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
小女孩的聲音彷彿仍在我耳邊呢喃著,我知道她很可憐,我知道我應該幫助她,我更知道我在夢裡面答應她的承諾;可是……當我背負著我的生命,還有愛我的家人,還有我的朋友……那我的同情和承諾,除了沈重的感傷之外,能夠去實踐嗎?
(10.1)
借我外套披著的阿姨,陪我下了火車,在地下街買了套衣服給我,還塞給了我一點錢;她要我去看醫生,要我不必謝她,要我對自己好一點。
在車上的時候,那群人七嘴八舌的安慰,還有這位阿姨心悸猶存般的敘述,幫我勾勒出一些我睡著時的舉動。
我突然站起來,然後往前方倒去,撞上前方椅子之後摔到一旁的走道上;被我撞倒的人來不及罵我,就看到我用手指撕開自己的衣服,我聽到這裡低頭一看,指甲裡還有沾著血的皮。
然後我不斷抽搐,不斷說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雙手不停的抓著自己的肉,像是要把自己撥開一樣;有人說是癲癇,但我知道我的腦沒什麼病變,有人說是自殘,但我知道我沒有這種嗜好,也有人說是中邪,可惜沒有高人看出是怎樣的狀況。
這阿姨是站在自殘的立場,所以她要我看心理醫生,雖然其他人一直交代要我去收驚什麼的;我都唯唯諾諾,不完全是敷衍他們,而是我有了一點點的打算。
我要先找到陳董,先找到銅板,問清楚這玉要怎麼戴;然後找朋友介紹一些高人什麼的,看銅板怎麼處理,怎樣才能讓小女孩安息。
而在那之前,我不會再拿下玉了。
(10.2)
回到政大,我直接衝到店裡,但鐵門是半關著的;我壓低身子走進去,小花、穎梅學姐、梓鴻學長,一堆人都在裡頭。
陳董整天找不到人,學姐說,打到他家,他女朋友說陳董昨晚就沒回去了。
我們都不知道他有女朋友,因為看起來不像,但那不重要,只是,這樣的話表示陳董昨天沒有回家,大家最後一次看到他是在店裡。最後一個看到他的是穎梅學姐,她說陳董要她先回去,因為她要接待客人,先不收淨;那時間大約是晚上12點多,我隱約感到不對,因為那是我第一次拿到銅板的時間。
這個時間其實沒什麼意義,我回想一下其他天,這時間都沒發生過任何的事;只是,學姐這麼地說,總讓人覺得這個時間具有某個意義,我聽來,自然就有了聯想。
「小花,你覺得我該不該跟大家說?」我對著小花問道。
「恩,我覺得,看妳吧?我沒有什麼意見。」小花說道。
「說什麼?」梓鴻學長問道。
我看了一下他,把這整件事說了一遍。
(10.3)
剛說完的時候,大家沈默不語,接著小花問起我剛剛在火車上的事情;語畢,大家便一個一個地問了起來。
「那個女鬼,到底是要錢還是要銅板啊?」梓鴻直接問道。
「我不知道,應該是,要錢吧?」我吞吞吐吐的回著,如果我知道就好了;可是我也暗罵一下自己笨,我為什麼不問清楚?
「我覺得不合理,真的很怪,她真的是要那個銅板嗎?如果是的話,那個死人應該是把銅板收在身上準備還她,而不是急著丟給妳吧?」梓鴻直接說道。
「沒錯啊,很怪啊,而且陳董那塊玉,是為什麼可以讓妳不會被上身?我也覺得怪怪的;因為妳後來不是也被抓到裡面去了?」穎梅學姐跟著說。
「我不知道,你們覺得呢?」我無辜地說。學長的問題我沒想過,但想來的確很奇怪,而學姐說的則是我一直想不通的。
「我可不可以問一個怪問題?」小花突然說道,大家都允諾著。
「夢有連續性嗎?還是會一直重複?因為我聽起來好像都是在重複耶?」小花將我們之前寫下的東西,比了比問道。
「哪有重複啊?明明就,不,等等,沒錯,是重複的。」學姐說了一下,又自己打斷。
「有可能是這樣:妳銅板在身上和不在身上的夢,妳玉佩有戴和沒戴的夢,是不一樣的;雖然不一樣,但是都會不斷重複。」學姐說道。
「為什麼?怎麼知道?後面兩種都只出現過一次,你們怎麼推斷樣本的?」梓鴻學長插話,記得他是學統計的。
「只是可能而已,我在抓規律,前兩次沒有問題,第三次和第四次的差別,是那塊玉;一個是沒有戴玉,一個是戴了之後又拿下來,我覺得這是關鍵,老實說,舞彤,如果找不到陳董,我建議妳先把那玉拿給師父看一下,到底是什麼東西。」小花接著說道。
「恩恩,我也是這麼想,當然如果可以再作夢一次驗證最好,但太危險了。」穎梅學姐說著。
「照她這麼說,那個夢會讓她無自主的自殘,那如果我們好好保護她呢?讓她不要抓傷自己?可以嗎?」突然,另一個工讀生說了,我跟他不是很熟,所以一直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不行,太危險了。」大家都搖著頭。
看到這裡,我覺得好感動,眼淚幾乎飆了出來;大家為了我這麼認真的討論,想了這麼多我沒想過的事情,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們。
然後,是陳董……
他現在便是因為我,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或許只是在奔走著,我衷心希望如此;這樣我會愧對他,但如果他發生什麼事,那我虧欠他的就不只是人情了。
「還是找不到陳董嗎?」想到這裡,我又問道。
「妳要不要也打過去他家問問?順便跟他女朋友說點話?」穎梅學姐打了手機之後不久便掛斷,然後又遞給我;我在想,應該是手機打不通,所以要改撥家裡,然後希望我這個當事人跟她說清楚發生什麼事。
「恩。」我接過學姐的手機,一邊思忖該說些什麼,一邊聽著上面的鈴響。
「唯?」一會,電話接通了,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聲音又細又好聽,感覺很有氣質。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怪怪的。
「不好意思,請問,請問陳董在嗎?」我連忙問道。
「請問妳是?」她很快回著。
「我,我是他店裡的,工讀生,店裡面有事情找他。」我小心翼翼地說,深怕說錯了什麼,會害她緊張、難過。
「佑源昨天晚上就沒回來了,他回來我會叫他打給妳們的。」她很快地說著。
「恩,謝,謝謝……」我連忙說道。
「恩,不客氣,再見。」我還在猶豫要不要提起銅板的事,她已很快掛上了電話;我拿著手機呆立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妳是怎麼了?她說了什麼嗎?」小花大概看到我的舉動,覺得有異,所以問道。
我不知道該不該說,現在說這個,有點過份。
「我,沒有,我覺得有些感覺怪怪的。」我欲言又止的模樣,大概又引起大家的好奇心吧。
「什麼地方怪怪的?」學長和學姐同時問道。
「我……我覺得陳董的女朋友,沒有很緊張的樣子,我覺得有點怪嘛……」我低著頭慢慢說著,但說出來的瞬間,我也覺得這問題其實還好;或許她非常緊張,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恩?被妳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怪。」但是,學姐突然說道。
「不要罵我啊,我是亂猜的,那真的是他女朋友嗎?我從沒聽他說過有交女朋友啊?」小花也立刻說道。
大家又討論起來,越說越覺得詭異;而我邊聽著,一邊想著除了這點之外,到底還有什麼地方讓我覺得不對勁。
我拿著手機,看了一下,想說要不要找藉口再打一次看看,順便套些什麼;雖然那樣有點過份,尤其是如果我們搞錯了,那真的很糟糕。
看著手機,看著陳董家的電話號碼,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有點眼熟,那就是我覺得怪的地方。
我拿出我的手機,對到電話簿中已接來電的地方。
對照之下,果然如此。
陳董家的電話號碼,和我那次在火車上接到的陌生號碼一模一樣。
「小花,你記不記得我在火車上那次,我說有人假冒陳董打給我?」我連忙問道,因為我記得小花當時在陳董身邊。
「恩,記得,怎麼了?」小花回道。
「那天,陳董什麼時候從家裡來的?」我又問。
「恩,不清楚,但我九點到這邊之後,他一直都在店裡。」小花想了一下,回道。
「你確定嗎?他沒有離開過嗎?那他有沒有打電話?」我又問了一次。
「恩,確定沒離開,電話也沒有,因為我們一直在說話,說到快12點才有客人進來;然後就一直忙,忙到妳回來找我們。」小花想了一下,又說。
聽他這麼說道,我再次看了看我的手機,我的懷疑沒有錯。
我是在早上十點半接到『陳董』電話的……從他的家裡。
而那時候的他,在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