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各位有否留意近年氣候愈來愈反常,香港更出現落雹的罕見自然現象。
這不其然使人聯想到天意凶兆,示警人間世道日壞。
每天打開報紙,每多車禍、凶殺、自殺、奸淫事件登上頭版,其中不乏鮮血淋漓,
死狀可怖的照片。
這樣做能否滿足讀者的好奇心,就不得而知。
不過,把死者照片共諸於世,亡靈又如何安息?
在一班記者茶聚時,就有人講這樣一個報界鬼故事。
話說,志良在香港某大報當記者已有不短的日子,負責跑每日港聞,每逢凶殺跳樓
、天災人禍,總之有特發新聞便第一時間到達現場拍照。
在同行業中出名拼搏的志良,出盡百寶,每多能拍攝許多難得的照片,故此,甚得
當時權傾報館的李姓老總器重。
所有事情的開端,應該由那個星期日開始。
星期日,志良打算一家人到赤柱遊玩,但當天北角發生車禍,志良接了李老總電話
務必去採訪,以便作翌日的頭條新聞。
於是志良叫妻子駕車載志良父母及6歲的兒子先到赤柱,待他辦完公事後再與家人
會合。
北角車禍的採訪完畢,正當志良乘坐公司車從柴灣道入赤柱之時,監聽警察通訊頻
道的收音機響起,原來在大潭道發生交通意外。
志良見反正順路,於是促司機快馬加鞭,汽車在依山勢伸延的道路上飛馳,不久果
然見到山谷凹位之處,有輛的士(即計程車)卡在山崖邊,車頭已淩空,車身搖搖欲
墮,看來快要跌下去似的。
志良見機不可失,遠處已用長鏡頭拍攝著失事的汽車。
直到公司車到達現場,司機見狀立即跑去失事汽車的車頭看看,然後再檢查車尾的
油箱有沒有漏油。
志良仍手不離相機,把司機救人的情況一一拍攝下來。
當志良走近失事汽車的時候,嚇得連相機也跌落地上,原來自己一家大小都在車箱
內。
妻兒見到志良立刻激動起來,而志良也管不得危險,把身體伸入車箱,想抱兒子出
來。
汽車卻不起搖晃,一下子滑到深谷發出一聲隆然巨響,的士發生爆炸,志良跌坐在
山邊呆呆地看著山谷下燃燒著的汽車。
不久,警車、救傷車紛紛趕到,可惜已沒有人能救活了。
事發後,志良在警局錄完口供後回報社交差。
李老總一見到志良便問:「大潭道車禍,影到甚麽相?趕上頭版,幾時交稿?」
志良頓失家人,那有心情寫稿,更不想自己家人慘死的相片刊載在報紙上。
李老總:「你不想幹,可以!我叫其他人寫,只要你交出菲林便成。
快!快!快!趕著排版。」
拗不過李老堅,他只好把菲林交出,跟著再請了一個星期大假。
休假回來的志良工作熱忱已大不如前,沒過幾天便辭職。
事後,志良有一點不明白。本來,妻子應該駕駛自己的汽車才對,爲甚麽會一家坐
的士。
家人理應一早已入赤柱,其間又有發生甚麽事使行程延遲?
在離職之前,志良坐在自己的寫字桌收拾私人物品,此時,沖曬部派人送來一疊他
所拍的照片。
志良原沒有心情再看,正想把相片丟進廢紙箱之際,瞥見其中一張照片,令他大驚
失色。
那一張相片是當天志良在遠處拍攝出事汽車車前半部分架在半空中。
由於對焦不準,有點模糊,但明顯見有一個人影按住車尾。
志良記得當時現場沒有旁人,他們是第一批趕到的人。
志良急忙地翻閱其他相片,發現所有遠處拍攝得照片都有這個人影,但是近攝的相
片,這人影卻不見了。
看真一點,那人影的動作像是在推著車尾,像是想令車子快些滑入深谷。
志良把照片給看同事,如果沒志良說明,同事還以爲真有其人。
自從志良離開了大報以後,再沒有人見過志良。
有人說他在某專爆名人陰私的雜誌當記者,有人說他已移民外國。隨著日子逝去,
志良的人和事漸被淡忘。
事隔一年,某日各大報館均收到匿名傳真,說有某酒店在半夜將會有大事發生,請
派員到場採訪。
結果到了半夜,某酒店果然有事發生,主角竟是李老總。
原來,李老總一直向妻子佯稱到外地公幹,其實暗中在酒店幽會情婦。
這段婚外情已有近一年的光景,今次李老總又想照辦煮碗,以爲可以瞞天過海,但
今次卻被發妻撞破奸情,在酒店房間捉奸在床。
李老總一手推開攬在懷裡的情婦,正想向妻子解釋時,妻子二話不說已奪門而去。
衣冠不整的李老總追到酒店大堂截住妻子,正在糾纏之際,一大班記者忽然湧現,
把李老總夫妻團團圍住追問何事。
李老總妻子見事情已曝光了,索性向記者揭露李老總的奸情。
李老總爲了擺脫記者的糾纏,返回報社避避風頭,思巧對策。
此時,整層寫字樓黑漆漆一片,只有座落一隅的老總辦公室還亮著燈。
李老總好生奇怪,這個時候員工早該下班,還會誰膽敢闖入老總房。
李老總推開房門,赫然看見大班椅上坐著一人。
在昏暗的燈光之下,李老總認出那人正是志良。
志良說:「『大報老總偷食唔抹咀,婚外情釀倫常慘案』這標題上頭版如何?
你曾說過許多人想見報都求之不得,今次輪到你呢!」
李老總說:「是你害我嗎?我跟你有甚麽深仇大恨,我要你不得好死!」
「多得你關照,我才有如此下場。如果不是你要求震撼性照片,我也不會拍那麽多
死人相,結果一家不得善終。」
「這是甚麽意思?」
「你記得一年前的大潭道車禍嗎?」
「年中交通意外何止千宗?我怎可以記得那麽多呢!」
「那場車禍我全家死光卻不是意外!其實,我所作的孽應在我家人父母身上…」
「你發甚麽神經?報甚麽應?那是你的事情,又何苦扯到我身上,我又沒有叫你採
訪那單新聞?你說不想跟那單新聞,我又沒有爲難你,我們也支足薪金給你。
你要明白吃得鹹魚抵得渴嘛,做傳媒就是這樣子,怪不得誰!你快點走,要不然我
叫警衛揹你走。」
李老總拿起電話筒,正想按警衛室內線。一只手輕輕觸及他的手背,心中一陣寒意
冒起,連忙縮手;瞥見志良面無血色的臉孔,看到他怨恨的眼神,嚇得魂不附體。
接著志良說:「別忙著,我還未說完。那天的車禍是給我拍過相片的死人所化成的
怨魂所幹的,其中有些相片經由你屬意登在頭版,讓大衆看到他們慘死模樣。現在
他們就在你身後,你可以跟他們打過招呼。」
李老總回頭一看,看到在燈光微弱的不遠處,無聲無色的團團圍著幾十人,有些是
穿西裝的年青人,有些作地盤工人打扮,有老人家、小孩子、學生、護士、運輸工
人,諸色人等。他們全都木無表情,眼睛都集中看著李老總。
「那麽,做場法事,超渡他們,好不好?」
「太遲了,他們已變成遊魂野鬼,一心想報仇。你作的孽已不能由你一人承擔,正
如我一樣,災禍已延及你的家人。」
說罷,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年輕人從黑暗中走到李老總跟前,開口說:
「爸爸!你爲甚麽要對不起媽媽?他很快來找你。」
突然間,電話響起。李老總拿起電話筒接聽,電話另一端的人說:
「李老總?我是記者陳,剛收到警方的無線電通訊,說你家發生命案。你太太殺了
你兒子,然後割脈自殺。你太太現在搶救當中,你快些趕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