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年,是我家發生變故的一年。我的叔叔,去世了。
叔叔患的肝病,住在醫院的傳染病房,那時候因爲病重,叔叔單獨住了一間病房。
傳染病房沒有在住院大樓,而是在醫院比較偏辟的一個角落裏。也是平房,其實環境還不錯,有一個小小的花園。
在叔叔病重的最後一個月裏,全家人,幾乎天天都守著他。我記得有一天,下雨,中午吃過飯,我便和媽媽到了醫院。看著一家人坐在病房裏沈默著,我覺得心裏很難受,便跟媽媽說,我出去走走。
雨已經小了,我一個人坐在那個小花園裏。第一次,對死亡,有了真正的認識。那個人,他走過的街道還在,他摸過的東西還在,他說過的話還在你耳邊,可是你卻永遠見不到他了。十幾歲的我,心裏第一次有了一種深深的悲傷的感覺。
正當我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時候,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我一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走了出來。我再一看,就是住在叔叔隔壁病房的一個阿姨,聽說病的比叔叔還重。天還下著雨,我注意到那個阿姨沒有穿鞋,她在病房的門口站了一會,便朝著我的方向走了過來。
因爲不知道她姓什麽,我想和她打招呼,卻不知道怎麽叫她,我有些不好意思,那個阿姨卻看都沒看我一眼,從我身邊走過,出了花園,消失了。
我一看,覺得不太對。阿姨鞋都沒穿,還病著呢,她這是要去哪?我趕緊跑回去跟我媽說,我媽聽了,就急忙跑到隔壁去,結果一會回來了,對我說,你什麽眼神啊,人家好好躺床上的,根本都沒走,她家人都在呢!我一聽也奇了怪了,跑到隔壁病房的窗戶那看,果然,那個阿姨真的好好的躺在床上的。難道,真是我眼花了?
結果,不到一個小時,我就聽到隔壁傳來了哭聲。我媽說,隔壁的那個阿姨死了。
最近兩年,很少去醫院,我雖然小病不斷,但基本沒生過什麽大病,去年從北京回來以後,我的一個弟弟,因爲車禍,成了植物人。那個弟弟身世很可憐,爸爸去世的早,媽媽也不管他,二十歲的小夥子,因爲意外,有可能要在床上躺一輩子,我心裏很難過。
所以,回來的第二天,我便和媽媽去醫院看他。這幾年,醫院修的真的很不錯,高高的住院大樓,玻璃窗明亮幹淨,比起前幾年看到的醫院,感覺好了很多。
但是,一走進醫院,我還是立馬的感覺到不舒服,從腳心就能感覺到一股涼氣襲來。現在不像小時候,現在要敏感的多,那是真的涼氣。
弟弟住在醫院的十五樓。醫院的電梯很大,因爲要放病床,因爲是中午,醫院的人很多,我和媽媽等了三趟,才擠上電梯。剛進電梯,我就看到了那個小女孩,大約二三歲的樣子,長的非常可愛。眼睛大大的,她的小手拉著一個年輕女人的衣服,我看她可愛,便朝她笑了笑,做了個鬼臉,誰知道小女孩看也不看我,專注的看著她的媽媽。(我猜是她媽媽)。到了十五樓,我們便去了弟弟的病房。
弟弟躺在床上,還昏迷不醒,但我心裏卻有種感覺,弟弟會沒事的。
我和媽媽剛進去,卻看到那個女人進來了。原來,她也是來看弟弟的,我看著她,很奇怪,剛才那個小女孩怎麽沒跟著進來。剛准備問她,去又看到那個小姑娘站在她的身後,仍然用手拉著她的衣服。
我看小女孩也不說話,便想逗逗她,便又沖她擠眉弄眼,誰知道小姑娘完全不看我,只是專心的看著她的媽媽,我有些沒趣,便沒再逗她了。可是,我突然就發現了小姑娘有個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她沒穿鞋子!光著腳,踩在地上。我突然有點反應過來了,這小姑娘,肯定有問題。
我悄悄的觀察了下媽媽和那個女人,只見他們都很自然的在聊天,誰也沒注意那個小姑娘,我又回頭看了看小姑娘,心裏就開始發慌起來。
那個女人出去上廁所,小女孩跟著她走了出去,我想了想,就問我媽,那個女人有孩子嗎?我媽說,我也不知道,不認識她,估計是你弟弟的親戚吧。我讓我媽問問她,我媽很奇怪,說你問這個幹嘛,我說你問嘛!
一會,那個女人回來了,但是,我卻沒有再看到那個小姑娘。我媽想了想,就說:你這麽年輕,結婚了嗎?(我媽也很陰險,居然這樣問~~- -#)女人歎了口氣說,結婚了,都有孩子了。我媽說,是個兒子還是女兒?女人說,是個兒子。我媽問完了,還白了我一眼。
我就納悶,難道,剛才看到的小姑娘,不是她的親人?
在醫院呆了會,我和媽媽就准備走了,結果剛走出病房,我又看到那個小姑娘了,她這次,跟在另一個女人的身後,用手拉著女人的衣服,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對母女。我實在忍不住了,就問我媽,媽,你看前面那小姑娘,怎麽沒穿鞋?我媽到處看了半天,加了我一句,哪有什麽小女孩?
雖然我猜到我媽會這樣回答,但還是忍不住寒了一下!我看到的是一個沒人能看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