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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鞦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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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鞦韆

在空中表演,像與死神搏鬥,一絲一毫的差錯也足以致命。她是最好的高空鞦韆表演員,但是情愛足以使人膽怯……
  在一個小城市的雜技團表演中,一個妙齡女郎正在演出“走鋼索”的技巧。她的姿態非常輕盈,身材又出眾,在鋼線上不時變換美妙的姿態,吸引掌聲無數。
  在觀眾席上,有一個年約卅歲的男子,非常專注地看著她的表演,仿佛一絲一毫也不願放過。
  如果有誰注意,這個男子今晚坐在觀眾席上已是第十一次了。每一次他都凝神萬分觀看這個少女。有時從他眼光中流露喜悅的神色。少女的名字叫伊鳳。在這個雜技團中並不是女主角。她從事雜技表演才二三年,不算得是一個“明星”,但她年輕、身手靈、膽子大,學得很快,這使她逐漸引起注意。她才十八歲,是個不懂憂慮的年齡。
  這晚散場後,她照例隨著四五個演員到酒吧間去喝酒散心。在煙霧彌漫中,她忽然接觸到一雙熱誠的眼睛。
  那就是曾經看了她十一次表演的男人。
  他不作聲,但是那對眼睛灼熱,令伊鳳的心靈震慄。他只把一個紙團,悄悄塞進她的手中,然後低聲道:“回去才觀看。”
  夜晚在床上,伊鳳打開紙團閱讀:“有極迫切的事情商談,請明午十二時在市中心超級市場附屬餐廳見面。”下面的署名是“方摯”。
  一個不認識的男人,這樣邀請實在十分奇怪,在通常情況下,她本可以不理他的,把字條拋去算了。但奇怪,一想起他那雙熱誠的眼睛,她卻有一見他的慾望。他不像是一個壞人,她心裡想。如果他有什麼不良的企圖,我立刻就走,在那樣熱鬧的場所中,他不能把我怎麼樣的。於是第二天,她依約到那個餐廳去。
  那個男人早已坐在那裡,今天穿了一套深灰色的西裝,神態顯得比昨天斯文。但是他的兩眼還是洋溢著粗獷和狂熱的氣質。
  “很高興你能賞臉前來。”他起身相迎。
  伊鳳微微一笑,坐在他的對面。
  “我是你的忠實觀眾,已看過你表演十一次了。”那個男人說。
  “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伊鳳問。
  “當然不是。讓我先自我介紹,我叫方摯;還有另一個名字,叫方飛龍,也許會令你熟悉些?”
  “方飛龍?在鼎鼎大名的馬戲班表演空中飛人的方飛龍?”伊鳳眉毛一揚。
  “不敢當。”
  知道了對方的身分後,伊鳳的態度輕鬆多了:“我少年時看過你的表演,那時候我想,能像你那麼自由自在地在半空中飛可多好。”“真的那麼想過?”方飛龍的眼中又射出了那種熱切的光芒。伊鳳用點頭代替了回答。
  “我已有三年不在馬戲班表演了,你知道是為什麼?”
  “在報章上看過,你的搭檔出了事,在半空失足摔死,你是由於對她的懷念,所以沒有表演。”
  “這只是理由的一半,另外一半是我實在找不到新的搭檔。”
  “是嗎?”伊鳳同情地看他一眼。
  “一個在半空中表演而不膽怯的女性,在萬人中難尋一個;要在不膽怯之外,再加上機智,那麼在十萬人中也難找一個;如果在機智之上,還要有相當的姿色和動人的體態,那麼在百萬人中也難找一人!唉,我走遍了世界許多角落,這三年來就是為想找一個新的搭檔,一直不曾尋到。”
  伊鳳非常同情地傾聽著。
  “可是,現在我已找到了。”方飛龍兩眼中又射出那種迫人的光芒,緊緊地注視著她。
  伊鳳臉上一紅。“你是指我?”
  方飛龍點點頭道:“是你。”
  伊鳳感到說不出的驚喜,又感到擔憂。“我是應付不來的。”
  “這一點用不著掛慮,有我。”方飛龍肯定地說。
  “我的班主不知肯不肯讓我離去。”伊鳳又道。
  “只要你本人答應,其他一切可由我去談。”伊鳳無語,想到在世界聞名的大馬戲班中表演,想到千百萬觀眾的歡呼聲,想到在半空中蹤來躍去的愉快,她默允了。
  一個星期後,方飛龍把伊鳳帶走。他開了一張五萬美元的支票給雜技團班主,作為伊鳳提前中止合約的補償。
  他們在倫敦郊區租了一座房舍,專心苦練空中飛人的技巧。
  方飛龍是此中的老手,需要學習的是伊鳳,但她似乎具有空中表演的天才,學起來很快。方飛龍的強而有力的臂膀,也給了她充分的信心。
  每天晨早起來練習二個鐘頭,中午練習二個鐘頭,晚上又練習二個鐘頭,空余的時間,方飛龍陪伊鳳在倫敦各處遊玩,散散心。日子一久,伊鳳很自然地對方飛龍生出了感情。
  在半空中,當她從飛越的鞦韆架上脫手翻手,讓另一邊鞦韆架上的方飛龍的雙手緊握著的時候,她感到一陣快感,幻想著讓他緊擁在懷裡。
  一次,她這樣的幻想來得太快,還沒有離開鞦韆架,她就幻想方飛龍握著,就這麼遲疑了一陣,她錯過了與方飛龍接手的時間,“蓬”的一聲,掉在下面的繩綱上。
  方飛龍鐵青著臉走下來,譴責道:“你今天有心事。”
  “不,我沒有心事!”伊鳳否認。
  “你瞞不過我,做我們這一行是不能有任何心事的——要像個死人一般,對什麼都漠不關心。”
  伊鳳掩臉哭泣,走了開去。心想:“如果我有心事,都是為了你這傻瓜!”
  伊鳳一賭氣,三天沒有練習。方飛龍沉默不語,躲在房間中吃酒,令人難受。
  第三晚,方飛龍醉倒在房中,伊鳳偷偷去看他,見他不省人事,倒在地下,心中十分不忍;把他半拖半拉,扶到床上歇息。伊鳳不願離開他,便也和他一同躺到床上去。
  晨早,伊鳳在朦朧中醒來,一陣甜美的感覺,令她不想張開眼睛。原來方飛龍正在吻著她的臉頰。他吻到伊鳳的耳際,伊鳳忍不住“咭”的一聲笑了。
  她張開眼睛,兩手摟著方飛龍的頸項,熱烈地反吻著他。方飛龍嘆了口氣道:“我輸了,我不願在你面前透露感情,怕影響你的練習,其實我從第一天起,就喜歡你。”
  伊鳳像雨點般狂吻著他:“你為什麼不早說,傻瓜,傻瓜!”從此,伊鳳與方飛龍再不掩飾形跡;像雙熱戀的男女,日子過得十分愉快。
  學習並沒有拖慢,伊鳳的進步似乎更快。
  她以輕鬆的語氣反駁方飛龍:“誰說愛情會妨礙這種表演,你的思想是老古董!”
  “我不知道,我的師傅是這樣警告過我的。”方飛龍說:“再說,不知怎地,我覺得做我們這一行,不應該有愛情,我有種不祥的感覺。”
  “不要胡思亂想。”伊鳳以熱吻來堵住他的嘴巴。
  日子很快過去,不覺已練了一年零三個月,方飛龍對伊鳳說:“你已經到達表演的水準了。我和以前受雇的紐約大馬戲團聯絡過,三個月後復出表演。它將為我們做盛大的宣傳。”
  伊鳳聽說能在美國最大的馬戲團表演,芳心竊喜。
  不久,他們便到了紐約。在那裡會見了第三位搭檔曹恩,是一個孩子臉的二十來歲的男孩子。
  “你好漂亮,”他對伊鳳直率地讚美道:“我相信方飛龍挑選的女子決不會差,但你比我想像的更出色。”
  “不敢當。”伊鳳說。
  他們三人在馬戲團的營帳中開始實地演習。
  曹恩從高空中飛過來,方飛龍接住他……
  伊鳳從另一個鞦韆架飛至,與曹恩交換了一個位置,她抓住了方飛龍,而曹恩則抓住了那鞦韆架……  這一幕叫“雙龍出海”,通常都會獲得很多的掌聲。
  接著,伊鳳表演她的絕技:在一串緊密的鼓聲中,她隨鞦韆架晃上半空,在半空中突然脫手,連翻三個跟斗,讓另一個鞦韆架的方飛龍抓住她的一隻腳,就那麼千鈞一發,如果抓不住,時間稍為錯了那麼一絲一毫,伊鳳便會直衝地面……
  還有“死亡衝鋒”,伊鳳先在地面讓任何一位觀眾用一條絲巾替她縛緊眼睛,忽後踏上鞦韆架上,表演一幕“飛鳳凌空”,在完全瞧不見的情形下,只憑方飛龍一聲口號:“去!”伊鳳便隨鞦韆架飛出。再聽方飛龍第二聲:“去!”伊鳳便即脫手,在黑暗中憑經驗伸手出去,讓方飛龍抓著,這一幕是高潮。在全世界極少女將敢作這個表演。
  試演非常順利,馬戲班主也十分滿意,他為伊鳳、方飛龍二人特別開了一個盛大的酒會,招待社會名流,介紹伊鳳讓各界認識。第二天,很多報章都以顯著的篇幅介紹了這個空中美人。頭一天表演,座無虛席。當伊鳳與方飛龍、曹恩二人披著錦衣出場時,全場掌聲雷動,歷久不停。
  伊鳳偷眼望出去,見觀眾人山人海,心裡又是高興,又有些膽怯。方飛龍卻是十分寧靜,他嘴角帶著微笑,眼睛露出一種罕見的光彩。
  表演節目一項一項的過去,終於輪到空中飛人上場了。
  方飛龍、伊鳳、曹恩三人同穿著金光閃閃的斗篷出場,觀眾立即鼓起雷鳴一般的掌聲。
  隨著節拍鮮明的音樂,伊鳳以輕鬆的步伐,沿繩梯向高高的鞦韆架爬去。
  方飛龍也從另一邊的繩梯爬上。
  伊鳳一面爬著,一面向方飛龍那邊望過去。碎然間,一個景象令她呆了一呆。在方飛龍的身後,另有一個女子,也披著金光閃閃的斗篷,跟著他一起爬上。
  她是誰?
  伊鳳竭力想看一看她的容貌,可是她的頭總不轉過來。表演者本來只有三人,二男一女,無論如何不應多出一個女子來。  難道方飛龍怕我表演不好,臨時請了一個女郎來助陣?伊鳳本能地感到強烈的酸意。
  她在鞦韆架上站定,曹恩也在她這一邊上來了,她急不及待地問道:“小曹,你瞧見方飛龍那邊那個女子嗎?她是誰?”
  “在那裡?我沒瞧見。”曹恩答道。
  伊鳳再向方飛龍那邊望去,這時只有方飛龍一人站在鞦韆架上,並無第二人。
  表演開始了,一切照正常地進行著。
  但當“雙龍出海”的花式開始,伊鳳正要乘鞦韆蕩過去時,赫然發現方飛龍的鞦韆架上,多了一個女郎,和他一同在半空飛蕩著。
  “小曹,你快看,那女人!”
  小曹隨著她的指頭望去,卻毫無所覺。
  “你今天怎麼啦?是不是有點心神不定!”
  伊鳳揉揉自己的眼睛,再向對面鞦韆架望去,又只見方飛龍一人,不見那女郎。
  伊鳳很吃驚,她以為這或許是初次面臨大場面心情緊張的表現。
  她戰戰兢兢地表演下去,猶幸那女郎沒有再出現,才不再影響她的情緒。
  他們獲得預期的熱烈掌聲,特別在伊鳳遮蔽雙目、表演“死亡衝鋒”的時候,更獲得一致的好評。
  當觀眾散後,伊鳳悄悄問方飛龍:“你身邊剛才怎麼多了一個女郎。”
  “什么女郎?”方飛龍問。“我不知道,她也穿著表演斗篷,就和我們一樣,和你並排坐在鞦韆架上。”
  方飛龍猝然變色道:“哪有這樣的事,不要再提了。表演時切忌胡思亂想。”
  伊鳳不敢再問下去,和大夥兒吃過一點東西,回到自己宿捨去歇息。
  一拉開薄被,一張照片落在床上。是二男一女的空中飛人的照片。兩個男的正是方飛龍與曹恩,女的卻不是伊鳳。她相貌清秀,個子不高,是個小巧玲攏的女郎。但不及伊鳳的神態活潑和明媚照人。伊鳳認出剛才所見的正是這個女子?br>   她拿了照片,去找方飛龍。可是方飛龍、曹恩和另一些男團員去喝酒去了,一時找不到他們,伊鳳只好悶悶睡去。?br>   第二天,伊鳳首先見到曹恩。
  “小曹,你們以前拍擋的女演員叫什麼名字?”
  “叫蘇珊,為什麼問起她?”
  “我昨晚瞧見的正是蘇珊。”伊鳳說。
  “別胡說八道,蘇珊已死去幾年了。”
  伊鳳全身一顫道:“我見過蘇珊,昨天的確見過她。”
  她拿回照片,回到房中哭泣,不一會,方飛龍站在她的身邊。
  “她名字叫蘇珊。是我以前的搭檔。她一直很好,但是後來她動了感情。一個女人一墜入情網,行動就遲鈍了。結果,她在表演“死亡衝鋒”的時候摔死。”方飛龍喃喃地說:“這就是全部歷史,所以我也曾警告過你;做這一行不能動情,動了情就有危險。”
  “她愛上你?”伊鳳抬起淚眼問。
  “嗯。”方飛龍用力一咬嘴脣。
  “也許她憎恨我!”伊鳳低聲哭泣。
  “不要胡思亂想,蘇珊不是一個小器的女人。”
  在方飛龍的勸告之下,伊鳳慢慢回覆了安詳。
  這天直到晚間表演,都沒有發生什麼事。伊鳳放下了心。翌日沒有日間排演,她要求方飛龍午後到她房間去,有許久沒有親熱了,現在上演已得到好評,方飛龍的心清也較輕鬆。二人在房中蜜意濃情,纏綿繾綣,直到黃昏才分開。
  晚上,伊鳳帶著甜蜜的笑容,走進化妝間,正擬坐下梳理頭髮,忽見桌上全部化妝品都被人換過了,瓶中所盛的都是又髒又臭的液體,不知什麼東西。伊鳳氣得大哭。以為是別的女演員和她搗蛋,馬戲班主進來調解,勸她暫時利用別人的化妝品,明天再叫人補買。一場風波才算平息。
  伊鳳出場表演,照樣在東邊的繩梯爬上,在爬到將近鞦韆架上時,忽見上面有個女演員坐在那裡,服裝和她的一摸一樣,不停用腳踢她。伊鳳看不見她的相貌,左閃右避,躲過她的腳,正想罵道:“你是誰,為什麼這樣無禮?”那女人卻已不見。伊鳳嚇得心膽俱寒、作聲不得。在整場表演中,她都是心神不寧,幾次幾乎失手摔下。
  接下去,伊鳳將要表演她的壓軸戲“死亡衝鋒”。
  這一幕是撤去下面的繩網的。如果時間拿控不準,掉下去就是粉身碎骨。
  伊鳳讓一位觀眾用布條蒙上眼睛,站在半空的鞦韆架上,鼓聲一串串響起,正要跳下之際,忽然一個女聲在她旁邊道:“伊鳳,我警告你,不許你再跟方飛龍親近!”
  “你是誰?”伊鳳驚問。
  “不要理我,跳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這一剎那,的確是要跳的時刻,伊鳳久經習練,幾已成了本能的反應,再也顧不了其他,縱身一跳,打了兩個跟斗,抓緊方飛龍一雙有力的手,她這才放心下來。暗叫:感謝上蒼?br>   下面是轟雷一般的掌聲。方飛龍拉著伊鳳的手,在半空中蕩來蕩去,責備她道:“今天你怎麼失魂喪魄的?下次決不可如此。否則十條命也會丟了。”  ?br>   伊鳳不能答話,卻悉悉率率的落下淚來。
  當他們從鞦韆架上下來時,她告訴方飛龍道:“我見到了她,真的見到了她!”於是把剛才的經歷對他說出。方飛龍吃了一驚,但表面仍保持鎮定,道:“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你既然看不到她的人,只聽見她的聲音,也許是別人在惡作劇。”
  “不,我肯定是她!”伊鳳悲傷地說:“我以後再也不能對你好了,她會在上面推我下來的。”她哭泣說。
  “如果你那樣擔心,我陪你到蘇珊墓前去拜祭一下吧。”
  第二天,方飛龍、普恩和伊鳳三人,同往拜祭蘇珊,把一束鮮花獻在蘇珊的墓前。
  方飛龍默默禱告道:“蘇珊,一切恩恩怨怨都已過去,請不要再難為伊鳳。”
  忽然卷起一陣旋風,足足吹了有二分鐘,把那一束花吹得片片碎,那些花瓣不斷地向他們三人臉上打去。
  三人相顧失色,匆忙離開墓地。
  在回程上,伊鳳憂形於色,她不敢回到自己屋中。
  方飛龍道:“你不用害怕,我陪你。”
  這天,方飛龍便整天陪伴著她。二人單獨在房中相對,少不免又作了肌膚之親。
  晚上出場表演時,伊鳳提心吊膽,不知昨晚的事會不會重演。方飛龍囑小曹多照顧她。由曹恩先爬登鞦韆架,伊鳳跟在他的後面爬上。在開始時,沒有遭遇什麼異事。
  鼓聲急響,伊鳳攀著鞦韆架蕩了開去。就在這時,她發覺右面多了一個女人,和她一齊蕩來蕩去。她也穿著表演的服裝,當她的臉轉過來時,伊鳳嚇得魂不附體,她正是照片中所見的蘇珊?br>   一陣尖叫震動全場,這是伊風的叫聲。她兩手一松,從高空墜下。在這一剎那間,蘇珊卻一手拉住她,不讓她下墜。  
  此刻不是作“死亡衝鋒”表演,下面的繩網沒有撤,如果伊鳳掉下去,只是高高彈起,身體不會怎樣受到傷害。但讓蘇珊一手抓住,伊鳳更覺害怕。幾欲暈厥。
  全場的觀眾都見伊鳳一聲驚叫,從鞦韆架上滑了下來,但是不見她抓著鞦韆架,卻凌空懸在那裡,以為這是表演的一種花式。掌聲雷動,熱烈地喝起采來。
  只有方飛龍和小曹知道不對,但卻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他們瞧不見“蘇珊”,只瞧見伊鳳懸空吊在鞦韆架下。
  方飛龍急蕩過去察看,也看不到什麼,只見伊鳳半閉眼睛,口中喃喃說話,似是向誰求情,方飛龍大喝一聲道:“伊鳳,你呆了嗎?不要忘記你在表演!”
  伊鳳兩眼一睜,恍如從夢中醒覺,她又爬上鞦韆架上,來回搖蕩,沒有人知道她經歷過什麼。
  只有伊鳳知道剛才發生什麼事。蘇珊一隻手提著她,對她椰榆夠了之後,才再把她提上去。表演是不能停止的。於是伊鳳咬實牙根,繼續演下去。
  她又一次乘鞦韆蕩過去。發覺對方鞦韆架上蕩過來接手的,不是方飛龍,在一剎那間又變成蘇珊。
  蘇珊在鞦韆架上翻跟斗、卷腰、伸腿,表演嫻熟的各種花式,旁若無人。
  伊鳳不知如何是好,她幾乎又欲暈厥,但勉強抓住鞦韆架,不斷蕩來蕩去。
  按照節目要求,她要翻一個跟斗後,讓方飛龍接著,但蕩過來既是蘇珊,叫伊鳳如何跳過來?
  忽聞一個男聲暴喝道:“伊鳳,還不過來?”
  伊鳳定神一望,對方鞦韆架上的人不知何時又變回了方飛龍。她吸一口氣,集中精神,柳腰一晃,在半空中翻了過去,抓著方飛龍的手。
  剛舒了一口氣,但隨即發覺,握著她的手的是一雙柔膩細小而冰冷的手。決不是方飛龍的粗大而有力的手掌。
  她抬起頭來一望,在鞦韆架上伸兩臂握住她的人仍然是蘇珊,臉孔鐵青,做出一副獰笑的表情。“如果你不聽我的話,我決不會放過你!”蘇珊又一次強調說。
  伊鳳經不起這一連串的打擊,雙目一閉,失去了知覺。
  不過,她並沒有墜在下面的繩網上,因實際上執著她的手的仍是方飛龍。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而已。方飛龍眼見她失去知覺,非常吃驚。表演暫時中止,把她送往後台急救。
  涂了一些藥油,伊鳳醒轉過來了。撲在方飛龍懷中大哭:“我不能夠再表演了,蘇珊不肯放過我!”她說。
  方飛龍一面拍她的肩頭安慰她,一面也緊皺眉頭,覺得事情棘手。由此晚起,伊鳳在公寓休養。一連數晚,空中飛人都告輟演。
  伊鳳身體上本來沒有什麼疾病,只是心裡有個陰影,怕蘇珊又在她身前出現。
  但當她在公寓休養時,蘇珊卻沒有再來纏擾她。或許因為方飛龍這幾天沒有和她親近,不再引起蘇珊的妒忌;又或許蘇珊只在馬戲班中才對付她,原因則誰也不明白。
  這晚上,伊鳳困睡得太多了,在床上醒轉過來,忽聽外面有叫喊聲,屋內電燈陡然熄滅,一室漆黑。
  伊鳳一躍而起,見窗上有火光,原來她所居這層公寓發生大火,八層樓宇的住客狼狽逃生。
  馬戲班的藝員都住在這層公寓,但這時表演還未完場,多數藝員留在馬戲班中,只有休假的藝員或藝員的家屬在公寓裡。
  伊鳳披上外衣,匆匆向外逃出,樓梯漆黑,她摸索著向下走,鼻孔已聞到一陣陣濃煙,顯然火勢不輕。她盡量俯低身子,以免被濃煙燻暈。猛地想起,她鄰居的胖媽媽和兩個孩子,不知逃出了沒有?胖媽媽的丈夫是表演獨輪單車的藝員,這時還在馬戲班中。胖媽媽以前也是藝員,這兩年因患癱瘓,不能行動,她的兩個孩子,一個女孩七歲,另一個男孩才五歲。
  一想到這裡;伊鳳放心不下,重新跑上樓去,在胖媽媽門外敲門,“胖媽媽,胖媽媽!”但是沒有應聲。
  伊鳳拼命推那門戶,這時。火光更紅,煙霧也更濃了。伊鳳若再不逃走,本身也有性命之虞。但她說什麼總是放心不下那兩個孩子。
  敲打了一會,裡面隱隱有哭聲,伊鳳認出是那大女孩愛蓮。
  “愛蓮,快開門!”伊鳳用盡氣力叫喊。
  過了一會,門真的開了,是愛蓮在裡面打開的。
  “阿姨!”愛蓮哭喊著說。
  “胖媽媽呢,快點叫她逃跑!”
  “媽媽不理我們了。”愛蓮說。
  伊鳳踏進屋內觀看,見胖媽媽跌倒在地下,已經停止了呼吸。大概因見火警心急,要搶救兩個孩子,又因半身不遂行動不便,倒地摔死。五歲的小弟還伏在媽媽身上吶喊,以為媽媽睡著了尚未醒來。
  伊鳳拉著兩姐弟的手,道:“快逃吧,媽媽已不會醒來了”
  她左手輓一個,右手抱一個,走到門前,暗叫一聲不好,原來濃煙已封閉了梯間,一開門戶,嗆咳不止。
  伊鳳把門關上,到窗戶前觀望,見消防車在下面,但正面火熱嚴重,在三樓、四樓不停有火舌伸出來。
  她再跑到後面廚房去,屋後的小巷也有消防員在指指點點。
  她情急智生,將窗子打破,取了一張白床單,系在一根木棒上,伸出窗外不停招展,下面的人不久發現了,有人向上指指點點。
  由於救火車不能駛進小巷,無法使用雲梯,地下的消防員只好張開一個圓形的救生網,招手叫她跳下。
  伊鳳料想兩個孩子都不敢往下跳,她只好挺起胸膛,左右手各抱一個,爬上窗沿,叫他們閉上眼睛,然後向下一躍?br>   幸虧從高處躍下的本領,是她練習空中飛人的基本功夫,因此不偏不倚落在布網上。她得適應那彈性,所以三人都沒有受傷!消防員過來把孩子接過,稱讚她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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