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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級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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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級樓梯

我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可是,從我開始學醫以來,身邊發生過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它們使我很矛盾。當我不斷地提醒自己以唯物主義的眼光去看待這些事情時,卻發現自己的頭腦變得越來越混亂。
  6年前,我考入了S醫學院。對我來說,這卻不是個好消息。我從生下來就討厭醫院裡面那種消毒水的死味道。要不是我的高考分數實在太低,打死我也不會來這裡。
  或許是心情壓抑的緣故吧,我幾乎不怎麼和同學交往。我當時只有一個朋友,安子。——我總這樣叫他。他總穿著成年不變的一套運動服,胸前帶著一枚毛主席像章。他的打扮雖然有些土,卻並不妨礙我們成為朋友。我們兩個都是比較內向的那種人,任何的文體活動都與我們絕緣。平時,我們只是呆在5樓的階梯教室裡。大家是把我們看成是書呆子。——同學們平時都是去圖書館學習的,如果有誰去階梯教室的話,那就是有毛病。
  一整天坐在一個地方不動對我來說是極其無聊的一件事。但是,我實在是想不出我還能做些什麼。我在大多數的時間裡都是揚著腦袋看著天棚上的燈管被風吹得蕩來蕩去。當我這樣看著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伽裡略,他當年也是無聊才發現了擺的等時性吧。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就要笑出聲來。
  我總想知道安子怎麼可以做到那樣專心的學習。階梯教室的窗外時一片樹叢,那上面有很多的鳥兒在叫,他居然可以不看一眼。
  “這傢伙真是個書呆子。”我坐在他後面,望著他的背影想。
  但我並不想說安子是個完美的人。他有個怪辟,讓人不能忍受。但如果說出來也沒什麼,就是上樓時總要數每一層樓的台階,一級級地數,從不落下一級。如果哪次他不小心數錯了,或者突然忘了數到哪裡,他會原路折回去,從頭開始,再數一次。
  現在看來,安子那時是得了“強迫證”。但是,當時的我卻對他的這種做法感到非常的厭煩。無論怎樣,這麼做實在是太無聊了。
  到今天為止,我還能夠清楚的回憶起那個晚上發生的事,——那個可怕的晚上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那天,我和安子走在去往階梯教室的黑糊糊的樓梯上。他還象往常一樣,數著台階。這一次,我倒是沒怎麼惱火,——畢竟,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有一個人幫你數著樓梯上樓,你就會感到省力不少。於是,我也在心裡應和著他嘴裡的數字。
  “4,5,……”安子每邁一步都很慢,我便只好慢慢的陪著他。
  “9,10,11,……奇怪!”安子突然說。
  “什麼奇怪?”我問。
  “志剛,你不記得我們平時上樓時,這一層樓有多少級樓梯嗎?”
  “唔,這個……12級吧,大概,我不能確定。”我想起我在白天上樓時總是一步3級,好象是可以邁4次。
  “你不是經常在數嗎,還問?”我說。
  “喔,是呀,應該是12級的,……但是,今天我只數到11。”
  “那一定是數錯了,別去管它了。”
  “不行,樓梯不會無端的少一級的。你陪我回去,從底下再數上來。”
  我當時很惱火,真想給他一嘴巴。但我沒有。這麼黑的樓梯上,沒有一個人影。出於朋友的責任,我便跟在安子後面,走了回去。
  “9,10,11,……”當我和安子兩個人數到最後一級樓梯時,我突然感到背後冷颼颼的,頭皮都要炸開。樓梯!樓梯真的比平時少了一級,變成了11級!
  “志剛,你……”沒等安子說完,我就猜到他又要叫我和他回去,從頭去數樓梯。
  黑暗中,看不見安子的表情。我卻突然想起了解剖室裡面的屍體。“不,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感覺自己的腿開始轉筋了。我也說不清楚為什麼當時我會那樣的害怕,我只感覺到一種巨大的恐懼占滿了我的心,“別指望我會再和你去數這該死的樓梯!”我拋下安子,飛也似的跑下樓。
  在寢室的床上,我大口的喘著氣,我發現我根本不能安靜地躺下或者坐下。我便蹦起來,在地上來回地渡著步。同寢室的人都還沒有回來,於是我開亮了所有可以打開的燈。
  似乎過了一個世紀,終於有人回來了,於是,我便立刻拉上他們,打著手電筒去階梯教室找安子。
  ……
  我們找遍了所有可以尋找的地方也沒有找到安子,——其後的校方人員和警察也沒有找到他。——安子失蹤了。 
  安子失蹤後的3年,醫學院開始擴建。當巨大的挖土機推倒有階梯教室的那座樓時,在4樓的樓梯的廢墟中,人們發現了一堆白骨。白骨中間,有一個毛主席像章。
  我知道,那是安子。因為,我聽說,如果一個人在上樓的時候發現樓梯少了一級的話,他就會去代替那一級的樓梯。
  直到現在,我仍然不敢數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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