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雨下得很大。
一個穿白色衣裳的女郎,全身濕透,向迎面駛來的的士招手……
夜晚,十一時左右,雨下得很大。
的士司機彭斯駕車駛過一條馬路,遠遠見一個白色的影子在招手。
駛近一看,是一個年輕瘦怯的女郎,站在一個人家門口,全身都淋濕了。彭斯忙開了門,讓她進來。
「小姐,要到哪裡去?」他問。
「沒有關係,向前駛吧。」女郎道。
彭斯向前駛了一回,仍不見女郎開口,禁不住問道:「小姐,你沒有一個目的地嗎?」「沒有。」女郎沉吟了一會答。
彭斯感到啼笑皆非。
「沒有目的地,叫我駛到哪裡去?」「隨便是那裡吧。」「我看你身子已濕透了,再不找個地方換件衣裳,恐怕會著涼的……要不要我送你到一家酒店或公寓去。」彭斯說。
「不行,我沒有帶錢。」聽到「沒有帶錢」這幾個字,彭斯更覺可笑,如果她沒有帶錢,這一趟車子不是白開了?他偷偷向倒後鏡望去,見女郎雖然瘦怯,相貌卻長得非常清秀。由於她的衣裳已經濕透,身體的曲線若隱若現,更覺動人。
他忽然起了歹念,說道:「既然妳沒有地方可去,要不要到我的住處去換件衣裳?我自己租賃一層房子,裡面沒有別人的。」「也好。」女郎無可無不可。
彭斯大喜,便向自已住處駛去,把車子停在門前,引導女郎上樓。經過大門時,司閽人向他點點頭,用懷疑的神色向他身後的女郎望了幾眼。
彭斯把女郎帶到三摟,掏出鑰匙來開了家門。雖是王老五之家,卻不算太凌亂。
「我借件睡衣給你穿吧。」彭斯道。
「謝謝。」他把睡衣拿來給女郎替換,在把衣裳交到她手上時,乘機觸了一下她的指尖。只覺好冷,冷得怕人。
「你說不定已著涼了,趕快換衣吧。」彭斯說。
女郎點點頭,便在他面前把自己的濕衣裳除下,只稍稍背轉身子。彭斯沒想到她那樣爽快,不把房門關掩,便把赤裸的身體示人。他把臉側轉過去,但實際上他的眼角卻偷窺著女郎的身體……啊,好一副清秀苗條的身材,纖腰一握,玉腿修長,而在那些適當的地方卻是異常的豐滿。
女郎緩慢地把他的睡衣穿上,她一點也不介意彭斯的偷窺,似乎還願意讓他多看一眼。
她把睡衣穿上後,顯得異常的寬大(彭斯的身體比她的要大得多),但這樣看起來,更覺性感。
女郎低低說了一聲:「謝謝你照顧我,我叫嘉莉。」說完,便躺在彭斯的床上,閉上眼睛。
隔了一會,毫無聲息。彭斯叫她一聲,也無響應,想不到她這樣快便睡著了。彭斯坐在床邊,細細欣賞她的睡態,心頭的慾念益發難以遏制。
他俯身下去,在嘉莉的脣上親了一下,沒有反應,她睡得真香。
他的膽子又大了一些,索性把燈光熄去,也上了床,把嘉莉的睡衣鈕子解開,伸手接觸她那光滑的胴體。
嘉莉的身體似乎顫動一下,然而並不反抗,彭斯認為這是一種默許。
他的動作更加大膽了,把嘉莉的衣裳全脫去……嘉莉雖然偶有反應,但全部時間總在熟睡之下。彭斯暗暗好笑:這女郎真是貪睡得可以。
在他獲得滿足後,便起來穿好衣服,又出外駕「的士」去了,把嘉莉留在他家中。心裡想著剛才經過的事,很感得意,不覺又駛到嘉莉上車的那條街道上。
雨已經停止了。
街道本來是一樣的寧靜,可是彭斯注意到,剛才嘉莉上車的地方,有一對中年男女在爭執,女的似乎在哭。
不知是為了好奇,還是某一種敏感的心理,彭斯把「的士」的速度放慢,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那女人在歇斯底裡她哭泣,男人在安慰她,有時又似乎在責備她。兩人的情緒顯然都很暴躁。
「我說過不會不見的,你再想清楚一下。」男人說。
「是不見了,她明明在床上的,我不會記錯。我只離開了一下,她就不見了。」女人一面哭,一面說道。
「死人怎麼會走路!」男人猛抓一下自己的頭髮,忍不住說了這樣一句話,但隨即覺得失言,四周望了一望,看有沒有被人聽見。
彭斯自然是聽見了,他心裡覺得奇怪:「死人怎麼會走路!」猛地心裡一震,敏感到什麼不妙的事情。
只聽男人又道:「我本來告訴過你,不要太衝動的,你不聽我的說話。」「衝動,衝動,我就是不喜歡那鬼丫頭,有她在一天,我不會快樂!」「唉,其實嘉莉也沒有得罪你呀。」「啊,現在她死了,你就幫起她來了,嗚嗚,嗚嗚……」女人大哭起來。
「不要哭,不要哭,你再哭,把鄰居的人都驚動了。」男人急欲把她拉進屋內。
彭斯的腦子轟然一聲,他明白這一男一女說的是什麼,但希望這不是事實。
他把車子停在那中年男女的身邊。
「先生,你們在找尋一位小姐?」彭斯大膽地詢問。
「啊……」男女同時吃了一驚似的:「沒有,沒有。」「是不是一位叫嘉莉的小姐?」彭斯追問。
「你……你怎麼……」女人想說「你怎麼知道」,男人連忙把她阻止。
彭斯說:「我希望我的消息對你們有點幫助。大約在兩個鐘頭前,我駕駛的士經過這裡,有一位穿白衣裙的小姐招呼叫車。當時正下著傾盆大雨,我把的士停下來,她上了車。
後來她告訴我,她的名字叫嘉莉。」那一雙男女一同聽得目瞪口呆。女的忽然伏在男的身上大哭道:「我說她逃走了,你不信,你瞧,她真的逃走了。」「不可能的。」男的正色對彭斯道:「我希望你記憶清楚,不要胡亂編造。嘉莉是我的女兒,她已經死去廿四小時了。」彭斯覺得像給人淋了一盆冷水,又像全身置於冰窖之中,這個答案是他所預料、可是又不願意得悉的。
「你肯定她已死了?」他問。
「是的,她是我的獨生女兒,今年才十九歲。她死後,我大部分時間都在她房中守望著她,希望能有一個奇跡,令她甦醒過來。但是不可能,她的心房早已冰冷了。所以,我懷疑你載的客人是另一位女客,這完全是一場誤會。」「不會錯的,她還在我的家中。」彭斯道。
「啊……」那一雙男女又一次露出驚愕的神色:「你快點載我們去看看。」「上車吧。」彭斯道。
在車上,中年男子自稱是施爾華,那女人是她太太。
彭斯把他們帶回家中,當他掏出鑰匙來開門時,他的手禁不住索索發抖。施爾華太太也把身子緊靠在她丈夫懷中。
門打開了,彭斯記得剛才出門時,電燈是亮著的,現在卻是漆黑一片。
他開亮了所有房內的電燈,見床上空空如也,嘉莉卻早已不見。
「她對你說過什麼話?」施爾華問。
「她說話很少,只說沒有地方可去,當時她的衣裳已經濕透,我說讓她回家來換件衣裳,以免著涼,她很快便答應了。」「你瞧,她沒有死,她真的沒有死!」施太太緊張地說。
施爾華用手勢阻止她,要她情緒安定點。
彭斯忽然指著客廳沙發的一角道:「那是我的睡衣,剛才我借給她穿的。」他走過去,把睡衣展開來看,似發現什麼似的:「你們快來看,這上面還沾有她的頭髮。
」施爾華夫婦走過來,見那頭髮十分柔軟,幼而且長,顯然不屬於彭斯所有。
施爾華手握長髮,即有所感觸,兩眼一紅道:「嘉莉,我對不起你!」「現在該怎麼辦?」施太太道。
「出去找找看,也許走得不遠。」施爾華說。
「你到底認為你的女兒已死了沒有?」彭斯追問。
「只有天知道。」施爾華道。
三人匆匆下樓,問司閽人有沒有見一個白衣少女走出門去。
司閽人對彭斯說:「你和她進來的時候,我是瞧見的,但出去卻不曾見到。那女人有無古怪。」「什麼古怪?」彭斯問。
「她走路時,好象是足不到地,有時簡直不像走路,是……飄……飄過去的樣子。這也許是我老眼昏花,看胡塗了吧。」此語一出,彭斯和施太太都打了一個寒喋。
「快去找去。」施爾華道:「希望能在附近找到她。」「找到她便怎樣?」彭斯反問一句。
「我要再勒死她一次!」施太太歇斯底裡地尖叫說。
施爾華急推她一把道:「不要胡言亂語。」他們分開兩頭尋找,彭斯向東,施爾華夫婦向西。
大約半個小時後,他們又回到原處,攤開雙手,表示一無所得。
「你們還是快去報警吧。」彭斯道。
施爾華夫婦若有難言之隱.搖搖頭道:「謝謝你,我們回去想想再說,希望你千萬不要把這事情告訴人家……如果你說出去,對你也是不好的。」彭斯想想,也有道理。如果說出來確是不大好,他有誘姦女搭客的嫌疑。便點點頭,表示默允。
施爾華夫婦回到家中,情緒沮喪,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聽到樓上有輕微的聲響,兩夫婦同時一驚。家中沒有飼養小貓小狗,如果說有什麼生物,除非是老鼠,要不然就是……樓上正是嘉莉的房間,施太太驚得撲進丈夫懷中。
「我上去看看。」施爾華道。
「我……我也去,不要留下我。」施太太連忙道。
兩人提心吊瞻地走上摟去,見嘉莉的房門虛掩著。
「那房門,你出去時不是關上的嗎?」施太太問。
「好象是。」丈夫低聲答。
「怎麼會打開了?」「不知道,先不要胡思亂想。」施爾華走在前面,慢慢推開房門,「呀」的一聲,房間是黑的,施爾華開亮了電燈。
赫然見床上坐著一個白衣女郎。背向著房門,因此看不見她的容貌。
施太太忍不住尖叫了一聲。
施爾華緊摟著她,揚聲問道:「嘉莉,是你嗎?」沒有回答。那白色背影的肩頭似乎聳動了一下,隱隱有哭泣之聲。
「嘉莉,真的是你,你沒有死?」施爾華驚喜地把太太一堆,繞到她前面去看。
「啊……」施爾華楞在那裡,面前的白衣女郎的確是嘉莉,但卻面色慘白,雙目緊閉,早已死去多時。先前的哭泣之聲和聳動的肩頭,看來都是一種幻覺。
「嘉莉!」施爾華再叫一聲。
白衣女郎依然沒有回答,「霍」地倒在床上,直挺挺地躺在那兒。
「我要打死你這僵屍…」施太太忽然似瘋狂一般,舉起一張椅子向嘉莉身上劈去。
施爾華想阻止她已來不及了。
施太太那張椅子正對著嘉莉的臉孔劈下,剎那間,嘉莉的臉裂成四五片,每一條裂縫裡面滲出鮮紅的血來。情景十分可怖。
施爾華惱怒之極,雖然明知女兒已死了,卻也不願她受到這樣的摧殘。
「真是一個狠毒的婦人:」他大罵。
「好呀,連你也這樣罵我了,我早知道你愛你的寶貝女兒,不愛我!」施太太瘋狂地大哭起來。
原來施太太是個後娘,她對施爾華前妻所生的女兒嘉莉,充滿妒忌,常欲去之而後快。
每天用各種方法折磨她,用言語嘲諷她。又在丈夫面前說她的壞話,令到施爾華也幾次譴責嘉莉,不該對後娘無禮。昨天晚上嘉莉實在忍不住了,和施太太吵了幾句。施太太一發狠竟把她推倒在床上,用枕頭壓著她活活窒息而死,事後夫婦商量,欲將屍體毀滅,不讓外人知道。怎知道,那屍體竟會失蹤,而且「逃」了出去,這才令他們提心吊膽,不知如何是好。
在施爾華心中,雖然明知女兒已死掉,但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希望她會復活過來。
現在,施太太用椅子打碎她的臉孔,顯示再沒有一絲希望,因此施爾華才這樣惱怒。
「你哭什麼?這事情完全是你一手弄出來的,我不要管了!」施爾華一怒之下,離房他去。
施太太想叫他不要離開,卻一時不知怎樣啟齒。忽然一陣風吹來,著體冰涼,令人打一個寒噤,那房門竟被吹閉了。
這房門把施爾華夫婦隔斷在房裡房外。
施太太一驚,大叫:「施,施,我要出去!」她走上幾步,要將房門拉開,但無論用盡多少力氣,都不能移動分毫。
外面的施爾華也覺得情況有異,回來助她打開房門,但一樣無濟於事。
「施,我好害怕!」施太太在房內大哭。
在施太太身後傳來一陣聲響,她敏感地回頭一看,見床上躺著的嘉莉的屍體,兩腳輪流向上挺舉,似乎在練習著要站起來。
施太太嚇得三魂去了七魄,尖叫道:「不好了,施,她的腳正在動!」「誰的腳在動?」丈夫在外面問道。
「嘉莉……她的腳在動……啊呀,她坐起來了……她的眼睛打開了,天呀,快讓我出去,她的臉好可怕……」施太太狂叫。
施爾華在門外拚命衝門,又用椅子推撞,始終無法撞開。
施太太已嚇得完全失去理智,她放棄了開門的努力,躲在墻角上索索發抖。只見嘉莉顫巍巍地站起來,臉上的四分五裂的血痕,似乎還有新的血在滲出來。她兩眼張開,但毫無神采,險上木無表情,一步一步向施太太迫近。
「嘉莉:…是我錯了……饒了我……饒了我……」施太太凄然地哀求道。
嘉莉聽而不聞,仍是漠然地向她走近。
「你不要走過來,不要走過來……」施太太兩眼大睜,臉容扭曲。「我打我自己,打死我,打死我!誰叫我這麼壞,立下壞心腸,我是天下最狠毒的婦人,我是……」她劈劈拍拍地打著自己的臉,愈打愈是用力,打得滿險是血。
門外施爾華費了好大的勁,才撞開了房門,衝進房內,但房內的情景令他目瞪口呆:嘉莉直挺挺地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臉上滿是血痕。施太太站在門角處,臉上也是稀爛一片,似乎是被她自己的兩手抓爛的,因為她的手上沾滿了血,眼睛睜得大大的,顯然也已死去。
這場面令施爾華駭然,他不敢多留,急忙出外打電話報警。
大約十分鐘後,警察趕來了。
當施爾華引他們進入房中時,卻又發生一件驚人的異事……房內已少了一人!在房內只有施太太一人僵立在那裡,嘉莉的屍體卻已不知所蹤。
「不好了,她又逃了:」施爾華叫道。
「誰逃了?」警察對施爾華的解釋絕不相信,他們替他戴上手銬,把他作殺人疑犯處理。
的士司機彭斯駕車在街頭行駛著,心裡想著剛才的事,惶惑不安。好幾次,幾乎和別人的車子碰撞。
停了的雨又下了,夜色朦朧一片,前面街燈下依稀有個人影。
是一個穿白衣的女郎,全身已濕透了,彭斯的心裡猛烈地震盪了一下。
那女郎回過頭來,彭斯叫出「我的媽呀」,因為那樣貌好駭人,四分五裂,像打碎的娃娃,每一條裂痕有血絲滲出來,而從她的輪廓看出就是嘉莉。
彭斯想踏足油門逃走,可是右腳不聽使喚,急得他屁滾尿流。
嘉莉不慌不忙,打開車門,踏上車來。
「求求你……我的姑奶奶……剛才我侵犯你是無意的,請原諒我。」彭斯哀求道。
嘉莉什麼話也不說,卻親熱地探頭過來,把彭斯摟著,要親吻他。
她的滿是鮮血的臉,貼在彭斯臉上……彭斯狂叫一聲,昏厥過去。
第二天清晨,警察發現彭斯車內的女僵屍嘉莉,證明施爾華昨宵所述的事件是正確的,判他無罪釋放。
司機彭斯受驚過度,在病床上躺了三個月,幸未致命,但以後,再也不敢隨便打女搭客的主意了.............[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