙問他怎麼回事,他賣關子地抱著手臂不說。我才不會去問他呢,我是文隊,是他的上司。
  4
  晚上的時候,小張忍不住伸過頭來問我:“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想法?”
  我對小張搖了搖頭,說:“今天晚上本隊長聽你的,你是1號,怎麼安排都可以,絕對服從。”我了解這個傢伙,雖然搞刑偵工作才幾年,可他是這方面的天才,很多案子都是按他的思路破的,是個前途無量的小子。
  小張興奮得在床上翻了個跟頭。然後說:“鬼不是要進來嗎?我們今天就把窗子打開,開門迎鬼。”小董還想問點什麼,小張說:“你服從就行了,不該問的別問,你和文隊的任務就是睡覺。”我聽得出來,小張已經是胸有成竹了,就對小董說:“睡吧,睡吧。”乾我們這行的信任比什麼都重要。
  其實在梅雨季節是很好睡覺的,不冷不熱。只是小董不停地來回翻動搞得我怎麼也睡不著,這小子到底是嫩些。
  一如既往上半夜沒有什麼動靜,只有淅淅瀝瀝的雨聲和風聲,因為是開著窗子的,所以今天的聲音特別大,也特別嘈雜。到了下半夜只聽“撲”的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飛進了屋子,接著就聽見屋裡有撲撲騰騰的聲音,黑暗中隱隱約約就見小張一躍而起,迅速把窗子關了起來。他喊道:“快,快,把燈打開。”小董把燈打開後,我們都看見了,原來飛進來的是一隻渾身都是黑色的鳥,那鳥細細長長的喙,沿著喙的兩邊有一道細長的黃毛。燈光猛的一打開,那鳥顯得有些慌亂,或者有些眼花,東一頭西一頭地撞在墻上,差點沒被撞昏頭,最後它落在了大立櫃上驚慌失措地望著我們。
  小董哧地一下笑出了聲,說:“沒等來鬼,倒飛進來一隻鳥,張老闆,你真是個鳥老闆。”
  小張認真地說:“你別笑,這就那個鬼。”小張的話音剛落,就聽見那隻黑色的鳥在大立櫃上說:“出去,出去,龜兒子出去。”我們被驚得目瞪口呆,準確地說是我和小董被驚得目瞪口呆。
  小張後來告訴我們說,這鳥的名字叫鷯哥,是一種很有靈氣的鳥,會學人說話,說出來的音調幾乎和人一模一樣,他的父親就喂了兩隻幾乎什麼話都會說的鷯哥。他認為這隻鳥原來就是被主人喂在籠子裡的,後來被放出籠子後還戀巢還常常飛回來,尤其是颳風下雨寒冷的時候,它還想躲進原來主人的房子裡。進不來就在窗子上叫,叫什麼?自然是原來主人常說的那些話。
  小董問:“老宅的主人是鳥的主人的兒子,他怎麼能不知道這些呢?”
  小張說:“這種鳥也不是隻只都那麼靈,都會說話。一種可能是它剛開始說話它的主人就死了,並不知道它把他平時說的話都學去了,更沒想到它會成為今天的”鬼“。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它的主人知道它會說話,而且話的內容都是他教的,主人故意留下它,一切都是它的主人精心安排的,想來個死諸葛嚇活司馬。”
  又是一樁奇案,但在我們手中被順利地偵破了。
  第二天我們想把案子的原委告訴老宅的主人時,老宅的主人已經被送往醫院,據說是神經失常了。
  小董感嘆不已,說:“親情何至於如此。”
  小張在旁邊冷冷地說了兩個字:“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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