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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王妃PartⅡ 作者:黎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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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王妃PartⅡ 作者:黎孅

序幕

  層層堆疊的白雲像香香軟軟的棉花糖,在藍天豔陽的照耀下,更形蓬鬆柔軟。

  一台專機出現在這平流層,流線型的機身,徜徉在這片青空,以音速從臺灣往東歐飛行。

  專機平穩的航行,但機艙內——

  “放我出去!”女孩的怒吼伴隨著亂摔東西的碰撞聲,破壞了這寧靜祥和的航程。

  高大英挺,充滿貴氣的混血男子,轉身閃過丟過來的高跟鞋,對女孩賠笑討好。

  “別這樣,聽我說——”

  “你這個土匪!竟然敢綁架我!”莫鑫鑫氣得紅了眼,瞪著還敢在她面前賠笑的貝洛斯——她的情人。

  更正,她失聯兩年又平空出現,一出現在面前就綁架她上飛機的“前”男友!

  “不綁你,你可願意聽我說?!”貝洛斯咳聲歎息,他真的不是故意放她一個人留在臺灣,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莫鑫鑫看見他就有氣,想起兩年來的等待,從期待、擔心,到焦慮,想著他不是言而無信的人,爲什麽會丟下她一個人?

  他明明說很快就會回來接她的,怎麽這個很快一去就是兩年?

  每每因爲思念,難過得痛哭,期待著他回來的一天,一直一直,等他回來。

  睽違兩年,再次相見,壓抑的思念、不安和忿怒,排山倒海而來,她甚至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想對他發脾氣的欲望,腦中只剩下生氣、生氣、生氣——

  “啪噠!”眼淚突地滑落,莫鑫鑫是放心,也是安心地跌坐在地。

  “鑫鑫……”貝洛斯歎息著走向她,不畏再次被她拳腳相向的危險,將她擁進懷裏,“聽我說,好嗎?”他放低姿態,卑微的討好乞求。

  可就算鼻尖聞到他身上熟悉的薰衣草香味,感受到他溫暖的懷抱,她仍不敢相信,他真的回來了!

  腦中不斷轉著的,是與他見面之前……

  
第一章

  “你確定要這樣?”莉蒂亞忍不住問那忙進忙出的小女人。

  “沒錯!”莫鑫鑫語氣斬釘截鐵地。“我要約會!徹徹底底把他給忘了!”

  “是嗎?”莉蒂亞挑眉,懷疑的口吻。

  “對!”坐在梳粧檯前,看著鏡中的自己,依序在那張清秀的小臉上擦上化妝品,把睫毛刷得又長又翹,把自己打扮得明媚亮眼。“我要找新男友。”

  “你是真心想這麽做?”淺到看不見的笑意爬上莉蒂亞的嘴角。

  “我當然是真心的,相處這麽久,你看過我爲誰精心打扮?”側頭在耳朵上別上耳環。“學長又高又帥,我活潑可愛,我們會是最適合的校園情侶。”

  “你若是這種人早就跟別人交往了,何需等到現在?”莉蒂亞輕哼了一聲。“你只是愛逞強,根本忘不了少爺。”

  “但是他卻忘了我也忘了你!”莫鑫鑫發泄似的把口紅丟進隨身化妝包裏,見莉蒂亞還要說話,搶先開口,“莉蒂亞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嘴?”

  “自從認識尤靖。你會後悔的。”莉蒂亞篤定的語氣讓莫鑫鑫的怒氣更盛。

  “我絕對不會!”她拿起隨身的小包包。“女人笨一次就夠了!”

  但是你笨了很多回啊,每次跟追求者出遊回來,罪惡感十足抱棉被痛哭的人,就是你啊!

  莉蒂亞歎息,不再說她了。

  “我今晚不回來,你自己看著辦吧。”她轉身走出租賃處。

  一踏出老舊公寓的大門,一把鮮花就出現在眼前,莫鑫鑫一楞,隨即笑容滿面的接下。

  “謝謝。”啊,好棒,是好可愛粉嫩的粉紅玫瑰,正適合她今天的打扮。

  “鑫鑫學妹,你好可愛!我們定吧!”英挺帥氣的學長穿著白色西裝,拉過她的手放進臂彎裏。

  她嬌羞的低下頭,嘴角含著羞怯可人的笑,隨著學長的帶領走向他那台拉風的BMW。

  “請——”他紳士的爲她打開車門。

  “謝謝。”回以甜笑,她拉高裙擺坐進車內。

  “叭叭——”刺耳的喇叭聲在巷道響起。

  “是哪個人這麽沒公德心?”正義感十足的她皺著眉,站到馬路中央,決定給這沒駕駛道德的人一個教訓。

  “學、學妹!”男孩被她的舉動嚇得傻眼。“你要做什麽?”

  “罵人啊!”她一手捧花一手抆腰,非常的有氣勢。

  遠方車子緩緩駛近,是一隊車隊!這麽長的車隊車速又慢,而這可是單行道。

  “欠罵!”

  學長突然放聲大笑。“學妹又要教訓人了?需要我幫忙?”

  “不必!”

  一輛白色加長型凱迪拉克緩緩的停在她面前,後頭還跟著九輛一模一樣的車子。

  “喂!”莫鑫鑫一腳踹上凱迪拉克的保險杆,腳上還穿著高跟鞋。“是沒看見路口的標語嗎?住宅區請勿按喇叭,眼睛瞎了啊?”

  “學妹!”學長原本打算看好戲的,但是看那十輛凱迪拉克停下後,車門紛紛打開,走下車的是一個個穿著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

  “別、別衝動了。”

  “閉嘴!”她回頭瞪他一眼,繼續對著名車駕駛叫駡。“給我下車!”

  “你怎麽還是這麽衝動啊?”帶著無奈、寵溺的口吻,一個高頭大馬,一身英挺白西服的混血男子下了車,在隨從的保護之下站到她面前。

  莫鑫鑫看著眼前的男人一楞,隨即紅了眼眶。“老……老師……”

  “學妹?他?你——”一旁也穿著白西裝的學長當場被比下去。

  長相沒人帥,一敗。

  對方穿白西裝比他更帥、更有王子氣息,二敗。

  人家有十台凱迪拉克,他只有BMW!三敗。

  “我來接你了。”貝洛斯微笑看著許久未見的她,發現她越來越嬌美可愛,想起他對她的承諾,他立刻單膝點地,“我來迎接你回國,成爲我的新娘!”

  “我……”莫鑫鑫看著貝洛斯,她日夜思念的人就在面前,如同他所說,再次見面時就是迎她回國結婚,而爲了慎重,他會帶著翡翠之鑰再向她求婚一次。

  他真的回來了……

  “嫁給我吧!”他語氣真誠感人,只見他手打個響指,一個下屬拿出一個裝有華麗宮廷禮服的禮盒走上前,再打個響指,另一個端著鑽石皇冠和水晶權杖的下屬也來到莫鑫鑫身旁,一陣金光閃閃,差點閃瞎衆人的眼。

  “哇!”不知何時,巷子所有窗戶前都站著人,帶著欽羨、感動地看著這浪漫的求婚……

  “嫁給你?你叫我嫁給你?”她突然舉起懷中的那把花,猛打跪在她面前的貝洛斯,玫瑰花瓣大片大片落在他身上,令他狼狽不堪。

  打到好好一束玫瑰花只剩殘枝和包裝紙,一片花瓣都不剩,她仍是怒氣末消,指著他那張臉怒吼。

  “兩年音訊全無,連一通電話都沒有!一出現就叫我嫁給你,你把我當成什麽?!你想得美!我不嫁、不嫁、不嫁——”

  貝洛斯看著她,哀歎,“我就知道……”

  他站起身朝下屬頷首,下屬們紛紛收起禮服、皇冠、權杖。

  而他走向她,神情是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

  “沒辦法了。”

  “你……你想幹麽?”莫鑫鑫怒氣衝衝的指著他。“離我遠一點!”再拿著殘枝花束痛打他。

  而貝洛斯也不閃,仗著人高馬大逮著她,光天化日之下,綁她上車。

  “你這個土匪,放開我!你想帶我去哪里?”

  “回國結婚。”他咧開嘴笑,決定速戰速決。

  “你想得美!我不要嫁給你,這是綁架!放開我。”無奈她個頭嬌小,哪是他的對手?何況他還有一干手下可以幫忙。

  不嫁給他?難道要在這裏跟這小子約會?

  貝洛斯將她架上車後,回頭給那膽敢約他女人的年輕人一記淩厲陰狠的瞪視。

  男孩哪是對手?立刻敗下陣來,連解救莫鑫鑫的勇氣都沒有,黯然轉身離去。

  “少爺。”莉蒂亞發現主子回來後,立刻飛奔下樓。

  “莉蒂亞,快救我!”莫鑫鑫在車後座不斷的打鬧掙扎。

  “你目前無法回國。”貝洛斯看著跟隨自己多年的護衛,懊惱的思及這兩年來“他”做了什麽。

  莉蒂亞垂下眼睫。“屬下明白。”低垂的頭令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我會儘快讓你回列斯登,這段期間——”

  莉蒂亞藍眸閃過一抹精光。“我有地方可以去,請少爺安心回國準備大婚。”

  基於對屬下的信任和瞭解,貝洛斯沒有絲毫懷疑,微一頷首,帶著掙扎吵鬧不停的莫鑫鑫離開。

  留下目瞪口呆的衆人,以及事後消毒的莉蒂亞……

   

  “乖,噓,別哭了。”貝洛斯柔聲安撫著懷中的情人,刻意屏退下屬,偌大的機艙內只剩他倆獨處。

  他多少瞭解她的性格,兩年未見,要她馬上答應自己的求婚,跟自己回國,只有簡單三個字——辦不到。

  但婚禮的籌備需要時間,總之,先綁了她回國再說!於是他才強行帶走鑫鑫,即刻返國。

  無論她如何吵、如何鬧、如何蠻不講理的槌打他,他都甘心承受。

  這是他失聯兩年應受的,她的怒氣。

  “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我有事耽擱了。”他長長一歎,解釋自己之所以失聯的原由,“我一回國就被軟禁,斷絕對外聯絡管道,連莉蒂亞也無法與我聯繫,更無法回國,因爲她停留臺灣,奉我之命保護你,逾時未歸國,被視爲叛國——”

  當貝洛斯提起莉蒂亞無法歸國的原因時,莫鑫鑫恍然大悟之餘也感到震驚。

  “難怪……”難怪莉蒂亞待在她身邊哪里也不去,儘管她跟自己一樣擔心貝洛斯的安危,也不能冒險回國。

  因爲這一回國,就會被關進大牢裏——

  貝洛斯分神看懷裏的她,很好,她已止住哭泣,他可以繼續說下去。

  “鑫鑫,我要娶你,從‘他’手中拿回翡翠之鑰來向你求婚,但我必須達到‘他’的要求,‘他’才會將翡翠之鑰還給我,並且同意我迎接你回國,這兩年來,我好不容易才達到‘他’的要求,就立刻抛下一切,回來迎接你……”

  “所以,你不是故意要抛下我的?”莫鑫鑫吸吸鼻子,態度明顯軟化。

  “如果不是被限制行動,走到哪都有人跟著,我早就回來找你了,怎麽捨得讓你癡癡的等呢?”他以拇指抹去她臉上的淚水,動作輕柔珍視,仿佛在對待一件極爲重要的寶物。

  “我以爲你不要我了……”卸下重逢時的強悍,她脆弱得像個小女孩,埋在他胸前,將他身上那股令她安心鎮靜的氣息吸進肺部。

  他沒事,好好的站在她面前,沒有受傷,沒有缺了手或斷了條腿。他被軟禁了,所以無法與她聯絡,不是故意抛下她一個人。

  “我回來接你了,我不會再離開你,我保證。”貝洛斯聲聲保證,只期盼她原諒自己的音訊全無。“嫁給我,跟我回國,好嗎?”

  人都已經被他綁上飛機了,她還能說不嗎?

  但是兩年的分別讓莫鑫鑫心中有太多的不確定。

  “這兩年來……我也有了自己的生活,我大學的學業末完成,而且我也搬離了你的房子,我對未來有計劃,我……”

  對他,她已經不那麽信任了嗎?

  貝洛斯明白這是他自己造成的,是他把不確定感帶給她,這兩年的空白,重創她對他的信任。

  “鑫鑫,聽我說。”捧起她的小臉,認真的直視她雙眼,貝洛斯誠摯萬分地道;“這兩年沒有你的日子,我度日如年,當‘他’將翡翠之鑰還給我後,我立刻搭機來找你,我再也不能忍受沒有你的日子,我答應你,婚後我會抛下一切,隨你要到哪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

  啊……又是這種溫柔凝望,像是全世界只有她一個人般的凝望著她。

  她怎麽抗拒得了?儘管她擔心、又氣又急,忍不住任性刁難他,但這些情緒化反應的成因,都是太過在乎。

  “你想回臺灣完成學業,我陪你回來。若要繼續攻讀碩士我也不反對,當過你老師,我太瞭解你有多優秀。你想做什麽我都答應你,只求你——嫁給我吧。”只要她留在身邊,他願意抛下一切。

  貝洛斯的聲聲保證,讓莫鑫鑫心動了,眼眶蓄滿了淚水,衝動的撲上去緊摟他的頸子。

  “我好想你……”除了思念之外,排山倒海的愧疚令她心裏難受。“我好氣你……”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貝洛斯鬆口氣,柔聲安撫,攬腰將她抱起來,任憑她將臉埋在他胸前。

  這回淚水沾濕了他的前襟,他無奈地歎息,懷裏緊摟著她落坐在舒適的沙發

  “我不知道你在你的國家吃了多少苦……竟然被軟禁,連莉蒂亞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我以爲你不要我了……”

  “對不起。”貝洛斯一而再、再而三的道歉。“我也沒想到會浪費這麽長的時間,如果我再努力一點,就可以早點來接你。”

  “我告訴自己不要再等你了,所以這半年來,我答應過好幾次別人的約會……”她心虛難受的傾訴,“我以爲我可以透過他們來忘記你,可是我總是忍不住把他們拿來跟你比較,約會結束後,我只覺得好空虛……”

  把頭埋在貝洛斯懷裏的她,自然沒看見他聽聞她與別人約會時,眼神閃過的一抹陰狠。

  “沒關係,我不在意。”與他陰狠眼神相反的,是他溫柔似水的語氣,以及他拍撫她背的動作。

  “可是我在意!”莫鑫鑫難過的哇一聲哭了出來,“對不起……”雖然她跟那些人什麽事都沒發生,甚至可以說還沒開始就結束了,但她卻覺得自己算是出軌背叛,難受得不得了。

  “那些事情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還是愛我,對不?”感覺到埋在胸前的小頭顱上下點了點。

  貝洛斯要的就只有這重點,她還愛他,這就夠了。

  至於那些曾經與她約會的男孩們,他不放在眼底,自然也沒有生她的氣,他明白她是因爲等得不耐煩了,才會有這種氣瘋的舉止。

  鑫鑫是個單純而且死心眼的女孩,不會隨便就忘了他,愛上別人,他對這一點有自信。

  他的不悅只針對那些覬覦他女人的小鬼。

  如果他晚一步到她租賃的公寓找她,她是不是就跟著那個小子出去了?

  想起當時的場面,肚子裏就有把火在燒,如果他出現時看見的畫面正是那小子對鑫鑫動作親密,他不能保證自己能有現下的冷靜。

  “既然愛我,那麽就跟我回國結婚。”貝洛斯打蛇隨棍上,更加深用婚姻套牢她的想法。

  “好——”莫鑫鑫抹去眼淚,一邊點頭說好。

  貝洛斯原本打定主意,就算她不肯,也要綁她走紅毯,聽見她首肯後總算松了一口氣。

  “那你現在願意收下翡翠之鑰了?”貝洛斯拿起一旁擺著的華美珠寶盒,在她眼前打開。

  聽見那熟悉的音樂——“夢中的婚禮”,和躺在盒中的翡翠之鑰,她不禁凝望這件失物良久、良久。

  這是貝洛斯送給她的求婚禮物,同時也是他母親的遺物,意義重大,她十分愛惜,可惜這麽重要的東西卻遺失了,但後來才知道是她一直視爲兄長的大哥哥尤靖,偷走了她的寶貝,爲此她向尤靖發了好大一頓脾氣。

  現在東西回來了,又出現在她眼前,她突然覺得,時光好像回到兩年前,她十八歲,與貝洛斯定情當年。

  “我的。”她伸手把翡翠之鑰握在掌心,堅定地道。

  貝洛斯爲她這孩子氣的一面笑出聲來。“它是你的了。”連同那特別打造,以華美珠寶裝飾的音樂盒,交付子她手中。“往後,翡翠之鑰就由你來守護,而後傳承給我們的長子,告訴他翡翠之鑰的傳說。”

  “傳說?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莫鑫鑫好驚訝。

  “當時就打算回國結婚時再告訴你,翡翠之鑰是我父母的定情物,同時它有另一個含意。”

  “什麽含意?”

  望著仰著小臉、天真凝望他的莫鑫鑫,貝洛斯心頭湧上的感情把持不住,不禁傾身,在她柔美的唇瓣呢喃。

  “永恒。”而後,給她睽違兩年的熱吻——

  龐大的客機平穩的飛行,層曾堆疊的雲層,在飛行十數小時後漸漸散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位於東地中海,藍天、陽光、沙灘,有一座白色宮殿城堡,充滿童話色彩的美麗小島——列斯登共和國。

  
第二章

  莫鑫鑫知道,貝洛斯來自一個富裕的家庭,與他住過一段時間,她多少瞭解他有一些富家少爺的習性。

  但富裕到擁有私人專機——這實在令她傻眼!

  “這年頭有錢到能買私人專機的人多得是。”她這麽告訴自己,一方面又覺得自己實在太看輕貝洛斯了。

  可一到他的國家,眼前媲美國際機場的私人停機坪,以及那驚人的接機陣仗,已不是傻眼所能形容。

  “我從來沒看過這種加長型禮車。”她內心很複雜,眼前出現的白色禮車,比貝洛斯在臺灣時找來的十輛凱迪拉克更招搖奢華,那種長度無法在臺灣的道路行駛吧?而且……

  “那些黑衣站兩排的人,是怎麽一回事?”那黑衣不是常見的黑西裝,而是帥氣的歐式軍裝,每個人都全副武裝看起來十分嚇人。

  “我的護衛隊。”貝洛斯笑著看她傻眼的神情,“莉蒂亞沒告訴你我的身份我還能理解。”他那位忠仆絕對守口如瓶,“倒是尤靖,他沒告訴你?”最讓他覺得有趣的,是那位外表斯文冷靜,其實內心熱血的蠢哥哥,竟然能逃過鑫鑫的追問?

  “靖哥說不能泄露事主的身份,所以也不能告訴我他到你國家見了什麽人。”說到這個莫鑫鑫就有氣。

  任憑她如何施壓,尤靖就是不肯說!

  “他見的人,是我的異母兄長。”貝洛斯語氣冷淡地道,“同時也是軟禁我的人。”那口氣除了淡漠,還有一股不爲人察覺的憎恨。

  莫鑫鑫大吃一驚。“爲什麽你哥哥要軟禁你?”

  貝洛斯微笑。“因爲我們的婚姻,必須經過他的同意,要他點頭,我就必須達成他出的難題,不然我無法拿回翡翠之鑰。”更無法保護你。

  “啊?好奇怪,我不懂!”一天之內太多的衝擊讓莫鑫鑫昏頭轉向,難消化他所說的。“那、那我們現在要去哪里?”

  坐在禮車裏,透過車窗往外看,發現有好多人在他們所經之路佇足觀望,而且還一臉的——興奮?

  “我的領地。”貝洛斯笑答,想著被蒙在鼓裏的她,知道實情之後會有什麽表情?

  她把臉轉向他,一臉的不可置信。“領地?”

  “我說了我是貴族。”他聳聳肩,“你不是相信眼見爲憑?等到了我的領地行宮,你就會相信了吧?”

  這、這個衝擊太大了!

  莫鑫鑫覺得頭很昏。“私人專機、像軍隊一樣的護衛隊,還有這麽招搖而且世界少有的禮車——以及領地,你、你真的是貴族?不是騙人的?”

  想起高中時在課堂上,貝洛斯被同學們追問時的回答,當時全班哄堂大笑,當他是在說笑話。

  想不到他真是貴族?!

  她不禁扭過頭去,仔細打量貝洛斯,把自己印象中的那種歐洲貴族形象套在他身上——

  “好像……還滿搭的。”泄氣的發現,她喜歡的人,確實有貴族風範。“怎麽我一談戀愛就是跟個貴族?而且還要嫁了!”

  “你是在不知道我真實身份的時候愛上我的。”這,也是他對她放下感情的原因之一。“後悔了?”

  “我說有一點你會不會想殺了我?”她頑皮的吐吐舌頭。

  “那毀了。”他微皺眉,“如果你知道嫁給我要學什麽、面對什麽人,你可能會立刻逃婚——”

  莫鑫鑫原本想搞笑一下,不論他的身份是什麽,多富有,都不能阻止她愛他的這一份心情和嫁給他的想望,但是他的回答……怎麽聽起來……

  “好像很恐怖!”她原本不擔心的,不過是結婚嘛,但經他這麽一提,她開始煩惱了。“我……”

  正要吐露煩惱,車子便在一座古老的華麗城堡前停下,她歎爲觀止的看著城堡上的尖塔,這仿佛是童話故事裏才會出現的,王子和公主從此過著幸福美滿生活的地方。

  這裏不會就是他說的行宮吧?

  莫鑫鑫趴在車窗前,楞楞的看著眼前的城堡,開始相信他真的是貴族了。

  “到了。”貝洛斯見她沒動作,不禁在她耳邊輕笑道:“歡迎來到我的領地行宮。”而後領著她,在層層護衛戒備之下進入城堡中。

  城堡至少有百年歷史,爬滿高聳圍牆的荊棘,開滿了美豔的薔薇。斑駁的石柱、城牆,在在說明了這座雄偉建築物的歷史。

  行經他倆的男侍女侍皆身穿白衫,動作輕巧迅速,幾乎聽不見腳步聲。

  大門口有穿著正式軍裝、禮貌的衛兵荷槍守衛,城堡內更有佩劍巡視的黑色軍服護衛。

  這些人經過他們身邊時,都會無聲的向貝洛斯恭謹行禮,直到他離開或要他們退下才會起身。

  他是貴族——莫鑫鑫這麽告訴自己。

  毫無反應的任憑貝洛斯領著,她眼睛瞪得老大,看著眼前這電影裏才會出現的畫面。

  “這裏,是我爲你準備的房間。”他將她帶到一座有三公尺高的雕花大門前,從她身後攬著她腰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打開來看看。”

  她幾乎是著魔般,伸手推開那扇厚重的門扉。

  “啊——”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歐式四柱床,她順著白色紗帳飄揚的風向源頭看去。那不斷因風揚起的窗簾後,是一座落地窗吧?

  她忍不住好奇心走過去,伸手揭開窗簾,眼前出現的美景令她停止呼吸。

  她踏出落地窗,走向那大得可以辦BBQ聚會的陽臺,扶著白色扶手,她留長的黑髮因風飄揚,溫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

  她閉上眼,深吸口氣,帶有濃烈海水味的空氣,吸進整個肺部。

  再度睜開眼,看著眼前海天一色的地中海,往底下望去,是一片柔軟白細的沙灘,陽臺還延伸出一座階梯,可以走向那片誘人的沙灘。

  “這裏是我的房間?有一片屬於自己的……”她說不出話來了,難以解釋心中的震撼。

  “你眼前看到的,是我送給你的第一份結婚禮物。”他笑著走向陽臺,從她身後摟著她的腰,姿態親密地道。“擁有私人海灘的感覺如何?”

  “太奢侈了。”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擁有一座私人海灘啊!

  “這是我城堡中景色最好的房間,在我得到這座行宮的第一天,我就決定將這個房間留給我的妻子,空了多年,總算有女主人了。”

  “我的天……”莫鑫鑫這一天受的震撼夠多了。“我到今天才知道我要嫁的人是個貴族,而且還送我這麽棒的房間——你的意思是我可以自由使用這裏,沒錯吧?”得到他的點頭同意,她歎口氣。“我想,再也不會有什麽事能讓我驚訝了。”

  “我可不這麽認爲。”貝洛斯不置可否的揚了揚眉。“鑫鑫,你相信我是貴族,但卻沒問我在皇室中的地位。”這實在很危險啊!

  “啊?你在皇室中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嗎?”被他這麽一提,她覺得毛毛的。

  貝洛斯失笑搖頭。“鑫鑫,我印象中你很精明,怎麽事情一關係到我,你就變得像個傻大姐?”可以說是信任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如果他是通緝犯呢?但又爲她這可愛的一點感到窩心。

  “因爲你不會騙我啊。”莫鑫鑫反射性的說出,“雖然我們兩年未聯絡,但是我覺得你不會騙我,你什麽事都會告訴我,所以我下需要問你那些無關緊要的問題。”

  聞言,貝洛斯的眼神轉爲深邃,動容的看著她。

  “鑫鑫——”伸出食指,輕撫她柔嫩的臉頰,而後猛的將她擁進懷裏,低頭就是激烈的吻。

  “唔——”被他的熱吻侵襲,她完全無招架之力,就如同兩年前熱戀時,他一觸碰她,她就像融化的霜淇淋,癱在他懷裏任他予取予求。

  抱起嬌小的她,走向房內那張四柱床,動作輕柔的將她安置在柔軟的床褥中,她沒有反抗拒絕,仰頭承接他的吻,小手攬著他的頸子,鼓勵他繼續進犯。

  貝洛斯隱忍兩年的欲望一觸即發,伸手探進她裙底,勾扯她輕薄的絲質底褲……

  “叩叩!”

  壞事的敲門聲,讓貝洛斯忍不住低咒。

  “說!”冷峻嚴厲的一面,是莫鑫鑫從來沒有見過的。

  “陛下派屬下前來恭迎殿下,以及殿下的未婚妻入宮。”門外傳來的聲音低沈,是個男人,而且說的是希臘語。

  貝洛斯聞言低咒,“該死,是布拉德。”

  這人帶來的訊息,硬生生澆熄了他的欲火。

  “殿、殿下?”莫鑫鑫瞠目瞪著他,“你在這個國家……到底是什麽身份?”總算知道要問了。

  “你學會了希臘語?”貝洛斯的震驚不在她之下。

  “我特地去學的,除了上課還找莉蒂亞教我——”

  門外傳來催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貝洛斯懊惱的翻身下床,焦慮的猛爬頭髮。“該死,一回國就被傳喚入宮,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監視之下——沒有時間向你解釋了,我們必須入宮,入宮前得換下你這身衣服。”他立刻拿起床頭的電話,召喚女侍前來協助她穿衣。

  而他也沒有時間與她解釋,在女侍帶著衣服出現後,便立刻離開。

  莫鑫鑫被他的緊張感染,乖巧的任憑女侍幫她穿上那件看起來很簡單,但其實繁複的白色裙裝。

  胸前交叉開襟,微露乳溝,柔軟的布料服帖,看起來鬆鬆垮垮,一個下小心就會掉不來,但她知道侍女們勒得很緊,根本就不會曝光。

  還把她留過肩膀的直發,弄成浪漫柔媚的大波浪,在她頭頂戴上月桂編織的花冠,腳下踩著合腳的金色涼鞋。

  當然臉上的妝也不用說了,都有專人打理,而且前後費時不到半小時。

  看著穿衣鏡中的自己,她都覺得清秀的自己搖身一變,像是——

  “希臘神話中的女神!”這真是太神奇了。“請問,爲什麽我要打扮成這樣?”她客氣的以流利的希臘語,詢問替她穿衣的侍女們。

  那些侍女們不說話,低頭默默整理善後工作。

  “老師——貝洛斯,在貴國皇室是什麽爵位?”莫鑫鑫忍不住又問。原本想那些訓練有素的侍女們應該不會回答她,但想不到所有侍女迅速停下手邊的工作,驚詫的望著她。

  “我——問錯了什麽?”

  領頭的侍女欲言又止,牙一咬,正打算破例開口,卻被貝洛斯一聲令下打斷。

  “退下。”

  那些侍女們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留下兩人。

  “老師……”她看著正式打扮的貝洛斯,身上穿的不是西裝,而是英挺的深藍色軍服,腰間配帶長劍,一身的英挺帥氣,雙手套著白色手套,朝她伸出右手。

  “走吧。”

  “哦……”她把手伸向他,任憑他握住,心裏充滿了問號,有好多問題要問他,他的身份到底有多尊貴啊?還有,他們要見的是什麽人?爲什麽兩個人都要盛裝打扮?“老師,我們要去見誰?”

  “列斯登共和國的國王。”貝洛斯回答她的口吻是溫柔的,但內心卻十分沈重,“我同父異母的兄長。”

  “哦,原來如此。”莫鑫鑫恍然大悟的點頭,隨著他的牽引走出城堡,坐上皇室派來的禮車後,她突然想到。“等一下!”

  “嗯?”貝洛斯偏頭,關心地看著她。

  “你哥——不就是那個軟禁你兩年的人?他是國王,那你不就是——王子?!”伸手指著他,她嚇得語無倫次。

  “嗯。”相較於她的震驚,貝洛斯則是淡淡的頷首點頭。

  “怪不得……”她驚覺自己的遲鈍和少根筋。

  難怪他身邊有個身手不凡的美女護衛莉蒂亞,難怪他會被軟禁兩年,難怪他結婚需要兄長的同意,難怪——

  “你只說你是貴族,又沒有說你是王子。”莫鑫鑫忍不住抱怨,“天哪,我竟然要嫁給一個王子?那我不就是王妃?”她突然覺得全身不自在。“我們現在要去皇宮見你哥……不對,國王,我……覺得……”她小臉全皺成一團,可見這個震撼大得令她無法釋懷。

  “放心,有我在。”貝洛斯伸手攬著她的肩,給她支援的力量。“我不會讓‘他’將魔爪伸向你。”

  “啊?”魔爪?她有沒有聽錯?爲什麽他會這麽說自己的兄長?

  莫鑫鑫帶著一肚子的不解,和一堆令她頭暈腦脹來不及消化的訊息,進入那座美麗的白色宮殿——列斯登王宮。來到列斯登共和國這個位於東地中海的小國家,她對這裏的第一印象,是很有希臘愛琴海的味道,而且這座白色宮殿,更像極了希臘神話中的宙斯神殿,是古迹,但保存良好,看得出來這裏的人民愛惜古物的那一份心。

  宮殿雄偉、莊嚴,但在蔚藍海岸的襯托下,又憑添浪漫氛圍。

  可她來不及欣賞這座宮殿建築的雕刻有多細緻動人,那白色圓柱上頭的小天使看起來多栩栩如生……

  被倉卒的帶進宮殿,看見大殿首座上坐著一名金發藍眼,五宮深刻,長相十分柔美英俊,像從少女漫畫中走出來的美男子,身著與貝洛斯同樣的深藍色軍裝,唯一不同的是他肩上那金色徽章,以及腳邊擺放著的權杖。

  那權杖上的飾物,是一顆雞蛋大的藍寶石。

  “陛下。”貝洛斯左手擺至右胸前,略微低頭行禮,雖然行的是宮廷禮,但他看著國王的眼神,卻是陰狠防備的。

  莫鑫鑫完全沒發現身旁的情人心思翻轉,她緊張得差點被過長的裙擺絆倒,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怎麽行禮。

  沒人教她啊!

  “嗯……Hi!我是鑫鑫。”她只能尷尬的揮手乾笑,說著流利的希臘語。

  首座的男人優雅的交疊雙腿,慵懶的以手支著額,飄逸的金髮垂落至胸前,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揚,挂著稱不上是好意的笑容,打量著眼前的一對男女。

  “這小不隆咚的丫頭,就是你的小永恒?”席爾說出口的卻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啊?中文說得真好。”莫鑫鑫小小聲驚呼,默默的想著真不愧是兄弟。

  但她的驚呼卻沒有逃過席爾的耳朵,海水般深邃的藍眸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輕得不能再輕的哼了一聲。

  而席爾對莫鑫鑫的輕蔑,貝洛斯敏感的察覺了,他無法克制的將不滿表現在臉上。

  “她是我命定之人,我的王妃。”他高傲不服輸的挺胸,尊貴霸氣形於外,不若在臺灣時的內斂,讓莫鑫鑫深深相信——他是王子。

  “貝洛斯,我親愛的弟弟。”席爾嘴角始終維持著不變的上揚角度,那抹笑不達眼底,反透露一股陰森,令人看見他就聯想起撒旦,那個惡魔。“我一直猜想你心心念念的王妃有何過人之處,沒想到竟是一個黃毛丫頭,真教人失望。”

  “你放尊重點!”她無法忍受鑫鑫被批評,尤其是眼前這個人。

  他這一生最痛恨的人。

  “老師。”莫鑫鑫一點也不爲席爾那輕蔑的態度感到生氣,可她爲貝洛斯維護她不惜與國王怒目相向這一點感動。

  不需要這樣,她並不在意。抱著他手臂,她成功的制止貝洛斯衝動的拔出佩刀指向席爾,丟白手套宣戰。

  “這,就是你有求於我的態度?”席爾涼涼地道,變換姿勢坐正于王座,十指交扣於胸前,煞是有趣的看著在一瞬間安撫他那火爆脾氣弟弟的女孩。

  清秀的小家碧玉,看不出有任何令心高氣傲的貝洛斯神魂顛倒的特質。席爾掀掀嘴角,神情莫測高深。

  可交惡多年的貝洛斯一眼就看出這位人面獸心的王者,正打算暗算他!

  方才情緒失控已犯了大忌,他這會已做好心理準備,冷靜且正面地與席爾對峙。

  “我答應你立異國女子爲妃,而你,是不是該做點什麽來報答我?”席爾沈吟,看著他的眼神是下懷好意的。

  他直到這一刻才明白,席爾早等著他自投羅網,先前軟禁他兩年,眼見關不住就放他前往臺灣接鑫鑫回國,而還未成爲王妃的鑫鑫,在列斯登共和國無依無靠,就成了席爾威脅他的弱點。

  “你究竟想怎樣?”貝洛斯忍無可忍,咬牙切齒地怒言相向。

  “王室多年未有喜訊,貝洛斯王子大婚,全國上下莫不引頸期待,怎麽能隨隨便便?我何以忍心讓臣民失望?”譏誚嘲諷的口吻,聽起來實在不像仁民愛物的明君。

  “這與我們先前的協定相悖!”貝洛斯沈聲低吼,早先被莫鑫鑫安撫不來的情緒立時激昂,手放在腰間佩刀,帶著最後一絲理智站在殿前,怒瞪那惡魔般笑著的男人。

  在這劍拔弩張的一刻,一個瘦高的男人無聲走向席爾身後,他蓄著一頭與席爾相似的髮型,身穿黑色護衛軍服,與那些軍隊的差別是軍服上的金邊,透露著身份不同于那些一般護衛。

  “那又如何?我是國王。”席爾驕傲的宣佈,有恃無恐地的盡情挑起貝洛斯的怒氣,就像逗弄一頭暴躁易怒的小貓,那樣寫意輕鬆,和惡劣。

  “大婚籌備需要時間,我親愛的弟弟,你不妨趁這段時間思考一下,如何提升列斯登在國際間的經濟優勢,鎖國政策百年,是該走出去的時候了。”一國之主玩笑似的將這麽重要的國家大事,丟給心不甘、情不願的貝洛斯。

  “你以爲事事皆能順你意?”貝洛斯不馴地挑釁,拒絕接受席爾給他的難題。

  席爾聞言銳利的眼掃向他,以及他身邊始終安靜不說話的莫鑫鑫,輕笑道:“如果你想讓你的小永恒平安活到大婚那一天,你自然會順我的意。”

  “你——”他忍無可忍地拔出佩劍,再也管不了席爾身後站著的黑髮男人是列斯登第一護衛,殺人于無形的布拉德。

  “老師!”莫鑫鑫適時的制止,沒讓他因一時的失去理智而做出傻事來。

  拿劍指著國王——不論在哪一個國家,就算貝洛斯貴爲王子,還是國王的親弟弟,這也是不得了的大罪啊!

  他勃發的怒意在看見她那無芥蒂的純真眼神後,硬生生的咽下了口氣。

  席爾看著眼前這對情人間的互動,他感到有意思極了,不自覺笑容加深。

  “讓一個異國平民女孩嫁入列斯登王室,這是我的底限,但我絕不允許一個亞洲小國的黃毛丫頭辱沒王室,有損皇家顔面。”席爾數落莫鑫鑫的輕視口吻,差點又令貝洛靳無法抑制上升的脾氣。

  是莫鑫鑫又一次安撫他,阻止他在大殿之上對國家元首動手。

  “不要讓我說第三次,你放尊重點!”他無法忍受席爾對鑫鑫的侮辱,雖然她本人一點也不在意,可他在意得要命!

  “我不允許一個沒有王妃風範的女孩成爲我的弟媳,你聽清楚了。”席爾面容一凜,散發一股迫人的王者氣息,“那條新礦脈的成果和鎖國政策解放後的國際競爭力企劃,我要你在大婚前交出來,在這段期間,我會派女官去指導你那位平民王妃該有的禮節。”

  貝洛斯握拳,忍受席爾的刁難,暗暗發誓,一定要讓席爾後悔他曾經對他做的一切!

  他隱忍怒意、力持鎮定的一面,著實取悅了席爾,他露出高貴的微笑,惡意道:“在你忙碌的這段期間,親愛的弟弟,我會替你照顧心愛的未婚妻。”

  “席爾!”他被這惡意的挑釁激得失去理智,不馴的直呼國王的名諱。

  席爾見他動怒,竟然樂得笑出聲來,像趕蚊子似的揮手。“退下。”擺明瞭沒話可說,快滾。

  他爲什麽要帶鑫鑫來忍受這個人的羞辱?

  貝洛斯挺直背脊,帶著莫鑫鑫轉身離開大殿,他很抱歉的對她道:“對不起,讓你忍受這些,王室兄弟之間的感情,並不如你想象中美好。”

  “會嗎?”她狐疑,“可我覺得你哥對你很好啊……”

  “不要再替他說話了。”貝洛斯認真地交代,“他是國王,在這個國家我不能反抗他的命令,鑫鑫,往後若要到宮中來學習禮儀,千萬記得,別接近席爾。”

  “爲什麽?他是你哥耶。”她不解地偏著頭,想不透爲什麽貝洛斯對席爾這麽有敵意?

  “鑫鑫,聽話,別讓我擔心。”該死,應該讓莉蒂亞回來的!貝洛斯懊惱的尋思著防備席爾的辦法,一時分神,沒留意到身旁的莫鑫鑫。

  離開大殿前,她忍不住回頭,看著那一臉莫測難懂端坐在王座上的席爾。

  她一點也不畏席爾的深沈和邪氣,朝他露出笑容,還吐了吐舌頭,像是發現什麽秘密的小女孩。

  而後怕被貝洛斯發現,立刻回過頭來。

  對於她那大膽無畏的舉止,席爾先是輕輕的挑眉,目送兩人離去後才忍俊不住笑出聲,偏過頭,告訴身旁的隨從——

  “呵,布拉德,你不覺得這個小女孩頗有趣?”

  回應他的,是長長的沈默。

  席爾微微一笑,似是習慣了他的沈默寡言,望著那兩人離去的方向,笑意又不自覺爬上嘴角,直達雙眼,讓人真切的感受到他的喜悅以及——期待。

  
第三章

  “我叫安潔,是陛下派來指導您並照料您生活的女官,關於列斯登的一切禮儀,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教會您,王妃殿下。”
  一名身穿保守裙裝,頭髮綁著一絲不苟髮髻的棕發女人,在莫鑫鑫離宮回到貝洛斯領地行宮後,不到一小時就造訪。

  “噢——你好。”坐在床上,還傻傻分不清楚的莫鑫鑫,楞楞的看著自稱安潔的女人。“叫我鑫鑫就可以了,我還不是王妃啦,不用這樣生疏拘謹。”

  她的單純無防備,讓嚴謹的安潔一愣,實在沒想到這麽單純的女孩能夠擄獲貝洛斯王子的心,那位王子,是出了名的……

  “安潔,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她一頭霧水的詢問,打斷了安潔的沈思。

  “是。”安潔恭謹的回應。

  “啊啊——你這樣跟莉蒂亞剛到臺灣的時候好像,我不習慣這樣。”莫鑫鑫皺了下鼻子,實在是受不了這些繁文縛節。“我想問你,爲什麽我要穿成這樣?”她指了指身上的古希臘式白裙。這樣穿是很美沒錯,但動作要很小心,不能太粗魯,

  這實在不合她活潑好動的本性。“而且衣櫃裏全部都是這種衣服,我能不能穿輕便點的?”

  “這是王室女眷的服飾,一般平民是不得穿戴的,您不久即將成爲王妃,自然被當成王室成員,除了正式場合著裝的正式禮服,其餘時間都得穿著王室專用的服飾。”安潔知無不言地回答。

  莫鑫鑫小臉一垮。“意思是——往後我的一舉一動都得有王妃的風範?”

  “是的。”安潔嚴謹地回答。

  “我從來沒有想要當王妃啊,我只是想跟喜歡的人結婚一起生活而已……”這跟她想象的落差太大了。“安潔,我、我現在逃婚來不來得及?”她苦惱的詢問。

  安潔怔楞,隨即破功笑出來。

  看來侍女們的傳言是真的,這位未來的王妃,在答應殿下的求婚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嫁的是一名王子,還以爲不過是個貴族而已。

  這麽年輕稚嫩的女孩即將入宮,成爲王妃,在王室這個複雜的環境生存,她……不過二十歲而已。

  安潔思及小自己五歲的妹妹,與王妃差不多年紀,正值花樣年華,在國內的大學求學,享受被追求的樂趣,恣意青春。

  而這個女孩,卻再也沒有享受青春的權利,她的一生被制約在王室裏,不見天日。

  全天下的女孩莫不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嫁給一個王子,成爲人人欽羨的王妃,安潔直到大學畢業後考進宮中擔任女官,看盡了宮中的生態和王室人的悲哀,這才明白嫁入王室並沒有想象中美好。

  王室的枷鎖太沈重了。

  她要幫助這位異國少女,儘快習慣王室的一切。

  “恐怕太遲了,一個月只有一班船離開,昨天船已經出發了,而飛機只有王室成員能夠使用,況且——若您逃婚,貝洛斯殿下會翻遍世界每一個角落,將你逮回來完成婚禮。”卸下嚴謹正經、不苟言笑的女官面容,安潔輕快地道,輕輕握著莫鑫鑫的小手,像個溫柔的大姐姐,將她安置在化妝鏡前,從鏡面的反射給她和善的笑容。

  “沒錯!”莫鑫鑫喪氣的垂下肩膀。

  “在臣民面前,無論內心有多痛苦難受,一定得要挺直背脊,露出你的頸部線條,永遠保持優雅、迷人。”安潔輕輕扳正她垂下的肩頭,調整她的坐姿。

  莫鑫鑫被動的動作,雖然嘴裏說要逃婚,但安潔的指導她都聽進耳裏。

  “當個王妃不輕鬆呢。”她嘟嘴噘唇,擠眉弄眼地嘀咕。

  “可不是嗎?”安潔笑答,從她的動作得到解答,莫鑫鑫——這個小女生已經做好準備,迎接不同的人生。“除了儀態和禮節,我會從今天開始保養你的肌膚,務必在大婚當天,讓你當個容光煥發的王妃。”

  莫鑫鑫從她的口氣得知,那個保養跟她所認知的保養,差距應該很大!

  “我們有多久的時間?”她歎息詢問。

  “兩個月。”安潔同情地看著她。

  莫鑫鑫牙一咬,點頭。“好吧!首先告訴我,我該做些什麽?注意什麽?我早就知道全天下的新娘都很辛苦,但沒想到我會辛苦一百萬倍……”

  安潔無可奈何的笑,耐心的指導年輕王妃該有的禮儀,在一次次非人的禮儀訓練下見識到她過人的毅力和決心,也發現她樂觀開朗的一面,還有她的堅強。

  安潔漸漸明白,貝洛斯殿下放任全天下美女不要,只要清秀的她成爲王妃的原因……踩著三吋高跟鞋,在皇宮大得嚇人的大廳裏跳著華爾茲,隨著音樂不停的旋轉、旋轉、再旋轉,莫鑫鑫覺得她的腳要斷了!

  跳得藍色舞衣濕透,覺得雙腳不再是自己的,她還是不停的隨著拍子,在安潔的督促下跳著優雅的華爾茲。

  當音樂停止的刹那,她再也忍不住身體的疲憊,沒形象的癱坐在地上。

  “我累死了啦!”她豪放的大吼,在大廳引起陣陣回音。

  “王妃,快起來!”安潔嘴裏雖是這麽說,但卻是睜只眼、閉只眼,完全沒有拉她起來的意思。

  安潔越和她相處,越喜歡她的樂觀,越心疼她的報喜不報憂。

  被國王安排派至王妃身邊照料她的生活,也親眼看見她與殿下的相處,從來,她只向殿下欣喜的訴說她學到了什麽,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從來不告訴殿下她在這些學習過程中吃盡了多少苦頭。

  這樣的女孩,安潔怎忍心要求她在私底下,也要辛苦維持著王妃的架子呢?

  只要沒有旁人在場,安潔總會隨她去展露真實自我,不強求她一定要照著規矩來。

  她這算是怠忽職守,要是王知情怪罪下來,她可吃不完兜著定。

  “讓我躺一下,地板好涼好舒服,我的腳好痛,我覺得我的腳快要斷了……”莫鑫鑫臉貼在地面,一點也不怕髒,舒服的歎息。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聲音由遠而近,她倏地坐正。

  “有人來了!”她努力想站起身子,無奈酸軟的雙腳不配合,她只好伸手向安潔求助。“安潔——”要是被人看見她這沒形象的一面就不好了,有損貝洛斯的顔面!

  因爲她要嫁的人是一名王子,身爲王妃的她,自然而然的做事都以他爲優先考慮,提醒自己不能辱沒了他的身份。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她卻爬不起來,緊張得雙手冒汗。

  她們今天還特地來皇宮上課,如果來的人是席爾,那不就糗大了?

  “鑫鑫?”腳步聲的主人出現在大圓柱後頭,是一身輕便黑襯衫、長褲的貝洛靳。

  看著癱坐在地上的她,他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

  “怎麽?跳著跳著跌倒了?”

  “呼,老師,原來是你。”她松了口氣,但還是馬上站起來。

  “殿下。”安潔拉起裙擺行臣下之禮。

  貝洛斯淡然的朝安潔揮了揮手,帶著輕鬆愉快的笑容走向莫鑫鑫。

  “對啊,不習慣這雙鞋,我從來沒有這麽淑女過嘛。”她拎著裙擺展示腳下那雙足以當作兇器的高跟鞋,身段優雅。

  “越來越有王妃的風範了。”貝洛斯眼神溫柔的看著她。他所熟悉的鑫鑫,那個活潑好動的開朗少女,在一連串的訓練下沒有失去她原來的自我,反而取得了平衡點。

  從得知他貴爲一國王子的身份,到開始接受王室禮儀訓練,不過短短一星期,她調適得很好,而且沒有質問過他爲什麽瞞著她真實身份。

  一點抱怨也沒有,安靜的接受了這一連串的安排。

  “你一定累壞了。”他思及自己當年毅然決定學習王室禮儀,和那些艱深難懂的帝王學時受的那些苦頭。

  尋常家庭出身的她,想必更加的辛苦,而他忙著處理席爾出的難題,沒有多餘的時間陪陪她,或向她解釋什麽,只把她交給女官照料,這樣的他——並不是一個體貼的未婚夫。

  他甚至沒好好帶她看看他的國家。

  “還好啦,跳舞滿好玩的啊。”莫鑫鑫輕快地道,不希望他擔心。

  深深凝望她那張笑臉,貝洛斯皺眉自責。他怎麽忘了她堅強得近乎逞強的性格?

  每每總是說她很好,沒問題,其實她問題大了!

  “老師?你做什麽?!”莫鑫鑫驚呼。

  因爲貝洛斯就這麽突然單膝點地,不顧一旁的安潔不敢置信的瞪眼,脫下她腳上的高跟鞋。

  映入眼簾的是紅腫還長水泡的雙腳,連他一個大男人看了都覺得痛,她竟然還能笑著說沒事,她很好?

  她哪里好?!

  “好難看,不要這樣啦!”她怕人看見,緊張的要穿回鞋子。

  “都腫成這樣了你還想穿高跟鞋?”他難忍心疼地責備,“在你腳傷好之前,不許再跳舞了。”他將高跟鞋往旁邊一丟,一點也不在乎自己尊貴的王子身份,攔腰將她抱起,將她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再次單膝點地,這回是親手按摩她酸痛的腳掌。

  “很丟臉,老師——”莫鑫鑫小臉暴紅。在臺灣的時候,她很習慣貝洛斯對她的佔有和呵護,但那是在她不知道他真實身份之前,現在可加上王子這個光環,即使是同樣的關懷,感覺又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身爲女性的虛榮感和受寵若驚。

  安潔伴著莫鑫鑫一周,多少瞭解王子對她的在乎,但沒想到竟是在乎到這種地步,安潔不禁微笑,轉過頭去假裝忙碌,當作什麽都沒看見。

  “告訴我,這樣好點沒?你沒穿過這麽高的鞋子跳華爾茲,一定很疼。”貝洛斯繼續手上的按壓力道。

  莫鑫鑫想踢開他,因爲這實在有失王子風範!可是她又舒服得想歎息,這真是難以取捨。

  “老師,很丟臉,安潔在旁邊。”她紅著臉,眼角瞄向背過他們假裝忙碌的安潔。

  那明顯抖動的雙肩,證明她在偷笑。

  貝洛斯回頭瞥了一眼,以上位者的語氣冷淡道:“安潔,你見到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看見。”安潔帶著笑意的聲音,讓莫鑫鑫很想撞豆腐自殺。

  “沒問題了吧?”他微笑。

  莫鑫鑫搗著臉呻吟。“問題大了——”她一定會被安潔取笑,嗚嗚嗚。

  “不讓你雙腳舒服點,你怎麽跟我出去走走?”貝洛斯被她的反應逗笑了。

  這是回國進宮面對席爾後,他第一次露出這麽開心的笑容。

  她立刻把手從臉上拿開,雙眼眨呀眨地晶晶亮,一臉的興奮。

  “你要帶我出去?真的嗎?你不是很忙嗎?可以嗎?啊!我還有課要上……”原本的興奮期待,在想起自己還有課程時落空,她落寞的垂下嘴角。

  貝洛斯怎麽捨得讓她失望?

  “安潔。”他朗聲宣喚,壓低嗓音詢問:“王妃接下來的行程?”

  安潔心細,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回復,“王妃不適,接不來的課程與國內參觀互調。”還刻意拿出PDA,煞有其事的點著行事曆。

  “很好。”貝洛斯滿意的點頭,面向莫鑫鑫,又是那溫柔的笑臉。“現在你可放心了?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我要去!”跟他一起,她自然是一干、一萬個同意。

  貝洛斯招來安潔,要她準備表適的軟鞋和輕便的外出服,更在莫鑫鑫的要求不同意安潔隨行。

  許久沒有穿著簡單T恤、短褲和拖鞋的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老師,我穿這樣可以嗎?”上過的課她謹記在心,明白王室成員必須謹言慎行,服裝絕對不能隨便。

  “當然可以,我們要去的地方不是什麽重要的場合。”他笑,貪看她這輕鬆的模樣。

  “咦?我們要去哪里?”

  “視察我的領地——一座花了我兩年時間才開通的鑽石礦脈。”

  “啊?鑽石礦脈?!”莫鑫鑫尖叫,“你還真的有座鑽石山啊?我以爲你在開玩笑。”

  貝洛斯搖搖頭,否認,“不是一座。”更正,“是兩座。”

  莫鑫鑫瞪眼,像看外星人般看著他。她要嫁的到底是什麽樣的人啊?好在她穿得很輕便,否則穿高跟鞋爬山,她可能會在半路就跌斷腿。

  礦區受到嚴格管制,出入人數不多,在安潔和貝洛斯的解釋之下,她弄懂了貝洛斯領地下的兩座鑽石礦、一座水晶礦,並不是他一人所有,這些寶藏,全部都屬列斯登共和國,而且貝洛斯領地的寶石出口産量,占全國的百分之七十。

  其中不乏質地精良的各色鑽石原石,這些鑽石原石,都是各國珠寶商爭相購買的寶物。

  “也就是說,你握有國家的經濟命脈,左右國家的生死存亡。”莫鑫鑫聽了他的解釋,沖口道。“你的領地是你父親留給你的?”

  “不。”貝洛斯因她的話感到衝擊,他從來沒意識到自己握有國家經濟命脈這麽重要的一件事。“領地是我十八歲時國王賞賜予我的。”

  “那表示你大哥很相信你啊,才把這麽重要的東西交給你。”她的想法在貝洛斯眼中過於天真。

  “鑫鑫,你不懂我們的關係。”他無奈地歎道,“我們是異母兄弟,他憎恨我,也憎恨我母親奪走他母親生前的地位,他以折磨我爲樂趣,逼我不得不與他爲敵。”

  “是這樣嗎?”可她看到的不是這樣啊……

  “貝洛斯,你來了。”一位服裝正式的老紳士,出現在這礦區中。

  “叔父。”他朝來者輕輕點頭,隨即將莫鑫鑫攬過來。“鑫鑫,這位是我的叔父——柯裏·列斯登親王。”

  她睜眼看著老者,這個老紳士穿著正式的西裝,頸間打著領結,灰白的頭髮、藍色的眼眸,老臉上佈滿皺紋,儘是歲月的痕迹,眼神溫和,笑容慈祥得像個人很好的爺爺。

  可是她說不上來爲什麽,不太喜歡這個老人。

  “我看見已逝皇后的遺物在她身上——翡翠之鑰。”老者眼神閃爍著淚花。“貝洛斯,她就是你千里尋回的永恒?”似乎是感動得哽咽。

  “叔父,莫鑫鑫是我未來的王妃。”貝洛斯驕傲的介紹。

  “如果你父王、母后還在世,不知道他們會有多開心,皇嗣……”

  莫鑫鑫受不了這種場合,她扯了扯貝洛斯的衣角,低聲說:“老師,你叔父跟你……感情好像不錯。”

  “接掌領地時我年紀還輕,是叔父無私的指導、輔佐我。”他對柯裏的信任和尊敬,由此可見一斑。

  “哦……那柯裏親王來是跟你談公事嘍?那你們慢聊,我跟安潔四處走走。”她不想聽他們男人談正事,便藉機拉著安潔四下探險。

  貝洛斯瞭解她閑不下來的好動性格,這些日子肯定悶壞她了,也就不阻止,囑咐她小心安全,便放任她與安潔離開。

  看著她拉著安潔從高處遠眺列斯登共和國領地,指著遠處那明顯的白色宮殿吱吱喳喳個沒完,他的眼神不禁放柔。安心了,她又回復以往的活力。

  柯裏見他那鮮有的溫和神情,不禁問:“她就是你拼命兩年,不分日夜開鑿這座礦脈的動力?”

  貝洛斯收回視線,臉部線條頓時緊繃,失去方才面對莫鑫鑫時那股溫柔,變得冷峻、嚴肅得駭人,眼神銳利,全身上下散發著驚人的魄力,完全不輸給那位高高在上的王。

  這,才是貝洛斯的真面目。

  “賬本我回去過目。”他將柯裏親自交付的賬本轉遞給下屬。

  “貝洛斯。”柯裏輕聲問:“爲這麽一個平凡的女孩拼命,你——值得嗎?”

  “值得。”他的回復堅定,沒有絲毫懷疑。

  柯裏長長一歎。“在感情方面,你像極了你父親……”

  貝洛斯原本想礦區裏處處有危險,開鑿時因爲趕著達成席爾提出的難題,趕工之下難免偷工減料,也有落石的危險,正想傳喚下屬去盯著莫鑫鑫時,被柯裏這一席話給弄得心神大亂,一時分神。

  只分神這麽一刻,就發生了巨變。

  轟的一聲,大地突然開始動搖,頭頂上的落石一顆接一顆落不來。

  “是先前炸開礦坑剩下的炸藥嗎?”柯裏震驚,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快出礦坑!”貝洛斯暴吼,推了老邁的柯裏一把,要下屬將親王安全送出礦區,緊急疏散礦坑裏的人員。

  一時之間所有人逃的逃、躲的躲,紛紛跑出礦區,貝洛斯站在礦區出口,細碎的落石一顆顆打在頭上、身上。

  鑫鑫,鑫鑫呢?安潔在出口,但她爲什麽沒有出來?

  “鑫鑫!”他撕心裂肺的朝裏吼,不顧下屬的拉扯,逕自往快崩塌的礦區沖。

  頂上的落石不斷的落下,他瘋了似的在危險的山區間尋找情人,不顧危險將至。

  “殿下!”

  最後在一面凹陷的山壁,發現害怕發抖、蜷曲在地的她,她跌了一跤,膝蓋破皮流血,鞋子也飛了,腳趾滲著鮮血,眼中透著慌亂無措。

  “鑫鑫!”看見一顆巨大的石塊從山壁落下,就要砸到躲在凹陷處的她,他的心幾乎要碎了。

  貝洛斯根本什麽也沒想,不顧一切沖向她,以身替她抵擋那塊致命的落石。

  “唔。”他悶哼一聲,壓下湧上喉頭的腥甜,和背部的刺痛。

  “老師,我……”莫鑫鑫嚇壞了,今天跳了一天的舞讓雙腿疲憊酸軟,方才情急之下她跌了一跤,又遇到這恐怖的生死交關時刻,她突然走不動了,只能瑟瑟的發抖。

  “噓。”他咬牙忍下背上的刺痛,抱著她,沖下山離開礦區。

  在他們平安離開礦區的那一刻,轟隆隆巨響中,貝洛斯費時兩年開挖的新礦脈,頓時崩毀。

  “還好你沒事。”他顫抖著,看著懷中完好的她。

  “老師……”她心有餘悸,難以想象他竟然在這麽危險的地方工作?

  “呃——”因爲放心了,貝洛斯一放鬆,便再也壓抑不了胃中翻湧的腥甜氣,嘔出鮮血。

  貝洛斯的吐血嚇得衆人大驚失色,下屬們立刻進行急救,聯絡直升機以及皇家醫療團隊待命。

  “老師!”莫鑫鑫更是小臉發白,不顧他嘔出的鮮血染了一身,雙手緊張的環抱住他。

  這一摸,竟然摸到了他背後一陣濕黏,伸手一看,是滿手的鮮血。

  “是爲了我……”憶及他飛身撲上她的那一刹,他似乎悶哼了一聲。

  “不要哭。”抹掉嘴角的鮮血,貝洛斯笑著說:“我沒事。”但氣若遊絲的他怎麽看都像有事。

  莫鑫鑫沒有發現自己何時落淚,沾有他血迹的手抖得厲害,覺得手好沈、好重……

  “我不會死的。”他笑,眼前漸漸轉黑,“沒有娶你,我怎捨得死呢?”

  “不要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她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哭聲哭調的。

  “別哭……我……沒事……”他欲伸手抹去她臉上的眼淚,卻抵擋不住黯魔的侵襲,昏倒在她懷裏。

  “老師、老師……你不要嚇我……”莫鑫鑫淚眼婆娑,“我、我哪里都不去,我要陪著你,我不回臺灣繼續念大學了,你醒醒,不要嚇我……”

  在面對可能永遠失去他的這一刻,她恍然大悟——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依歸,這一刻她再肯定也不過了,她願意放棄臺灣的一切,學業、同學和未來的計劃,當他的王妃,與他一同打理這個國家。

  但是他卻什麽也聽不見了……


  

第四章

  面色凝重的皇家侍衛隊長,行色忽忙的在白色長廊上行走,直至國王陛下寢宮前,躊躇止步。

  冷汗滑下鬢角,他咬牙單膝點地,跪于宮門前。

  “陛下。”

  “嗯?”寢宮內傳來慵懶的輕應。

  侍衛隊長冷汗涔涔,不敢猜想陛下知情後會如何嚴懲他的怠忽職守?

  “中區礦坑崩毀,貝洛斯殿下未及時脫身重傷,性命垂危,目前正在皇家醫院急救——”侍衛隊長話未盡,身穿輕便白衣、白褲的席爾倏地出現,向來慵懶的姿態已不復見,反而有股肅殺之氣。

  “請陛下責罰。”侍衛隊長心中暗自叫糟,陛下的肅靜前所未見,這可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藍眸瞥了跪於身前的侍衛隊長一眼,席爾嘴唇抿緊,大步往宮外走去。

  “布拉德!”頭也不回的喊著隨從之名,影子般的男人跟上,衣著一白一黑的兩人快速離宮。

  留下那怠職的侍衛隊長,久跪不起。

  當他領著大批護衛來到皇家醫院時,看見貝洛斯的未婚妻就坐在手術室門口,一身的狼狽不堪,身上、手上全是鮮血——那是貝洛斯的血?

  席爾藍眸一黯,他微微斂眉,走向那呆楞的少女。

  “陛下。”安潔向國王行禮,神色緊張,情不自禁的以保護者的姿態站在莫鑫鑫身前。

  “退下。”席爾輕聲喝斥。

  “陛下!”安潔不顧以下犯上地爲她說話。“王妃受驚,情緒尚未平復,請陛下——”

  “我說退下。”席爾語氣輕柔,但朝安潔抛去的狠瞪可一點也不溫柔。

  安潔只能順從退開,擔心的在一旁守著。

  席爾站在莫鑫鑫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狼狽的她。

  除卻身上和手上沭目驚心的血迹,和汩汩出血的裸足,她可以說是毫髮無傷的。

  “就是爲了你?”席爾看著她冒出這一句,皺眉。

  在來時路上他已將來龍去脈搞清楚,貝洛斯爲了救她,沖進落石不斷,即將崩毀的礦區,值得嗎?爲了這個平凡的女孩?

  莫鑫鑫眼神茫然,聽見這冷淡的語調,她擡頭,看見耀眼的席爾——這個國家的王。

  但她眼中的他,只是貝洛斯的兄長。

  所以在他近乎質問的說出那句“就是爲了你”時,她崩潰了!

  “都是我……”原本嚇得哭不出來的她,此時眼眶蓄滿淚水。“都是我!”

  淚水、自責、內疚,如潰堤的洪水般一發不可收拾,她雙手扯著頭髮,小臉滿是擔心、害怕,深深的恐懼席捲而來,令她崩潰失控。

  “如果不是我,老師不會受傷,血……好多血……”想起當時觸碰到貝洛斯背上的傷勢時,掌心那濕熱的黏膩感讓她將雙手攤於眼前,歇斯底里的哭喊,“是我害的……都是我……如果我不貪玩……老師就不會受傷,我爲什麽要這樣?都是我!都是我!我害死他了……”

  席爾眯眼,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揪起慌亂失控的莫鑫鑫,扯著她的衣領將她拉至眼前,危險地警告,“再說一個死字,我就殺了你!”

  “陛下!”安潔緊張的跪下求情。

  席爾瞪著哭得快斷氣的莫鑫鑫,沈聲恫嚇,“你最好給我冷靜一點!不要忘了你是那傢夥的王妃!”

  他粗暴的舉止和恐嚇,讓情緒崩潰的她頓時清醒,找回理智。

  “我是王妃……”對啊!她是貝洛斯的王妃,他說了,沒有娶她捨不得死,他不會騙她,她應該要冷靜,抱著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信念,而不是失控崩潰的想著他可能……

  如果連她都不相信貝洛斯會平安,還有誰會相信?

  “他會醒來,老師不會丟下我一個人,他答應我了!”慌亂的眼神漸漸轉爲清明確定,不再倉皇失措。

  南爾的藍眸瞬間閃過一抹精光,但手下的動作卻是粗魯的將她丟給一旁的安潔。

  “你現下狼狽的模樣不只有失王妃風範,還丟盡皇室顔面!安潔,帶王妃回行宮梳洗打理,我不想看見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那嫌惡輕蔑的嘴臉,會令任何一個女孩自卑得打退堂鼓。

  “老師不會喜歡看到我這副模樣。”她看著自己一身髒汙和血漬,思及貝洛斯若是看見這樣的她,鐵定不會開心,還會擔心她,甚至會怪罪安潔未在第一時間將她腳上的傷勢處理好,儘管這只是不礙行動的小傷……

  “退下。”席爾大掌一揮,護衛隊便護送她離開醫院。

  莫鑫鑫乖巧聽話,沒有反駁,不像剛來到醫院時的蠻不講理,那時候的她說什麽都不離開,也不讓任何人碰她腳上的傷勢,呆呆的坐在手術室門口,誰的話都聽不進耳朵裏。

  在護衛隊的簇擁下,她離開醫院,但離開時忍不住回頭看向充滿王者霸氣的席爾。

  他一身輕便的白襯衫和長褲,襯衫還開襟直到腹部,露出結實的體魄,這麽隨意的打扮,仍難掩他的王者氣息,即使是這樣的時刻,他還是這麽的冷靜自持,她沒見過多少國王,但是如此氣勢萬千,打著赤腳的國王她還是第一次遇見——

  咦?赤腳?!

  “呃?”莫鑫鑫眼睛倏地瞪大,看著不符席爾形象的裸足,神色複雜的迎上他的雙眼,她破涕而笑。“原來啊……”

  席爾目送她離去後收回視線,落座在方才她坐著的椅子上,深思半晌後下命令。

  “布拉德,私下調查礦坑爆炸崩塌的線索——在證據被湮滅之前。”

  黑衣男人無聲領命而去,留下席爾一人坐在手術室外等待。

  他看著手術中的紅燈,表情深不可測,連一旁被留下的侍衛都感染到王的不悅,四周是令人窒息的沈默流轉著。

  許久許久,等待超過一小時的席爾,緊握椅子把手,咬牙低咒,“你最好給我沒事!貝洛斯,我不准你死!”背好痛。

  “Shit!”這是貝洛斯清醒後的第一句話。

  當他睜開眼,發現他處在自己行宮的臥房,他趴臥在床褥上,溫暖的陽光照射在他身上。

  還好不是醫院,沒有刺鼻的消毒水味,也沒有令人厭惡的白色牆壁,他更沒有被五花大綁在病床上,插著各種折磨人的維生設備,這表示他的傷勢沒有大礙,所以才會被安排回行宮。

  可他昏了多久?希望不是太長的時間——

  “老師,你醒了!”莫鑫鑫原本轉身在水盆裏擰幹毛巾,要替他擦拭身子,一轉頭就看見他睜開眼睛,還開口罵髒話,她不禁欣喜的爬上床,跪坐在他身邊,眼中泛著淚花。

  “鑫鑫?”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二個人,就是他的心頭肉——思及受傷前令他肝膽俱裂的一幕,他不禁焦急的問:“你沒事吧?有沒有傷著哪了?你的腳傷呢?”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低沈得有多難聽!

  他一醒來所關切的不是自己的傷勢,而是她的安危……

  莫鑫鑫不免動容,輕輕的搖頭道:“我沒事,我很好,有事的是你……”

  再三看她,穿著列斯登王室的傳統白裙,一身清爽,裸露的四肢也沒有任何一處傷口,原先的腳傷已痊愈,他松了口氣,可仍免不了擔心。“真的?你可別逞強。”

  心頭那股像是要溢出的熱潮,是對他的感動和愛,毋庸置疑。

  “老師——”克制自己擁抱他的衝動,她動容地道:“我決定留在這裏,不回臺灣了。”

  “鑫鑫?”貝洛斯震驚,欲坐起身與她面對面好好聊,可這一動就扯到背部的傷口,痛得他臉色泛白,他倔強的咬牙隱忍,怕一喊疼又引起她的愧疚。

  “不要動,你背部的傷很重,不要又扯裂傷口了。”

  “發生了什麽事?爲什麽你突然下這種決定?”他無力的趴回床上。

  莫鑫鑫留戀再三的看著他那張俊顔,側臥在他身旁,與他一同躺在這張大床上。

  指尖輕柔的滑過他纏著繃帶的背部,來到裸露的肩頭,最後停在他粗獷的劍眉。

  “沒什麽,只是突然覺得,沒有什麽事情比和你在一起更重要,你肩上的重擔,我想幫你分擔。”

  她側躺在他身邊的角度,正好讓他能夠伸手撫摸她的臉頰。

  貝洛斯輕歎一聲。“我嚇壞你了?”

  她沒說話,但是他很清楚答案是肯定的。

  “我不希望勉強你,這個國家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回來最大的主因,只因爲我想給你一個別開生面的婚禮。”

  “但身爲列斯登的王子,你有責任使這個國家更強盛。”她從安潔安排的課程裏瞭解,列斯登共和國是一個君主制的國家,沒有內閣,沒有選舉,國家的政治、經濟興衰,全由皇室一肩挑起。“我不想讓你因爲我成爲罪人。”

  當年他以尋回母親遺物之名離開列斯登共和國,在臺灣成爲她的老師,與她相戀,而後尋回翡翠之鑰後便滯留臺灣,遲遲未有回國的打算。

  “我也不願你委屈自己,放棄夢想。”

  “在你身邊就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夢想。”莫鑫鑫摟著他的手臂,小女人地撒嬌,“老師,你要快點康復,我想嫁給你,不要讓我等太久。”

  貝洛斯輕笑,感受到她體貼的一面。

  她說的沒錯,身爲這國家的王子,掌握重要的經濟命脈,他不能說走就走,必須做好妥善的安排。

  是責任感,也是好強,因爲席爾的看輕。思及異母兄長,貝洛斯眼一冷。

  “禦醫交代在傷口結疤之前最好不要亂動,老師,你乖乖趴著休養。”她紅著臉起身,拿起一旁的濕毛巾爲他擦拭光裸的上身。

  原本心緒陰沈的貝洛斯看見她臉上那兩抹潮紅,愉悅之情湧上心頭,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暫且抛下。

  她害羞了。

  “我昏了多久?”他懶洋洋地問。

  “一個星期了!”莫鑫鑫開始連珠炮似的說著,“期間你斷斷續續的發燒,前天比較穩定才讓你回行宮養傷,你的背部有一道好深的傷口……”口吻帶著滿滿的心疼,“這有,你內傷嚴重,一定要好好的休養。”

  看著她熟練的替他擦澡,他微笑。“這些天來,是你照顧我的?”

  “嗯。”她扭捏地點頭,她想親自照顧他,不想讓別人插手。

  四肢和皮膚的觸感慢慢回籠,貝洛斯清楚的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除了背部纏繞的紗布之外,一絲不挂,只有在腰間蓋著一件薄毯遮身。

  “是你幫我擦澡?現在呢?繼續嗎?”他邪邪的咧開嘴笑,口吻中充滿期待。

  那邪氣的笑容一看就知道他腦子裏在想什麽,莫鑫鑫小臉暴紅,拿著手上的毛巾覆蓋在那張可惡的俊顔上,難爲情的喝斥,“閉嘴!”

  “哈哈哈哈——”貝洛斯忍不住笑,但這一笑又牽動了背部的傷勢,疼得他齜牙咧嘴。

  “活該。”她又好氣又好笑,“我讓禦醫們來看你的傷勢,順道替你換藥。老師——”

  “嗯?”

  “我相信你會平安無事,但是我警告你!”她狠狠的瞪他,“要是你死了,別想我會獨活。”

  貝洛斯眼一眯。“鑫鑫——”他不喜歡聽見她說這種話。

  “你是我未來的依靠!”莫鑫鑫吼著,“不要再讓我承受一次這種痛苦,我不想失去你!”

  她這無矯的告白,令他心一暖,溫柔地凝望著那張堅毅的小臉。

  “這些日子以來讓你擔心了,對不起,不會有下次,我保證。”他虛弱的朝她伸出手。

  果然,貝洛斯適時的苦肉計引出莫鑫鑫的滿心不舍,她再度爬上床,躺在他身邊,緊緊的抱著他手臂,不肯放開。

  沾濕他手臂的熱液,是她的淚,他明白卻未點破。

  任憑她在他身邊,落下安心的淚水。貝洛斯重傷的消息舉國譁然,成爲列斯登共和國臣民討論的話題,王子大婚是否能如期舉行,衆說紛紜,民心震蕩不安。

  皇室成員本就是民衆關注的焦點,而皇室對列斯登王國的重要性除了精神層面的崇拜之外,還多了現實考慮,畢竟這個國家由王室主宰,貝洛斯的清醒對列斯登臣民來說是大好消息!

  這個好消息傳進皇宮某人耳中後,某人便以最快的速度親自前來探視——

  “陛下。”莫鑫鑫朝席爾行禮,小臉上挂著奇異的笑容。

  與數日前在皇家醫院見面時不同,現下的席爾身穿筆挺軍服,打扮正式,氣勢磅礴握持權杖,渾身充滿君臨天下的王者之氣。

  莫鑫鑫斂眉垂首,看似柔順地行宮廷禮;其實眼睛私下偷瞄席爾的腳底——這回有穿鞋子,看來是有備而來啊。

  席爾沒有分神多看她一眼,藍眸淡掃過趴臥于床的貝洛斯,貝洛斯回應他的,是恨不得殺死他的狠厲眼神。

  席爾勾起嘴角,同樣的笑意下達眼底,站立於床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貝洛斯傷重的模樣。“看在你重傷的份上,這回我不計較你的無禮。”說出口的話卻是會氣死人的輕蔑。

  貝洛斯不語,沒被他的話激怒。

  “王妃,請起。”席爾見她未有反應,翩轉過身,彎下腰來親自攙扶不敢自行起身的莫鑫鑫。

  席爾大掌緊握她的小手,將她拉起身,過份親昵的舉止,激怒了原本冷靜的貝洛斯。

  “你來做什麽?看我死了沒?”貝洛斯不願在他面前失控,但席爾對她的毛手毛腳——沒錯,是毛手毛腳,那輕佻的態度,擺明瞭沖著他來!

  他能咬牙忍下席爾的刁難和羞辱,但卻無法忍受他對鑫鑫一點點的不尊重,何況是這種侵犯?

  “那麽容易讓你死,我的樂趣在哪?”席爾挑眉輕笑,雖然話是對他說,但藍眸卻專注的看著莫鑫鑫——她正無畏的直視他的視線,見狀他笑容加深。

  貝洛斯瞭解他的死敵,自然看出他那笑容代表的意義,那興味十足的笑意,是因爲她!

  “放開你的髒手,不准碰她!”貝洛斯難以忍受地怒吼,不管未愈的傷口,硬是要下床。

  “老師,你別衝動了。”她著急的走向他,安撫他的情緒並逼他趴回床上。

  這一動又扯動了背上的傷勢,貝洛斯痛得臉色泛白,無力的趴回床上,咬牙狠瞪竊笑的席爾。

  “你這傷勢無法照顧王妃,更無法如期舉行大婚。”席爾臉上的笑容越見惡意挑釁,“我親愛的弟弟,安心養傷吧,在你傷勢痊愈之前,你的王妃——我替你照顧。”

  “席爾!”貝洛斯怒意勃發,無法忍受地咆哮。

  “大婚過後,中區礦脈還得重新開挖,你不妨趁著休養期間想想該怎麽補這個洞,慢慢來,我不急的。”席爾今日來的目的達成了,他握著權杖,離開前深深地看了貝洛斯一眼,再看向莫鑫鑫,語氣輕佻慵懶,當著貝洛斯的面沖口道:“王妃,明日起搬進皇宮,你要學的,可多著呢。”

  席爾浩浩蕩蕩的來,也浩浩蕩蕩的走,國王的排場可見一斑。

  見他離開後,貝洛斯內心湧起的不甘令他忿怒,內心一陣氣血翻騰。

  “老師?”莫鑫鑫爬上床,坐在他身邊,小手安撫的覆蓋在他背上。

  貝洛斯的情緒因爲她的存在而平復,他將臉埋進枕間,自製的深吸一口氣,當他冷靜過後,已不復見先前的驚人怒意。

  望著單純不解世事的她,他皺眉歎道:“我無法阻止他宣你入宮,在這個國家,他就是法律。”

  她這一入宮,席爾會如何待她?

  席爾對她感到興趣,席爾這個人——

  “不會有事的,我只是去學東西。”莫鑫鑫笑道,覺得他想太多了。

  越想越不對勁,他叮嚀道:“入了宮後謹言慎行,我無法時時刻刻在你身邊,你——小心席爾。”

  她不解地眨了眨眼。“爲什麽?”

  “席爾以折磨我爲樂,搶走我所珍視的一切,我什麽都可以給他,就只有你,我誰也不讓。”他語氣堅定。

  “折磨你?”她更不解了,“席爾?”

  “我們是異母兄弟。”他輕描淡寫的說著兩人的關係,“他是王儲,我是王子,我們自小不親。父王病逝,席爾登基爲王,自此,他未曾掩飾對我的憎惡,列斯登共和國上下無人不知我們兄弟不睦,視彼此爲仇敵。”

  “你會關心你的仇敵嗎?”莫鑫鑫的見解不同,“你哥哥明明就很關心你。”

  “那種帶著惡意的關懷?”貝洛斯譏誚地撇了撇嘴。“鑫鑫,你不瞭解席爾的野心,皇宮裏沒有兄弟情,我無心於王位,但他卻趕盡殺絕,他想毀了我,而我不甘。”

  “啊?”她真是一頭霧水,怎麽事情會是這樣呢?這對兄弟好奇怪啊。

  “如果保護你唯一的路是與席爾爭王,就算被安上叛國罪名,我也會與他抗衡。”貝洛斯的好勝心全被激起。“離他遠一點,不要接受他任何好意,席爾每下一個決定,都是有預謀的。”

  他對席爾根深蒂固的敵意,讓莫鑫鑫頭疼,她想了想決定告訴他自己的想法。

  “老師,席爾從一開始對我的輕蔑和現在的好奇,都是因你而起。一開始的敵意和試探,雖然語氣輕慢,可我覺得這是他對你的重視,那是‘什麽?就是這丫頭成爲我的弟媳?她配嗎?’這種感覺。”所以她對席爾的羞辱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還回頭朝他吐舌。

  “而且你傷重入院急救時,他是第一個趕到醫院關心的人。”她沒說出口的是,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國王,竟然雙腳赤裸的率著大批護衛到醫院來,可見他離宮時的忽忙。

  “鑫鑫,你太容易心軟。”貝洛斯對她這一點很歎息,“君臣間的權力鬥爭,沒有你想象中單純——總之,你小心席爾,別跟他接觸,嗯?”

  “哦……”她輕應點頭。

  君臣間的權力鬥爭她不懂,但是兄弟間的關懷卻很單純啊!

  有太多疑點未經證實,莫鑫鑫無力反駁。

  可是沒關係,她要入宮了!

  在她懷疑的事情厘清前,她會小心席爾這個城府極深的君主,但是要她聽話不與席爾接觸嘛——辦、不、到。

  

第五章

  翌日一早,皇宮便派人來迎接莫鑫鑫入宮。

  貝洛斯再三囑咐她要小心席爾,別與他過多接觸,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任憑席爾的貼身侍衛帶走她。

  布拉德,列斯登共和國第一高手,直接聽命于席爾,除非席爾交付他辦事,否則形影不離,這個男人就像是席爾的影子,走到哪便跟到哪。

  貝洛斯忌憚布拉德,雖然他冷靜少話,但心狠手辣絕不下於席爾。

  “老師,好好養傷,別愁眉苦臉的,我不會有事啦。”莫鑫鑫一點也不擔心,笑著朝貝洛斯揮手,跟著布拉德進宮。

  一路上這個黑衣男人始終沈默不說話,禮車裏緊張的氣氛令同行的安潔臉色蒼白,冷汗直冒,手撫著胃部。

  “安潔,你還好吧?”反觀安潔的緊張,莫鑫鑫簡直樂天過了頭。

  “我還好。”安潔努力不讓自己的心理影響生理,但是坐在她們對面的男人,壓迫感太強烈,她很難不受影響。

  安潔此刻不得不佩服莫鑫鑫,在那麽森冷的男人陪伴下,竟然還能談笑自若?

  此時的安潔還不知道,她有更令人吃驚的舉止!

  入宮後,席爾未召喚晉見,只讓布拉德領她至右翼的寢宮,安排隨扈、侍女,以及一干照料她的人。

  莫鑫鑫就像個任人擺布的娃娃,任憑訓練有素的專家們量身,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

  布拉德沈默的站立於旁,雙手環胸,連看也沒看她一眼,令人不解他留在此地的意義爲何。

  “我現在量身要幹麽啊?”她被擺弄得很不愉快。

  一進宮裏也沒說要她做什麽,立刻把她當成洋娃娃擺佈,還有營養師出現咧!量體重、身高什麽的,這是要幹麽?準備把她宰了吃嗎?

  “宮人正爲您量身,縫製大婚禮服。”安潔在她耳邊提醒,“在加冕典禮冊封爲妃時所穿的傳統服飾,因爲是手工製作,所以必須現在開始準備。營養師調理您的身體,是爲了讓您大婚後儘快懷有皇嗣。”

  “咳咳咳——”莫鑫鑫突然呼吸一窒,被口水嗆了一下。“皇、皇嗣?我?”一臉不敢置信的神情。

  安潔笑睇她。“這是王妃的責任之一,皇室許久未有新生命誕生,王妃,列斯登臣民們期待你爲皇室添香火。”

  “或者王妃現下已懷有身孕?”營養師就著體格揩數表計算,“若王妃已懷有皇嗣,以目前的體重來看,過輕了些……”

  “沒有沒有沒有!我沒有懷孕!”她臉紅脖子粗地吼著,“我又不會無性生殖!”

  四周的宮人們被她直率的回答嚇到,全數停下手邊的動作看向她,不約而同的露出奇妙的笑容。

  那曖昧的笑法讓她更想挖洞把自己埋起來。

  “不准笑!放肆。”她端起架子,讓自己有王妃風範,可惜安潔不給面子的背轉過身子,聳肩竊笑。

  “安潔!”莫鑫鑫猛跺腳,“你太不給我面子了,好歹我是王妃,王妃耶!不要再笑了!”

  “你現在哪有一點王妃的樣子啊?”安潔睞了她一眼,搖頭失笑。

  終究是個二十歲的花樣少女,鎖不住的活潑好動,也許是平民出身的關係,她不像列斯登王室那些貴族之女嬌氣,她親民活潑,個性開朗,讓人忍不住想親近她、疼愛她。

  “可惡!我不要喜歡你了啦。”她孩子氣的抱怨,還嘟嘴噘唇。

  “沒關係,你喜歡殿下就可以了。”安潔曖昧地笑,還朝她眨了眨眼。

  其他嚴肅沈默的宮人們見王妃如此親和,都有些詫異,而宮內向來嚴謹著名的禮儀女官安潔,竟與王妃說笑玩鬧?

  這位新王妃,豈是可以開玩笑的物件?

  “你、你!”莫鑫鑫伸出顫抖的食指,指著笑得像偷腥的貓的安潔。“可惡!我不要理你了,現在不要跟我說話,哼。”

  孩子氣的扭過頭,和安潔賭氣。

  “那你不想看貝洛斯殿下小時候的照片了?”安潔笑道,“真可惜——”

  “安潔!”莫鑫鑫立刻飛撲過來,帶著誠摯萬分的笑容。“你對我最好了,讓我看,拜託你!”這是剛剛說不理人的人?騙誰啊?

  “哈哈哈哈——”一旁的宮人們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不要笑!”她惱怒的跺腳,可哪有人理會她啊?“你們都跟安潔一樣啦!”

  “哈哈哈哈——”衆人還是笑,爲王妃的可愛稚嫩。

  在這麽歡樂的時刻,那位雙手環胸站在一旁的黑衣護衛布拉德,突然走向莫鑫鑫欠身行禮。

  “臣告退。”語畢轉身就走。

  頓時,笑聲遏止——因爲這人身上那股不怒而威的肅殺之氣。

  “等一下!”莫鑫鑫逃離那些女人們的掌握,追上布拉德,小手扯住他衣角。“你要去哪里?”

  她的膽大包天,讓衆人倒吸口氣。

  布拉德大人從不允許人近身的啊!

  布拉德回頭,皺眉低頭,看著扯住他衣角的莫鑫鑫,下顎一緊,似是動怒的前兆,但是思及王所交代的——不許傷害她。

  他收回殺意,淡漠回答,“回王身邊。”

  她眨眼,不解地問:“啊?就你一個人?那我呢?”

  她聽見身後傳來笑岔氣的聲音。怎麽,她這行爲很好笑嗎?

  “陛下沒有要見我的意思?”他不回答一定是不瞭解她在講什麽。

  “沒。”他簡短的回答。

  “什麽?!”她杏眼圓睜。“太過份了吧,說在殿下傷勢未愈前會照顧我的人是他耶,結果把我接到宮裏來,卻把我丟給這一群可惡的女人!”她伸手往後一指,她背後那群可惡的女人紛紛竊笑。

  布拉德突然覺得頭疼,他眉頭皺了起來,拿眼前的女人沒轍。

  向來他冷冷的掃過一眼,便沒人敢再繼續招惹他,可這位未來王妃不好惹,完全不把他的冷臉看在眼底。

  這是膽子大,還是愚笨?

  “布拉德。”莫鑫鑫忽地甜笑,“我來宮裏做客,總不能不向主人問好,你說對吧?”布拉德還未回答,她便搶白,“很好,你同意了!帶我去見陛下吧,就這麽決定了。”

  布拉德冷漠的臉龐閃過一抹驚詫。他哪里同意了?!

  “快點啊,你領路。”莫鑫鑫催促著。

  “王妃!”安潔爲她的魯莽捏把冷汗。

  “沒事沒事。”她朝安潔笑笑,揮了揮手。“陛下不會對我怎樣的,安啦。”如果她的猜測沒錯的話,她會平安回來。

  她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跟隨他回王身旁,這個女人——看起來單純,想不到竟然這麽難擺平?!

  布拉德只能無語的帶著她,前往席爾居住的北面正宮。

  “布拉德?”慵懶躺臥在躺椅上喝酒看海的席爾,見隨從回來後板著一張臉——雖說他向來板著臉,但朝夕相處十數年,他深知布拉德的情緒波動。

  他放下酒杯,輕笑走向布拉德,伸手觸碰他那張鐵青的臉。

  布拉德在席爾手觸及他臉之前握住他的手腕,神色複雜。

  “你怎麽了?”席爾玩味地問。“從沒見你生悶氣。”這人,向來少有事情能破壞他的冷靜自持,是誰激怒了他?

  “有人找你。”布拉德冷淡回應,眼掃了掃一旁。“她。”說完轉身離開,走進寢宮內的小房間。

  誰?

  席爾好奇的轉過頭,想不到見到的是笑臉迎人的莫鑫鑫

  “Hi,陛下。”她眼睛閃亮亮,一點也不畏席爾的地位身份,熱情的揮手打招呼。“我來——”她邊走邊說話,不小心絆到地上的長毛地毯,跌了個狗吃屎。

  好在長毛地毯沒讓她跌得太難看。

  “可惡!”她紅著臉,想不到自己“出師末捷身先死”,出了個大醜啊!

  她忍不住低聲用中文抱怨,“倒楣死了,一入宮就被可惡的女官們取笑,現在又在國王面前跌跤——”

  席爾挑了挑眉,看著她坐在地毯上抱怨連連,他不動聲色,也沒招呼她,躺回躺椅上,繼續看他的海景、喝他的酒。

  莫鑫鑫小臉暴紅,看著背過她的席爾,這一瞬間她很想死!

  “還被國王背後竊笑……”

  可不是嗎?背過她側躺在躺椅上的席爾,正誇張的抖動雙肩,無法抑制的竊笑著。

  開朗的莫鑫鑫完全不爲這件事情苦惱。“首次交手至少是以笑聲結尾,不錯啦!”她眼睛滴溜溜的轉,肯定了一件事!席爾對她沒有敵意,她可以安心、大膽的在宮中住不來!莫鑫鑫活潑愛鬧的性格無法壓抑太久,就算是在嚴肅的宮殿中,嚴厲的儀態老師和長老們要求她一定要有王妃風範,她也只能維持表面的優雅,但是私下——有了安潔和貼身女侍們的縱容,她可以盡情玩樂。

  列斯登的宮殿很美,處處是驚喜,那一根根雕刻細緻的圓柱都有不同的圖騰、不同的童話故事。

  在宮中住下一個月,一連串不停的忙,禮儀、國家歷史、地理、風俗民情、保養、健身,還得爲大婚做彩排準備,加上貝洛斯被席爾勒令不得入宮,莫鑫鑫已經一個月沒見到她的未婚夫了。

  “可惡的席爾!”莫鑫鑫大聲吼,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禮堂前,久久不散。

  “王妃!”安潔在她繼續發表更精彩的高見之前,捂住她的嘴,“謹言慎行。”

  “誰教他不讓我見老師,一個月了耶!壞人。”她嘟嘴埋怨。“雖然我知道他是好意,但我還是要抱怨。”

  安潔笑著安撫,“貝洛斯殿下傷勢恢復得很快,已經能行動自如了,絕對不會影響下個月的大婚,王妃別著急,陛下已經下令召殿下入宮,晚一點你就能與殿下碰面了。”

  “真的?”莫鑫鑫眼一亮。

  “是真的,但是現在——你能不能乖乖的試穿禮服?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呢。”安潔拿著禮服半成品歎息著。

  莫鑫鑫看著那件縫製一半的白金色禮服,想起每次穿上都很痛苦,但又不得不多次試穿,只爲了在大婚當天當個完美的新娘。

  “好吧。”她認命的任憑女官們替她著裝,那些禮服憑她一個人是絕對穿不來的。

  她站在穿衣鏡前,看著自己被禮服擠出的乳溝,讚歎著裁縫師的神奇,一邊聽著安潔解釋皇室大婚的傳統。

  “王子大婚,需經本國主教證婚,國王親自爲王子妃加冕,王子會在聖壇前等待,王妃則由父親引導定上紅毯,交付予聖壇前的王子。”

  安潔說到這裏,莫鑫鑫身形一震。“安潔……我沒有家人了。”

  安潔一愣。“是我疏忽了。”立刻在PDA上記載這件大事,頭疼的想著解決辦法。“加冕後乘馬車遊行,可晚宴的傳統——”如果王妃未完成這項傳統,往後她於列斯登的地位……

  “什麽傳統?”莫鑫鑫好奇地問。

  安潔望著她,想著是不是該告訴她這件事情,也許對她來說,這個傳統很傷人。

  “安潔?”

  深吸口氣,安潔還是決定說了,“列斯登共和國王室大婚晚宴的第一支舞,依照傳統是由新娘和新娘的父親‘父女共舞’開舞……”安潔說到一半,並未將傳統原由傳承,就被她那向往期待的神情震住,心疼油然而生。

  “如果……我養父還在世,那該有多好。”莫鑫鑫眼眶泛紅,希冀擁有屬於自己的父女共舞。“好浪漫,光想到就覺得一定是很美好的回憶,可是我沒有辦法擁有。”她強打起精神,笑道:“安潔,恐怕要請你和禮官們商量,如何修改那些儀式。”

  “王妃……”安潔很心疼,明明這麽難過,可她卻還是開朗的微笑。

  “沒關係。”莫鑫鑫搖了搖頭,“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啊。”

  “什麽沒辦法的事?”貝洛斯神清氣爽的出現,宮人們紛紛退下,讓久未見面的兩人好好說話。

  “老師!”看見他恢復健康,不再病佩佩的躺在床上,她驚喜的沖向前,一時未注意腳下的裙擺,被自己絆倒。“啊——”

  “小心點。”貝洛斯在千鈞一髮時刻接住她。

  “你好了!你沒事了?真的嗎?”她雙手環抱住他,關心地問,“真的好了?你的傷很嚴重耶……”

  “爲了接你離開皇宮,我當然得快點好起來。”他輕笑,大掌輕撫她的臉。“最近聽到許多關於你的傳言,聽說你快把皇宮掀了。”

  王妃親切、沒架子的作風從宮中傳出,而調皮搗蛋愛鬧的一面也不可能成爲永遠的秘密。

  最誇張的行逕是她竟然騷擾護衛!守在寢宮門外值勤的衛兵必須站直身子,不許移動,連眼神都只能直視前方不斜視。

  而她竟然去搔人家癢!

  他聽聞此事時有一絲不悅,但卻忍俊不住的笑出聲來。

  “我哪有?”莫鑫鑫無辜的瞪眼反駁,“我什麽都沒做!”

  “你這麽說一定是什麽都做了。”貝洛斯瞭解她開朗活潑的性格,那些確實是她會做的事。

  她一定看不慣這座皇宮的死氣沈沈,不只一次挑戰席爾的忍耐力,最讓貝洛斯不解的是席爾竟然對她睜只眼、閉只眼。

  “老師,你誤會我了,我很乖,不信你問她們。”她指向身後的女官們,但女官們見到了貝洛斯卻恭謹的退開,不若平時的嬉笑玩鬧,半聲不吭。

  她在心裏打了個突,她們見到布拉德和席爾,也不會像現在這樣悶不吭聲啊,連安潔都這樣,到底是怎麽了?

  貝洛斯冷淡地掃了那些宮人一眼,沒將她們放在眼底,面對莫鑫鑫,那雙淺色眼眸又有了熱情。

  “我去見席爾,之後我會接你回行宮。”

  “真的?”她眼睛一亮,“我可以跟你回去?”

  “我傷勢痊愈,席爾沒有阻攔我的理由,我今天一定要帶你回去。”他費心療傷,目的就是早日康復,帶她離宮,離開席爾的掌控之下。

  她在席爾身邊令他猶如芒刺在背,不時猜想席爾會如何待她——

  思及此他眼神一凜。若席爾敢動她一根寒毛,他會……

  “那我要去準備嘍?YA!可以跟你回家了。”莫鑫鑫快樂得像出籠的小鳥,這一個月在皇宮裏待著,哪里也不許去,實在是悶壞她了。

  “在你換衣服的時間,我去見席爾。”貝洛斯笑道:“回程再來接你,嗯?”

  “好!快點,幫我把衣服脫不來!”她轉身走向宮女們,催促她們脫下這一身累贅的禮服。

  貝洛斯轉過身,隨即換下面對莫鑫鑫時的深情溫柔,恢復冷峻、不苟言笑,他舉步離開。

  “殿下。”安潔趁著莫鑫鑫忙著換下衣服時,攔住貝洛斯。

  貝洛斯停下腳步,冷眼覰她。

  安潔壓下心中對他的恐懼,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道:“我有關於王妃的事情向您稟告。”

  關於鑫鑫?什麽事?

  聽見事關莫鑫鑫,他多了分認真。“說。”

  “方才我向王妃解釋傳統,提到父女共舞,王妃不說,但我看得出來她的落寞和在意,如果婚宴時沒有父執輩陪同王妃開舞,那王妃的地位和聲望……”安潔將未告知莫鑫鑫的隱憂,全數告訴貝洛斯。

  他皺眉,正色思考起這個問題。

  鑫鑫的平民身份已受爭議,若再加上這一點——

  “我知道了。”他擰眉,已想到如何解決,但他必須情商席爾協助,想到要對席爾低頭,他就胃部一陣抽搐。“這事我來想辦法,安潔,好好照顧王妃。”

  “是。”安潔得到他的答復,安心的退下。

  貝洛斯提起步伐,往席爾的宮殿定去,內心五味雜陳。

  可爲了鑫鑫,被席爾奚落羞辱,他心甘情願。

  “你來遲了。”席爾在書房內,站立於書櫃前,未回頭看貝洛斯一眼,逕自挑選著書籍。“傷好得挺快的,看來並不影響你的婚禮。”他轉身面向貝洛斯,慵懶輕笑。“這麽迫不及待?”

  “召我入宮只爲了奚落我?”貝洛斯嘴角微微揚起,冷靜自持不在席爾之下。

  他挺直背脊,驕傲地挺胸擡頭。

  席爾藍眸上下打量他,輕笑。“只想知道,休養一個月,你是否思路清晰的找到線索,發覺爲何礦脈內仍有炸藥。”

  “柯裏親王不早已呈上報告?”貝洛斯不耐煩地輕答。

  席爾笑意更深,但那笑帶著謀略意味。“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爲你長了腦子,想不到還是這麽天真啊,親愛的弟弟。”

  他眼一眯。“你什麽意思?”

  “炸藥何時不爆炸,卻選在你與王子妃一同出巡時引燃?”席爾嗤笑,“我未有子嗣,若沒有你,沒有可能懷有皇嗣的王子妃,能得到好處的人會是誰?”

  “不可能!”他聯想到的人,自然是自己的親信,但……怎麽可能?

  “你果然天真啊。”席爾笑睇他一眼,捧著書走向書桌。“就算礦脈塌了、毀了,我也要你重新挖出一條礦脈來,大婚過後開始忙吧,好好享受你最後的輕鬆日子,往後……”

  語意不清,但可以猜想日後席爾不會對貝洛斯手下留情。

  “你退下吧。”視線埋進書堆中,席爾不再看他。“帶著你的王妃離開我的宮殿。”

  忍著拂袖離去的衝動,貝洛斯咬牙站在原地,深吸口氣道:“我有件事需要請你協助。”

  “哦?”席爾興味十足的挑了挑眉,覺得有趣地將視線投向他那不服輸的弟弟。

  嘴角的訕笑,等著貝洛斯說出所求何事時,好好奚落嘲笑一番。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最痛恨席爾的羞辱,但爲了鑫鑫,他不得不開口。

  “女官告知我,王妃正爲大婚時的‘父女共舞’煩惱。你早就調查她調查得一清二楚,應該知曉她養父母皆不在人世——”他下顎一緊,放低身段請求,“我請求你幫這個忙,我不想讓她遺憾。”

  席爾莫測高深地斂眉垂首,低聲問:“意指——找個人牽引她走紅毯,陪她‘父女共舞’,以免在臣民面前丟臉?”

  “任何條件,我都答應。”他爲了鑫鑫,什麽都不在乎了。

  “沒問題,這個忙我幫。”席爾完全沒刁難,一口應允。“退下吧。”

  什麽?就這樣?

  貝洛斯不解地看著席爾。他就這麽輕而易舉的答應幫自己這個忙?沒有刁難、沒有羞辱,而且還這麽愉快?!

  “我會在近期內找個適合的人選,別杵在這煩我,退下吧。”席爾揮了揮手,一旁的布拉德立刻站出來送客。

  “殿下,請。”布拉德恭謹地手一伸。

  貝洛斯疑惑不解地再三看著席爾,帶著一肚子的狐疑與防備離開。

  送走貝洛斯後,布拉德回到書房。

  “布拉德。”席爾闔上書本,笑意盎然地朝下屬道:“走一趟南島吧。”

  布拉德微微一愣,忍不住問:“你是認真的?”認真要幫那個聒噪吵鬧的小女孩!

  “別說了,走吧。”席爾睨了隨從一眼,率先走出寢宮。

  
第六章

  三天後,回到貝洛斯領地行宮的莫鑫鑫,意外有了訪客。

  “誰?誰找我?”坐在梳妝鏡前的她不明所以,“安潔,爲什麽你這麽開心,

  還很緊張?來找我的是重要的人嗎?好奇怪,我在列斯登共和國沒有朋友啊……”

  “是安德烈·威爾森大公。”安潔興奮得語無倫次,“是先王最信任的人,陛下登基後他便辭去宮職,在最南端的小島過著隱居的日子,但威爾森大公在列斯登人民心中的地位,僅次於兩位王子。”安潔訴說著那位重要人物的生平事迹。

  “咦?那麽重要的人來看我?”她受寵若驚,“爲什麽?”

  “因爲你是王妃啊。”安潔利落的將她的頭髮盤成浪漫的法國公主頭,連平時穿的白衫裙也換成正式的禮服。

  湖綠色的文藝復興時期禮服,方領、荷葉袖,在頭上別上翠綠色發飾,光裸的頸間未配戴任何珠寶,僅有翡翠之鑰。

  盛裝打扮的莫鑫鑫被安潔扶至行宮接待大廳,在那裏,只見貝洛斯以及一名衣著輕便的老者,落座于沙發上。

  “鑫鑫。”貝洛斯起身迎接,慎重的態度,珍視般的小心翼翼,令那名老者不免對她再三打量。

  “貝洛斯,這位就是你的王妃?”威爾森直呼貝洛斯名諱,表示了他與王子的交情匪淺。

  “是。”貝洛斯驕傲的挺起胸膛,一副與有榮焉的神態。

  威爾森睿智的灰眸投射在莫鑫鑫身上,是打量,也是試探。

  這個女孩有什麽能耐?不過是清秀佳人一枚,比起已逝皇后的花容月貌可差遠了。

  可她卻直視他試探的視線,沒有轉移,眼神清澈純淨。她就是用這種眼神直視貝洛斯、直視席爾?

  一絲玩味的笑容爬上老邁的臉龐,威爾森向貝洛斯開口,“久未參觀你行宮,趁機讓我跟王妃單獨聊聊吧。”

  貝洛斯刹那間震驚不解,可此起幫助他管理領地的柯裏親王,他更敬重與信任父王的摯友。

  “鑫鑫,威爾森大公是我父王生前好友,是一個我很尊敬的父執輩。”貝洛斯執起她的手,置子唇邊吻了吻。“替我陪陪他,嗯?”

  “好。”她微微點頭,將自己的手交付予威爾森,隨著他一同離開接待大廳,走向行宮的中庭花園。

  漫步在綠蔭草坪,一路上兩人都未開口說話,漫無目的地散步。

  莫鑫鑫無法忍住不偷瞄,她小心地打量身旁的老者。銀灰色的發服帖,與灰色的瞳眸相輝映,鼻子挺但有鷹勾鼻,整個人看起來不苟言笑,身材沒有中年人常見的發福,以他的年紀來說保養得非常好,身著簡單輕鬆的襯衫、長褲,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優雅,雖然他很嚴肅,但是個容易讓人有好感的老紳士。

  “你很沈著。”威爾森突如其來的出聲。

  其實,在她偷偷打量威爾森時,威爾森也正在觀察她。

  完全不像一個初次來到異國生活的人,她調適得很好,面對他時態度落落大方,從容優雅。

  莫鑫鑫回以他一記不露齒的淺笑,聰穎的她明白他的來意沒這麽簡單。

  此刻行經他倆身旁的侍從恭敬地行禮。

  “莎蔓?!”莫鑫鑫驚訝的看著一名金髮女侍,鬆開勾住威爾森的手,走向女侍握住她的手,低聲關切,“你還好嗎?”

  女侍正欲開口回應王妃的話,一如平時王妃與他們私不相處的情形,但看見威爾森在場,不禁欲言又止。

  “謝王妃關心。”

  莫鑫鑫這才想起,她竟然忽略了個大人物!

  背著威爾森吐了吐舌,她以耳語對莎蔓道:“別太逞強,嗯?每個人都需要傷心的空間,如果你想,隨時都可以休息,好嗎?”她真切的關懷,令女侍不禁動容的點頭。

  飛快的安慰家遭變故的女侍,莫鑫鑫提著裙擺回到威爾森身邊。

  威爾森仔細回想多年前他拜訪這座城堡的情形,當時在貝洛斯的高壓管理下,侍從們無不神色緊繃。

  改變一座沒有歡樂氣息的城堡,並把快樂帶進皇室?

  他聯想起三天前國王親自造訪他時,臉上那無法掩飾的笑意,以及貝洛斯王子殿下——

  突地,他笑了,而且是那種豪邁的大笑。“哈哈哈——”

  “呃?”莫鑫鑫一臉茫然。她有做了什麽好笑的事嗎?

  “我早該想到,能夠令兩位心高氣傲的王子重視的女孩,一定有過人之處。”

  “咦?”她眼睛瞪很大,完全不懂這位老人家怎麽笑得這麽開心呀?“我又鬧笑話了嗎?”莫鑫鑫不禁自問。

  “王妃,你可知我是誰?”威爾森一反之前的拒人於千里之外,主動搭話。

  “您是殿下的長輩。”在人前,她尊稱貝洛斯爲殿下,“老師”這親密的喊法,是私底下喊的。二位殿下尊敬的長者。”

  威爾森笑看她,她正直視他的眼,一點也不畏懼怕生。

  “列斯登的富裕,大半成因在於我。”

  莫鑫鑫頓時眼睛一亮。“也就是說,您很會賺錢嘍?”提到錢,她就忍不住心癢難耐。

  渾厚的笑聲發自丹田,和反應直接的王妃相處,想不笑都很難。

  “列斯登共和國礦脈資源豐富,但靠著開採寶石礦脈致富,不是國家經濟的長遠之計。”

  “鎖國政策固然能保護國家資源,避免寶石走私的風險,可資源總有用完的一天,要永續經營,列斯登必須發展強勢而且獨創的事業。”莫鑫鑫順著話發表意見,說完就後悔的吐了吐舌,“啊,我多嘴了。”

  威爾森驚訝的看著她,想不到她與自己有相同的見解,這可有趣了,這個小女孩——不過二十歲?

  “如果只是單純無矯,是無法令貝洛斯動心的。”他開始期待,莫鑫鑫成爲王妃後,會爲這個國家帶來什麽樣的前景?“王妃,你可知我來的目的爲何?”

  “不知道。”說真的,她還真不懂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的來意。

  “陛下親自下南島,請我牽引你走紅毯,代替你父親在婚宴上與你‘父女共舞’。”

  聞言,她怔楞,小臉佈滿不可置信。

  “在答應陛下前,我堅持見你一面,王妃。”威爾森執起她的手,紳士的在她手背上輕吻。“代替你父親與你共舞,是我的榮幸。”

  莫鑫鑫眼眶泛紅,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怔怔的看著眼前的老者。

  “若王妃不嫌棄,將我當成你的父親吧。”

  莫鑫鑫說不出話來,她的反應是直接撲進威爾森懷裏,哽咽地道:“謝謝。”

  沒有家人參與的婚禮,是她最大的遺憾!她最不敢相信的,是席爾竟然幫她這個忙,爲什麽?

  “陛下……爲了我親自請你……”

  啊,這麽可愛的王妃,難怪能讓兩位王子重視啊!威爾森慈祥地輕拍她的背。

  “正確的說法,是殿下請陛下幫忙,我也沒想到貝洛斯竟然向席爾低頭。”威爾森思及席爾告知他時,臉上的笑容——很微妙。

  這個答案更不在莫鑫鑫的預期內。爲了她,貝洛斯竟然欠席爾這麽大一份人情?

  “看在陛下親自邀我的份上,我便跑了這一趟。王妃,請放心等待大婚之日,你不會失望遺憾的。”威爾森說完,欠了欠身便離開了。

  站在中庭花園的莫鑫鑫,腦中充滿太多問題,她抓住電光石火的一瞬間,眼眸大放異彩,提起裙擺回到行宮中,找上貝洛斯。

  “我要入宮。”

  “入宮?”他放下手邊的賬目資料,驚訝的望著一臉堅毅的她。

  “你爲我欠陛下人情,依你們兩個人水火不容的情形來看,你自然不可能跑這一趟向陛下道謝,所以這一句謝謝,我替你說。”

  貝洛斯眉一皺,一臉的不贊同。“我不希望你跟席爾有太多接觸。”

  “只是一句謝謝。”她才不管他同意不同意,告知完後便提著裙擺離開。“我很快就回來。”

  貝洛斯心知這句謝謝一定得向席爾說,但他實在拉不下那張臉。

  連他都沒想到,席爾竟然親自下南島邀請威爾森大公,原以爲……席爾找上的人會是柯裏親王,自己的親叔父,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認,威爾森大公是最好的人選,由他與鑫鑫父女共舞,等於是向人民背書,鑫鑫是他認同的王妃!

  這對她來說,有利無害。

  “這份人情,總有一天還給你。”貝洛斯望著窗外的海景,神情複雜。

  另一方面,忽忙入宮的莫鑫鑫,小臉是佈滿興奮之情的。

  未經召見自行入宮,陛下要不要見她,就端看他的心情了。

  可席爾並未刁難她,她暢行無阻地進入席爾的寢宮,而他,就坐在露臺的舒適沙發上,姿態慵懶地啜飲著波本酒。

  “王妃臨時入宮,有事?”他掀掀嘴角,輕笑。

  “我代殿下向陛下說一句謝謝。”莫鑫鑫直接先把道謝的話講完,看著輕鬆愜意的席爾,還是那身刺眼的白,微露胸膛,長腿優雅的交疊,金色長髮在陽光下燦燦發亮。

  這麽帥氣英俊的男人,性感、有魅力,而且還是個國王!相信應該沒有女人能不被他吸引。

  可是莫鑫鑫的視線卻不斷瞟向身後的四柱大床,在層層紗帳的遮蔽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床上趴臥著一個人。

  席爾不動聲色地微笑。“謝意我收到了,王妃請回吧。”

  “可是我還有一些疑問,想請陛下給我個答復。”她收回探查的視線,正經地面對他這個笑面虎。

  他面向海,耳邊傳來海浪聲,低頭啜飲著酒。

  莫鑫鑫見他沒有反對,便說:“中國人有一句俚語——‘愛之深,責之切’,不知陛下聽過沒?”

  靠在酒杯邊的唇咧開,他放下酒杯,雙手大張擺在沙發椅背,笑著等待她的說出驚人。

  席爾未叫她閉嘴喝斥她退下,所以她膽子大了起來,提著裙擺坐在沙發的另一端。

  “陛下之所以將我軟禁在宮中,除了觀察、監視我之外,最大的主因是要刺激貝洛斯好好養傷,早日康復吧?畢竟大婚日期並未延宕。”

  席爾藍眸精光一閃。“還有嗎?”

  “當然還有啊。”既然你想聽,那我就大方成全你,“對於唯一的弟弟,您可煞費苦心了,將國內經濟價值最高的領地送給他,不惜用激將法逼他做出成績來,而向來唱反調的弟弟竟然拉不來臉請求你幫忙,做哥哥的你——不忍心之餘又很歡喜。”

  席爾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淡笑掃了她一眼。

  “不過那份請求與我有關,我不禁想,是因爲我的關係,才讓貴爲一國之君的你親自爲我跑一趟南島,爲的就只是讓平凡無奇的我,有一場沒有遺憾的婚禮,算是認同我嫁給你心愛的弟弟。”她屁股挪呀挪,挪到席爾身邊,他竟然冷眼旁觀,沒有阻止她的過份親近。

  那她就繼續親近下去吧!

  直接抱住他的手臂,撒嬌的喊著,“大哥,你對我真——好。”頭還靠在他臂膀上磨蹭。

  席爾不說話,直視前方的海景,但嘴角的笑意卻未曾掩飾。

  “我一直很失望,我的婚禮沒有親友,在貝洛斯被你軟禁的那兩年,是莉蒂亞和我一位青梅竹馬的大哥哥照顧我的,我‘很’希望他們能來參加我的婚禮,但是船班昨天就離港了,莉蒂亞也被安上叛國罪無法回來,我好失望哦——”

  席爾這回卻忍不住了,轉過頭來面對有恃無恐的她道:“我該說你大膽,還是說你愚笨?”

  “嗯?”莫鑫鑫回他的,是一記燦爛過了頭的甜笑。

  藍眸深深看著身側的少女,席爾試探地問:“你沒發現這寢宮有何特別之處?”

  她神秘地笑。“什麽東西那麽特別?”明知故問,眼神抛向身後的床。

  “大智若愚”四字閃進席爾腦中,這個小王妃也有她精明聰慧的一面。

  “你這丫頭——”他抽回手臂,將大掌覆蓋她頭頂上,無可奈何的揉了揉她的頭,一笑,“有你在貝洛斯身邊,他應該能成爲我心目中完美的——”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吊人胃口。

  “完美的什麽?”莫鑫鑫問道。她有很多事情末厘清,這對兄弟實在太奇怪了。

  “沒什麽。”席爾微微一笑。“王妃,回行宮吧,安心等待你的大婚。”

  有了席爾的保證,她得逞的竊笑。“那我回去嘍,掰!”跟來時的正經態度差別可大了。

  剛才她都放肆的喊席爾大哥了,他也沒喝斥她沒規矩——這表示那位高高在上的王,對她可是另眼相看呢!

  莫鑫鑫提著裙擺,開心的離開皇宮。籌備兩個月的王子大婚,總算舉行了。

  莫鑫鑫一早就被喊醒,在房間裏被侍女們圍繞,穿著白金色的華麗禮服,上頭繁複的花紋隨著光線的變化呈現金銀兩色,簡約的線條將她嬌小玲瓏的身材襯托得更形出色。

  貼身女官安潔親自爲她梳攏長髮,盤成一個高貴典雅,適合戴王妃冠的髮髻。

  當她正被打扮時,旁邊不時傳來吵雜的聲音。

  “嗚嗚嗚……”還有難聽的哭聲。

  她忍不住皺眉回頭朝那哭得很難看的人喊,“靖哥,你哭夠了沒?吵死了!”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尤靖,心情複雜的看著莫鑫鑫,想著十三年前那個跟前跟後,活潑可愛的鄰家小妹,如今已長大成人,而且還要嫁了,一時悲從中來,不禁落下男兒淚。

  這種心情好複雜啊!

  “王妃,交給屬下。”穿著平肩、窄裙禮服的莉蒂亞,朝尤靖狠瞪過去,和身上美美的打扮相反,兇猛的出腳狠踹他的小腿。

  “喂,你這個凶婆娘,想謀殺親夫啊?”尤靖哇啦啦鬼叫,臉上哪還有淚痕啊?穿著燕尾服的他就地與莉蒂亞過起招來。

  “你們兩個還是一樣啊……”從穿衣鏡裏看著他倆在房間內大打出手,莫鑫鑫搖頭失笑。

  這兩年來,尤靖和莉蒂亞這對差異極大的男女,發展出奇妙的愛情模式——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吧?

  多虧席爾宣佈特赦,派專機到臺灣接莉蒂亞回國,否則他們也無法及時趕來參加她的婚禮。

  “莉蒂亞。”貝洛斯穿著正式的宮廷服,就像童話故事中走出來的王子。

  “殿下。”莉蒂亞恭謹的走到他面前。

  早在殿下被軟禁的那兩年,她不只被安上叛國罪名,還被列斯登皇家護衛隊開除職務,現下的她,已經不能擔任王子的隨從,而且王子大婚後她必須立刻離開。

  但忠心耿耿的她,認定自己至死都是王子的下屬。

  “難得回國,別忘了回家裏看看。”貝洛斯對莉蒂亞有很深的愧疚,原本還想著她被流放後無處可去,但看見她現在有尤靖這傢夥陪伴,他也就放心了,“多年沒跟你哥哥見面,離開前入宮與他小聚吧。”

  “是。”

  “入宮?”莫鑫鑫狐疑的地問:“莉蒂亞,你兄長在皇宮任宮職?什麽職務啊?”

  “他是陛下的貼身侍衛布拉德。”莉蒂亞簡單的回答。

  “呃?”莫鑫鑫心裏打了個突。這個答案……太令她意外了。

  她正想問清楚,便被皇宮派來的禮官打斷,貝洛斯只來得及握住她的手,親吻她的臉龐,什麽都來不及說就走了。

  “什麽?要入宮?意思就是要跟那個狐狸似的國王碰面?!”尤靖抱頭痛苦的喊,“莉蒂亞,你自己去行不行?”兩年前跟那笑容詭異的男人碰面,他一整個不舒服啊!

  莉蒂亞藍眸一瞪,簡單賞他兩個字,“免談。”

  莫鑫鑫打扮完後,被女官們領著走向行宮大門。

  門口停著一輛南瓜造型的馬車,讓她不禁覺得自己就像灰姑娘!

  站在馬車旁等待的,是身穿公爵朝服,一臉慈祥的威爾森。

  她將手交給威爾森,藉他的扶持坐進馬車。

  馬夫甩著皮鞭,八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同時動作,拉著馬車往教堂而去。

  馬車所經之處,受到民衆的夾道歡迎,偌大的迎親隊伍後頭跟著興奮好奇的民衆,一路來到莊嚴肅穆的大教堂前。

  神秘的王妃首次公開露面,就是在大婚典禮上。

  “當當當當——”教堂的鍾響起。

  馬車停妥在教堂紅毯前,兩旁身著白色英挺軍禮服的侍衛個個配帶軍刀,圍觀的民衆個個興奮竊語,爭先恐後的看著國家難得的喜事。

  莫鑫鑫沒想到會有這麽多入圍觀,那些數不清的子民,都是來慶賀她的婚禮。

  下馬車前,威爾森執起她的手,慈愛的看著神情緊張的她道:“今日我以嫁女兒的心情領你走紅毯,王妃,你一定會幸福。”

  她眼眶迅速泛紅。啊……不能哭,妝會花掉!

  努力眨掉眼中的淚意,她隨著威爾森的指引下馬車。

  在兩人雙雙下車的刹那,兩排的軍官立刻抽出軍刀高舉,圍觀的民衆歡聲雷動。

  莫鑫鑫緊張的勾著威爾森的手臂,踏上紅毯。

  香氛的玫瑰花瓣自頭頂撒落,她仰頭看著天空,懷疑現在下了玫瑰花瓣雨。

  心情複雜的走向紅毯另一端,迎向持著權杖等待她的貝洛斯。

  在威爾森將她交付王子殿下時,全場頓時鴉雀無聲,貝洛斯溫柔的凝望著她,將水晶權杖遞到她手上,伸手拉過她的右手置於臂彎,走上臺階,來到國王以及主教面前。

  先是主教讚頌證婚,再來,是國王的加冕。

  席爾身穿傳統王服,頭戴金色皇冠,指間套著各色鑽石戒指,手裏自然握著象徵至高權力的藍寶石權杖,神情莊嚴。

  侍從捧來紅絨禮盤,上頭擺著一隻鑽石王妃冠。

  “賜予你王妃之名。”席爾高舉王妃冠爲她加冕。

  貝洛斯接過紅綢披肩爲她披上,最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捧起她的小臉吻住她的唇。

  原本的鴉雀無聲,在這一刻被歡呼取代。

  “你是我的王妃了。”貝洛斯滿足的歎息,握著她的手離開聖壇,步下臺階搭上馬車。

  在回到王宮進行國宴之前,王子以及新任王妃將進行傳統遊行,接受人民的祝賀。

  直到坐在馬車上,看著左手握著的水晶權杖,右手摸摸頭頂的鑽石王妃冠,以及一路上在他們所經之路撒玫瑰花瓣的人民……

  “老天……”她重重的呼出一口氣,“我真的是……王妃?”這麽童話色彩!太不真實了啦!“這些……都是你說過要給我的婚禮排場耶。”

  貝洛斯笑出聲來。“現在總算相信了?”忍不住親吻她,等待這麽久,就是爲了這一天。

  真正擁有她,她的身、她的心,和她的未來。

  “相信了,可我的自信也開始動搖。”莫鑫鑫不確定地道,“我不能幫你什麽,成爲你的王妃,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陪在你身邊……”

  貝洛斯眼神溫柔,像是吻也吻不夠似的,恣意親吻。

  “那就夠了。”他聲音沙啞,“我要的,就是你在我身邊。”吻,一個又一個落在她妝點完美的小臉。“我的王妃。”他佔有欲十足的將她往懷中一帶。

  外頭的熱鬧慶祝,暫且不管,讓他們享受這溫馨的一刻。

  
第七章

  王子大婚,舉國歡騰。

  宮殿內傳出悠揚的樂音,一整日未曾停歇。

  到了夜晚,皇宮點亮了所有的水晶燈,讓白色宮殿沈浸在柔和的鵝黃色燈光中。

  大殿舞池兩旁圍繞著正式打扮的男女,這些人都是列斯登共和國的貴族,男的身穿西裝,女的穿著晚宴服,衣香鬢影,臉上挂著喜悅的笑容。

  管弦樂團以一首華爾茲舞曲,迎接王妃入場。

  莫鑫鑫換下受封時的繁複宮廷服,以一襲簡單的平肩式禮服登場,頭戴王妃冠,細緻的頸間配戴著鑽石項煉,腳穿白色高跟鞋。

  而從不離身的翡翠之鑰,就纏繞在她左手腕。

  她右手提著裙擺,左手擺在威爾森掌心,一反平時的活潑愛鬧,氣質優雅,落落大方的像個王妃。

  她看見貝洛斯在舞池前方對她微笑,原本不安緊張的心情,得到了紓解。

  在衆人的掌聲下,王妃的父女共舞開始了

  訓練多時的舞蹈技巧在此時展露,她身段優雅,旋轉若蝶,清秀的她在宮人的精心打扮後,出色得令人目不轉睛。

  莫鑫鑫感覺周圍有鎂光燈不停的閃。這是國內的報社記者吧?

  她維持著恬靜笑容,聰穎的她,從衆人的譁然明白這支舞的意義。

  她原本在意的是自己沒有能夠領她走紅毯的親人,難過她的父親已不在世,可沒想到這支父女共舞,與她未來在列斯共和國的地位息息相關。

  想想,若是貝洛斯未請席爾幫這個忙,請來國內德高望重的威爾森大公擔任她父親的角色,她會在這麽重要的傳統國宴上丟盡臉面,而人民會如何看待她這樣一個來自東方小國,沒有任何有力背景的王妃?

  擡頭看著威爾森,她不禁將他幻想成自己的父親,心中那份遺憾,被威爾森的慈祥給填滿了。

  “謝謝您。”她有很多話想對他說,那些感謝的肺腑之言,千言萬語只化爲一句真誠的謝謝。

  一曲舞畢,四周傳來如雷的掌聲,貝洛斯上前,接續王妃的第二支舞。

  “她是你的了。”威爾森幽默地朝貝洛斯眨了眨眼。“請你一定要給王妃幸福,貝洛斯殿下。”此番誠摯的話語,引起四周人的討論。

  “一定。”貝洛斯慎重地回答,將她的手從威爾森手上——幾乎是奪回!

  急切的態度讓在場人士大笑。

  威爾森微微一笑,滿意的欠身退下。

  “你的第二支舞屬於丈夫。”貝洛斯握著她手,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愛意,一整天把笑容挂在臉上。

  莫鑫鑫含羞帶怯的回望他,任憑他帶領,在舞池中舞了一曲又一曲。

  在重要的父女共舞過後,四周人紛紛下舞池翩然起舞,舞會,就是要跳個盡興!

  “你霸佔新娘夠久了吧?”尤靖唐突的走進舞池,向貝洛斯抱怨,“把我妹妹還來!”

  “靖哥!”莫鑫鑫氣急敗壞地瞪他,又要維持王妃形象,“你正經點,這是國宴耶!”

  “無妨。”心情忒好的貝洛斯,沒有計較尤靖的無禮,他風度翩翩地將她的小手交給他。“趁機會,你們兄妹倆好好聊,往後你們很難碰面了。”他體貼地道。

  莫鑫鑫也明白,嫁入皇室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往後要跟尤靖碰面,說一些私密的話,不是這麽容易的事。

  外貌斯文俊秀,充滿學者氣息的尤靖,穿著筆挺帥氣的黑色亞曼尼,內心五味雜陳,與視如親妹的莫鑫鑫共舞。

  “想不到你這麽早就嫁人了!”他越想越心酸,“還是嫁到這麽遠的國家當王妃,小可愛,靖哥好捨不得你啊!”熱血男人不顧衆目睽睽,當衆擁抱王妃。

  “別鬧了啦!”她紅著臉,喝斥誇張的尤靖。

  “再給靖哥抱一下,以後就不能這樣表現我們的兄妹之情了!”

  “受不了你……”她莫可奈何的任他抱個滿懷,誰教他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鄰家哥哥呢?

  現場演奏的音樂不曾停歇,舞池裏擁舞的一對對男女,在國王席爾的現身後,一一欠身退出舞池。

  尤靖野生動物般的直覺告訴他——危險逼近!

  “什麽人?”他回頭,給來者一記銳利的狠瞪,可他的狠瞪在看見席爾那尊貴的笑容時,迅速垮下。

  還有席爾身旁那如影隨形的黑衣男子布拉德……

  “嘶——”他突然覺得頭好痛,這兩個男人讓他全身不舒服!

  “王妃接下來這支舞,請讓給我吧。”席爾的口氣是詢問,但聰明人都該懂得識時務者爲俊傑,千萬不要在這個國家得罪這位笑面虎般的國王!

  “請!”尤靖很識時務的退開。

  國王尊駕,無人敢入舞池共舞,生怕冒犯了喜怒無常的王者,偌大的舞池裏只有兩人,衆人屏息以待,看著他們共舞、耳語。

  舞池旁的貝洛斯笑容僵硬,努力維持著王子的風度。

  而舞池中的兩人,以音樂爲屏障,說著只有彼此才聽得見的話語。

  “大哥,謝謝你。”莫鑫鑫笑容甜得可以滲出蜜來,“我沒想到父女共舞的意義這麽大,多謝你替我解圍。”

  “笑容這麽甜,可見今天一日忙碌不來,你應付得遊刃有餘。”席爾淺淺一笑,回答的東西卻全完不相千。

  “才怪,我跳得腳快斷了!”她給他一抹王妃該有的優雅微笑,在席爾的引導下旋轉,“現在我只想折斷我腳下的高跟鞋!”

  席爾忍住沒有大笑。“恐怕不行,準備向王妃邀舞的大臣們,正向我們僵笑的王子殿下領號碼牌。”

  她優雅的微笑道:“該死。”

  席爾忍耐力驚人,沒有失控笑出聲,藍眸掃了掃四周,垂首在她耳邊,親昵地耳語……

  那些話語聽進耳內,莫鑫鑫笑容有一瞬間變得僵硬,可隨即巧妙的掩飾,她輕輕點頭,表示明白。

  這些……是國王的忠告啊。

  當舞曲結束,席爾噙著莫測高深的笑容,牽引她走向舞池旁那位額頭暴青筋,笑容僵硬的貝洛斯王子殿下。

  “親愛的弟弟,我把你的王妃還給你了。”話是對貝洛斯說的,可眼睛卻是凝望著莫鑫鑫,在離開之前,席爾傾身在她臉頰印下親吻。

  全場頓時安靜無聲。

  “親愛的王妃殿下,再見了。”輕佻地摸了摸她的下巴,他微笑退場。

  席爾退出國宴舞會後,在場人莫不松了一口氣,繼續跳舞。

  貝洛斯無法抑制內心的焦慮,他握著她的手,帶至一旁的走廊問話。

  “你還好嗎?”捧著她的小臉,他雙手顫抖。“他對你說了什麽?他恐嚇你?”

  “沒有,不是你想的那樣,陛下只是給我一些……忠告。”她向貝洛斯解釋著,心裏埋怨席爾的壞心腸,剛剛親她根本就是故意要激怒貝洛斯的嘛!

  “你太單純了。”貝洛斯眼神慌亂,“往後沒有我的陪同,千萬別與席爾接觸,明白嗎?”

  “是……”莫鑫鑫爲了安撫他,只能點頭了。

  再三詢問他們談話的內容,貝洛斯確認無任何不妥後,才領她走進大殿。

  “殿下,不介意本王與王妃共舞一曲吧?”前來邀舞的人,是貝洛斯信任的柯裏親王。

  “自然。”貝洛斯又回復那翩翩風采的王子風範,將她交給柯裏親王。

  可惡,休息沒多久又要跳舞——莫鑫鑫心裏抱怨著,可臉上卻是挂著甜美的笑容。

  “親王。”將手交付柯裏親王,一同滑入舞池。

  “啊!是翡翠之鑰。”柯裏親王不意瞥見她手腕上的翡翠之鑰,微笑道:“王妃可知翡翠之鑰的傳說和秘密?”

  有這種東西嗎?莫鑫鑫心裏疑惑,回答,“沒聽說過呢。”

  “那麽找個機會讓殿下告訴王妃,翡翠之鑰有一個很美的傳說呢。”

  她面帶微笑,心裏想著的卻是席爾方才的忠告。“我一定會請殿下告訴我。”

  “王妃大婚後該開始學著管理殿下的領地,我年紀大了,總覺得力不從心,老夫會協助王妃儘快熟悉一切。”柯裏親王親切地道。

  “我年紀輕,什麽都不懂,還得讓親王多擔待些。”她完美謙恭的應對,沒讓他發現她的心防。

  我親愛的弟媳,翡翠之鑰有人正覬覦著呢,你可要小心保管啊,王妃殿下……

  席爾的忠告言猶在耳,她的內心……五味雜陳。一整天的疲憊,在泡過熱騰騰的玫瑰花瓣浴後得到些些抒解,再加上女侍們老練的按摩技術,讓她舒服得在浴池裏睡著。

  “王妃,醒醒。”安潔輕輕搖晃睡著的莫鑫鑫,扶著尚未清醒的她踏出大理石浴池,爲她套上乾淨的浴袍,將她引領到浴室外某個房間,安置在梳妝枱前。

  立刻有侍女來替她擦拭、吹輥頭髮,在身上、臉上塗抹保養品,並撲上玫瑰香粉。

  剛來到列斯登的時候,她還不習慣自己的身體坦露在女侍們面前,但是久了也已經習慣了,連洗個澡,都要被人壓著泡在具有美容療效的浴池裏三十分鐘,接著是一連串的按摩和全身去角質,每天洗澡都要忙上兩個小時,要是她一個人肯定做不來。

  “王妃,讓我們服侍你穿衣吧。”安潔微笑拍拍她的臉,要她清醒一點。

  “這麽晚了還要穿什麽衣服……去哪?”她揉著眼睛邊打哈欠,現在她只想睡覺。

  身旁的女侍們紛紛輕笑,安潔語氣曖昧地笑答,“你要去殿下的寢宮,度過你的新婚之夜。”

  莫鑫鑫突然驚醒了。“什麽?”睜眼定神,看見身旁的女侍們臉上都挂著曖昧的笑,她頓時感覺到血液往腦門沖。“一、一定要今晚嗎?我很累耶……”

  女侍們抿唇而笑,不回答,七手八腳的替她穿好衣服。

  “穿……穿這個……”她小臉爆紅,“這是要讓男人犯罪的吧?”

  安潔爲她披上白色晨褸,輕拍她的肩膀。“殿下正等著你呢。”

  莫鑫鑫張嘴想說些什麽,但因爲害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女侍們的簇擁下,被帶往貝洛斯的寢宮。

  門外男性侍從早被屏退,只留下手執燭枱引路的女官們,將她推進貝洛斯的寢宮內,在她背後將門關上。

  “就、就把我丟在這裏?”她緊張得心手冒汗,背轉過身瞪著門驚叫,“太、太沒義氣了吧!”

  “噗——”裏頭傳來忍俊不住的輕笑,是貝洛斯。

  感受到他的接近,她緊張,心跳加快!冷不防在下一刻從身後被他擁入懷裏,他的頭埋在她頸間深吸一口氣,輕笑啃咬她細緻的肌膚。

  “我總算等到這一天了。”貝洛斯滿足的歎息,一把將她抱起,走向寢宮內的

  大床,將她放在床邊,傾身細看她越發嬌美的臉蛋。“那些女官將你照顧得很好。”手沒閑著,懶懶的解著她腰間的系帶。

  直到面對面,莫鑫鑫才發現他早已換不在國宴上的禮服,只套著黑色晨褸,身上有剛沭浴完的氣息。

  是她熟悉的,鎮靜心神的薰衣草味。

  “殿下……”

  解著她晨褸的貝洛斯,正打算進行火熱的新婚之夜,可聽見她這麽喚他,驚訝的停下手邊的動作,只有微微掀開交叉的衣襟,露出她胸前垂挂的翡翠之鑰。

  “你不喊我老師了?”他覺得有趣地挑了挑眉。

  她輕輕搖頭,語氣神秘地回答,“你是……我的王子殿下。”

  意謂——她的白馬王子,命定的良人?

  貝洛斯揚起嘴角,大掌捧起她的小臉,動作輕柔珍視,吻上她帶笑的粉唇。

  “你終於成爲我的王妃。”吻,繼續往下蔓延,下巴、頸間、胸前,在光裸的胸前看見了翡翠之鑰。

  是爲了尋回這個重要的東西,他才飄洋過海到臺灣,結識了鑫鑫,進而相戀。

  思及翡翠之鑰的一則浪漫傳說,他突然頗有感觸地笑了出來。

  指尖停在她鎖骨間的翡翠之鑰上,留連。

  “一直未詳細告訴你,關於翡翠之鑰的傳說。”他淺色的瞳眸,在揭開白色晨褸後轉爲深邃。

  凝脂般的肌膚細緻光滑,如同可口的奶油,嬌小玲瓏的身軀,包裹在古典蕾絲馬甲下。

  純白的蕾絲服帖在她身上,配上性感的吊襪帶,是純真和性感的綜合體,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令他心猿意馬。

  “剛才在國宴上……”莫鑫鑫被他注視得不自在,緊張的猛吞口水,“柯裏親王才提起,要你找機會好好告訴我。”她垂眼,再也無法迎視他熾熱的視線。

  她全身發燙。他看著她的眼神,讓她回想兩年前在臺灣時那段熱戀、如膠似漆的日子。

  貝洛斯輕笑擡起她小巧的臉蛋,情難自禁的一吻。

  她不由自主的雙手環住他頸子,顫抖著閉上眼睛,承受他傾注熱情的一吻。

  她感覺自己再度騰空,被安置在大床中央,雙腿曖昧地環住他腰。

  懸宕在她上方的貝洛斯,大掌滑過她柔細的黑髮,握住她光裸的香肩,聲音沙啞地開口,“一直以來,翡翠之鑰是我父王不離身的飾物,直到出訪日本,在北海道薰衣草花海,邂逅了來自臺灣的——我的母親。

  “我母親撿到翡翠之鑰,就在那片紫色花海中,親手交還給我父王,就這麽戲劇性的一見鍾情,日後,我父王將翡翠之鑰送給我母親,除了定情之外,翡翠之鑰還有另一個含意。”

  “什麽含意?”莫鑫鑫忍住呻吟的衝動,小手抓著他臂膀,幾乎要按捺不住他對自己身體的恣意妄爲。

  怎麽才兩年多,他變得……這麽好色?

  “翡翠之鑰的擁有者,也是永恒的守護者。”埋在她胸前的頭顱猛地一擡,雙手解開她馬甲內衣胸前的系帶。“鑫鑫……你就是我的永恒。”

  稍嫌粗魯的褪下她身上的馬甲,赤裸的身軀橫陳在白綢床褥間,貝洛斯呼吸急促,卸下身上的晨褸,晨褸下的他一絲不挂,露出精壯的身軀。

  “你……早就準備好了……”她覺得很羞啊,雖說不是沒發生過關係,但是那是兩年多年前的事情了,來到列斯登的第一天雖然差點擦槍走火,可是失敗了。

  接著一連串的忙碌,課程、禮儀和一堆頂級的保養療程,讓她累得倒頭就睡,哪有機會?

  而貝洛斯向來珍視、體貼她,不會勉強她……

  “鑫鑫。”他撫著她的臉,長長一歎,“我等著擁有你的這一天,等待了兩年……”

  思及兩年來的空白,以及到了列斯登之後的一連串波折,好不容易兩人才能完婚,在此時此刻,享受情人之間的親密和寧靜。

  莫鑫鑫羞澀的半坐起身,伸手主動環抱住他頸子,在他耳邊輕聲道:“殿下,我已準備好,爲你孕育子嗣。”

  貝洛斯心頭一驚。他並不想讓她這麽年輕就承受妊娠之苦,可她竟然主動提起願意懷他的小孩。

  她明白的是不?皇室延續子嗣的壓力,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鑫鑫……”情難自禁地擁她入懷,將她放倒在大床上,“爲我誕下可愛的公主,我希望她像你。”

  火熱激情的新婚之夜,展開——莫鑫鑫知道當王妃不簡單。

  “安潔,這是今天的早報?”她坐在陽臺餐桌旁,一邊看著眼前的海景,耳裏聽著海浪聲,吃著營養師調配的早餐。

  現榨的柳橙汁和五穀雜糧麵包,塗抹的果醬有新鮮的手工藍莓醬和覆盆子,以及一盤美味的雞肉水果色拉。

  大婚正式公開露面後,她的行程突然暴增!

  學習管理領地、接受媒體的採訪、參觀國內風土民情、貼近民衆、接見大臣等等……每天都有不同的行程和新的地方得去。

  這才明白原來先前她根本就是被養在深宮中。.

  接觸到那些人,她也明顯感受到大臣、百姓們,紛紛投以希冀的目光,盯著她的肚皮猛看。

  “是的,王妃。”安潔微笑回答,替她在空了的杯子中注入新鮮的柳橙汁。

  莫鑫鑫一臉古怪的看著今日報紙的頭條。“我能不能生……爲什麽每個人都這麽在意?”不過新婚一個月,大家就成天喊著皇嗣皇嗣,這讓她壓力很大耶!

  能不能生又不是她一個人的問題。

  “因爲國王未立後妃。”安潔提起國王陛下時肅然起敬,“自然沒有王位繼任者,貝洛斯殿下目前是王位的接班人,如果王妃懷有皇嗣,那麽你的孩子,就是未來的王。”

  莫鑫鑫一楞,她沒有想到這個問題。“陛下登基十二年,未納後宮?”她狐疑地問。“那些大臣們……”沒騷擾他嗎?怎麽可能?!

  安潔壓低嗓音,告訴她這個國家的內幕。

  “當時先王駕崩,新王繼位,大臣們諫言陛下立後,可不久……臣民們便摸清楚陛下陰晴不定的性格,以及……殘忍。”

  “哦?”莫鑫鑫挑了挑眉,好奇席爾是怎麽個殘忍法。

  “陛下視殿下爲眼中釘、肉中刺。”安潔四下查看,確定沒有人竊聽才繼續爆出宮廷內幕,“先王屍骨未寒,便將魔掌伸向異母弟弟,嚴苛刁難,幾次指派給殿下的工作,幾乎讓殿下丟了小命,最近兩年竟然還軟禁殿下!對自己有血緣關係的兄弟都能如此殘忍,那些大臣們,可還敢諫言要陛下立後?又有誰敢將女兒嫁進皇宮?以前的貝洛斯殿下,溫柔爽朗,絕對不是現在這個樣子!”

  “他現在不夠溫柔爽朗?”莫鑫鑫覺得好笑。

  她的職責,並不包括向王妃多嘴,她今天說的內幕已經夠多了,但王妃不懂的還很多呢。

  “王妃,你可曾仔細觀察過?”她明白,要是殿下知道她跟王妃說這些,自己的下場……可她管不了這麽多,她希望王妃能爲這個國家帶來希望。“殿下有兩張臉。”

  “兩種不同的面貌?”

  安潔飲眉,幽幽回答,“你比較一下,你親近臣民時他們臉上的表情,與你和殿下一同巡訪時有何差別。”

  莫鑫鑫聞言一愣。

  “這個……我倒從來沒有去觀察過。”

  “王妃,全國人民期待你産下皇子的原因,還有一個。”

  “呃?”

  “臣民從你身上,看見深受愛戴的已逝皇后……”

  大家從她身上,看見貝洛斯母親的影子?

  她——能像那位溫柔愛民的皇后一樣嗎?

  她心中充滿了不確定……

  
第八章

  王妃的最新課題,是搞清楚列斯登共和國的地理環境,以及王子領地的大小事務。

  今日難得的行程,是與王子一同出門。

  其實他們夫妻倆甚少同時出現,平時各有各的行程,加上貝洛斯還得應付席爾層出不窮的難題,因此,這回一同出門讓莫鑫鑫格外興奮。

  “這麽開心?”握著她的手步下直升機,貝洛斯若無旁人的與她十指交扣著。

  “我們結婚多久了,你說?”她斜眼睨他,鼓起腮幫子抱怨,“三個月!都快三個月了,可是一起出門的機會五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貝洛斯寵溺地捏捏她的臉,笑道:“我們不是每晚都會碰面嗎?這麽計較。”

  莫鑫鑫小臉一紅,想起每晚的火熱激情。

  “那、那不一樣。”一刹那間有點失神,好在反應快的她馬上找回她的伶牙俐齒,“我們很久沒約會了耶!”小女人地靠著他臂膀撒嬌。

  這時他才想起,鑫鑫不過二十歲,正是活潑愛玩的年紀,可卻嫁給了他,成爲他的王妃擔負重責。

  他知道那些老臣不時登門造訪,給她壓力催促她趕緊懷孕——尤其特愛挑在他不在行宮時造訪。

  看來那些老臣們,都活得太膩了!

  貝洛斯陰惻惻地想著,精明的眼眸閃過一抹銳利,可莫鑫鑫擡頭迎向他時,他眼中的銳利立刻消失不見,只有溫柔寵溺,以及輕柔爽朗的笑容。

  “那今天我們就好好的約會吧。”出門在外向來嚴謹的貝洛斯,將她的手納入臂彎。

  看著身穿英挺軍裝的貝洛斯,她回以一抹美麗的淺笑。“今天要來做什麽?”

  他雲淡風輕地回答,“視察我的部隊。”

  莫鑫鑫一楞。“你的——部隊?!”

  “沒錯。”

  貝洛斯領著她,在安檢人員的層層保護下,步入一個有巨蛋數倍大的四方形建築物,偌大的廣場,還可看見數架戰機。

  這……是他的……部隊?

  奇異的感覺爬上她心頭。擁兵自重這種事情出現在兩個世紀以前還說得過去,但在二十一世紀的現在?

  一個生於現代的國王,會不明白讓臣下擁兵自重的後果?

  她越來越不懂這對兄弟倆腦子裏在想什麽東西……

  “殿下,王妃。”頭髮花白,五官剛毅的綠色軍裝男人神態恭謹,領著衆部隊士兵站在貝洛斯面前。

  莫鑫鑫不懂,一個一生戎馬的軍官,站在貝洛斯面前時爲何這般惴惴不安?

  難道這就是安潔提醒她的,貝洛斯的兩張臉?

  “這位是阿爾將軍。”站在身後提醒她的,是貼身女官安潔。

  不論走到哪,安潔始終跟在她身後三步的距離,提醒她該注意的事項,也替她熟記那些生面孔。

  “將軍辛苦了。”莫鑫鑫朝將軍微微一笑,輕輕點頭,數月來如一日的王妃風範。

  她已經很懂得如何在人前維持形象扮個黑髮芭比,駕輕就熟。

  將軍看見貝洛斯身旁有親切的王妃陪同,內心的不安稍稍緩和,可看見他那張平靜冷峻的臉,一顆心又七上八下的。

  “成果。”貝洛斯冷冷地吐出這兩個字,令他身旁的莫鑫鑫大皺其眉。

  忍不住擡頭看他,發現他對著旁人的臉,竟是如此冷凝嚴肅,令人望而生畏。

  那些面對她的溫柔和爽朗笑意,爲什麽全部都不見了?!

  她壓下心中的不解和疑惑,沒有當場爆發質問他,爲他保留王子殿下的顔面。

  她微笑道:“殿下,我很好奇那些戰機,讓我去看看好嗎?”

  貝洛斯變臉的速度忒快,面對她,又是那副寵溺愛護的眼神,嘴角揚起一抹輕笑,捏了捏她的手。“小心點,別玩瘋了,嗯?”

  她笑不出來,可是又得勉強自己笑,她覺得……眼前的貝洛斯,好陌生。

  再也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好說話、可以盡情開玩笑、溫柔爽朗、對她極好的外藉老師。

  “別操心。”但長達半年的王妃課程和應對,讓她學會了怎麽笑得美麗優雅,就算再生氣難過,她也能笑出來。

  只不過她的小改變,怎麽能瞞得過貝洛斯的雙眼?可他眼前卻還有事得忙,只得派個下屬陪同她去參觀那些戰機,他則繼續與大將們談話。

  莫鑫鑫凝望著他冷峻沈聲斥責下屬的側臉,重新審視這個人,也重新回想來到這個國家,貝洛斯變了多少……

  他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人了。

  “爲什麽會這樣?”她不禁問。爲什麽她所愛的人,會從完美先生變成……惡魔?

  “殿下一直以來都是這個樣子。”安潔心疼的握著她的肩膀,稍稍按摩她緊繃的背脊。“只有在王妃面前,殿下才會流露溫柔的一面,那是……十二年前的殿下。”

  “安潔。”忍受不了眼前這一切,陌生的貝洛斯、軍機要務……她不想待在這裏!她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一想,、她該怎麽辦?

  “王妃?”

  “陪我出去走走。”她虛弱地朝安潔微笑,安潔點點頭,朝身旁的護衛們交代幾句。

  面有難色的護衛們臉色僵硬,但還是點了點頭,走向談論公事的貝洛斯,低聲報告。

  貝洛斯回頭,眼神淡淡掃過下屬,可那盛氣淩人的姿態,令正義感十足的莫鑫鑫快要爆發了!

  他聽下屬說明來意後,朝她投去一抹無可奈何的笑,並點點頭,以嘴型交代她要小心,別玩瘋了。

  這舉動瞬間澆熄她的火氣。

  走出部隊軍營,站在偌大的廣場,擡頭仰望藍天白雲,溫暖的陽光灑在她身上,莫鑫鑫泄氣的將頭靠在安潔肩膀。

  “可惡……我竟然拿他沒轍……”完全不想顧什麽王妃形象,她像個小女孩似的,向視如親姐的安潔撒嬌抱怨。

  身旁的護衛們離開貝洛斯的監視之後,又看見王妃可愛的一面,紛紛露出如釋重負的笑容。

  安潔好笑的拍拍她的臉。“怎麽了?”

  “我不喜歡他這樣,不想他變成一個這麽可怕的人!”她懊惱地道:“好想對他吼,‘暴政!’可是他看著我的眼神……唉喲,我就心軟了。”

  在人前冷漠,不把任何人看在眼底,唯獨她,他的溫柔只給她一個人。

  光是想到這樣,她就很沒骨氣的氣全消了!

  安潔了然地點點頭。“是啊,全天下的女人,只想要有個男人獨一無二的愛,王妃,你是幸福的。”

  幸福?

  是啊,她是幸福的——在外人眼中看來。

  疼愛她的丈夫、享用不盡的榮華富貴……可爲什麽,面對幸福這兩個字,她卻無法産生共鳴?

  回頭看向軍營,這個屬於貝洛斯的部隊,心中……忐忑不安。在冗長、令人窒息的沈默後,書案前的席爾總算擡起頭來,笑睇面色凝重的弟弟。

  “給你的蜜月期三個月,已經過了。”席爾信手拈來鵝毛筆,龍飛鳳舞的在紙上寫下指令,並蓋上印信。

  對他,貝洛斯內心複雜。

  憎恨他十幾年來的折磨,他無時不刻想逃離席爾的掌控。

  他只想跟心愛的女人居住在世界的角落,不讓人打擾,哪怕是要他抛棄王子身份,他也願意。

  可席爾卻不放過他,步步逼近,就算他藉尋回母親遺物之名離開列斯登共和國,停留臺灣不願回國,席爾也要逼他回來,成爲他遊戲中的棋子。

  爲此他不得不強勢,不得不壯大自己,只求在席爾的魔掌之下,保護自己最珍視的人。

  而向來以踩他痛腳爲樂的席爾,竟然毫不刁難的,答應爲鑫鑫找來父女共舞的長輩,這份情,讓他面對席爾時不禁態度軟化。

  是爲了鑫鑫……

  可席爾今日召見他,絕對沒有好事,光看他嘴角提起的那抹惡意笑容就知道,他太熟悉那種笑法——

  “給你一周時間,提出列斯登共和國未來經濟企劃書,這對掌管國內經濟七成的你來說,是個小問題。”席爾將公文往他面前一推,“是吧?親愛的弟弟。”

  貝洛斯告訴自己,別去在意席爾那刻意挑釁的舉止,他板著一張臉,收下席爾那張命令。

  “遵命。”

  席爾藍眸閃過一抹精光,信手一揮。“退下。”

  貝洛斯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席爾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飲眉沈吟,“貝洛斯——我親愛的弟弟,少了你對我的恨意,這戲,該怎麽演下去呢?”

  輕薄的唇,揚起一抹算計的陰笑。都半夜三更了,爲什麽她的丈夫還沒回房休息?

  “安潔,殿下呢?”她著急的問,一臉的心急難耐。

  安潔看莫鑫鑫那著急的模樣,明白的笑了笑。“殿下在書房與親王商議大事,今晚恐怕下回寢宮休息了。”

  “什麽?!”她震驚,“可我有事情要告訴他耶!”

  “國王下了命令,殿下他……”

  “不管!沒有什麽事情比休息重要,而且我有急事要告訴他。”她非常堅持得在今晚與丈夫碰面,小臉佈滿急切。

  安潔笑了出來。

  “安潔!”莫鑫鑫驚叫一聲,“你們……沒有人通風報信吧?”她眯起眼,想給安潔一點危險的威脅,可是她的臉太可愛了,完全沒有危險的味道,反而讓安潔大笑。

  “怎麽會呢?大家把這個樂趣留給王妃你呢。”安潔笑笑道,“不過倒是向陛下報告了,明天,全國人民就會知道——”

  “噓噓噓!”莫鑫鑫把食指放在唇間,阻止她說下去,“不要說出來!我要去找殿下,他應該不會怪我——管他的!”提起裙擺,她在長廊上奔跑。

  安潔見狀大驚失色,“王妃,小心點,別跑!”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書房門口,再三深呼吸後才輕敲門,推開門探進小臉。

  “王妃?”老邁的柯裏親王鼻梁上挂著老花眼鏡,他推了推鏡架,驚訝的看著身著睡袍的王妃殿下。

  “親王。”莫鑫鑫尷尬地紅了臉。她怎麽沒先換件衣服呢?好糗啊。

  “鑫鑫?”貝洛斯嚴肅的臉龐瞬間瓦解,只剩笑意,“這麽晚了還沒休息,沒有我你睡不著嗎?”還輕鬆的開她玩笑。

  “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誰知道你這麽晚了還在這裏談事情。”她好奇地探進門來,左看右看。

  “過來。”貝洛斯朝她招手人她聽話的走向他,然後被他拉著坐在大腿上。

  完全無視柯裏親王那張瞪突眼睛的老臉。

  貝洛斯對她總是這樣,溫柔、熱情,完全不畏別人的眼光,就是這樣,她才這麽心折於他啊!

  雖然已經是夫妻,在一起有段時間了,可是每次在人前表現親密,她還是會很羞。

  “什、什麽事情要讓你忙到三更半夜?這麽急。”她不敢擡頭,怕柯裏親王會嘲笑她。

  “是陛下的命令。”貝洛斯笑著將頭埋進她頸間,“時間緊迫,我讓叔父來幫我。”

  “是什麽事情這麽嚴重啊?”莫鑫鑫好奇地問。

  “王妃毋需挂心。”柯裏親王慈愛地道,“我與殿下會解決。”

  明明是要她不用煩惱的安慰,可爲什麽聽進她耳朵裏,卻覺得是叫她別插手管這事?

  他明明是一個這麽慈祥的長者,也是她丈夫最信任的人,爲什麽……她卻無法喜歡與尊重他?

  “事關列斯登的未來。”貝洛斯不像柯裏親王的保密防諜,將正在商議的事情告訴她,“席爾要我擬出一份提升經濟的企劃,規劃在解除鎖國政策後,列斯登的未來展望、國際地位,以及該如何向世界介紹列斯登共和國……”

  “哦……”莫鑫鑫聽得懵懵懂懂,那些政治問題,讓她聽得猛打瞌睡。

  他還不瞭解她嗎?他失笑搖頭,選擇用她聽得懂的方式解釋。

  “意思就是——如何幫列斯登國庫賺進大把鈔票,使人民富足。”

  “啊!這個我就聽懂了!”說到賺錢,莫鑫鑫眼睛一亮,“近來我走遍國內,有一些想法和建議。”

  “王妃,殿下身負國內經濟興衰,不能等閒視之。”

  柯裏親王的態度,只差沒明白的指著她道“女人家懂什麽?閉嘴!”了。

  是礙于貝洛斯對她的疼愛和王妃身份吧?她心裏不太舒坦。

  “無妨。”貝洛斯朝柯裏親王淡漠的揮了揮手,對她鼓勵微笑,“你說說看。”

  莫鑫鑫的不滿,在他的溫言軟語下全數消失。

  還有那些塞爆腦袋的鈔票!

  “好久沒有賺錢了,我好難過!”她誇張的皺眉,讓他不禁笑出聲來。

  “列斯登共和國從來沒有出現一個打工狂王妃,你得忍著。”貝洛斯取笑。

  “好啦。”想起在臺灣的日子,在失去他音訊的那兩年,她忙碌於學校和活動企劃公司,搶了不少錢呢!看到存簿裏逐漸累積的數位,她就心情愉悅。

  但是那種一點一點存錢的樂趣,是現在身爲王妃的她再也無法感受的。

  她現在穿戴的東西,哪一件不是精品名物?都是因爲列斯登共和國太富有了!

  “我說——雖然現在列斯登共和國已經夠富裕了,但是鈔票不嫌多,列斯登還可以賺更多!”

  “噗——”貝洛斯忍不住噴笑,笑得臉部抽搐。

  太久沒看見鑫鑫見錢眼開的模樣,還真有點懷念。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列斯登擁有的天然資源不少,爲什麽都沒有人開發呢?”她指著桌上的地圖,比劃著,“除了本島外,四周的小島也不少,而且距離本島坐船隻需要四十分鐘,數座島上竟然還有保存完善的古迹,我因爲好奇讓安潔跟我跑了趟圖書館,發現這些古迹有一些感人的故事呢——這就是賣點!加上列斯登官方通用語有中文、英語和希臘語,只要好好規劃,比起歐洲其他地方,列斯登會很受英語系國家的歡迎。”說到興奮處,莫鑫鑫握拳。

  “而且就連皇宮也是歷史遺迹,不妨開放幾個不受影響的大殿讓一般民衆參觀,我想一些對文物有興趣的人,會喜歡我們國家的。除此之外,我們也有這麽乾淨清澈的海域和沙灘,那些潛水愛好者一定會愛死這裏!在周圍小島可以蓋一些小木屋,在本島可以蓋飯店發展旅遊業啊,觀光客的錢很好賺,這麽一來不只打響名氣,觀光客一進來,就會帶動商機!何況我們還有得天獨厚的名産!”

  “名産?”貝洛斯思索著她的話,突然覺得眼前一片明朗,一些遠景在眼前呈現。

  果然賺錢的事情難不倒她啊……

  “寶石!”莫鑫鑫心痛地搖頭,“你領地下的礦脈,佔有出口量的百分之七十,而這些竟然只是賣給珠寶商的原石!爲什麽要給別人賺?!我們也有技術精良的珠寶設計師啊。”

  貝洛斯心裏打了個突。“國內並沒有珠寶設計師。”

  “但是皇室有。”她微笑,把主意動到皇室頭上,“我問過安潔,我所穿的服裝、飾品,都出自皇室手工,這些人才如果放出去,絕對是時尚界熾手可熱的設計師,不論是服飾還是珠寶,這些東西都會讓女人刷卡不手軟……對哦,還可以設立國家珠寶品牌,這麽一來也會增加國內的工作機會。”莫鑫鑫邊想邊說,一講起生意經她嘴巴就停不了。

  貝洛斯大受震撼,她跳脫式的想法令他茅塞頓開,苦思多日的國家政策,在此刻有了方向。

  “那麽在這之前,得先做好準備,交通、建設等等,也需要一個國際機場,不過爲了節省開銷,倒是可以開放僅供皇室使用的機場。以往人民離開列斯登到各地去留學,都得等一月一次的船班,這麽一來也可便民。”貝洛斯倒也能舉一反三,提出有力的建議。

  “那個我就不懂了,不過聽起來好像可以省很多錢。”省下蓋一座機場的經費——光想就很恐怖。

  “想不到王妃年紀輕輕,竟有如此獨到的見解。”柯裏親王訝異地看著她,難以想象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竟然有這等眼光。“身爲列斯登的子民,我竟然沒想到還可以利用這一切?”

  “那是你們太習慣了,每天看著熟悉的景色,當然不覺得希奇,我是個外來者,以一個外來者的眼光來看,列斯登是一個美麗的國家,而且還有皇室,皇室對一般人來說,是很神秘尊貴的。”莫鑫鑫摟著貝洛斯的頸子,開心的說著。

  “現在,列斯登是你的國家。”他糾正。

  “是,王子殿下。”

  看著這對夫妻旁若無人的打情罵俏,柯裏親王垂首,扶扶了鼻梁上的眼鏡,擡頭對兩人投以慈愛的眼光。

  “殿下,我一開始還擔心王妃年紀輕,無法爲你分憂解勞,現在我放心了,有王妃從旁協助,我可功成身退。”

  “叔父?”貝洛斯皺眉。

  “未來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我會儘快將殿下託付給我的領地事務,交給王妃,未來還有你們忙的呢。”

  “多謝叔父多年來的協助。”貝洛斯也沒挽留,他的領地本就該讓他與王妃一同打理,會讓柯裏親王協助多年,除了當年他年紀尚輕之外,另一原因是他需要有力的後臺讓席爾忌憚。

  這麽多年來,他已培養出自己的勢力,足以和席爾互別苗頭,既然柯裏親王有自己的生涯規劃,他也就不勉強。

  柯裏親王微笑點頭,想起什麽似的詢問:“王妃不是有正事要告訴殿下?這一聊都給忘了。”

  “是啊,你要告訴我什麽事?”貝洛斯也想起莫鑫鑫半夜不睡跑來書房找他,是有話要告訴他,“什麽事?”瞧她笑得像偷腥的貓,他不禁莞爾。“要向我懺悔今日早報的頭條?”

  今日早報的頭條?!

  莫鑫鑫一愣,想起她前天參觀高中校園,和校園裏的學生們瘋狂玩鬧的情景,還被記者拍到她穿著輕便運動服和女學生們玩鬧追逐,最後在操場上和學生們扭打成一團的爆笑畫面。

  “啊……”這麽沒形象又搞笑的舉止,近來出現在媒體上的次數好像稍嫌多了點。“呵,呵呵,呵呵呵,我就愛玩嘛,看見她們就想起我以前也這麽青春可愛過啊!當然現在也很青春可愛——你笑什麽?不可以笑!”見他吃吃竊笑,她動手捏他的腰。“閉嘴!”

  貝洛斯哪忍耐得住?今早看見那份報紙時,他笑得連侍從都投以奇異的眼光,畢竟他很少笑得這麽恣意暢懷。

  她是他的開心果,藏在心中最柔軟的角落——

  開朗活潑的她,天生熱情善良,皇室那些死硬規矩是關不住她的,而這麽率真可愛的她,大受人民的愛戴。

  “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件事,我要很正經跟你說——”她板起小臉,想正經一下,但微揚的嘴角還是泄露她的心情。

  “什麽事?瞧你開心的。”感染到她的快樂氣氛,貝洛斯也提起嘴角微笑。

  “今天早上皇宮派醫官來過。”她小臉發亮,故意語帶保留。

  “醫官?”聽見這兩個字,他皺眉,“你病了?沒事要醫官來做什麽?”

  她輕輕搖頭。“我不是病了,我只是懷孕了。”

  “原來如此。”貝洛斯松了一口。

  咦?不對!

  “你懷孕了?!”瞠目。

  “嗯。”莫鑫鑫點頭,等待他驚喜的抱著她轉圈圈。“大概四周。”

  可沒想到貝洛斯卻陰惻惻地瞪著她。“而你前天還跟那些學生玩得這麽瘋?!”奔跑、在地上打滾、扭打!還打躲避球?!

  “咦?”怎麽沒有驚喜的抱她轉圈圈啦!她好失望,一方面也好害怕!

  “從明天起,不許你踏出行宮大門,直到胎兒安定,而你——也要有身爲孕婦的自覺,不准再這麽玩鬧,要是出了事,你……”貝洛斯久違的碎碎念,讓她既熟悉又害怕。

  她還是他學生的時候,就常常被他碎碎念攻擊,好久沒被念了,怎麽他的攻擊力有上升的趨勢?

  “我、我那時候不知道嘛!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啊……”她爲自己解釋,“我都快二十一歲了,是大人了耶,而且要當媽媽了,不要罰我禁足啦!”她哇啦啦鬼叫,還撒嬌的要他網開一面。

  “免談。”貝洛斯直接回她這兩個字,“乖乖待在宮裏,別讓我操心,也趁這段時間讓叔父來指導你。在你安定之前,我不許你離開行宮,聽見了嗎?”

  “你……”她伸出顫抖的食指,指著他那張臉,你你你你個沒完。

  心中扼腕,早知道就讓別人來告訴他這個好消息,現在可好了吧?

  “暴君!”她擠眉弄眼,朝他扮鬼臉。

  沒有跟他大吵特吵,是因爲她知道現在的身體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她得爲了貝洛斯,平安産下皇嗣。

  “皇室許久未有喜訊,恭喜。”柯裏親王站起身,將資料擺在桌上,拿起一旁的帽子和拐杖,朝將升格爲父母的夫妻道:“你們小倆口一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回宅第了。”

  “叔父一路小心。”貝洛斯叮嚀完上了年紀的柯裏親王,轉過頭來對付莫鑫鑫,“王妃,我要跟你約法三章!”

  她哀嚎,“能不能不要?好嘛,體諒人家是孕婦不能壓力過大,你、你不要這麽正經,小心我會有産前憂鬱症哦!”她這回的威脅失靈了。

  “親愛的王妃。”貝洛斯輕扯嘴角,“相信我,你的産前憂鬱不會比我深——”

  離開書房的柯裏親王將門闔上,同時,也阻隔了裏頭傳出來的鬥嘴聲,他拄著拐杖,一人走在長廊上,面無表情。

  
  

第九章

  火柴摩擦生火的咱擦聲,在夜半時分格外清晰。

  燦燦火光在暗黑中,照亮了一張俊逸的臉龐,火光映照著他的金髮,讓他的金髮反射出紅光。

  點亮燭臺,走進寢宮的密道,獨自一人,披頭散髮,穿著白衣白褲,赤著雙腳,走向一座密室。

  熟悉的來到一幅油畫前,高舉手執之燭,就著微微的燭火,看著這副密藏的油畫。

  油畫中的人是一名黑髮黃膚的溫婉女子,身穿後服,頭戴後冠,手握皇后所持之紅鑽權杖,身旁伴隨的是高大英挺,身穿國王軍服的金髮男子。

  畫中男女深情交握的雙手,令他不禁再三貪看。

  完全不理會畫像的一旁,有一副類似的油畫,差別只在畫中的女子有一張與他肖似的五官和藍眸。

  他眼眨也不眨的,看著油畫中的東方女子,而不看那孕育他的女人畫像一眼。

  “你可會怨我?”他對著畫中女子喃喃自語,“遊戲到了尾聲,”伸指,畫過黑髮女子溫婉的臉龐,“我無法回頭,就快結束了,若你氣我——你就向上帝陳述我的罪行,讓我下地獄吧!”“待在行宮裏哪里都不能去,我快無聊死了啦!”莫鑫鑫倒在床上,有氣無力的向正要出門的貝洛斯抱怨。

  貝洛斯對著穿衣鏡打領帶,從鏡子的反射笑看她趴在床上,生氣的鼓起腮幫産。

  “兩個月!這兩個月是我的極限,什麽事情都不能做,也沒事做,我真的受不了了!我要出宮!我要出去玩,我要到宮外走一走!”她抱著絲被在床上打滾撒嬌。

  而貝洛斯卻不爲所動,完全不理會她的無病呻吟。

  莫鑫鑫滾了半天都不見他回話,她坐起身子,抆著腰對他下通牒——

  “貝洛斯·列斯登!”難得的,連名帶姓喊他。

  他一時笑岔了氣,忍俊不住地回過頭來。“怎麽了?”看來她被惹毛了啊!

  “醫官早上來過了,我現在是安定期,讓我出門啦!你再關著我,小心我逃家哦!”她威脅。

  “你怎麽有空出門?”貝洛斯走向她,低頭在她唇上親吻,“柯裏親王不是來交接領地的事?”

  “說到這個,我就有氣!”她雙手環胸,一副生氣的表情,“說是要移交給我,可是柯裏親王卻總是推託,不是說‘啊!這個有點複雜,等王妃上手後再交接吧!’,就是‘王妃剛懷有皇嗣,不宜過度勞累!’,什麽都擺在我面前,卻也什麽都不讓我碰!我只是懷孕而已,又不是大病!”

  “哦,有這種事?”貝洛斯狐疑,眼眸閃過一抹精光。

  柯裏親王卻告訴他,王妃適應不良,需要更多時間學習。雖然她對做生意很有心得,吸收速度較一般人快,但他以爲關於領地的事務對鑫鑫來說太艱深了,以至於讓她遲遲無法上手。

  鑫鑫不會說謊,之前也從未向他打過小報告,就這麽忍了兩個月。

  而柯裏親王,爲何要說謊呢?

  他是不是太過信任這位長輩了?

  “對,而且我覺得柯裏親王怪怪的,”她將自己的疑問提出來,“常常盯著我胸口——不是看我胸部,是看我身上的翡翠之鑰。”見他眼眯了起來,她馬上補充,“有一回他向我借,說想仔細看看,被我拒絕後他似乎很生氣。”

  “哦。”貝洛斯越聽越覺得事有蹊蹺。“這事我會查清楚,別氣了。”

  “你把我關在行宮兩個月耶!我不氣你才怪!”莫鑫鑫哼了口氣撇過頭。

  貝洛斯輕笑。“這麽生我的氣,看來你今天不想跟我出門了,那好吧!”

  “什麽?跟你出門?”她立刻飛身撲向他,不讓他抛下自己。“你要去哪里?讓我跟!”

  看她這麽孩子氣的一面,貝洛斯歎道:“你這樣哪有要當媽媽的樣子?還以爲自己是女俠嗎?莊重點,你是王妃。”

  “除了你又沒人看到。不要數落我了,快點告訴我你要去哪?”莫鑫鑫興奮地問。

  “你上回的建議陛下採納了,今日我要參與通往西島遊艇的下水典禮,西島將會主攻蜜月夫妻,會造幾座具有列斯登特色的獨棟別墅。這幾日醫官們告訴我你身體調養得不錯,而臣民也想見見王妃,我正打算今天帶你去參觀下水典禮,不過既然你生我的氣,我只好——”

  “我哪有生你的氣?”她打斷他的話,緊抱著他的腰不許他出門。“你休想撇下我一個人去玩!”

  貝洛斯大笑,招來安潔交代,“替王妃換裝。”

  “YA!”莫鑫鑫立刻從床上跳起來。

  “小心一點!”他搖頭叮嚀,真拿活潑的她沒辦法。

  安潔爲莫鑫鑫挑選了輕柔飄逸的裙裝,怕海風強勁讓她著涼,又加了件短毛小外套,讓她呈現活潑年輕的氣息。

  “可以穿這樣啊?”她好久沒有穿得這麽隨性了。

  “今天的場合不是很正式,而且難得要跟民衆搭船,王妃現下懷孕,輕鬆一點親近民衆,沒什麽不好。”安潔微笑解釋。

  “那就好。”她撥了撥頭髮,待安潔點頭後她立刻沖出房門,生怕貝洛斯丟下她一個人赴會。

  倚著房門口的貝洛斯,笑著接過她衝撞過來的身子,實在拿她沒轍啊!

  姿態親昵的兩人十指交扣,離開行宮。

  沒料到此次出遊,卻是兩人感情破裂的開始——自從王妃傳出懷孕的喜訊後,便讓王子殿下養在行宮中,不許外人打擾。

  兩個月後,臉色紅潤的王妃意外出現在遊艇的下水典禮上,這對媒體以及與會的民衆來說,是天上掉不來的好運。

  莫鑫鑫親切、平易近人,還有靜不到一個小時的活潑性格,是她受歡迎的原因,而可愛的王妃懷孕,民衆紛紛想親自表達關心和祝賀。

  就連搭上船後,前來關心的貴族、平民也不少,莫鑫鑫微笑面對這些人,但是卻意外的從中發現熟面孔。

  “咦!你怎麽會在這裏?!”她指著眼前的男人,一臉怪異,“湯、湯瑪士老師!”

  就連貝洛斯也意外,竟會遇見兩年多前在臺灣任教時的同事——湯瑪士。

  “恭西王妃殿下,老蚌生珠。”湯瑪士笑容燦爛,用他那一口爛到不行的中文說恭賀的話。

  明明懂英語和希臘語,偏要用爛中文來激怒別人。

  “我哪里老啊?!”要不是有這麽多人在場,她真的很想給這個笨老師一個飛踢。“兩年多沒見,你的中文還是一樣爛!”

  “是嗎?我一威我有進步,我有練習。”湯瑪士皺眉唉歎,“威奢摩我的中文學不好?”

  天曉得?

  “你怎麽會在這裏?”貝洛販狐疑地看著昔日同事,那表情不若在臺灣時的親和。“不准用中文回答我!”他受夠了湯瑪士的爛中文,連忙阻止他,否則他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因受不了攻擊他。

  “我奉陛下之命監工,西島是我的職責範圍。”湯瑪士正經的用希臘語回答,果然比中文好非常多。

  貝洛斯眯眼。“你是席爾的人?當年到臺灣的目的是——”

  “不能說。”湯瑪士守口如瓶。

  “是監視我?”他咄咄逼人,不敢相信當年的同事,竟是席爾的有心安排。

  “就當是監視吧。”湯瑪士微微一笑,笑容爽朗天真。

  可是他身上的軍服卻一點也下天真,從肩上的徽章來看,他的爵位不低。

  貝洛斯頓時氣血翻騰。“兩年前——翡翠之鑰在鑫鑫身上失竊,也是你告的密?”

  湯瑪士眼眸閃過一抹精光,微笑道:“我原本想親自動手達成陛下的使命,無奈對手太難纏。”思及兩年前跟蹤莫鑫鑫被尤靖發現,而被痛打一頓的往事,湯瑪士就感歎技不如人。

  此刻上船的人絡繹下絕,晉見王子的人也越來越多,柯裏親王也在一旁,貝洛斯不得不應付,只能恨恨的對湯瑪士道:“我還沒問完,我們帳還沒算清楚。”

  對湯瑪士撂完狠話,他對莫鑫鑫溫柔叮嚀,嚴峻囑咐安潔和侍從好好跟著王妃,便先行離開了。

  “湯瑪士老師,我有話要跟你說。”莫鑫鑫一臉怪異,“不過能不能不要用中文?謝謝你。”

  “OK。”湯瑪士歎息,雙手一攤,“大家都不喜歡我的中文。”哀怨。

  誰會喜歡啊?!她在心底呐喊。

  “你到臺灣接近貝洛斯,是陛下的指示,但是目的……就只是拿回翡翠之鑰這麽簡單?”她才不相信老謀深算的席爾會這麽大費周章,就只爲了拿回一把鑰匙。

  湯瑪士眼露精光。“呵呵呵,莫鑫鑫同學,你果然很聰明,真可惜當年不是我教你。”他打太極,沒正面回答。

  “果然是席爾的人,講話都有他的味道。”她皺眉,“你小心,你這樣會被殿下討厭。”

  “無妨。”湯瑪士從容道:“那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莫鑫鑫眼睛骨碌碌地轉,套話未曾停歇。

  湯瑪士神秘地將食指擺在唇問,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秘、密。”

  “呿——”她再也維持不了王妃形象,噓他!船上太多人,駛向西島的短短三十分鐘路程,發生了許多事。

  貝洛斯多年來與席爾爭權,從原本謙和溫柔的人,成爲了一個冷酷無情的王子,除了深愛的王妃,其他人在他眼中什麽也不是。

  就連輔佐他多年的叔父,他也下放在眼底,尤其還讓他心愛妻子受委屈。

  貝洛斯先向柯裏親王要回自己的領地印信。

  “殿下?這是——”交付出印信的柯裏親王心中戒備,但表面不動聲色。

  “領地的事務,往後不需你插手,叔父。”他冷漠無情地交代。

  “可王妃尚未熟知一切,這……”

  “這是我的家務事,您年紀大了,不需要再這麽勞累辛苦,回宅第安享天年吧。”他無情地說完,揮了揮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不再看面色凝重的柯裏親王,自然,也沒看見他臉上的暴戾之氣,如果看見,他就能預防。

  柯裏親王拿下眼鏡,用絲絹擦拭鏡片後戴上,四下打量,在船翼發現正與一名軍官談笑的王妃。

  他神情自若地走向莫鑫鑫。

  “王妃,借一步說話。”

  “哦,好啊。”她對錢很精明,但卻對人沒有防心。

  就連風評不佳的席爾,她都能當成大哥哥般撒嬌耍賴,她還有什麽好怕的呢?

  安潔隨行跟上,卻被柯裏喝斥,“本王與王妃商討之事關係領地機密,你不過是個女官——退下!”

  莫鑫鑫不喜歡他的態度,但礙于他是貝洛斯的親信,難得信任的人,她隱忍怒意,朝安潔投以抱歉一笑,“安潔,別擔心,我和親王聊聊而已。湯瑪士老師,幫我照顧安潔。”

  湯瑪士行了個軍禮。“遵命,王妃殿下。”

  她屏退侍從,跟著柯裏親王來到人煙稀少的船尾。

  “從殿下那裏,我聽到了關於您對我的誤會,王妃殿下。”他開門見山地說了,可頭始終低垂著,看著鞋尖。

  扶著欄杆看著海面的莫鑫鑫分神道:“什麽誤會?跟領地有關嗎?”

  “不只跟領地有關,王妃。”陰狠的眼,投向離海面很近的她。

  “親王,你要跟我說的事情是?”她狐疑地回頭,卻被他陰狠的眼神嚇壞。

  “我要說的是——從頭到尾,我要的不只是領地,還有翡翠之鑰,你這個賤人!”老邁的他伸出左手,扼住莫鑫鑫的頸項。“就差一點,我的目的就要達成了,想不到你竟然懷皇嗣——”

  她無法呼吸,也無法呼救,只能張嘴,拼命吸進氧氣。她的力氣小,無法抵抗柯裏親王的力氣,被壓向欄杆上,不停的倒退……倒退……直至腳一滑,加上他的奮力一推,將她推向大海。

  在落水之前,她感受到胸前的翡翠之鑰被扯斷,頸間一刺痛,然後便撲通一聲落入海裏。

  “王位,是我的——”柯裏親王握著翡翠之鑰,猙獰大笑。

  “王妃落水!”安潔不放心,回過頭來找莫鑫鑫,想不到卻看見令她心神大震的一幕,她失控的尖叫。

  在船首接見其他皇室成員的貝洛斯,聽見這令他心臟停止跳動的喊叫,他臉色迅速垮下,沖向船尾,只看見柯裏親王露出真面目,獰笑著向他高舉翡翠之鑰。

  “只有我能利用你,貝洛斯!王位是我的!”

  沒有時間搶回東西,貝洛斯眼一眯,喝道:“拿下他!”而後在衆目睽睽之下躍人海裏救人。

  而趁著兵荒馬亂混入人群準備逃難的柯裏親王,手中除了翡翠之鑰,還有遙控器。

  這船早被安置了炸藥,他必須離開這條船,他準備好了!有接應的船隻,他可以帶著翡翠之鑰離開,殺了這些入來個死無對證,這麽一來,他就是王位的繼任者,只要再扯出席爾的秘密,他的目的就達成了!

  他本就打算在今天殺了貝洛斯和那個賤女人,只不過時間早了點——

  這時,湯瑪士突然擋在他面前,朝他微笑搖著食指。“不可以哦,殿下說拿下你,而陛下嘛——”他抿唇,另一手從身後拿出一個小東西。“這個東西,是你的吧?”抛接著被拆卸的炸藥。“在你的宅第裏,與你兩位公子的府上,我也裝了幾個呢,柯裏親王。”莫鑫鑫是被驚醒的!

  她害怕的深呼吸,拼命將新鮮空氣吸進肺部,那種瀕臨死亡的感受,讓她滿臉驚恐。

  “你醒了。”聲音低沈沙啞的貝洛斯,立刻來到床畔握住她的手。“沒事了,別怕,沒事了。”

  “好可怕……”她差點……就葬身在大海中,腦中記憶翻飛,思及她落水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翡翠之鑰,老師,我又再次搞丟翡翠之鑰了!”她自責的對貝洛斯說,擡頭,卻發現自己手上吊著點滴。

  仔細一看,發現自己不是在寢宮,而是在醫院裏。

  “孩子……”她臉色蒼白,眼眶蓄滿淚水,“我們的孩子……和翡翠之鑰……”

  “噓,別哭,你跟孩子都沒事,翡翠之鑰在這裏。”貝洛斯陰霾數日的臉龐,在她清醒後顯露一些暖意。

  拿出被奪走的翡翠之鑰,再親手爲她系上。

  失而復得的感受令她心裏踏實,可她不懂,不懂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情,翡翠之鑰跟王位又有什麽關聯?

  “爲什麽會這樣,親王不是你最信任的人嗎?”

  提及柯裏親王,貝洛斯臉色陰沈三分。

  他竟然擺了一個覬覦王位的人在身邊,柯裏……戴著慈祥的假面具,其實一直暗中對他不利。

  先奪他領地的財,再奪席爾的勢,這個老狐狸是這麽打算的。

  確認鑫鑫送醫急救無大礙後,他曾入大牢質問柯裏原因。

  “貝洛斯,席爾多年來的調教,你怎麽還搞不清楚,這麽天真?”銀鐺入獄的柯裏親王放聲大笑,“列斯登的財富和權勢,只有你這個傻瓜不動心,今天不是我謀權,也會是別人——說不定是席爾。”他故意危言聳聽。

  “現在你是名正言順的王位繼承人,端坐寶座的人可會安心?除非毀了你。若席爾出手,你那位小王妃和未出生的孩子,你保得住嗎?”訕笑。

  貝洛斯面容一僵。“你派人安置在船上的炸藥鑒定出來了,與上回礦坑崩塌的炸藥相同。”他無法置信,柯裏的手段竟如此歹毒。

  “可惜沒害死你們。”柯裏親王咧開嘴笑,“要不是兩年前席爾引你回國,軟禁你兩年,你早死在臺灣那個小島。席爾似乎不想借刀殺人,喜歡自己動手,你好自爲之啊,貝洛斯殿下。”

  這一番話猶如當頭棒喝!

  他再也不要嘗到這種失去的滋味,他什麽都不要,只要她在身邊。

  再也不願嘗一次那種椎心刺痛,他不能失去她,他不能——

  “那些肮髒、醜陋的事物——休想再接近你和我們的孩子。”貝洛斯語氣堅決,伸手將她擁入懷中,“我必須壯大自己的力量才能保有你和孩子,唯一的一條路就在眼前……”

  “殿下?”莫鑫鑫雙手擁抱著貝洛斯,感受到他傳遞過來的……壯士斷腕的決心。

  “爭王是我唯一的路,鑫鑫,爲了有足夠的力量守護你,我決定爲你拿下這個國家,讓你成爲我的後。”

  電光石火間,莫鑫鑫心念一動——

  她想見席爾,厘清紛亂的思緒。

  

第十章

  執著波本酒,站在白色露臺遠眺海景的席爾,任憑冷冽的海風吹亂他的金髮,拂過他的面頰。

  低頭,搖晃杯中的琥珀色液體,思緒翻飛,憶及甫登上王位的那年——

  每個人都對他喊著我要、我要、我要,給我、給我、給我。

  他能給這些人什麽?他永遠無法給他們想要的!

  煩躁的他掃落桌面所有文件,唯獨桌案那只精致的珠寶盒。

  他伸手打開,音樂盒的樂音是名曲“夢中的婚禮”,盒中擺放一隻精致的翡翠之鑰,他凝望良久,最終將之闔上,而後閉上藍眸。

  年輕的他,不若時下二十歲年輕男子的玩世不恭,他掌管列斯登共和國,他是這個國家的新王。

  沈思良久,他已然決定,拿著那只珠寶盒,如遊魂般的身影飄向後宮,一處靜謐的別苑。

  “陛下。”女官們見著他紛紛行禮,他如入無人之境,走向別苑內的寢房。

  一名臉色流露病態的中年東方女子,坐在暖爐旁的搖椅上,腿上蓋上厚重的毯子,神情訝然地看著一臉凝重的他。

  他冷冷地朝女侍們喝斥,“全都給我退下!”

  “是!”女官們懼於他的威勢,慌亂退出寢宮。

  留下病弱的婦人,以及一臉陰沈的國王。

  “咳咳咳……”婦人嚴重的咳著,順了順氣,才慈愛地對男子虛弱微笑,“席爾,怎麽了?”

  席爾走向婦人,跪在她面前,神情哀戚。“母后……”

  “我可憐的孩子……”婦人伸手捧住他的臉,心疼地端看那張疲憊的俊顔。

  席爾閉上眼,軟弱的體會這一刻,緊抓住這片刻的母子親情。

  “母后,原諒我。”顫抖的,將那只意義重大的音樂盒交付予她。

  看著那音樂盒,婦人沒有太大的訝異,只有深深的愧疚和遺憾。“對不起,不能爲你做些什麽,讓你這麽痛苦……”

  席爾將頭枕在她腿上,一如年幼時般,承歡母親膝下。

  “母后,請諒解我,爲了彌補我的任性妄爲,我願將一切教會他,同時,爲他排除險境,母后……請您諒解……我所做的這一切……”

  婦人沒有回答,溫柔的眼神看著膝上的席爾,溫柔的雙手撫過他的金髮。

  最終,長長地歎息……

  “如果你這麽決定了,席爾,母后就幫你這個忙吧,可我真的不希望見你們兄弟反目,席爾……我再問你一次,這麽做真的好嗎?”

  “我不能回頭。”他幽幽回答,“朝臣的要求……我辦不到。”

  婦人諒解地點頭。“我知道了,一切就交給我吧。”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太后,她就是貝洛斯的生母。

  之後爲了他的“戲”,他遏制內心的孺慕之情,不去看她。

  在得知太后病危,于皇室醫院急救時,他強忍傷痛,不去見視若生母的她最後一面。

  唯有始終伴隨著他的布拉德明白,他在太后逝世的那一晚,失聲痛哭——

  “陛下。”布拉德的叫喊,拉回了沈思中的席爾。

  席爾回頭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說話。

  “王妃要見你。”布拉德眉頭深鎖,顯然覺得那位王妃來得不是時候。

  席爾輕笑點頭。“讓她進來。”

  “是。”

  自落水意外之後,莫鑫鑫再度被貝洛斯軟禁在行宮內,不容許她再次涉險發生意外。

  也從那日之後,他的個性丕變,待民、待下屬更嚴刑峻罰,可待她卻極好,他的溫柔只有她看得見。

  今日莫鑫鑫能進宮來,是因爲貝洛斯離開列斯登參與一個國際會議,而她,就趁著貝洛斯不在國內的時刻登門造訪。

  “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不乖乖待在行宮,還跑這麽遠來皇宮,你是我見過最不安份的孕婦了,王妃。”席爾坐在沙發上,對她無奈地歎息。

  “陛下,我——”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溜出行宮的莫鑫鑫,有好多話要問他。

  “有什話坐下來再說。”席爾堅持,傳喚侍者準備適宜的茶和點心。

  她只有一個人,隨行的安潔未傍身——看來是入了宮後被她支開了。

  是什麽事情這麽急著找他?席爾不免期待。這個小丫頭,老是令他驚喜。

  強迫她喝下一杯柳澄汁,稍喘口氣他才准她開口。

  “我有好多問題需要你替我解答,大哥。”莫鑫鑫坐在他身旁,表情很認真。

  可是看她這麽認真的神情,席爾卻笑出聲來。“什麽事這麽凝重?”

  她冷不防地說:“一個聰明的君主,不可能將兵權和國家經濟命脈交給下屬,就算是再親信的人,也不能忌憚,而你竟然交給自己的敵人。”

  席爾挑了挑眉,微微收起玩笑態度。

  這個女孩——他不動聲色,莫測高深地等待她的驚人之語。

  “你讓貝洛斯掌握經濟命脈、擁有自己的部隊,陛下,你只差沒將列斯登親手捧到他面前!”

  “我與貝洛斯不睦衆所皆知。”他慵懶地開口,“將經濟大任和兵權分給他,不過是在替我的刁難找好藉口。”

  “不,你在教他奪權。”莫鑫鑫搖頭否認,“你只是用惡意的態度掩飾你真正的目的,直到殿下沖口而出,說爲了保護我他會爭王奪位——我才發現,這就是你的目的,你變相的逼他成長、壯大自己。”

  “王妃,孕婦都像你這麽會胡思亂想?”席爾睞了她一眼。

  “我從柯裏親王那聽到一些事情,還有……”她直視他的眼,最後殺出一招,“我見到湯瑪士了,陛下。”

  提到湯瑪士,他臉上的笑容消失。“該死。”低咒。

  “你派他到臺灣接近貝洛斯是爲了保護他,除了莉蒂亞之外,你還特安排了湯瑪士,因爲你得到柯裏親王買凶到臺灣的訊息——”

  “我警告過湯瑪士別太招搖。”席爾歎息,“你怎麽發現的?”

  “因爲我覺得不合理。”莫鑫鑫回答,“習慣你陰情不定作風的人民,不會發現你的矛盾之處,何況是貝洛斯?他恨你,恨意,是使人急速成長的方式,你軟禁他兩年也是爲了要保護他,只是我不懂——”她看著卸下面具的席爾,“這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對吧?一切都照你的計劃進行,爲何……你卻放逐莉蒂亞,還將柯裏這麽危險的人擺在貝洛斯身旁?”

  “放手讓莉蒂亞離開,是布拉德的心願。”席爾揉著她的頭,像個大哥哥似的,“布拉德跟隨我多年,從未有過要求,這是他對我唯一的請求,他希望讓他的妹妹快樂,如此而已。

  “至於柯裏——他的一舉一動皆在我掌握中,十二年前我就發現他暗中的小動作,把他擺在貝洛斯身邊,是希望有個人能拉他一把,算是利用柯裏對王位的眷戀。代管貝洛斯領地的這些年,他也中飽私囊不少,那些就當作他指導貝洛斯的費用,我不計較了。

  “我唯一的失策是,未料到他會向你出手,鑫鑫。”席爾頭一回,以這麽親昵的態度喊她的名,“對不起,讓你涉險,幸好你平安無事,否則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自己。”“大哥……”從席爾的回答,她更加肯定了一件事,“這一切,都是因爲你……是嗎?”

  席爾微笑揉亂她的頭髮。“小丫頭,哭什麽?”

  不知何時,莫鑫鑫已淚流滿面。“我難過大家對你的誤解。”

  “只有你這小丫頭會去想我行事的下一步。”席爾看著她就忍不住想笑,心中冷硬的一部份開始融解。

  正因爲她心地善良,細心又善解人意,他那位冷酷無情的弟弟才會這麽愛她吧?

  “我的秘密,你守得夠久了,不告訴貝洛斯嗎?”席爾期待地提起。

  “不!”她一口否決,“我不說!連自己的哥哥都不關心,虧你對他這麽好,教他這麽多、還幫他!”

  “呵……”席爾輕笑,“好啦,別哭了,你心裏頭的疑問都厘清了?那就抹掉眼淚,我跟貝洛斯的鬥爭,你暫且別管,你唯一該做的是顧好你肚子裏的皇嗣——列斯登的未來。”

  他微笑凝望她,突然看見她胸前的翡翠之鑰,靈光一閃。

  “王妃,你可曾聽說翡翠之鑰的傳說?”

  “永恒?”她回答,“我聽說過了。”

  “還有無價之寶。”席爾輕輕搖頭,“翡翠之鑰可以說是守護者的角色,它守護的是‘永恒’的‘無價之寶’,那個珠寶音樂盒,貝洛斯也送給你了?”

  “嗯——很久沒看見了,我忘了丟在哪。”她偏頭想,那個珠寶盒早在到列斯登的第一天,就不知道被丟到哪去了。

  席爾瞪眼,又突然仰天大笑。“果然是你的作風。”

  “大哥?”

  “仔細看看,說不定你會找到傳說中的寶藏,那是貝洛斯生母的遺物,說不定裏頭有什麽秘密。”

  “我回去找。”莫鑫鑫的好奇心立刻被挑起了;趕著要回行宮。

  “最後告訴你一件事——”席爾喊住腳步輕快的她,笑道:“翡翠之鑰的傳言衆說紛紜,我可以告訴你唯一正確的訊息——這個寶物,在列斯登皇室向來由皇后持有,代代國王以翡翠之鑰立後。”見她驚訝得瞪大眼睛,臉色蒼白,席爾露出得逞的笑容,招來下屬愉快地道:“送王妃回行宮。”

   

  坐在床上,盯著那只從行李廂裏翻出來的珠寶盒,她雙手環胸,皺眉想永恒的無價之寶?

  捧起珠寶盒翻轉,放在耳邊搖了搖。

  “咦?有聲音!”驚奇的發現。

  此時腹中的寶寶用力踢了她一下。“小鬼,會痛耶——”莫鑫鑫輕拍腹部,小聲警告,“不要以爲你爸不在就可以欺負你媽我,小心我揍扁你!”頑皮的小子似是聽見了警告,安份的不敢亂踢發泄。

  她滿意的微笑,拿起珠寶盒重新審視。

  這才發現這只珠寶音樂盒做工細緻,不愧是歷代皇后保管的寶物,但是這裏頭有什麽?

  不就只是一個裝鑰匙的盒子嘛?!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最後讓她發現在盒子的底座,有一個小得幾乎看不見的凹槽。

  “這是……鑰匙孔?”做在這麽隱密的地方,若不是細找可能看不到呢!“到底是什麽鑰匙這麽小一隻?好奇怪,翡翠之鑰的盒子怎麽會有這種機關——對,翡翠之鑰!”她舉起胸前的翡翠之鑰,插進孔洞中,左右一扭,盒子底座被打開。

  懷著興奮和緊張的心情,她就要看見永恒的無價之寶了,是嗎?

  緩緩打開盒子,千萬言語,在看見盒中事物那一刹那——

  “哇嗚——”她驚呼出聲。貝洛斯比預定行程要早兩天回國。

  因爲國內媒體聳動的報導,讓他如芒刺在背,不得不提早結束行程回國。

  她竟然入宮見席爾!

  “你提早回來了?”莫鑫鑫驚喜起身,朝他走過去,“事情都辦完了嗎?”

  “你去見席爾?”他儘量克制自己的怒意,可忍不住語氣帶著質詢的意味,“我前腳離開國門,你後腳就離開行宮,這麽迫不及待的去見他?”

  他猜忌、恐懼、嫉妒,對席爾多年的憎懼和對她的珍愛,他無法解懷,因此丟下未做完的工作,匆匆歸國。

  “我去厘清一些事情——”見他那緊張的神色,她不禁噗哧一聲笑出來,“你不會也被那些媒體給誤導了吧?”

  可他臉上的表情像老婆偷腥被抓到,讓她的笑意全垮了不來。

  “你不相信我。”鬆開他的手臂,她覺得自己被傷害了,“算了,你不要碰我。”

  她以爲他相信她,會跟她一同嘲笑媒體的誇張不實,因爲她是這麽的愛他啊!可他卻爲了她跟他哥哥多講兩句話而大吃飛醋。

  那是他哥耶!

  貝洛斯爬了爬頭髮,挫敗地歎息。“我不是這個意思。”

  從來不曾與他爭執過,莫鑫鑫難得的發脾氣了。

  “你的口氣就是這麽一回事!”莫鑫鑫指出。

  “我是擔心你!”就算真的介意,在她這麽生氣時,他也不好再說出會激怒她的話來,她肚子裏還有他們的孩子。

  “你不要碰我!”她第一次對他發脾氣,閃躲他的接近,“走開,你出去,這是我的寢房,讓我獨處,我現在不想看見你!”羞憤的朝他吼。

  “別這樣,你會傷了自己的。”貝洛斯動作不敢太大,小心翼翼地生怕弄痛她,也不願在她盛怒之下離開,這一離開,她肯定跟他冷戰。

  他可受不了那種沈悶的氣氛,只好拉下臉面,向她賠罪。

  “對不起,我太擔心你了,不是有意誤會你。”他將她安置在床沿,單膝點地,握著她的手溫柔道歉,“我擔心席爾對你不利,近來我與席爾的衝突越演越烈,我不希望你捲入我們兩人的爭奪戰——”

  “當我嫁給你時,就已經捲入了!”莫鑫鑫怒瞪他。

  “所以我更是在意你的安危!”貝洛斯稍稍提高音量。

  兩人退了一步,明顯的不想跟對方吵架,都稍微冷靜了一下,看著彼此的眼神已沒有方才的怒目相視。

  “鑫鑫,我不能沒有你,我不能失去你。”他語氣誠懇,“答應我,沒有我陪同別再入宮見席爾,席爾陰沈,不是單純的你能應付的,答應我!”

  “我不能答應你。”莫鑫鑫否決,“我會繼續進宮見席爾,你不能阻止我。”

  貝洛斯眼一凝。“爲什麽你要爲了他,一個毫不相干的人,跟我鬧?”

  “什麽毫不相干的人?!”聽到他這麽說席爾,她火大了,“他是你哥!是你這世上僅存的親人!跟你有血緣關係的人是他!”

  “他不是我親人。”他面色凝重地否認席爾和自己的關係,“他也未曾視我如親弟。”

  “你對他的成見很深,是嗎?”莫鑫鑫看著他,失望的發現,她根本無法化解貝洛斯對席爾的敵意。“他是你的親人,一個很爲你著想的兄長,爲什麽你不能放下成見,去看待他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爲你好!”

  “爲我好?”他冷笑,“他是這麽告訴你、洗你的腦?鑫鑫,你真的太天真了。”

  “天真的人是你,被仇恨蒙蔽的人也是你。”她搖頭,“他將這個國家最重要的一切交給了你,給你成長茁壯的機會,保護你,爲你做了這麽多,爲什麽你都沒看見?他甚至讓你擁有軍隊,無視于你隨時可能叛變——”

  “席爾給我權力,表示他不把我放在眼底!”貝洛斯吼出心底多年來的恨和痛,“給我多少權力,他就有多少把握將我玩弄於股掌間。”

  “他將莉蒂亞派給你。”莫鑫鑫眼眶泛紅,“除了莉蒂亞是布拉德的親妹這一點之外,因爲席爾知道,莉蒂亞願意付出生命保護你,她是最好的侍衛。”

  “我們不要再提他了。”貝洛斯見她眼眶泛紅,心疼的舉白旗投降,“以後都不提他,我不想跟你吵,鑫鑫。”

  他願意輸,只要她別淚眼汪汪的看著他。

  “你難能可貴的對他低頭,只爲了替我找個份量足以牽引我紅走毯的人。而他一個國王遠走南島,迂尊降貴親自找來不管事的威爾森大公,不是爲了我,是因爲你。因爲你愛我,他不忍令你失望,因爲我是你的王妃,他愛屋及烏視我如親妹,你明白嗎?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嗎?嫉妒得要瘋了!這世間還一個跟你有血緣羈絆、視你如同手足的人待你,不像我……連個親人都沒有了……你爲什麽不好好珍惜?”

  “爲什麽幫他說話?”饒是風度再好,這也到了貝洛斯忍耐的極限,“你愛上他了?或者——他愛上你?”

  猜忌和不安,令他失去冷靜。

  “你在說什麽傻話?”莫鑫鑫瞪他,“我跟席爾永遠不可能!”

  “席爾未納後妃,倘若他中意你——”強烈的不安,和自幼對席爾的憎懼,令他無法再忍受從她嘴裏聽見關於席爾的話題,“不,我不讓。”緊緊的,將她擁進懷裏。

  那幾乎是擠斷她胸骨的力道。

  “殿下?!”莫鑫鑫痛得大喊。

  “我弄痛你了?對不起。”貝洛斯緊張的道歉。她這一喊,喊回了他的理智和冷靜。

  席爾這個人……如同梗在他心頭的一根刺,不拔除的一天,他就無法安心。

  “你瘋了!你在說什麽鬼話?”她沒好氣地朝他翻白眼,“我跟席爾?這是全天下最大的笑話!”

  “是不是笑話我不清楚,可你這麽篤定的語氣,讓我不禁懷疑爲什麽,何以見得席爾不會對你出手?”貝洛斯挑她語病問話,“你和席爾談了什麽?還有哪些?”

  莫鑫鑫眼神閃爍,想著如果告訴貝洛斯這個秘密,他會不會就能諒解席爾所做的一切?

  “我不能告訴你。”她選擇死守這個秘密,“席爾今日會這麽待你,他是不得已的,他不得不這麽做。”她只能把話說到這邊。

  這個回答無法令貝洛斯滿意,他決意從她口中挖出關於席爾的一切,逮到有力把柄,扳倒他。

  “他碰了你?威脅你不許聲張?別人可能不會這麽做,但席爾會。”他眼一眯,“他對你做了什麽?!你告訴我!爲什麽一直替他說話?!莫鑫鑫,你是我的王妃,你應該向著我!”

  “我不能把別人的秘密告訴你。”莫鑫鑫隱忍,什麽都不說。

  “你愛上他了。”他失控地吼叫,“是不是?”

  “我沒有!”她回以他大吼大叫,“跟你說了這麽多次爲什麽你聽不進去?我跟席爾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我們之間不、可、能!”

  “你拿出足以說服我的證據啊!”他激將,瞭解她個性的貝洛斯,明白她最受不了這一招。

  “席爾根本不愛女人!”衝動的說出秘密,她整個人愣住了。

  她不小心將席爾致命的秘密說出口,她會……害死席爾的。

  “原來,這就是他多年未有後宮的原因。”貝洛斯不像她那般臉色蒼白,震驚過後是得意的訕笑。“這個秘密,足以將他從王位扯不來——”

  莫鑫鑫愣住了,怨恨自己的沒定性,竟然讓他這麽一激就把秘密說出來,她自責的抓著頭髮。

  不論是哪一個皇室,都不可能接受同性戀者的國王,除了無法産下皇嗣,這也是個醜聞,這個醜聞,足以讓席爾垮臺失勢。

  “你——要把席爾的秘密公開?”她顫抖地問。

  逮到席爾把柄的貝洛斯,只想利用這個消息狠狠扳倒他。

  “席爾失勢,我就再也不怕任何人傷害你。”

  他竟然沒有否認!莫鑫鑫無法接受,全身顫抖。

  “你要爭奪王位,我不反對,可是你如果用這種……陰險的手段逼席爾垮臺,我會認爲是我的錯,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她認真的語氣驚醒了他。

  “鑫鑫,這是扯下席爾的大好機會!”

  “你儘管做,把我告訴你的席爾的秘密告訴你的子民。”她的表情冷硬,“我會離開你這個陰險卑鄙的人,這輩子你休想再見到我!”

  前所未有的堅定,讓貝洛斯明白她說的是真的。

  鬥倒席爾,是他目前最迫切的想望,可失去她,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沒意義了!

  不過如此放掉機會,他的幕僚們要是知情了,肯定不開心……

  “我不說,別生我的氣。”最終,他還是無法忍受她對自己的冷漠,“你不喜歡的事,我都不做。”他態度軟化低頭求合,“我不想讓你難過,我認輸,席爾的秘密……我會守口如瓶,相信我。”

  “你已經不是我熟悉的老師了。”眼淚滑下面頰,“我想念在臺灣時的你,至少那時候的你,笑容比現在多,好想叫你抛下這一切離開,我們回臺灣,但是不行……”她掩面啜泣,“你必須留在這裏……”

  “別哭了。”貝洛斯歎息著將她擁入懷裏。“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不跟你吵架了——”

  頭埋進他懷裏,莫鑫鑫放肆的哭泣。

  她難過的不是對不對的問題,也不是他們難得爭執吵架,而是感歎,爲什麽人生會有這麽多的身不由己?

  
第十一章

  他該怎麽做,才能讓她望著他時,不再流露出那種失望的神情?

  自己令她失望了嗎?

  貝洛斯佇立於皇宮前,凝視宮殿許久。

  “你究竟要我怎麽做?鑫鑫。”淺色瞳仁中的光彩,被挫敗取代。

  他不想再爲了席爾,或是那些不相干的人與她爭執,他不想讓心愛的人難過傷心……

  閉上眼調節自己的思緒,再睜開眼時,他已回復一慣的冷靜自持,舉步走進皇宮。

  在大殿前,他看見了守候多時的布拉德。

  “殿下,請。”沈默少言的布拉德,恭敬地垂首行禮。

  貝洛斯頷首,隨著布拉德的指引,走向陳列國王、王后肖像的側殿。

  只見席爾站立子一幅肖像前一一雙手反剪身後,專注凝望。

  “布拉德,退下吧。”席爾沒有回頭,淡淡地下命令。

  站在殿門外的布拉德,躊躇猶豫。

  “他傷不了我。”席爾輕笑說眼。

  布拉德沈默半晌,點頭離去。

  看著兩人互動的貝洛斯,心中了然。

  他無聲的走向席爾,站在他身旁,與他一同看著牆上的肖像,那肖像中的人物正是貝洛斯的生母。

  他未將驚訝之情流露,一臉平靜無波,實則內心波濤洶湧。

  席爾看著母后的畫像,心裏在想什麽?

  “你握有我的把柄,不是嗎?”在這詭譎的氣氛,席爾開口,“爲何下趁機扯下我?這不正是你近來熱中之事?”

  輕鬆自若的神態,一點也下怕隱藏多年的秘密被最痛恨他的人得知。

  “席爾,你知道我與你最大的不同嗎?”貝洛斯輕哼一聲,沒否認席爾對他的指控。

  “哦?”席爾懶洋洋地回他一眼。

  “我與你最大的不同是——我是個守信的人。”他挺起胸膛,驕傲地道。

  聞言,席爾臉上那別有深意的笑容更形刺眼,他沒回話,只是莫測高深地笑著。

  “召你進宮只有一些忠告——殿下公務繁忙,別忘了關心王妃,她快生了不是?”輕描淡寫的,帶過他的秘密。

  貝洛斯對席爾的防備突地加深。

  “所有人都知道你對王妃愛護有加,但過於保護不見得是好事,她自從懷孕後便被你限制在行宮,你甚至拒絕我傳喚她入宮——”

  他不是不明白鑫鑫的希望,她要自己與席爾和平共處,可他……辦不到!

  他深知席爾對鑫鑫的好未摻雜男女之情,可聽進他耳朵裏就是不舒坦,尤其是對席爾這個人。

  “不勞陛下費心。”他冷冷的拒絕席爾的好意,“王妃的事我自有主張。”

  “那就隨你了。”席爾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只不過今早聽醫官說王妃體重不夠,對生孩子有影響,可能會難産——”

  說到關於莫鑫鑫的事,貝洛斯面容一緊。

  “也許是心理影響生理,因此——既然你不讓她入宮陪我聊聊,那麽,我只好派人接她出去走走了。”席爾聳聳肩,“聽說王妃還滿開心的。”

  貝洛斯聞一言大怒。“多管閒事!”

  “陛下!”侍衛神色慌亂的前上稟告,意外看見貝洛斯也在這,不禁冷汗涔涔。

  “嗯?”席爾輕應一聲,“有事快說。”

  “是……王妃……”侍衛看見貝洛斯那突然拉下的俊顔,嚇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王妃怎麽了?”他上前一把揪起侍衛衣領,沈聲恫嚇,“說!”

  侍衛蒼白著臉,斷斷續續的說出王妃發生了什麽事,貝洛斯臉色陰沈,無法抑制內心的狂怒。

  “一群飯桶!”粗暴的推開侍衛,他狂怒的眼神轉向震驚的席爾,指著他的臉狂聲怒吼,“都是你多管閒事!席爾,我發誓,要是鑫鑫和孩子有什麽事!我會殺了你!”拂袖離去。

  席爾眉頭深鎖,再度擡頭看著畫像中的女子。

  “母后……結果……還是不行啊……”她只是想拉那個孩子一把,不讓那個孩子被馬車撞上,她是見義勇爲救了那個小女孩,可卻讓馬兒受驚,前蹄在她肚子上狠踢一腳。

  她痛得失去了神智,在昏迷前聽見四周人的尖叫、喧嘩,接著就失去了意識。

  直到嬰兒的啼哭聲傳進耳中,她才悠然醒轉,那股椎心的刺痛消失了,她雙眼蒙矓的,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手術枱上刺眼的燈光,以及穿著手術衣的醫生、護士們。

  “王妃……醒醒!”穿著無菌衣進入手術室陪同的安潔,拍打她的臉,讓她清醒。

  “安潔……”

  “是小王子,沒事,哭聲很洪亮,沒事,王妃,你可以放心了。”安潔紅著眼眶,將甫出生的小王子放在她身旁。

  這只紅通通的小猴子,就是她的孩子?

  他沒事,太好了,太好了……

  “好像猴子……”莫鑫鑫有氣無力地笑著說,看著在身旁啼哭的孩子,安心的她,又漸漸陷入夢中。

  再次醒來時,她已置身於皇家醫院的病房。

  一醒來就覺得腹部的傷口在抽痛,這是緊急剖腹的傷口吧?

  “王妃,你醒了。”安潔捧著花瓶從門外走來,欣喜的看著恢復精神的她。“殿下爲您剪的,清晨的凝露玫瑰。”

  “清晨?”那玫瑰嬌豔欲滴,是粉嫩的橘色,“我睡了很久?”

  “是啊,昨晚手術結束後,您就一直昏睡到現在呢。”安潔笑著回答。

  “我睡了這麽久,爲什麽……殿下沒來看我?”她太意外了,她出了這麽嚴重的意外,貝洛斯竟然沒有在身邊守著她!

  安潔笑容一僵,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後是抿緊唇轉過身去將花瓶擺好,回過頭來又是笑臉迎人。

  “殿下有要事處理,晚點會來陪你,要不要看看小王子?”安潔推來嬰兒車,讓她看甫出生的孩子來轉移注意力。

  莫鑫鑫帶著驚奇的眼光,看著熟睡中的小嬰兒,伸手去摸摸他的眉、他的小鼻子、小嘴巴,最後玩弄他的手,小小的手,只能握住她的食指。

  好奇妙,這個小東西真的是從她肚子裏蹦出來的?

  不敢相信的摸摸平坦的肚子,真的,那一顆球不見了!

  “安潔,我可以抱抱他嗎?”

  “當然可以。”安潔熟練的將小王子抱起,交給莫鑫鑫,指導新手媽媽如何抱新生兒。

  她好不容抓到訣竅,抱著尚未起名的孩子,小心翼翼。

  “安潔,你剛才爲什麽欲言又止,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她笑著回答。“傷口會疼嗎?我讓醫官給你止痛藥?或者你想吃點什麽?”

  自從來到列斯登,就是安潔照顧她的起居,她很清楚安潔有事瞞著她。

  “安潔——”正要問話,病房門便被打開。

  是貝洛斯。

  “殿下。”安潔神色不安地行禮。

  貝洛斯冷眼瞪她。“退下。”

  “是。”她神色匆匆的離開病房。

  “鑫鑫,你還好嗎?”貝洛斯眼神看向她時,神情又轉爲溫柔多情,坐在床沿小心地環抱著她肩膀,陪她一同看著懷裏的小生命。

  這小傢夥完全沒反應,閉上眼睛睡得好香甜。

  貝洛斯情難自禁地將她和孩子擁入懷裏。

  “你嚇壞我了,幸好你和孩子平安。”他將頭靠在她頸間,深深地吐了口氣,沒有責備,也沒有訓斥她的私自行動。

  “你不生氣?”莫鑫鑫不免狐疑,“其實我……”她心虛的開口,想解釋她爲何罔顧他的叮囑出宮,以及爲什麽發生意外,但是貝洛斯卻阻止了她。

  “別說了。”他眼神閃爍,“你平安沒事,這才是最重要的。你誕下小王子,全國正熱鬧的慶祝,你得好好休息、調養身體,在一個月後孩子的受洗命名大典上,當個容光煥發的王妃。”

  他溫柔體貼的語氣,讓莫鑫鑫毫不懷疑他有事瞞著她。

  “醒來沒看見你,安潔又一臉欲言又止,我以爲你怎麽了呢。”她松了口氣。“孩子要起什麽名?想好了嗎?”

  貝洛斯以笑容掩飾他內心的陰晦。“我就是爲了孩子的名字遲來,席爾與我爲了孩子的命名意見相左。”提起席爾,他臉上爬滿陰霾,“不如你來爲孩子命名吧,這小子睡得可真香甜,你說,他是像你,還是像我?”

  “我希望他像你。”莫鑫鑫低頭,親吻孩子的臉頰。“像你……”

  貝洛斯心頭一凜。

  像他?如果她知道他做了什麽,可還會如此希望?

  捧著她的小臉,親吻她的唇。“不,我希望孩子像你。”這份寧靜,可是山雨欲來的前兆?

  在皇家醫院住院一周後,莫鑫鑫出院回行宮,展開中國人說的“坐月子”。

  貝洛斯謝絕所有訪客,不讓小王子的照片曝光,也不讓人打擾她的安寧。

  新生命的誕生,鬆弛了兩人近來的緊張關係,貝洛斯的溫柔體貼、對著兒子說話的神情,常常讓她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看著他抱著嚎啕大哭的孩子,溫柔輕哄,耐性十足的來回在房裏踱步,她便止不住的笑,想著有了孩子後貝洛斯成了慈祥的好爸爸,她希望他將這份愛和寬容,也給他的子民。

  “什麽?”莫鑫鑫原先是看著貝洛斯深思的,卻被安潔的話給嚇到,“往後我不能自己照顧寶寶嗎?”

  “在受洗過後,小王子就會被送到宮中。”安潔微笑解釋,“小王子是王位繼承人,很多該學的東西都得從小學起。”

  “我再也不能見我的小孩嗎?”她不能接受這種不人道的對待。

  “當然可以,不過有時間限制。”安潔心疼她小臉上的難受,“王妃,若你想見小王子,我就入宮接小王子回來陪你吧。”

  “這就是身爲皇室成員的身不由己……”莫鑫鑫歎息,“我……會儘量不想兒子。”

  她無奈的接受了將與兒子分離的事實,隱忍著不舍與難受,等待命名和受洗大典的到來。

  大典那一天,坐完月子的她抱著滿月的小王子,出現在臣民面前,接受衆人的祝賀。

  她容光煥發的抱著可愛的皇子出現,百姓們擠破了頭要擠進教堂內觀禮,禮成後她捨不得的將孩子交給照料小王子的女官,與王子一同離開教堂。

  被侍衛擋在路兩旁的民衆群情激奮,她以爲是於過熱情的民衆,可想不到一顆雞蛋丟過來,砸在貝洛斯的臉上。

  傻了!呆了!

  貝洛斯羞憤地拿過侍從遞來的白帕,拭去臉上的狼狽,沈聲喝令,“拿下他!”

  身旁的侍衛們動了起來,層層圍住他倆,將他們送上車,莫鑫鑫從沒遇過這情況,兩旁人民也鼓噪、騷動、推擠……當他們被侍衛護送上車時,她從車窗看見那些激動的人民,對貝洛斯露出懼怕、憎恨的眼神……

  就連回到行宮中,她一顆心還震顫不已,不停的回想方才的劍拔弩張,想著那位對貝洛斯不馴的人民,爲什麽會用這種激烈的手段表示不滿?

  貝洛斯做了什麽?

  “安潔。”她坐在梳妝鏡前,仍心有餘悸。“這段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不要瞞我,告訴我吧。”

  “王妃……”安潔看著莫鑫鑫,從她的臉上已看不出剛來到列斯登時的快樂。

  不過一年多,讓一個原本愛笑的女孩變得滿面愁容,煩惱令她憔悴,而她卻什麽都不知道,被蒙在鼓裏。

  那些被勒令不許告訴王妃的事,安潔無法再隱瞞,一一陳述。

  “王妃,這一個月來,發生了很多事情……”

  事情要從一個月前,莫鑫鑫發生意外送醫說起。

  貝洛斯在第一時間趕到醫院,得知她母子均安後,立刻下令追究責任,嚴懲沒及時保護她的隨扈們,其中懲罰最嚴重的,就是那場活動的安全總管——湯瑪士。

  湯瑪士在事情發生當時人在她身邊,她被他的爛中文又一次氣到想殺了他,才剛把他打發走,轉頭就看見那差點被馬車輾過的小孩,一時忘了自己是孕婦,飛身沖過去救那個小孩。

  湯瑪士竟然就這樣受罰,還被卸除職務。

  “沒有人希望意外發生。”莫鑫鑫簡直不敢相信,“這……只是個意外!”

  “殿下對領地子民的管理向來高壓集權,近半年來又與陛下水火不容,連帶的在他身邊的人也不好受,加這件事情作爲導火線……人民就反彈了——”

  “安潔,你太多話了。”

  貝洛斯臉色陰鬱的走進來。這種羞辱他第一次嘗,而且還是在鑫鑫面前!

  沖澡洗去一身狼狽後,他穿著浴袍坐在床沿,心高氣傲的他怎樣也咽不下這口氣。

  “殿下。”安潔驚懼地欠身。

  “誰准你多嘴?”貝洛斯冷眼瞪她,責備她的雞婆。“退下。”

  “是我要她說的。”莫鑫鑫搖頭,覺得自己好像她不認識眼前這個人。“爲什麽……你會變成這樣?難道是因爲我?”

  貝洛斯看見她臉上的自責,暫且壓下心中的不滿,緩了緩高昂的怒意,走到她身後握住她的肩膀,爲自己辨白。

  “鑫鑫,他們奉我的命令,以你的安危爲優先考慮,可他們還是讓你受傷,我無法原諒他們的怠忽職守。”

  “這只是意外啊!”莫鑫鑫撇開他的手對他吼,“你讓我覺得我是個罪人,一切都因我而起……湯瑪士老師曾經跟你有過同事情誼,你竟然……對他做了那麽可怕的事,還有那個小孩!”她最不能忍受的,是他還找了她救回的那個小女孩來問話。“事情沒有這麽複雜,既然傷害都造成了,你爲什麽不選擇原諒而要追究呢?他們是你的子民!

  “還有那個人,今天那個對你不馴的人,你要怎麽待他?”想到今日反彈他的那名男子,他……又會受到怎樣的對待?

  “這個你不需要管。”貝洛斯不願回答她。

  “爲什麽你會變成這樣……”她難受的看著他,“我喜歡的人爲什麽變得這麽可怕?這樣的你……怎麽能夠當個好國王?”一個人民懼怕,喜怒無常的王者。“你這樣——比席爾還要糟糕!至少他對子民還算寬容,你呢?”這樣的貝洛斯,無法使臣民心悅臣服。

  “鑫鑫。”他頭痛的歎息,“我愛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不要說你做的一切都是因爲你愛我!你讓我很痛苦!”她拒絕他的靠近。“我想念以前的你……”她難過的掩面啜泣,“我想念以前的你……”

  貝洛斯被她的眼淚打倒了,他站起身,走出寢房。

  “你累了,我不吵你休息。鑫鑫,我不想再爲了別人跟你吵架,你能不能……只看我一個人,不要管我做什麽,只看我一個人就好,我的眼裏只有你,你知道嗎?”他勾唇苦笑,搖搖晃晃的離開。

  他們的爭執,又一次在貝洛斯的退讓下,沒有吵出結果。

  “再這樣下去,他會變成暴君。”莫鑫鑫難過的哭了。“是從宮中學來的嗎?我不希望我的丈夫成爲這個國家的罪人,我不要我的孩子……變成這麽可怕的人。”

  擡頭看著寢房,突然覺得這個房間大得好嚇人、好壓迫,壓得她要喘不過氣來了,她想逃走——

  逃走……

  直到貝洛斯離開,安潔才進房間,拿出手帕替莫鑫鑫擦拭淚水,並安慰她。

  “安潔……我想逃走……”越想,就越覺得此地不能待。“我不想看他一天一點變成我討厭的人,我也不想……讓我的孩子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王妃……”安潔蹲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

  長期不來的壓力累積,一瞬間讓她崩潰!

  初來乍到的適應、搞不定的兄弟誤解……一切挫折與不安讓她失控的投進安潔懷中,失聲痛哭。

  “他是個好丈夫,真的……可是我更希望他當個好人……”她哭得難以自持。“我錯了嗎?安潔,你告訴我,我錯了嗎?我到現在才發現我的丈夫是這樣的人……”

  如果他不是王子,那事情會簡單得多吧?可他無法卸下這個身份,他一輩子都得擔負這個國家的興衰。

  “我想離開……我想帶著孩子離開這裏……我受不了……”

  安潔環抱著視如親妹的莫鑫鑫痛哭,心裏也與她一樣難受。

  可她卻什麽都不能爲她做,只能陪著她哭泣,一夜到天明。她再也不跟他說話,臉上也失去了笑容。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爲什麽他們夫妻會走到這種地步?!

  貝洛斯挫敗的看著日漸消瘦時她,心疼的握住她置於餐桌上的小手。

  “你瘦了好多。”

  莫鑫鑫的反應是立刻抽回手,不讓他觸碰。“我很好。”

  她明顯的排拒,讓貝洛斯眼一沈。“你要氣我到什麽時候?”

  “到你放了那個人爲止。”她得知在大典上朝他丟雞蛋的男子,已被他押進大牢囚禁。

  “不。”貝洛斯拒絕。

  “這才是你表現寬容的時候,你該原諒,而不是囚禁他。”她不只一次爲此數落他。

  但是心高氣傲的貝洛斯,無法輕易說原諒。

  “辦不到。”

  莫鑫鑫痛苦的望了他一眼。“你在宮中學到的……就是這些?難道我們的孩子會變得跟你一樣?”她搖頭,頓時食欲全消,丟下餐巾和他,獨自回房。

  看著她沒動過多少的早餐擺在前頭,貝洛斯眉頭緊鎖。該用什麽方法才能讓她吃飯?別再瘦了!

  他疲憊的支著額,喝著咖啡提神,原本想帶杯牛奶回寢房哄她喝,但在侍從的催促之下,只好匆匆離宮。

  莫鑫鑫站在走廊窗枱前,目送他離開城堡,她的開朗與活潑,正漸漸消失。

  “王妃。”安潔拿了外套替她披上,心疼的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身子。

  再這樣下去,她會垮的……

  “你真的想離開嗎?”安潔沖口而出,“王妃,告訴我,你是真的想離開嗎?”

  莫鑫鑫眼神茫然,看著皇宮的方向,想著她那被養在皇宮裏的孩子。

  “三個小時後,一月一次的船班就要開了。”安潔豁出去了,“船長是我朋友,可以將你藏在艙房裏,如果你要走,就趁這個機會,遲了就要再等一個月。”

  她眨了眨眼,回過頭來看著安潔。“安潔?”

  “你快點準備,我現在就去把小王子偷出來——別問我怎麽辦到的。你穿上我的衣服,我已經放在你床上了,兩個小時後我妹妹會來接你,記住,不要被侍衛看見你的臉——鑫鑫。”安潔頭一回喊她的名,“如果這麽做你會比較快樂,我願意傾盡一切幫你。”

  莫鑫鑫眼眶泛紅,衝動的抱住安潔,哽咽道;“謝謝。”

  “你快點準備要帶走的東西,別遲疑。”安潔將話帶到後,便匆匆離開,入宮去抱小孩了。

  毫無生氣的莫鑫鑫,在安潔決意幫她逃離後有了動力。

  她忽忙回到寢房,換上安潔的服飾,將頭髮用帽子藏起,找出她的證件和一些隨身物品,準備帶走。

  她取下胸前的翡翠之鑰,將之置放于床頭,連同那只藏有秘密的珠寶盒。

  “就這麽走——不對吧?”正想扭頭就走,可她想想又回頭,拿回那把翡翠之鑰,握於掌心。

  看了看手上的翡翠之鑰,再看看那只音樂盒,想起那音樂盒裏的東西,她便無法放棄!

  打開行李袋,她將音樂盒丟進去,把翡翠之鑰挂回頸子,信手拈來紙筆,留下給貝洛斯的資訊……老師——

  很久沒聽到我這麽叫你了吧?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走了。

  你不是不懂,你只是不願去瞭解。

  或許是因爲害怕知道實情,覺得自己這些年來的憎恨變得可笑?

  何必呢?

  我不想看見這樣的你,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在這種環境下成長。

  所以我們走了,還帶走了你送給我的翡翠之鑰。

  你知道翡翠之鑰的秘密嗎?一定不知道——

  除了那個永恒的無價之實,還有——你母親留給你的信。

  既然你不願意瞭解,那麽,我就將這些秘密帶走,反正你也用不著。

  不用來找我了!我不會再回來的!

  貝洛斯在領地巡視時,接獲宮人通報王妃失蹤的消息便匆匆回宮,在她床頭發現了留給他的訊息。

  “安潔!”他沈聲怒吼,“你怎麽看著人的?”

  “殿下,王妃不快樂,您讓她自由吧!”安潔頭一次不畏他的怒意,挺直腰杆站在他面前,“王妃已經離開了。”

  貝洛斯震怒,高舉手臂正要給她一記巴掌,而安潔竟然閉上眼睛,靜靜的等待他落下的巴掌。

  他不禁怔楞。

  剛才他正要做什麽?他——打人?一個女人?

  他怎麽做出這種事?他著了什麽魔?

  環顧四周,那些看著他的女官和侍從們,紛紛露出懼怕的神情,他們……是怕他?

  怕他?!

  頹喪的抹了抹臉,腦中的混亂讓他一時難以招架地坐在床上。

  “安潔,告訴我王妃去哪?我不能讓她一個人離開。”貝洛斯語氣溫和,不若平時的暴怒失控。

  “一個小時前船已離港。”安潔老實地回答,“殿下,如果您不能讓王妃快樂,請讓她走,不要再用您的愛……囚禁她。”

  貝洛斯沒回答,想著船班一個小時的行進方向,他想,趕搭直升機,應該還來得及追回她。

  要是讓船靠岸,要找她就難了!

  他迅速起身離開,決意前往機場,調派直升機將人逮回來!

  而走到城堡外,正看見席爾步下禮車,一身軍裝的他手執權杖,領著護衛隊朝他而來。

  貝洛斯眉頭緊鎖。

  “要出門嗎?”席爾朝他微笑,“可惜,我有要事與你商議,現在隨我入宮吧。”

  “不!”貝洛斯拒絕,“鑫鑫走了,帶著我們的孩子,時間還來得及,我要去把她追回來!”

  席爾挑了挑眉,笑道:“就算天塌下來,也沒有我現下告知你的事情重要——不要讓我說第三次,隨我回宮。”

  “席爾,你不要擋著我!”他氣急敗壞的吼。

  “這麽想見你的王妃?好吧,我也不是這麽不通情理的君主。”他把玩著權杖,笑看急瘋了似的貝洛斯。“你與布拉德打一場,如果你打贏布拉德,我就讓你去追回你的王妃。”

  語畢,高頭大馬的布拉德上前擋在席爾面前。

  “你找死!”氣急攻心的貝洛斯,只想消滅眼前阻止他的人事物,沒有去思考席爾現下出現在他面前的原因。

  身形差距不大的兩人,一來一往的過招,布拉德有意退讓,但貝洛斯卻步步進逼、招招致命。

  布拉德不敢重傷王子,只能點到爲止,不料讓貝洛斯抓到空隙,逮住機會往他太陽穴狠揍一舉。

  布拉德下支倒地,貝洛斯跨過他的身體,筆直走向自己的車。

  “等等。”眼神閃爍陰森的席爾,握持權杖阻擋貝洛斯的行進。“我反悔了,貝洛斯,你還是與我回宮吧!”

  “席爾!”他大動肝火地朝席爾怒吼,“你忘了你剛才說什麽?”

  “剛才?我說了什麽嗎?”席爾慵懶地道,舉起手中的藍寶石權杖,兩手一握將之扭開,原本的權杖竟然成了一把一尺長的軍刀。

  他帶著狐狸般的笑,將刀尖指向貝洛斯。“我這個當哥哥的,教你的最後一件事,你可要聽清楚了——”

  貝洛斯瞠目,看著他將劍尖指向他胸前,往前一點滲出鮮血……

  “精明的君主,在不利於己時,就不必守信。”看著他那不敢相信的神情,席爾笑意更深,手腕使力,將劍刺進他胸膛,“意謂——我不殺你,是騙你的!”

  
終曲

  抱著熟悉又陌生的孩子,藏身在隱密的艙房,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莫鑫鑫就著窗外的陽光,看著懷中睡得安穩的孩子。

  “好像……你好像你爸!”她目不轉睛的看著長大的小王子,“不過一個月,你怎麽長這麽大?而且在這樣兵荒馬亂的時候,還睡得這麽甜!”

  懷中的寶貝被照顧得很好,白胖圓潤,發色與父親相同,紅棕帶金,可稍微淺了點。

  她好玩的伸指在寶寶臉上遊移,擾他安寧不讓他睡,惹得寶寶皺眉擠鼻,她笑得闔不攏嘴。

  “好可愛!好可愛好可愛!我的小孩。”多日來的不開心,在看到孩子的這刹那消失!

  她誇張的親吻小寶貝的臉,要是在皇宮,那些照顧小王子的女官才不會讓她這麽親近孩子。

  “小王子,媽咪現在要帶你去流浪嘍,不過應該不會流浪太久,因爲呀,你那個笨蛋爸爸,現在一定急著在找我們。”她樂得對沈睡的小嬰兒說話,語氣帶著期待,“媽咪要你笨蛋爸爸知道自己錯在哪里,他如果懂,就會明白爲什麽媽咪要帶你逃。小寶貝,媽咪希望你日後,成爲一個待民和善仁慈的王子。”

  懷裏的小王子,一點也不買賬的狂睡,也不睜眼看媽媽一眼。

  “算了,看你睡媽咪也好想睡,我們一起睡,說不定睡醒你笨蛋爸爸就追來了,沒錯,我要養精蓄銳跟他吵架!你到時候要用力哭,聽見沒?”莫鑫鑫打了個哈欠,將小王子放在艙房窄小的床上,自己跟著上床,母子倆一同睡個好覺。

  溫暖的陽光,柔柔的灑在這對睡得香甜的母子身上,西線無戰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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