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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指女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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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指女郎

人人都知道,英國人是嗜賭的民族。
  無論什麼事情,他們都喜歡賭上一睹。賭馬、賭狗、賭賽車、賭足球、賭政客什麼時候下台、賭自己的老婆何時生兒子。在一個上流社會的宴會中,有三個男人正在討論一件事情,興高采烈。
  “今晚這個九指美人一定來的。我們不要錯過這一機會。”說話的名叫楚爾斯。
  “什么九指美人?”一個名叫邊頓的問。
  “九指美人你都不知道?”第三個男人郭靈道:“她是社交圈中的第一美女。沒有人知道她的家世,她的出現大概只是一兩個月的事,不過由於她的美艷及她的大膽言行,人人都為她神魂顛倒。”
  “哦,”邊頓很感興趣地問:“到底她的言行是怎樣的大膽?”
  “是這樣的。”楚爾斯搶著發言:“她名叫言慧莉。長得人見人愛。可是她有一個缺陷聽說十個指頭中短少了一個,是在一次意外中失去的。平時她出門時,戴上一雙手套,誰也不知道她失去的是那一個指頭。
  “那又有什麼稀奇?”邊頓問。
  “稀奇的地方還沒說出來,言慧莉曾經對一些男子許下諾言,誰要是猜中她斷的是那一支手指,她就請他到自己香閨去,陪他過一宵。”“有這樣的事,那不是大大的便宜?”邊頓歡呼道。
  “別高興得太早,到現在為止,還沒有那一個男人有這樣的幸運,能猜中她的斷指在那裡。”郭靈嘆口氣說。“那些男人未免太笨一點吧。”
  “依你的高見,以為如何?”楚爾斯問。
  “要在十支指頭中選一支缺去的指頭,機會是十分一,那還不容易?”邊頓侃侃而談:“我們這裡有三個人,只要事先約好,每人猜一個不同的指頭,機會便是十分三。這樣,不中亦不遠了。”
  “話雖如此,可是到現在為止,就是沒有人猜中,你說奇怪不奇怪?”楚爾斯嘆口氣。
  “倘使猜不中有什麼損失?”邊頓充滿了好奇。
  “猜不中的倒也簡單,每人要輸一百英鎊給她。”
  “這個女郎相貌既美,出身又像貴族人家,不知她要了這些錢做什麼用?”郭靈道。
  “也許這純粹是遊戲性質。賭博總得有賭注呀。”楚爾斯道。
  “我所擔心的是那女郎根本一支手指也不缺,故意和我們開玩笑。”邊頓道。
  “這件事情很難說,但她聲明以她的生命、名譽作擔保,倘使沒有缺一支手指,她立即讓天打雷劈而死。”
  “這種話還是沒有什麼憑證的,因為並無第二個作見證人。”邊頓道。
  “她有一個婢女,也是斬釘截鐵地說,她主人確是少了一支手指。”
  “婢女的話, 如何能作準,她自然不敢違背主人的心意。”“可是一般男人,只要見到言慧莉那宜喜宜噴的臉龐,便沒有人再懷疑她的話是否真實的。人人都爭先恐後去和她睹,唯恐失去一親香澤的機會。”
  “我更有點不明白的是,那些賭輸的人,為什麼不把他們的經驗告訴人家,好讓後繼者不必再猜錯,那樣,只要有十個人猜過,必有一個人贏得對方了。”邊頓道。
  郭靈嘆一口氣:“唉,你不明白,對著那如花似玉的美人,誰也不願意別人比自己更早去占有她的肉體,所以,賭輸的也悶在心裡,決不願意把經驗告訴人家。”,
  “還有一樣奇怪的,”楚爾斯說:“我聽說有一個人猜了十餘次,依然無法猜中那斷指是在第幾支指頭。”
  “那未免太笑話了。按理一個人連猜十次,是沒有理由不知那斷指在是哪只的。”邊頓搖頭不信。
  “我也是這麼想,但言慧莉只許一個人在同一天內連猜三次,。以後就得在十天后才能再猜。那個猜了十餘次的人,每次都自以為很有把握,可是不知怎地,一見到言慧莉的臉,便神魂顛倒、如醉如痴,完全忘記了以前猜過的是那一支指頭,所以到頭來又猜錯了。”
  “我想到一個好法子,”邊頓說:“她不是允許每人連猜三次嗎?我們三個人合作,每人花三百鎊,各猜三支指頭。我不信再摸不出她斷指的位置。”“不錯”就算我們三人都沒有猜中,那餘下來的指頭,一定是斷指的所在了。”郭靈也補充道。
  於是他們三人訂下君子協定,屆時每人猜三次,楚爾斯要右手第一、二、三支指頭,邊頓要右手第四、五支指頭及左手第一支指頭,郭靈要左手第二、三、四支指頭。
  換言之,只有左手的尾指,他們不去猜。假定三人輪流猜下來都沒猜中,那最末的指頭自然必是斷指無疑。那麼,他們終將有機一親美人香澤。
  計劃剛定,廳中一陣喧嘩,原來九指美人已經來了。
  邊頓還沒有見過她,這一見,真覺得眾人的推崇沒有錯,言慧莉是個人見人愛的尤物。
  言慧莉坐下不久,便指著一個青年紳士責備道:“歐先生,我聽說你在外面散播謠言,說你已經猜中我的斷指在那裡,還說已和我有過不尋常的關係,這種說法太不負責任了。如果你是一個紳士,應該當眾道歉。”
  那位歐先生面紅過耳,對她的說話竟不敢不聽,站起來聲明,他以前和朋友開玩笑,說已猜中言小姐的斷指,那完全是假話。
  青慧莉嫣然一笑,表示滿意。按著說道:“各位先生,我對英國男人的智慧開始有點懷疑了,我給你們這樣多的時間,只猜一個缺去的指頭(等於有十分一的機會),居然沒有一個人猜中,不是太可笑嗎?現在,哪一位還有和我賭一睹的雅興?”
  “我。”楚爾斯首先說。
  “很好,你懂得規則嗎?”言慧莉問。
  “懂的。我可以猜三次”
  “嗯。但你也要付出三倍賭注!”楚爾斯把三百鎊現鈔交給言慧莉的婢女。言慧莉便微笑伸出手來,那手指線條纖秀優美,雖然戴著手套,也能顯示出來。
  楚爾斯向她臉上瞥了一眼,只見她微微含笑,俏艷如花;神情的鎮定,似有穩勝的把握。
  “你要猜哪一個指頭?不用開口說明。其他的人請把臉轉過去,不能觀看,否則便不公平了。”
  旁觀者依言把臉轉過去。楚爾斯用手點一點言慧莉右手的拇指,言慧莉便讓他的手摸在那拇指上。裡面實實在在的,確有一個指頭在內。楚爾斯的第一注輸了。
  他又指一指她的第二個指頭。言慧莉一笑,讓他撫摸一下。楚爾斯臉上又流露一絲失望的神態。
  最後,他要求試一試她右手的中指。言慧莉把中指讓他一捏,結果又是一陣苦笑。
  接下去,邊頓和郭靈都上來嘗試過,每多試一次,他們的心情便興奮一次。因為每減少一個指頭,機會不知大了多少倍。然而,出乎他們意外,每人三支手指試完,依然不知斷指何在。至此,他們雖很失望,但總算找到答案。知道言慧莉的斷指一定是那左手最末一節指頭。因為他們三人已有默契,實際上是將言慧莉的九支指頭都摸過了,而言慧莉並不知他們用計,絲毫沒放在心上,得意洋洋地問道:“還有哪位要試一試?”邊頓忽然開口道:“如果我付出五百鎊的代價,你能不能讓我再猜一次?這一次我敢擔保一定猜中。”
  言慧莉向邊頓望了一眼,道:“你一人已猜了三次,再猜一次是大大的破例,但也未嘗不可,只要你能把賭注提高到一千英鎊。”
  “一千英鎊?”眾人都咋咋舌。邊頓略一沉思,道:“一千英鎊,很好,一言為定。”他隨即書寫了一張支票,交給言慧莉。在他的心中,這一次睹博是必勝的,就算賭注再大又有什麼關係。
  言慧莉見他如此豪氣,也表佩服道:“你這一次猜測就算失敗,我也願意交上你這個朋友,請問你要猜哪一個手指?”
  邊頓指一指她左手最末一個指頭。言慧莉略一變色,隨即鎮定地把手伸出來道:“你錯了。”
  邊頓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捏了捏言慧莉的尾指,確有一個指頭在內。
  “怎麼樣,你輸了?”言慧莉嬌笑道。
  “不,你作弊。這賭博有毛病!”邊頓大聲道。
  “你憑什麼這樣說?”言慧莉臉色鐵青。
  “我自然有充分證據。”邊頓向旁觀眾人解釋他與楚爾斯、郭靈三人的合作,共猜了十次,每一支手指頭都摸過,證明言慧莉根本就沒有缺去任何指頭,那是騙人的謊話。楚爾斯和郭靈站出來證實了邊頓的說法。
  眾人立刻起來,大叫“不公平,不公平!”
  “還我的一百鎊!”
  “太豈有此理!”
  言慧莉十分恐懼,高聲道:“你們別吵,如果我證實確實少了一個指頭,你們怎麼說?”
  “那我們就心服了。”大家道。
  “沒有那麼簡單,我這雙手套絕對不能無條件當眾除下,你們要看,可以,拿出五千鎊來!我把兩支手套除下,裡面若只有九支手指,我收下五千鎊,若有十支手指,我輸五千鎊現金給你們!”
  眾人你瞧我、我瞧你,一時沒有了主意,邊頓首先說道:“不要被她嚇倒,我敢斷定她確有十支手指。”
  楚爾斯和郭靈也附和這個意見。他們和邊頓各書了一張一千鎊的支票,會共三千鎊。其餘圍觀的人也湊集了一些現鈔,合共五千鎊,放在言慧莉的面前。
  言慧莉冷笑一聲道:“好,你們看清楚了。”
  她先把左手伸出,右手取下了左手的手套,五支纖美的手指顯歷出來,瑩白如玉。眾人心裡暗暗讚美,接著同聲叫出道:“瞧,這不是五支手指齊全嗎?”
  言慧莉不作聲,再舉起右手,用左手取下右手的手套。
  “啊!”眾人驚呼一聲,不知是驚異,還是失望,原來言慧莉的右手的確斷去一支手指,那是第四支無名指。
  這證明言慧莉沒有打誑,她默默地戴上手套,把五千鎊收好,轉身而去。眾人七嘴八舌對楚爾斯、郭靈和邊頓三人指責起來。
  剛才負責猜言慧莉第四支手指的是邊頓,他力言手套裡面明明有一個手指頭。
  現在卻不見了,真是莫名其妙。其他的人都認為邊頓胡說八道,有人說他心不在焉,捏錯了言慧莉另一支手指,有人說他是言慧莉的串謀者,故意以這種手法來騙取別人的金錢。
  邊頓無辯駁的餘地,只好苦笑一聲,離開了他們。
  但是當他駕車經過市區的時候,恰巧見言慧莉的車子停在路上,她的婢女在店子裡買了一大束鮮花上車,然後開走。
  邊頓立即駕車跟了上去。大約駛了十五分鐘後,言慧莉的車子停在一家古色古香的大宅院面前,這房子本來很舊,這時卻有十餘名工人正在作補葺裝修的工作,有些地方被粉飾一新。
  言慧莉步下車子,將要進屋之際,忽然回過頭來向邊頓這邊望了一眼,低頭一笑。叫婢女附耳過去,對她說了一句話。婢女向邊頓望望,含笑走過來,對邊頓道:“恭喜你,先生。”“什麼意思?”邊頓問。
  “小姐說,在剛才一次打賭中,其實你已經贏了。所以請你到她的香閨去。”
   “我?”
  “是的,剛才你不是猜過她右手的第四支指頭嗎?其實你已猜對了,不過小姐好勝心強,不願在眾人面前認輸,所以略施小技,用另一支指頭代替了它,你捏過之後,並未覺得有什麼異樣,便是這個意思。”“哦!”邊頓恍然大悟,但他仍不相信言慧莉能在那樣短促的時間、在眾目睽睽之下,能把指頭換過。
  “不用多想了,”婢女笑說:“小姐說她願意和你交個朋友,請過來吧。”
  邊頓向那邊一望,言慧莉正把視線投過來,對他一笑。邊頓不自禁地感到神魂飄蕩,跟著那婢女走。
  他們走進那大屋子裡。別看那屋子外面古舊,裡面卻是裝飾得富麗堂皇,與帝皇的居室一般。
  邊頓暗暗咋舌道:“你們兩人住了這樣大的一幢房子?”
  “不只我們兩人,”婢女道:“還有一個廚子。”
  “那也不過是三個人罷了。”
  “很奇異嗎?”婢女說。
  邊頓沒有說話,他們已來到小姐的閨房前,這裡另有一個小廳,布置精緻而舒適。婢女讓邊頓坐下,轉身走了出去,還順手帶上門,向邊頓做了個神秘的笑容。
  邊頓坐了一會,言慧莉便從房中出來,她換過一套便裝,身材嬌美迷人,她倒了二杯酒,一杯給邊頓,一杯自己捧著,道:“為我們的緣份幹一杯!”
   言慧莉說完,舉杯一飲而盡,邊頓也乾了。
   言慧莉又倒了另一種酒,她的藏酒似乎異常豐富。
   這杯酒是深紫色的,很少見到酒有這樣的顏色。
   “這叫什麼酒?“邊頓問。
   “這是中國來的,叫做情人酒。”言慧莉笑道。(中國人似乎從來沒有聽過這種酒,但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撒一個無關重要的小謊,又有什麼關係?這一杯酒莫說是“情人酒”,就算是“仇人酒”、“死人酒”、在這時候邊頓也喝得下去。
  “好別緻的酒名。”邊頓呷了一口,清清甜甜的,他不覺得有什麼特別。
  “聽說中國人很聰明,他們夫妻偶然吵架的時候,便喝這種酒,喝後柔情暗生,把什麼都忘掉,夫婦恩愛如昔。”
  “我不相信一杯酒有這樣的力量。”
  “一會兒就知道了,讓我們幹了它。”
  邊頓把酒喝完,便有一種輕微的暈眩的感覺。望過去,言慧莉雙頰酡紅,說不出的嬌艷。
  她含笑走過來,倒在他懷裡,附著他耳邊說:“讓我們之間不要再有任何阻礙。”
  她把鞋子脫下,又脫下她的睡袍,身上的衣物幾乎已完全沒有了。邊頓注意她手上依然戴著兩支薄薄的肉色手套。
  “這東西還要戴上嗎?”
  “啊。”言慧莉一笑,把手套除下,邊頓見她的右手上確是明顯地斷了一個手指,不過這缺陷並不影響她纖纖玉手的美態。
  言慧莉就用這兩支可愛的手,替邊頓解下他的外衣、領帶和襯衣。
  那“情人酒”顯然已發揮了力量,邊頓只覺熱血沸騰、情熱如火,而言慧莉正像一支可愛的小羔羊躺在他懷中,任他憐惜。
  他先吻了她的兩片殷紅的嘴脣,然後是她那白膩的頸項、她的肩、她的起伏的胸脯……
  在言慧莉閨房內,邊頓度過了荒唐的一夜。
  將近天亮時,言慧莉把他叫醒。
  “你該回去了。”她露出溫柔的目光。
  “我還想多睡一會。”邊頓打個呵欠說。
   “想多睡一會,下次還有機會。”言慧莉帶著頑皮的笑容:“你如果不聽我的話,下次便沒有機會了。”
  “好吧。”邊頓聽說下次還有機會,立刻龍精虎猛地跳下床來。
  “什麼時候再見?”他一面穿衣一面說。
  “後天晚上,我叫婢女在門外等你。”
  自此,邊頓常和言慧莉見面。每次見面總度過一段甜蜜又浪漫的時光。
  言慧莉叮囑他切切不可與朋友說起,否則她便永遠不理他。邊頓雖然心癢癢地,卻只好強自忍住。
  一切都過得很順利,直到一天晚上,邊頓無意間闖進另一個社交場合,發覺一堆人正圍著言慧莉起哄,不知發生什麼事情。
  邊頓悄悄躲在旁邊一看,只聽言慧莉說:“要我除下手套也可以,你們看清楚了。”邊頓竊笑,原來又是那一套打賭的玩意兒。然而他只笑到一半,便僵在那裡。因為他看到一件十分令他驚異的事情……言慧莉除下手套後,她的斷指竟在左手中指位置上。“瞧,”言慧莉得意她笑說:“我不是只有九支手指嗎?沒有說謊是不是?你們的注碼輸了。”
  無論邊頓怎樣健忘,他都不忘記。言慧莉的斷指是右手的無名指,現在怎變了左手的中指,他確是弄不懂。
  除非她變戲法,但言慧莉從未透露過她是一個魔術師。就算她是魔術師?要把十支手指變來變去,也決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知怎地,邊頓忽然對言慧莉生出一種不能信任的感覺。
  他覺得她十分神秘。
  言慧莉並沒有發覺邊頓在旁邊,她收了打賭贏來的款項,便興衝衝地和婢女離去。
  邊頓向其餘的人打聽,剛才那位女士的斷指是那一支,他們都說是中指,證明邊頓沒有看錯。過了兩晚,他又與言慧莉見面。他佯作不知其事,在與她談情說愛、如魚得水時,趁機注視她的手指,這一看不覺更加吃驚……她的兩支手誠然有九個手指頭,但這一次那斷指既非右手的無名指,也非左手的中指,而是右手的食指!
  當時邊頓的第一個念頭是:她這些手指也許全是假的。也許她根本沒有手指。這些手指全是偽裝上去的。他佯裝不經意地一摸她的右手,那四支手指又滑又嫩,是不折不扣的手指。而那斷指……食指……的斷口處卻十分平滑,事實上是少了一個手指頭。
  言慧莉似乎有點驚覺,把手縮回去。不一會,她的手又伸出來。
  邊頓一面吻她的眼睛和睫毛,一面再摸一摸她的右手。
  “啊……”邊頓忽然如見鬼魅一般。
  “怎麼啦?”言慧莉也吃驚地問。
  “你……你的手!”邊頓恐怖地指著她的右手。
  言慧莉舉起右手一瞧道;“我的手沒有什麼異樣啊?它本來就缺少一支手指頭,你是知道的。”“你……到底……斷的是哪一支手指?”
  “無名指。瞧,這無名指不是缺少了嗎?我早已告訴過你。”
  “不,”邊頓定一定神,說道:“就在剛才,我摸過你的手呀,你斷的是食指。”
  言慧莉一轉身,伏在枕上嬌笑:“傻蛋,這是你偶然的錯覺吧。”
  “那不是錯覺。”邊頓堅決地說:“就在兩晚前,你在外面一個場合和別人打賭,你親口告訴人,你斷的是中指,而把手套除下時,事實確是中指。”
  言慧莉在床上突然坐起,她對邊頓看了一眼道:“原來你已知道真相了。”
  “我並不知道真相是什麼,我只覺得你的指頭有些奇怪。”邊頓說。
  “一個人知道太多事情並不是一件好事。你太聰明了。”言慧莉嘆口氣說。
  “我不懂。”
  “我是一個魔術師,”言慧莉站起來,在房中來回走動著,把兩手舉起來:“你瞧,我的斷指在哪裡?”
  “右手的無名指。”邊頓看了一看說。
  “再瞧瞧。”言慧莉叫道。
  邊頓向她右手上望去,臉色陡變,只見她那無名指的住置上,緩緩地又長出一個指頭來。而與之同時,她的中指處一寸一寸地短下去,直到消失。
  此時,她的斷指變成是中指,而非無名指了。
  “這……是怎麼……回事?”邊頓嘴脣顫抖、面色發青。“再瞧瞧。”言慧莉又說。
  她的右手食指也像聽指揮一般,逐漸縮短下去,以至不見,這樣她右手一共少了兩支指頭。
  接下去,她的無名指也消失了,然後是她的拇指、她的尾指。
  她的五支手指全不見了,只剩下一支肉掌,顯得十分詭異。
  邊頓只感到搖搖欲墜,快要支持不住自己的身體,只希望這是一個噩夢,快點醒轉。也希望言慧莉早點使手指恢復原狀,並告訴他這只是一種魔術。
  言慧莉忽然發出一串高揚和尖銳的笑聲,令人生出一種顫慄的感覺。
  “這是輕而易舉的玩意,你瞧瞧我的手臂。”她把右臂平平伸出,只見她上臂的一截逐漸向肩部縮進去。不久就剩下半截前臂。那前臂依然繼續向體控縮進,終至完全不見。
  在一種詭異的氣氛下,言慧莉的右手臂膀全條縮進體腔之內。
  “瞧瞧我的左手。”言慧莉又說。
  她把左臂平伸,一會兒,也和右臂一樣,一寸一寸地向體腔內收縮,最後終告完全消失。
  言慧莉變成一個無臂人,她站在那裡,身材依然是那樣的玲瓏,相貌依然是那樣的美好,然而缺少了兩條手臂,就像商店裡陳設的木頭模特兒一般。
  她縱聲大笑、狂笑,把眼淚也笑了出來。
  邊頓只覺頭腦在旋轉,他再也支持不住,突然拔足狂奔,向外便跑。迎面與一個人撞個滿懷,正是那個婢女。
  “你瞧……你……瞧……”邊頓指著言慧莉的可怖的樣子。
  婢女看了一眼,笑道:“這種玩意兒我不懂,但我另有一套。”
  她談完,把右手一伸,叫一聲“長!”
  那右手陡然長出數倍,大約有一丈多,還在繼續不斷地加長。
  邊頓叫一聲:“我的媽呀!”暈倒在地下。
  當他再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個街道的轉角上,旁邊有一個大垃圾桶,這時已是凌晨,是清道夫把他叫醒的。
  “我是在什麼地方?”他問。
  “你在倫敦城。下次少喝一點。”清道夫幽默地答。他以為邊頓是個酒徒,醉倒在街上。
  邊頓支撐著起來,見那清道夫正要走開,忙叫道:“你別走!”
  “怎麼?”
  “我怕,我怕!”邊頓情緒緊張地說。
  “呵呵……”清道夫又是一陣大笑:“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既然怕黑,就不要睡在街上!”
  邊頓細細辨認一下方向,知道這裡離言慧莉的住處仍不遠。恰巧有一輛街車經過,他連忙截停了它,回去自己家中。
  天色逐漸明亮,他對昨晚發生的事情仍感忐忑不安。
  那決不是夢,那是百分之百的真實。
  不過這時已是大白天,邊頓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恢復了往日的理智。
  他把兩位好友楚爾斯和郭靈請來,把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訴他們,並說明以前的隱瞞是因受了言慧莉的囑託。
  郭、楚二人起初都不相信,後來見邊頓神色鄭重,語氣中余怖猶存,這才認真地幫他考慮這個問題。
  “手指和手臂能在體內伸縮自如,自然不是人力所為。如果她不是神仙,就是鬼魅。”楚爾斯說。
  “讓我們陪你去尋她一次。如果她有異動,我們三個人在一起,也不怕她。何況是大白天。”郭靈說。
  邊頓雖然不想,但楚爾斯也同意這個說法,躍躍欲試。他認為必須把事情弄個水落石出。
  他們一同乘車來到言慧莉那所古色古香的大房子前,這時門面已粉飾一新。
  “這種氣派哪裡是鬼魅所居的地方?”郭靈說。
  邊頓的身體一直在發抖,不敢作聲。
  楚爾斯上前去敲門,但好一會也沒有人應聲。“你有沒有記錯?”他問。
  邊頓搖頭。
  郭靈再上前去敲打了很久,也是徒然。
  有一輛汽車駛過,在他們身邊停下來,一個男人探首而出,問道:“你們找什麼人?這裡沒有人居住,我住在這屋的隔鄰,我知道。”“一位言慧莉小姐和她的婢女不是住在這裡嗎?”郭靈問。
  “這房子不錯是姓言的。但是有幾十年無人居住了。”車內的男人說。
  “如果無人居住,這房子又怎能粉飾一新呢?”楚爾斯找出一個疑問。
  “我也曾懷疑這件事情。但後來我找到答案。”
  “什麼答案?”三人一齊心急地問道。
  那車中人咳嗽一聲說:“我打聽出到這屋子來裝修粉飾的工人,是受一位小姐的囑託,說那小姐很年輕,長相嬌甜,她要求工作盡量講究,不惜工本,但是付款卻不是一次過付足,而是分多次付,每次約付一千英鎊。”
  “那一定是她!”邊頓首先說。
  “從她分開多次付錢看來,她並不富有。莫非……她是把與人打賭贏來的錢,去作修葺房子的費用?”楚爾斯說。“對了,那大有可能。”郭靈也道。
  車中人道:“我所知道,這房子主人曾被派往外國擔任外交官,他全家赴任。後來不知是天災還是什麼,闔家遇難,這房子就此空了下來。”
  “原來如此,”邊頓感到背脊有點冰涼:“我前些時在此出入,還陪著兩個女人,難道你一點也沒有留意?”
  “沒有,我只知道一些工人在此裝修,他們有時笑著談論,這個房子裝修好後,不知誰要搬進來。”
  車中人說完,便禮貌地告辭。
  楚爾斯建議去詢問那家接受裝修工程的公司。他們在一個小時後,見到那公司的一位負責人。
  “那確是一位漂亮的小姐。”負責人回憶說:“不過她從未到那房子去過;只是直接在這裡付款,和把她的心意告訴我們。”
  在負責人的指引下,邊頓見了一些人。他們說,雖然有時趕工,日夜裝修,但從未見過邊頓與言慧莉進入那間屋子。
  其中一個工人說:“你要問的那位小姐,我倒偷拍了她一張照片,是她來付款時拍下的。我覺得她長得很美,拍下來欣賞,並無他意。”
  “快把那些照片給我們看看。”邊頓說。
  “讓我去黑房拿來。
  當那工人把照片拿出來時,他不斷地大叫著:“奇事,奇事!”
  “怎麼?”邊頓等人都圍攏去看。
  “你們瞧,這照片每一部分都拍得十分清晰,可是那位小姐和她的婢女,卻只見一個淡淡的影子,什麼都看不清楚。”
  邊頓細瞧那照片,確實如此,最奇怪的是,與言慧莉說話的那個公司經理卻照得清清楚楚,但現在看來,他好像對著兩個灰色的影子說話。
  “這是什麼意思?”那公司經理對照片瞧了一眼說。
  “決不是攝影技術的錯誤,同一張照片,不可能有些人物拍出來,有些人拍不出。”那些工人說。
  邊頓的心往下一沉,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你們所見的是鬼魂!”楚爾斯直截地說。
  “什麼?”經理和幾個工人都跳起來。
  “為證實這點,我們不妨到那間屋子內部去看看。”
  他們一群人乘了幾輛車子,浩浩蕩蕩來到那大房子面前,設法把門戶弄開,入內觀察。,一切和邊頓以前所見到的情景無異,他進到言慧莉的居室時,不覺身體顫抖。”楚爾斯一手攙扶著他。
  那房間裡面的確還陳列著各式各樣的酒,似乎有人最近曾飲用,但細看那些酒瓶,至少都是幾十年前的佳釀。”
  言慧莉所睡的那張床、床前小幾及各種陳設都是一塵不染,仿佛有人使用過。
  邊頓下意識地在床邊一嗅,隱隱聞到言慧莉身上所用的高貴香水的氣息。
  “瞧,這裡有一雙男人的襪子!”一個工人說。
  邊頓望了一眼,緩緩地道:“就是我的,那天匆忙跑出時留下。”楚爾斯拿起襪子細看一下道:“這證明你到過這裡的事實,一點也不假!”
  “誰說我假了?”邊頓苦笑著。
  邊頓說完了話,忽覺眼前一亮,有什麼映入他的眼簾。他抬頭看去,見一張沙發上,有個美女笑容可掬地坐在那裡,正是言慧莉!
  “她!她在那裡!”邊頓叫著,聲音也變了。
  眾人隨他眼光望去,卻看不見什麼。“是誰?”楚爾斯問。
  “她……她……”邊頓面如紙色、嘴脣發抖,再也說不下去。
  眾人見他神色不對,便半拖半拉地把他帶出房間。離開了那個屋子,邊頓才鎮靜下來,把看見言慧莉的事情告訴大家。
  眾人嘖嘖稱奇,因為大家都沒有瞧見。楚爾斯道:“讓我們到圖書館去查一查,看這家人在印度遇難的時候,到底有些什麼人。”
  郭靈和邊頓都說這主意不錯。
  他們三人在倫敦市大圖書館分別找了三四個鐘點;終於在一份舊報紙上,看到言家闔家遇難的消息。
  原來那一年,印度發生了一種熱帶奇病,死亡的人很多。言家全體感染,不久—一喪生。其中有一個少女,名叫言慧莉,死亡時才十七歲。
  報章上同時刊出了一張言家“全家福”的照片,言慧莉微笑著坐在她父親的身側,看上去依稀正是今天所見的形貌。
  “瞧,事情都弄明白了。”楚爾斯微喟說:“言慧莉是一個好女兒,雖然身在幽冥,依然不願見到家園荒蕪,用一種新奇和天真的法子向我們這些人籌集金錢。不用說,我們輸給她的錢都放在裝修這房子的用途上。”
  “這言慧莉是個好女郎,你不必怕她!”郭靈也說:“其實你應當為你的遭遇慶幸才對,至少你已經歷過別人從未經歷的事情。”
  邊頓苦笑一下,不說什麼。心裡有一種空虛感,也有一種悵惘感。
  自此之後,言慧莉真的再也沒出現了。也許是她的房子已裝修好,不必再拋頭露面去和人打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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