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羅胖遇鬼？
「說到念緣，她生日又快到了吧？」張育仁問道。每次我女兒一過生日，他必定排除萬難過來慶生，六年來沒有間斷，也真難為他了。
我道：「是啊，下個月十號，就是她七歲生日囉。」李全民舉杯向我道喜：「我也有兩年沒看到念緣了，趁這次生日，順便到你家蹭飯去。」
我笑道：「媽的，就只知道吃，我看你遲早會跟老羅一樣肥起來，變成供在廟裡的神豬。」他連忙澄清：「拜託，你以為記者那麼好當啊，每天運動量有多大你不知道，就只會酸我。」
孫泰山問：「當記者不是就整天在攝影機前走來走去而已嗎？會做什麼運動啊？」
李全民撇撇嘴：「你錯了，而且錯得離譜。記者可是非常『競爭』的，除非你資歷夠老，才有機會調去美食、服飾那些部門，否則只要一發生事端，就得用最快的速度去搶獨家，有的時候一則新聞下來，五六張罰單還只是少數呢！」張育仁道：「那也只需要開車而已吧？頂多扛個攝影機，有那麼累嗎？」
老李一副「你有所不知」得欠揍模樣，嘆道：「扛攝影機的是攝影師啦，我是在平面相片跟電視螢幕上都會出現得那種，比一般記者更累。別看我這一身肌肉，如果要擠進那人山人海的記者群，我還算『小咖』呢，等等旁邊的看你不爽就來個肘擊，又或者突然活動手臂、借勢用麥克風砸你，簡直比ＮＢＡ還火爆。」
我聽得津津有味，問道：「那這種場面你一般怎麼處理？」老李道：「每個職業都有自己的『小撇步』，我們也有。說穿了，就是把身體練壯點，飯吃多一點，增加抗打擊能力，否則就會被其他新聞單位咬得死死的，想翻身都不能。」
我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道：「虧你還撐得下去，行，這次念緣生日，我就準備好吃的等你。」
這個混蛋的表情瞬間從沮喪難過變成興奮期待，道：「那我要吃沙朗牛排、香煎鱈魚、蒜炒蠑螈，最好再有十年份的北海青頭，唔……甜點就法式烤布蕾、提拉米蘇、香草起司蛋糕，飲料我不挑，，蘇門達臘的炭燒咖啡就好。」
該死的，一失足成千古恨。
看到我臉色發綠，張育仁和孫泰山哈哈大笑，都說我不小心誤上賊船，現在已經後悔莫及了。我氣得想把他們痛扁一頓，奈何雙拳難敵六手，只能喝酒解悶。
我們嬉鬧了一陣，孫泰山道：「我說羅胖子怎麼去那麼久都還沒回來？不會是出事了吧？」張育仁笑道：「這裡是他家，能出什麼事？我看頂多就是迷路了，誰叫他要買這麼大的房子。」
李全民點頭道：「就是就是，這房子剛看的時候大約兩百坪，可剛從房間來到餐廳就走了十分鐘，我看後面還要再加個零才對。」
我道：「這就奇怪了，不管羅胖再怎麼有錢，也不可能有能力買下這麼大的房子，再說他們一家不過才六個人，空下這麼多房間難道給鬼住啊？」
孫泰山見氣氛來了，便用陰惻惻的語氣道：「搞不好這房子其實是棟凶宅，所以羅胖才用很低的價格買下來跟我們炫耀，現在遲遲未歸，恐怕……」他說道這邊，故意延遲一會兒製造緊張氣氛，配上屋外不時出現閃電的傾盆大雨，頗有講鬼大師的感覺。
這時卻突然「轟隆」一聲，驚雷乍響，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唯獨張育仁耳朵被手榴彈震過，不太靈光，鎮定的坐在椅子上，不像我們把紅酒灑得滿桌都是。
張育仁看我們驚慌失措的樣子，覺得有趣，正要開口嘲笑，豈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羅聖恩的慘叫聲劃破雨夜的寂靜，相比雷聲，更令我們震驚。
「靠，真得出事了！」張育仁驚道。
李全民道：「老孫你這個烏鴉嘴，少說點會死啊？」
孫泰山一臉無辜，心說我這是招誰惹誰，現在惹到好兄弟了。
我急道：「現在不是瞎扯蛋的時候，有人聽出來聲音是從哪裡膗過來的嗎？」
李全民道：「似乎是在玄關那邊。」我道：「那還等什麼？」率先跑出餐廳，卻發現一點都不認得路。
孫泰山沒有愧對那副眼鏡，儼然是個知識高端份子，記憶力驚人，指聽他不停喊道：「往左轉，走這邊……」不一會兒，咱四人就走到了玄關。
「怎麼沒有人？」孫泰山傻眼。玄關前方只有一攤水，其他什麼都沒有，連我們穿來的鞋子都不見了！
孫泰山問：「老李，是不是你聽錯了？」李全民道：「不可能，以我這麼多年的記者耳力，哪怕是有人在地球另一端開槍我都聽得見。」這話聽起來水份很多，但我們兄弟幾人都相信彼此，沒有一個人懷疑老李的話。
「可是……羅胖跑哪兒去了？」正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門外又是一聲「轟隆」雷響，室內的燈光閃爍不停，沒過幾秒，滅了。
「靠，見鬼！」李全民一句話令我們倒抽一口氣，燈光閃爍、人口失蹤，這都是鬧鬼前兆，不，應該說「鬼」已經找上門了！
「大家先別慌，」孫泰山試圖令我們冷靜：「先停一下，讓眼睛適應黑暗。」我們乖的像三歲小娃，完全「定格」，佇在原地，動都不敢動。
好不容易視線清楚了，一張猙獰的臉卻出現在我眼前，嚇得我尖叫。
「靠，陳中，我的臉有那麼恐怖嗎？」原來是張育仁，這傢伙可能是在黑暗中瞎摸一陣，好死不死摸到我面前，因為害怕而五官扭曲，才給我猙獰的感覺。
所有人都適應黑暗後，孫泰山問道：「現在該怎麼辦？繼續找嗎？」我道：「當然啦，難到你放心羅胖一個人？」
我們決定分作兩組人馬，孫泰山跟李全民一組，我跟張育仁則往另一個方向，約好一小時候，不管有沒有找到人，都要回到客廳碰面。
我跟李全民其實都是路癡，屬於那種就算有路標指示也能跑到荒郊野外的大神，所以帶路的工作就交給曾是軍醫的張育仁。
我問道：「阿仁嘿，你說羅胖到底遇到什麼，能讓向來膽大包天的豬慘叫？」
張育仁道：「你問我，我問誰啊？總之就是不乾淨的東西唄，而且鐵定是很恐怖的那種，不然羅胖頂多會上前給他一巴掌而已。」
老張的觀點我也贊同，記得大學時期，我們一行人相約去民雄鬼屋探險，那時我們早喝得酩酊大醉，互嗆誰最膽小、誰看到鬼會尿褲子等等，沒想到不知不覺間走得太深，進入一間看似臥室的房間，一顆頭就在房間中央滾來滾去，
隨後朝我們「咭咭」怪笑。印象中我嚇得坐倒在地，張育仁和李全民則扶住門框，支撐自己發軟的身體，那時龍二也在，他比我們膽小，褲子直接濕了。唯有胖子大步上前，一腳踢飛人頭，罵道：「笑屁，再笑老子拔光你牙齒！」
還有，我們還在台大念書的時候，本校著名景點醉月湖也是鬧鬼聖地，但更多的傳聞卻是男女之間的曖昧。那天是該死的情人節，我們還沒有女朋友，一行人又組成「去死去死團」，到湖邊騷擾可惡的情侶。我們扮成厲鬼，到處恐嚇，想為當天留下美好回憶。哪知莫名其妙恐嚇到好兄弟，這位女性同胞被男友拋棄後跳湖自殺，跟另一個在湖裡裸泳溺死的男性勾搭，在當時有很多情侶聲稱親眼看過。
什麼？你問我為什麼知道他們是鬼？
這個嘛……因為男方是完全裸體的，這理由夠嗎？
話說當我們恐嚇到幽靈情侶時，羅胖不愧為去死團隊長，一個箭步，使出成名絕技「呼巴掌」，兩下就打暈了。事後我發現他們根本不是幽靈，只是男方跟女朋友打牌輸了沒錢還，要下湖裸泳謝罪，不巧被去死團趕上，造成一場鬧劇。
但不管怎麼說，這些例子再再表示羅聖恩行事膽大，不忌鬼神，只信兄弟，沒想到在這個風雨交加的夜晚，發出慘叫。
張育仁顯然跟我想到一塊兒去，嘆道：「想不到羅胖橫行一世，年近三十就打出『日月暗』這等高級企業，卻栽在這棟鬼宅。」
我道：「是啊，可見買房子的時候一定要慎加選擇，不要貪小便宜，否則買到有人死過的，那就只能怪自己啦。」
我們邊聊邊找，巡過幾個房間，都沒有羅胖的影子，最後走進一座溫室花園，藉著些微的光線，我發現這面積還真不小，中間是花圃，圃中花團錦簇，圃外是用紅磚鋪成的走道，走道外圍就是一些柳樹、槐樹等常見的「情調植物」(註六)。
「還真是大手筆啊。」說這話的聲音是李全民，原來他們走的路最終也通向這間溫室。我朝他們倆揮手，正要出聲招呼，老孫和老李卻給我瞬間變臉。
我心想難道本大帥哥有這麼討人厭嗎？居然一看到我就擺臉色，等等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們。老張這時卻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強硬，就是不讓我揮手。
我怒了，正要開罵，老張卻伸出食指，指向一棵槐樹枝杈。我朝那地方一看，嚇，又是一張人臉，但不同的是，這張臉已經不是剛剛那副會搞笑的臉，而是用陰森的眼神，冷冷的看著我們。
我們又「定格」了，正主兒出現，在鬼宅真正主人的視線下，我們眼皮都不敢眨一下。四個大男人就這樣盯著他，他卻一點也不害羞，坦然的對視。
我很想對他說，你他媽好歹也眨個眼睛，這樣一直盯著，不會累啊？
當然這只是在心裡ＯＳ，不過他似乎知道我的想法，突然對我發出「嗚嗚」的叫聲，聲音淒厲悲切，搞得我上輩子欠他幾百萬似的，害我冷汗直流。
正當我納悶那張臉幹嘛對我「哭夭」的時候，他突然朝我飛過來！我大驚之下，雙腳反而麻痺無法動彈，就這樣傻傻地站在原地，旁邊的老張也不幫我想辦法，任憑那張臉停在我頭上。
當頭皮感覺到那鬼物時，我連想死的衝動都有了，可張育仁這不厚道的王八蛋居然還笑出聲來；更可惡的是，對面的孫泰山和李全民也笑了。
我突然想到最近很流行的想法，這年頭只要交友不慎，往往就是把自己害死。
「瞧你嚇成這副德性，」老張道：「不過是隻貓頭鷹咩。」
「啥？」我伸手往頭上一抓，那畜牲還真的背我抓在手中。我放到眼前一看，真的是一隻灰面貓頭鷹，乖巧的任由我抓著，頭還親熱地跟我的臉頰摩娑。
對面的孫李二人笑的前俯後仰，我把那隻可愛又惱人的貓頭鷹放回樹梢，然後衝過去一頓暴打。
這兩個人最喜歡對好朋友落井下石，屬於人見人恨的那種匪類，所以我下手毫不留情，疼得他們唉唉叫。
「唉唷，痛死了，別打啦！」
我冷笑道：「去你大爺的，老子我在那邊嚇的差點中風，你們在這邊給我看戲，根本欠揍。」我往兩人的要害各踹一腳，耳邊傳來球體破碎的聲音，這才稍微消氣。
「好啦，完笑開夠了，該繼續尋找羅胖之旅了。」張育仁從中調解，我抬腳也是一踹，道：「就你這王八蛋，也不早點告訴我那是隻貓頭鷹，還在旁邊看我鬧笑話。」
眾人又是玩笑一陣，剛剛的緊張氣氛被沖淡不少，隱隱覺得老羅不會出什麼大事，大家心情放鬆，乾脆就不分組了，一起展開尋找羅胖之旅。
我們拐了幾個彎，電燈再度亮起，看樣子是閃電劈中變電箱還是電線什麼的，造成短路，直到現在才修復。
想明白不是鬧鬼之後，大家的心情開始興奮，尋胖之旅變成探險之旅，到處戳戳碰碰，蹧蹋這座輝煌的豪宅。
最後我們走到一扇日式的拉門前面，上面掛著塊帆布，有個大大的「湯」字，裡頭傳出爽朗的笑聲。
這聲音不是羅胖的，但我們都熟。我打開拉門，大聲喝道：「龍二，你這個王八蛋，到了不會說一聲啊？」
註六：情調植物，指的是柳樹、榆樹、槐樹等等之類的「鬼樹」，據說是黃泉路上的行道樹。至於為什麼會用「情調」一詞，已不可考，作者推測可能是在西湖湖畔，種有相當多的柳樹，那情調真得挺美的，改天各位看倌若有空閒，可以到西湖走走，放鬆心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