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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那個人,老闆【幸福咖啡店 1】作者:金萱 [打印本頁]

作者: shareonce    時間: 2012-6-6 12:07     標題: 那個人,老闆【幸福咖啡店 1】作者:金萱


=文案=

「我歹命啦」是說她嗎?對啦,工作了兩年的咖啡店易主了,她這個店長要喝西北風了啦,不是說這棟幸福公寓會有幸福傳說,真這樣,她住一樓咖啡店後的小套房,按坪數也應得幾%的幸福吧?
什麼?只要提高店裡業績一倍,就能繼續僱用她!

還要派個帥哥來幫她的忙?呵呵……她這是幸福的開端嗎?!

看不出這帥哥不僅下廚炒菜一把罩,吧台煮咖啡也沒問題,更是訓練一票員工,上至廚房阿伯下至工讀生妹妹,莫不言聽計從,還有功夫招呼一拖拉庫慕他名而來的美眉,提升不少業績,讓她這個店長自歎不如、崇拜不已、不想放人,可……誤會大了啦!不想放人是要他繼續被她奴役作萬能服務生,而且誰說「萬能」是這麼用!居然摸上她的床想蓋同一張被,厚!現在還毀她名聲,到處跟人家說「她是我老婆」,再當眾上演一場親熱秀,讓她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了……

楔子

傳說中有一棟公寓名叫8樓公寓,又名幸福公寓,住在公寓附近方圓十公里的人皆知其名。

曾經,它令許多未婚女性趨之若鶩,因為聽說凡是能住進這棟公寓的女生,都能嫁到一個萬中選一的好老公,然後過著人人稱羨的幸福生活。

可是自從公寓客滿,屋主劉妤登出敬告啟事,說明8樓公寓十年之內不再幸福招租之後,大家只好一邊暗歎自己與它無緣,一邊含淚揮別了。

不過即使如此,曾經對它覬覦希望的女生們仍不由自主的會繞到這兒來走一走,並在位於8樓公寓一樓的「幸福咖啡店」坐一坐,希望能夠沾染一些幸福氣息,而隨著8樓公寓名聲愈來愈響亮,幸福咖啡店的生意也愈來愈興隆。

幸福咖啡店原名其實是「緣來咖啡店」,但因為8樓公寓的幸福傳說實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而老闆才會順應民心,直接將緣來咖啡店改名為幸福咖啡店。

這家店的老闆其實是名富家千金,但負責管理咖啡店的卻是一名長像清秀、皮膚白皙、個子嬌小,有著一臉親切笑容的小女人。

小女人名叫段又菱,帶著兒子住在店後方的小套房裡,為不管事的老闆經營著幸福咖啡店,兩人可以說是合作無間。

可是好景不常,富家千金老闆下個月就要結婚遠嫁到英國了,而這間幸福咖啡店也即將被頂讓,自然連同那間位在咖啡店後方,他們母子倆所住的小套房也難逃相同的命運。

段又菱現年二十七歲,擁有一個五歲,人見人愛的兒子,一心只求能夠給兒子一個溫飽的成長環境而已,而今卻……

8樓公寓又名幸福公寓,凡是能住進這棟公寓的女生都能嫁到一個好老公,即使是住在咖啡店後方一間六坪大小的小套房裡我,我想,也不應該例外……

第一章

「又菱,我聽說這間咖啡店被頂讓出去了?」

下午三點半,悠閒的午後,於寒走進咖啡店裡,跳上吧台邊的高腳椅上一坐,劈頭就對忙著煮咖啡的段又菱問道。

「小心點,你忘了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嗎?」吧台內的段又菱忍不住的對她說。於寒是住在8樓公寓的五樓房客。

「早上才去產檢,一切正常,醫生還說這胎生出來肯定是個壯小子,心臟跳得超有力的。」於寒摸了下快八個月大的肚子,咧嘴笑道。一頓,她隨即又皺回眉頭。「這間店已經被頂讓出去的事是真的嗎?」

「嗯。」段又菱輕輕點了下頭。

「為什麼呢?這間店的生意不是很好嗎?你老闆為什麼要把店給頂出去?」

「她要結婚了。」

「那也用不著把店頂出去呀。」

「要嫁到英國。」

於寒張口結舌的看著她,頓時啞口無言。

嫁到英國?這下子大家所有疑問全都解開了。

雖然是劉妤把一樓租給了秦小姐的,但是由於秦小姐很少待在這間咖啡店裡,又不太喜歡與人交往,所以對於今天早上秦小姐突然帶了一個男人說她已經把咖啡店頂讓給那位先生時,劉妤完全被震呆了,直到和對方簽完新的租賃契約,他們人走了之後,她才「不好了、不好了」的從二樓一路叫到八樓去,把這個突如其來的大新聞告訴大家。

在討論不出結果,劉妤又一問三不知的情況下,大家才會決定派她當代表,下來弄清楚情況。

「那你以後是不是還能住在這裡、在這裡工作?」於寒焦急的看吧台內的人。

「我也不知道。」段又菱搖了搖頭。

「你也不知道?」

「秦小姐結婚後要定居在英國,她本來希望我能頂下這間店,但是我沒有這麼多錢,只好請她將店讓給別人。至於將來我是否能繼續在這裡工作及住下,那就得等到新老闆來了之後才會知道。」她說著輕歎了一口氣,「不過我想照舊的機率大概是微乎其微吧,畢竟不是每位咖啡店老闆都能像秦小姐這麼大方,還提供員工宿舍給員工住的。」

於寒的眉頭已經快要可以夾死蒼蠅了。「你怎麼會這麼傻?要錢跟我們借就好了,我們又不會不借你。這間咖啡店的生意那麼好,很快就能回本,把借的錢還光的。」

段又菱眨了眨眼,猛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沒想到。」她嘟著嘴說。

看著她,於寒突然說不出話來,總覺得像這樣一個思想單純的單親媽媽,能帶著兒子安全的活到現在也算是個奇跡。

當了將近兩年的鄰居,雖然段又菱因為一天得工作十二個小時的關係,不像8樓公寓裡其他七樓住戶那般親近,動不動就能聚在一起吃飯、聊天或團體出遊,但是由於她的兒子小澤和曲茜姊的兒子小剛、雪顏的女兒小潔年齡相近,又常常玩在一起的關係,所以在不知不覺間也和大家都熟稔了起來。

人熟了,話題自然會開。

於是慢慢地,知道了小澤是段又菱在畢業旅行時酒後亂性下的產物;知道她父母早已雙亡;知道她原本寄住在舅舅家,舅媽一直覬覦她畢業後能嫁給村裡對她有意思的「田僑仔之子」,然後大賺一筆豐厚的聘金,沒想到她大學畢業證書都還沒領到,就已經先未婚懷孕了。所以氣得差點沒吐血的當天就將她掃地出門,喝令她不准再出現在他們面前、丟他們家的臉。

之後她便開始過著「出外靠朋友」的生活。

從學校畢業之前,她窩在好友的宿舍裡住了五個多月,畢業後,仍是窩在好友的家裡,直到好友的爸爸因為經濟不景氣以至於公司經營不善而關閉時,她才不好意思繼續待在人家家裡白吃白住。

不過即使如此,由於好友與其家人的一路相挺,她還是平安順遂的度過了她人生中最艱辛的一段日子。離開好友家時,小澤都已經過三足歲了。

回想過去,段又菱總是微笑的說她的生命中有很多貴人,她的舅舅、舅媽、好友一家人和秦小姐都是。雖然說她舅舅、舅媽有點把她當成了搖錢樹在養育,但好歹也照顧了她八年,而好友一家人就更不用說了,再來便是秦小姐。

兩年前她離開好友的時候,身邊除了過去三年在好友父親公司裡工作所存的十幾萬塊之外,只有一個裝著幾件衣服的行李箱,和一個天真無邪的兒子而已。

因為帶了個孩子在身邊的關係,找工作可說是四處碰壁,直到遇見秦小姐因為同情而錄用她,甚至於還將原本規劃成辦公室兼倉庫的小房間免費讓給了她們母子居住,讓她可以一邊工作一邊照顧兒子,她才有了一個真正的落腳之地。

只是現在……

「你見過這間店的新老闆了嗎?」於寒趕緊追問。

段又菱搖了搖頭。

「早上秦小姐沒有順便帶他過來嗎?」

「他們早上有來過嗎?」她一臉訝然。

於寒點點頭。「雖然我沒看到人,但是秦小姐的確帶了對方到這來和劉妤重新簽定一張新的租賃契約,我還以為他們會順道過來看看這裡的,竟然沒有……」

「房東太太有沒有說對方是個怎樣的人?」她忍不住問道。「我是說我的新老闆。」

「以劉妤的個性,你覺得她會說出什麼有建設性的評語呢?」於寒不住搖頭歎息,「老實說,從頭到尾,她對你的新老闆只有一個評語,那就是長得很帥。」

段又菱聞言,輕笑了一聲。「至少我知道我的新老闆是個男人,而不是個女人。」她開玩笑的說。

「你該不會連新老闆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知道吧?」

「的確不知道。」

「秦小姐什麼都沒跟你說嗎?」

「她只說對方是個經營很多連鎖店的大老闆,因為要管的事有很多,所以不可能親自到這裡來經營這間店,所以她會盡量幫我推薦,讓對方能夠繼續僱用我做為這間店的店長。」

「原來秦小姐打的是這種算盤呀,可是她有沒有想過愈是知名的連鎖企業,他們在用人的選拔與培訓上便有愈多規矩、愈難破例?」於寒憂心忡忡地道。

「大概沒想過吧。」她苦笑道:「不過這畢竟是秦小姐的心意,還是要感謝她。」

「真是的,這個千金大小姐根本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嘛!」

「總之一切既然都已經成了定局,我想過不了幾天應該就會有結果了,該去該留,就交給老天來決定吧,我不強求。」段又菱一臉平靜的說。

「又菱,聽說有命令下來了?」匆匆的走進咖啡店裡,於寒也不管店內有沒有客人,這樣大聲說話會不會吵到人家,她大聲的朝吧台內的身影叫問。

中午她到曲茜姊的「一家小麵店」去串門子,一邊幫忙一邊解決今天的午餐,回來的時候,在電梯口正好遇到一臉喜孜孜、正拉著行李打算和老公一起出差,同時二度蜜月的劉妤,就是她告訴她這件事的。

「小心點,於寒姊!你別每次讓我見到你都要說同一句話。」段又菱忍不住朝她翻了個白眼。

「我很小心,你放心。」她不在意的擺手道,迅速坐上吧台邊的椅子,立刻言歸正傳。「情況怎麼樣?上面下達了什麼命令給你?他們該不會真的派人來取代你吧?」

「雖然沒有,但是……」她欲言又止的搖了搖頭。

「幹麼把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到底是怎麼樣啦?」她急死了!

「他們說公司有公司的用人標準,要公司破例僱用,就必須拿出讓人破例的價值。」段又菱長歎了一口氣,才緩緩的說。

「然後呢?」於寒迫不及待的追問。

「他們給了我三個月的時間,如果我能將這間店的業績提高一倍的話,這間店以後就繼續歸我管,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怎樣?」

「否則不管將來他們對我有什麼安排,我都不能有任何意見。」

「什麼?!」於寒倏然大聲吼道,簡直難以置信。「這家店的業績已經很好了,還要再增加一倍?他們這樣做不是在變相逼你自動請辭嗎?」她說得義憤填膺。

段又菱無奈的扯了下唇瓣。「不管如何,至少我現在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三個月?我看你也不用理這三個月了,乾脆直接離開這間爛公司,我開一間咖啡店給你經營!」她豪氣干雲的一拍胸脯。

段又菱只是微笑著搖搖頭。

「又菱,你應該知道錢對我們來說根本就──」

「不只是錢的問題。」段又菱打斷她,抬起頭來緩緩地看著店裡的一切。「我在這裡工作了兩年,也住了兩年,這裡對我來說就像是個家一樣──事實上也是。叫我離開這裡,我是真的捨不得。」

「那你打算怎麼辦?接受他們無理的要求嗎?」於寒又蹙起眉。

「我想試試看。」她堅定的說出決定。

「怎麼試?我剛說過這間咖啡店的業績已經好到不能再好了,每到用餐時段幾乎都可以說是坐無虛席的,連到了晚上打烊的時候偶爾都還會有客人想上門,在這種幾乎可以說是飽和的現況下,你要怎麼再將店裡業績提高一倍呀?」

「可以延長營業時間。」

「延長到幾點?」她一臉不贊成。「你從早上十點工作到晚上十點,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還不夠嗎?想把自己累死啊?」

「其實只是工作時間長了點而已,這份工作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累。」

「你騙誰?」於寒沒好氣的反駁。「雖然這裡有一個廚師和兩個工讀生在幫你忙,但是廚師只管廚房的事,工讀生又精得跟什麼似的,只要時間一到,也不管店裡忙不忙,屁股拍一拍就走人,比你這個店長還大牌。你呀,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哪一分鐘沒有勞心又勞力的?不累才怪!」

「我領得薪水比他們多,自然要比他們辛苦一點。」

「辛苦一點?我看是辛苦一百點都不止了!」說著忍不住瞪向閒在一旁翻雜誌的工讀生。

「於寒姊──」段又菱好脾氣的伸手拍了拍她,搖搖頭。

「你呀,就是人太好了,才會連工讀生都欺負你。」

「別這樣說,她們忙的時候絕對不會這樣,只有不忙時才會偶爾翻翻雜誌。」

「算了,不談她們了。你真的決定要這樣做,延長營業時間?」

段又菱點點頭。

「你打算營業到幾點?」

「先到十二點試試看,如果情況不錯的話,可能考慮到兩點或三點吧。」

「三點?你要不要二十四小時不打烊呀?」

「我有想過,假日也許可以這樣做。」段又菱認真的點頭。

於寒瞠目結舌的瞪著她。自己是在跟她開玩笑耶,沒想到她竟然還真有這種計劃?!

「你瘋了嗎,又菱?還是你真的想把自己給累死?」她盯著她,一本正經的問。

「於寒姊,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她只是柔聲安撫,「而且我忘了跟你說一件事,他們中午來的時候,看見店裡忙碌的狀況,就說會多增派一個正職人員過來幫我,所以以後說不定我反而有更多的休息時間呢。」

「你確定他們派人來是要來幫你,而不是扯你後腿或者是監視你的嗎?」她一點樂觀的感覺都沒有,只有更加憂心。

段又菱聞言,頓時愣了一下,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件事。

「噹啷噹啷──」

掛在門上的鈴鐺隨著客人推門而入而響了起來,段又菱從吧台內抬起頭,看見客人上門時,自然而然的微笑招呼。「歡迎光臨。」

來人是個身著白襯衫、牛仔褲、休閒布鞋的男人,長得又高又帥又挺拔,有種男模的味道,但是他若換上正式一點的褲子和鞋子,例如西裝褲和皮鞋,那就又是另外一種味道了,一種肯定在不錯的公司上班,有著極好收入與品味的都市雅痞風格。

這類的男人其實還滿常到這裡來用餐或喝咖啡的,只是身旁大多伴隨著一個大美女,很少有像他這樣單獨出現的。

「先生一位嗎?」她微笑的問。

男人朝她輕點了下頭,她正打算繞出吧台替他帶位時,他卻已自動自發的在吧台邊的座位上坐了下來,讓她呆了一下。除了熟客與熟人,還有店裡其他座位都客滿的情況外,很少人會一來就挑吧台邊的座位坐的。

大概是她臉上的表情有些驚訝吧,他對她疑惑的揚了揚眉頭。

「抱歉,因為很少人會一來就選擇吧台的位置,所以有點兒驚訝。」她笑著向他解釋。「不知道您要用餐還是喝咖啡?」

「給我一杯Cappuccino.」男人緩緩地開口,聲音低沉。

「好的,需要蛋糕或其他餐點嗎?」她從吧台下拿出Menu遞給他。

「不用。」他看也不看便搖頭。

段又菱點點頭,將Menu收回,然後先倒了一杯白開水給他,才動手為他煮咖啡。

Cappuccino是偏愛奶泡者的最佳選擇,它是用濃縮咖啡搭配熱牛奶,再以厚厚的綿密奶泡包裹著的咖啡,不似焦糖瑪奇朵般甜蜜,也不若拿鐵淡近無味,是許多癮咖啡者的最愛。

在煮咖啡的時候同時蒸牛奶,等咖啡好了先放糖在杯底,然後再倒入萃取好的濃縮咖啡、牛奶,最後再蓋上奶泡便大功告成。

段又菱將杯子放進杯盤中,加上一支湯匙,便端到檯面上推送到男人面前。

「請用。」

男人先喝了一口水,才端起咖啡送到鼻子前,深深吸了一口氣,讓咖啡香充滿鼻間,最後才混著空氣一起「呼嚕」的啜飲一口。接著他閉上眼睛,像在仔細感受咖啡在口中的感覺。

這個男人是個行家,她頓時有了這個感覺。

「很棒的咖啡。」半晌,男人終於睜開眼睛,毫不吝吾的讚美。

「謝謝。」她仍是微笑。

「你好,我叫邵覺,是公司派來協助你的人。」男人突然朝她伸出手。

段又菱呆愣了一下,才慢慢反應過來,懷疑地看著他問:「你是公司派來的?」

邵覺點點頭,收回手,從口袋裡拿了封信遞給她。

猶豫的將他手中的信接了過來,將信封裡的信抽出,只見印有公司商標浮水印的信紙上,簡單的寫明了邵覺是來幫她的人,之後便是總經理大人的簽章。

這算什麼?她蹙起眉頭,又將信中的內容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她沒漏看,也確實確認了信裡面完全沒有提到這位邵先生的職稱與職責,這要她如何對待這個空降部隊?

「邵先生……」

「你可以直接叫我邵覺沒關係。」他打斷她說。

段又菱輕點了下頭。「這封信裡並沒有說明你的職稱和職責,不知道公司是怎麼安排的?」

「若不理公司安排的話,你想要我幫你做什麼?」邵覺聳聳肩,把問題丟回給她。

「我必須先知道你會什麼,才能夠決定。」

「我什麼都會。」

「我需要更詳細一點的資訊。」

「廚房裡的工作、吧台、服務生的工作,規劃、經營、研發、宣傳,我都會。」

段又菱更是懷疑了,如果真如他所說的,他什麼都會的話,他自己就可以出去開店當老闆,又何需在這裡領固定薪水?

「你不相信?」他挑眉,然後起身離開座位,直接走進吧台裡,稍微看了一下吧台內的設備後,隨即熟練的煮了一杯焦糖瑪奇朵遞給她。

「喝喝看。」他說。

其實不用喝,段又菱就已經知道它的味道了,因為他動作熟練,製作的過程甚至比她還要細心講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了,而他果然是個行家。

「我聽說你必須在三個月內讓店裡的業績提高一倍,關於這一點,你有任何腹案嗎?」邵覺靠在吧台邊,喝著她泡給他的Cappuccino.他既然公司派來的,自然會知道這件事,所以段又菱並不覺得訝異,只是有點不敢相信他真是來幫自己,而不是於寒所說可能是來扯她後腿的人。

「我想延長營業時間,週末夜晚則嘗試二十四小時的營業方式。」她坦白的告知。

「這也是個方法,但是要想用這個方法讓業績提高一倍,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他毫不留情的批評。

「我知道。」段又菱沉默了一下,才苦澀的回答,「但是除此之外,我還能怎麼做?」

「你真的這麼喜歡這份工作,非留住它不可?」邵覺問。

她又沉寂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

「這間店雖然不曾屬於過我,但是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和秦小姐……」一頓,她解釋道:「秦小姐是──」他直接說。

「我知道她是這間店之前的老闆。」

她點點頭。「這裡的一切都是我們倆慢慢討論佈置出來的,我陪著這間店從零開始,一路走到現在,它就像是我的孩子一樣。沒有一個母親會未經努力就離開自己的孩子,即使早知道她再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現狀也一樣。」她依戀的看著店裡的一切,緩聲告訴他說。

「我知道了,我會盡全力幫助你,就讓我們倆一起挑戰這個不可能的任務吧。」他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會兒才道。

「你願意幫我?」她有些訝然。

「我到這裡來的目的不就是為了要幫你嗎?」他反問。

「可是我以為……」她欲言又止。

「以為什麼?」

「沒什麼。」她搖了搖頭。

「合作必須建立在互助互信上,我希望我們之間沒有防來防去、不能對對方坦白的秘密。」他定定地看著她,雙眼清澈明亮。

段又菱想了想,輕歎了一口氣,再點了點頭。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秘密,」她小小聲的說,「我只是以為,公司既然會出這麼一個難題來為難我,自然也不可能會真的派人來,即使真的有人來了,也不是為了要幫忙,而是要來監督我,或者是扯我後腿的。」她坦白了自己的想法。

「也許他們會這樣做並不是要為難你,至少我就沒有被賦予監督或扯你後腿的重責大任。」邵覺看著她,面帶友善的笑。

「是嗎?」段又菱輕扯了下唇瓣,若有所思的輕問:「那他們這樣做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沒有回答。

第二章

「又菱──」

於寒猛然剎住衝向吧台的腳步,懷疑地將視線投注在吧台內的男人臉上,然後緩緩走上前。

「請問你是哪位?」

邵覺輕佻了下眉頭,看著眼前的漂亮孕婦,猜想著她住在8樓公寓的哪一樓。

「請問又菱呢?」自知自己的問題很突兀,也有點失禮,於寒連忙改口,並轉頭在店裡尋找著那抹纖細的身影。

「去銀行。」

她這才點點頭,優雅的坐上吧台邊的座椅,然後再度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不像個夥計,更不可能是工讀生,除了年齡不合之外,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自信、權威與氣勢,在在都說明了應該不是個簡單的人物才對。可是他卻在吧台裡面洗杯子,而且還洗得熟練而迅速,活像已經做這個工作做了一輩子似的。

這個男人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而又菱又怎麼會放心把店交給他,自己跑去銀行呢?真是讓人想不好奇都不行。

「我是住在這裡五樓的人,敝姓于,於寒。」她開口自我介紹,「請問你是?」

「邵覺。從今天開始在這裡工作的人,請多指教。」

「你不像是做這種工作的人。」她眼神銳利的打量著對方。

「那什麼樣的人才像?」他沉著的反問道。

於寒偏頭想了一下。「不知道,但是至少我知道你不像,我說的對嗎?」

他不置可否的輕聳了下肩頭。

「你該不會就是公司派來幫又菱的人吧?」

她微瞇雙眼,突然想起這件事,而這就解釋了為什麼他第一天到這裡工作,就有本事進駐吧台區,還讓又菱可以放心出門辦事了。

邵覺沒說話。

「你們有什麼陰謀,直接說吧。」將他的沉默當成默認,她直截了當的說,「不過在這之前,我想先讓你知道,我們這棟樓裡住了一個世界富豪,一個擁有全球所有知名汽車產銷公司訂單的總裁,一個擁有全球屬一屬二健身俱樂部的猛男,一個美國加勒比海區的遊艇大亨,一個美國警界出名的警驍悍將,一個擁有世界情報網的金主高手和一個連賓拉登都懼怕的撒旦。」說完,她對他微微一笑。「好了,你可以說了。」

一個富豪,一個總裁,一個猛男,一個大亨,一個悍將,一個金主高手和一個撒旦,不多不少剛好七個,這棟8樓公寓內果然是臥虎藏龍,這也難怪附近的治安良好,地價不斷高漲狂飆了。邵覺在心裡忖度著。

「怎麼不說話呢?」她笑得燦爛。

「我是來幫忙的。」

「喔?除了幫忙之外,沒有別的目的嗎?」於寒笑得一臉和藹可親,但眼神卻充份的表明了她的不信任。

「如果我說沒有,你相信嗎?」邵覺目不轉睛的看著她。

「不要問我相信嗎,要問你自己相信嗎?」她像是繞口令般的回答他。

邵覺忍不住微笑的搖了搖頭。「不相信。」

「你瞧,連你自己都不相信了,要別人怎麼相信你沒有目的?」她露出「我就知道」的表情。「說吧,你們到底有什麼陰謀?這樣欺負一對無依無靠的孤兒寡母讓你們很有成就感嗎?」

「在我看來,又菱不僅不是無依無靠,事實上她的後盾比任何人都還強而有力。」他若有所指的。

「又菱?」於寒懷疑地瞇眼看他。

邵覺正想開口說什麼時,掛在門上的鈴鐺卻在這時響了起來,就見段又菱進門。

「於寒姊,你什麼時候來的?」她走向吧台,笑著問。

「剛到一會兒,正和你的……上司?下屬?」於寒挑起眉頭。

「同事。」

「正和你的新同事在做自我介紹。」她點頭,「你的事情辦好啦?」

「這麼說來你們已經認識對方,不需要我再替你們介紹了?」段又菱來回的看著他們說。

於寒看了邵覺一眼,決定暫時先放過他,等下回又菱不在店裡的時候,再繼續逼供,讓他原形畢露。她總覺得這傢伙好像有什麼目的似的,她非將它查出來不可。

「對。」她對好友展露笑容。

段又菱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問:「於寒姊,你待會兒有事要忙嗎?」

「怎麼了?」

「我這裡有一些增加業績的方法,需要聽聽你的意見,幫我看一下,再跟我說你的想法好嗎?」段又菱迅速的繞進吧台裡,從抽屜拿出一本筆記本攤到她面前。

於寒低頭看著本子上所列出來的方案,發現許多都是先前她和又菱壓根兒就想不到、但是卻和樓上幾個有生意頭腦的男人不謀而合的想法。這些方案……

「這些是你想的?」她狐疑的抬起頭。

「不是,是邵覺想的。」

聞言,於寒懷疑的看向吧台內的男人,愈來愈懷疑他居心叵測,竟然在短短幾個小時內就讓又菱撤下心防信任他。

「你覺得怎麼樣?」段又菱一臉興奮,「我都沒想到可以用這些方法來增加客源,並且分散客人上門的時段。」

「這些標新立異的方式的確有可能會為店裡帶來新的商業契機,不過你確定公司願意編列這些預算給你嗎?光是在下午茶時間用餐半價這一點,單論成本可能就會入不敷出,更別提還有廚師的問題,裡頭那個肯連續工作十個小時不休息嗎?」於寒指了指廚房的方向。

其實這個方法她和其他人在樓上也討論過,不過由於有太多無法解決的問題,所以不得不將這個方案剔除,現在正好可以拿來考考這個居心叵測的傢伙。

「廚師方面不是問題,邵覺說他可以下廚兼任廚師。」

「你會做菜?不是想趁機把這間店給毀了吧?」於寒懷疑的看向他,一臉不信。

「於寒姊,邵覺是真心想幫我的,你別這樣說。」段又菱聽出她話裡的質疑,尷尬的紅著臉,低聲叫道。

「是嗎?」於寒依然緊盯著那個老神在在的人。

「我有甲級廚師執照。」邵覺只說了這句話。

「真的還是假的?」

「於寒姊──」段又菱無奈的伸手搖了搖她的手臂。

「我明天會把執照帶過來,你可以拿去檢驗沒關係。」邵覺仍是平心靜氣的回答。

「OK,我等著。」

「於寒姊……」

「好啦,你別這麼緊張,總要確定一下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嘛。」於寒安撫的拍了拍段又菱的手,然後再次挑釁的看向邵覺。「OK,先假設你真的有廚師執照好了,那麼關於成本的問題又要怎麼解決?不要跟我說薄利多銷,我們現在的目的不是要多銷,而是要賺錢。」

「我有通路可以拿到較低價的材料,不只是廚房方面的生鮮食品,其他東西也都可以。」

於寒和段又菱同時愕然的看著他,都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

「你說的是真的嗎?能夠拿到價格低廉的生鮮材料,其他東西也可以?」段又菱雙眼圓睜,激動的問道。

邵覺對她笑了笑。「不然我怎麼會提出這種建議呢?」

這傢伙……於寒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決定要請老公或羅傑調查一下這個渾身充滿謎題的男人,搞清楚他的身份和來此的目的。她還是有種感覺,這傢伙絕對不是普通人。

「太好了,只要成本能夠降低,收入自然也能夠增加。」於寒不動聲色的看向好友。

「嗯。」段又菱喜不自勝的用力點頭。

「噹啷噹啷──」

門上的鈴鐺響起便表示有人推門而入,在吧台區的三人同時轉頭看向大門的方向,卻只見到一個背著書包,身高不到一百二的小男孩使勁的推門而入。

「嗨,小澤,你放學啦。」於寒微笑的對男孩揮手。

「於寒阿姨。媽,我回來了。」小男孩乖巧的先向坐在吧台邊的阿姨打招呼,然後才對吧台內的母親道。

「今天在學校有沒有發生什麼好玩的事?」段又菱微笑的問兒子。

「有。」小澤快樂的點頭咧嘴笑,然後踮腳,先把書包放到吧台,再爬到椅子上坐好,打開書包,小心翼翼的拿出用黏土做的車子獻寶給母親看,「媽,你看!這是我做的車子喔,老師說我是班上做得最好、最漂亮的人!」

「真的做得好漂亮,小澤好棒喔!」於寒笑嘻嘻地稱讚。

「老師說我有一雙巧手,巧手就是可以做出很多別人做不出來的東西,很厲害的意思喔。」小澤認真的對阿姨解釋。

「真的呀。」於寒微笑。

段又菱則是以一臉慈愛的表情,伸手替兒子撥了撥掉到他眼睛旁邊的頭髮。「肚子餓不餓?」她柔聲問。

小澤用力的搖了搖頭。「媽,老師說我很厲害喔,很厲害是不是就是說我以後能夠賺很多錢?」他興奮的問母親。

「小澤想賺很多錢嗎?」於寒眨了眨眼。

「嗯。」他人小志氣高的立刻用力點頭。

「為什麼?」她又問。

「因為我要買一間大房子給媽媽住,就像於寒阿姨家一樣大,一樣漂亮的房子。」小小的臉上寫滿了認真的神情。

段又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眼眶甚至還微微地泛紅。

兒子的乖巧懂事除了讓她感覺窩心之外,還有濃濃的自責、慚愧與不捨,天知道她有多想給兒子更好的生活環境,多想多花點時間陪他,假日的時候也能和他一起出去玩,但是為了生活、為了賺錢,她卻什麼也做不到。

「小澤真的好乖又好懂事喔!以後阿姨肚子裡的弟弟生出來之後,你要幫阿姨教他,跟你孝順媽媽一樣孝順阿姨好不好?」於寒心疼的摸了摸他的頭。

「好,交給我來辦。」小澤信誓旦旦的拍著胸脯點頭,人小鬼大的模樣逗得於寒和段又菱都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小眼珠轉動,突然看見吧台裡站了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叔叔,小澤好奇的張著大眼睛看向同樣在看他的人。

「叔叔,你是誰呀?」他偏的頭說。

「對了,邵覺,我跟你介紹一下,他是我兒子小澤,全名叫段承澤。」段又菱猛然想起的為邵覺介紹。「小澤,這位是邵叔叔喔,以後他會跟媽媽一起在這裡工作,你看到要記得叫人喔!」

「好。」小澤立刻乖巧的點頭。

「今天的作業呢?」段又菱問兒子。

他立刻從書包裡拿出習字簿翻給母親看。「在這裡。」

她低頭看了一下,然後說:「你要在這裡寫功課還是回房間寫?」

「我可不可以到樓上和小剛、小潔一起寫?」小澤的臉上寫滿期待。

「可以。可是你上去之後若光顧著玩而沒把功課寫完的話,回來之後媽媽會打人喔!」她一臉嚴肅的警告。

「我會寫完,我一定會把功課寫完。」小澤立刻用力的保證。

「走吧,媽媽送你上去。」輕揉下兒子的頭,段又菱繞出吧台。

「我也要走了,我帶他上去就好,你忙吧。」於寒趕緊起身。

「又要麻煩你們了。」段又菱點點頭,有些歉疚。

「說什麼呀!」於寒斜睨她一眼,然後牽起小男孩的手,「小澤,我們走嘍。」

「嗯。媽,拜拜。」

「拜拜。要聽阿姨們的話喔。」

「好。」

看著於寒牽著小男孩走出咖啡店大門,然後隱沒在落地窗外後,邵覺才將視線收了回來,轉頭看向已經開始為接下來的晚餐時段作準備的女人。

「介意我問你一些私人問題嗎?」他突然開口。

段又菱回過頭,不必想也知道他想問什麼。

「小澤是我大學畢業那年生下來的,因為我沒有結婚,所以他才會跟我姓段。」段又菱淡然的說。反正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她不說也會有別人告訴他。

「他的父親呢?」

「不知道。」

他頓時蹙眉。

「年輕的時候不懂事,在同學的慫恿和酒精壯膽下和剛認識的人發生了一夜情,事後才發現自己懷孕了。很像笨蛋對不對?」她自我揶揄,苦笑的說。

「你曾去找過對方嗎?」

她搖頭。

「為什麼?」

「在國外發生的一夜情,連對方的姓名,甚至於是長相都模模糊糊的記不清楚,要怎麼找人?更何況對方還是個日本人。」她攏了攏秀髮。

回想起過往那段輕狂的歲月,她只覺得自己當時一定被鬼附了身,才會做出這麼大膽又莫名其妙的事來。她只記得對方的朋友都叫他「澤」,所以小澤出生之後,她才會為他取名「承澤」,至少讓他記住他父親的名字。

「日本人?!」邵覺愕然地叫出聲。

「很驚訝嗎?我自己也很驚訝。」段又菱看了他一眼,再次露出苦笑。

「你怎麼確定他是日本人的?」他沉吟半晌才問,好像對對方是個日本人這點特別好奇。

「因為我記得他的朋友私底下都說日文,他自然也就是日本人了,不是嗎?」段又菱理所當然的回道。

聞言,邵覺只是沉默的盯著她。

「怎麼了?」她被看得莫名其妙。

「沒有,只是覺得你外表看起來挺精明的,事實上卻好像不是那麼一回事。」

「你是什麼意思?在笑我笨嗎?」她佯裝生氣。

「連自己兒子的父親都認不出來,你能說自己聰明嗎?」他很「客氣」的問。

段又菱愣了一下,覺得他說的也對。「好吧,我是個笨蛋,這樣行了吧?」她歎息的承認。

邵覺突然也跟著歎了口氣。

「你幹麼,在替我哀悼呀?」他的反應讓段又菱忍不住笑出聲來。

「不,我是在替自己哀悼。」邵覺看了她一眼,一本正經的回答。

段又菱呆愣了一下,忍不住再度輕笑。「你實在不像是一個會開玩笑的人,邵覺。」她搖頭,只當邵覺開了一個玩笑。

看著她嬌笑的臉,他又歎了一口氣。

這個笨蛋,他都已經把話說的這麼明瞭,她竟然還不知不覺,真是小笨蛋!

日本人嗎?是誰說和日本人在一起的就一定是日本人,他是個道道地地的台灣人好不好?只是到美國讀書的時候,死黨不巧全是日本人而已,而且還全是發音不準的日本人,硬是把他的名字從「覺」字念成「澤」字,才會造成她的誤解,承澤的澤大概就是這樣來的吧?

是的,沒錯,他就是當年和這個小笨蛋發生一夜情的對象,也就是小澤的親生父親。

當年他和幾個死黨跑到關島玩的時候,在酒吧裡遇見幾個從台灣來畢業旅行的小女生。因為他晚到的關係,等他到場時,死黨們早已和那幾個小女生玩開了,而且還都喝了不少的酒。

老實說他也不確定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等他發現到不對勁的時候,死黨們已各自帶走一個美眉,還留了一個一直對他傻笑的女孩,而那女孩的名字就叫做段又菱。

做不出把一個喝醉的女孩丟在國外酒吧裡的事,他只好把她帶回飯店,然後不知不覺的演變成一夜情。

女孩在他醒來時就已經離開了。他不是沒和人發生過這種事,但是她的離開卻讓他莫名其妙的有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這大概也是他始終記得段又菱這個名字的原因吧。

再次聽見這個名字是在一年前的某個餐會上,當時的情況他還記得很清楚,他正和商場前輩聊著天,前輩的夫人站在一旁,突然伸手揚聲喚道:「又菱。」

當時他就像是曾經被人催眠給過暗示般,迅速地轉過身去尋找那個名叫又菱的女孩,當時的反應甚至還引來前輩的關心,雖然他搖頭說沒什麼,心裡卻因為這兩個字再也平靜不下來。

因為有了期待才失望,又菱這兩個字──不,正確點來說應該是段又菱這三個字便成了他心裡無形的枷鎖,讓他完全擺脫不了。

經過了這麼多年,她變得怎麼樣了?還好嗎?結婚了嗎?還記得那年在關島和他的一夜嗎?還記得他嗎?

一堆層出不窮的問題纏繞著他,卻得始終得不到答案,於是他終於忍不住的憑著當年的記憶開始尋找佳人。

從學校、年齡、姓名上著手,他很快便從畢業紀念冊裡找到她的通訊錄,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打電話過去得到的反應竟是她死了!

她死了?

說真的,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遇見過如此令他震驚的事,當時他拿著早已被人掛斷的話筒足足呆了十分鐘才回過神,而回神後,除了仍覺震驚與不信之外,還有一種呼吸困難的感覺。

她死了?怎麼會?發生了什麼事,她為什麼會死了,什麼時候死的?

無法接受如此驚人的消息,他立刻驅車到她家想搞清楚情況,這才發現自己是虛驚一場,她根本就沒事,只是被她無情的舅舅、舅媽一家人趕了出去而已。

除此之外,他還知道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消息,聽說她是因為未婚懷孕才被趕出家門,還是連大學都還沒畢業就懷了孕!

他當時的心情真的可以說是筆墨難以形容。

他無法不去猜想她肚子裡的孩子會不會是他的?無依無靠的她離開家之後,會不會把孩子拿掉?如果沒有拿掉的話,這些年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又該如何生活?或者她根本就已經結婚了?

問題的雪球愈滾愈大,差點沒把他壓垮。他開始瘋狂的尋找,利用徵信社從學校找到她同學家裡,從台灣找到大陸,再從大陸找回台灣,終於讓他找到了。

他確信孩子是他的,她既沒有把孩子拿掉,也沒有結婚,而是一個人辛苦而堅強的養育著孩子,即使一天工作十二個小時,幾乎全年無休也沒聽她喊過一聲累。

從沒想過自己已經有一個這麼大的兒子,也從沒想過自己有可能必須奉子成婚,事實上,他壓根兒就沒想過結婚這檔事,也許再過五年或十年再來想也不遲,他本來是這樣打算的。

可是自從知道他們母子倆的存在之後,卻總是會不由自主的將車子開到這裡來,然後坐在車裡看著他們母子倆互動的情形,並且不由自主的想像著自己也跟他們生活在一起的感覺。

老實說他很矛盾,自己對結婚這兩個字仍帶著某種抗拒,但是沒有人規定一定要結婚之後,他才能夠靠近自己的兒子和兒子的母親,才能近距離的感受他們母子之間令人想望的互動氣氛吧?

所以他透過關係認識秦小姐,並在得知她有意頂讓這間咖啡店時,第一時間便將這間店給頂了下來,之後更是用計,讓自己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他們母子倆身邊。

他一點也不怕段又菱會認出他來,因為來這兒之前他便數度有意無意的在她身邊出現,誰知道她對他卻連一點印象都沒有。這個小笨蛋真的是個小笨蛋。

總之,在仍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不要結婚之前,他只想陪在他們母子身邊,盡己所能的照顧他們、幫助他們,至於以後的事,等他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之後再說吧。

雖然這事是可以以後再說,但對於住在這棟8樓公寓裡的那些人,他可就得小心點了,他們可不像他兒子的母親一樣是個迷糊蛋呀。

唉,真是頭痛。

第三章

「你好呀,大老闆。」

雖然早已知道8樓公寓裡臥虎藏龍,但是他萬萬都沒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曝光了。

幾天?

別開玩笑了,從昨天下午到此時此刻,二十四個小時都還沒過能算幾天?一天都沒還到好嗎,真是見鬼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他苦笑。

「我不是跟你說過這裡住了一個情報網高手嗎?沒有什麼是他查不到的。」於寒得意的微笑。

「是嗎?」

「你以為我在騙你?」

邵覺搖搖頭。「我沒想過你會騙我,只是沒想到自己的身份會這麼快就曝光而已。」

「所以,你這位近兩年來新崛起的連鎖店之王,會屈就到這間小咖啡店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她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既然邵覺是公司派來的人,從公司那頭著手調查是最簡單的方法。所以昨晚晚餐後,她跑到八樓串門子,順便請羅傑幫她查一查邵覺的底細,沒想羅傑根本用不著查,一進入對方公司電腦裡搜尋「邵覺」兩個字,便跳出一連串創辦人、執行長、老闆等相關名號,讓她當場張口結舌的說不出話來。

這個年僅三十歲就有本事把自己的連鎖店推向國際市場,在這兩年內被喻為傳奇的大老闆跑到這來做什麼?

她好奇的想了一個晚上仍想不出答案,於是一早便跑到店裡來伺機而動,見又菱有事外出後,立刻把握住機會前來拆穿他的謊言。

「你認為呢?」他反問。

「關於這點嘛,老實說我還在想。你要不要行行好,乾脆直接告訴我,免得我這個孕婦太過勞心?」她皮笑肉不笑的微挑眉。

「你知道,懷孕的時候多動腦筋,小孩子生出來會比較聰明。」

「真的嗎?」於寒瞬間睜大雙眼,信以為真。

邵覺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騙我對不對?」她不爽的瞪眼,「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抖出來嗎?」

「如果你要抖出來,不會等到又菱出去辦事之後才來找我。」他早看穿這一點。

「也許我這是在給你一個機會。」

「我的身份一旦曝光,對我其實沒有什麼影響,但是對又菱卻會增加她的壓力,你這麼照顧她,是不會這麼做的。」邵覺平心靜氣的看著她說。

「你也太過有自信了吧?」於寒哼聲。

「不是我有自信,而是我相信你是真心待他們母子倆好的。」邵覺一臉感謝。

於寒懷疑地看著他,總覺得他的表情怪怪的,好像又菱他們母子倆是他的什麼人……

等一下,他該不會是小澤的爸爸吧?可是也不對呀,又菱明明就跟她說過小澤的爸爸是個日本人,而這個傢伙可是道道地地的台灣人,連一點混血跡象都沒有,又怎麼可能會是小澤的爸爸呢?

不過說真的,仔細看一下,他和小澤長得還真的有幾分神似耶!尤其是在嘴巴和鼻子之間的地方。

「你該不會是小澤的爸爸吧?」她斜睨著他,開玩笑的試探。

邵覺渾身一僵,以難以置信的表情瞠目結舌的瞪著她。

「你連這個也調查的出來?」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淡淡的問。

現在有著一臉難以置信與瞠目結舌表情的人換成了於寒,她嘴巴微張,愕然的瞪著眼前的男人,半晌都說不出話來。她剛剛是胡說的,在跟他開玩笑耶!沒想到……

「又菱跟我說過,小澤的爸爸是個日本人。」突然,她想起了好友的說法。

「她搞錯了。」既然所有秘密都被揭穿,邵覺也決定不再隱瞞。

「搞錯了?」於寒的下巴頓時往下掉。

「嗯。」他輕點了下頭,神色略顯無奈。「當年和我在一起的都是日本人,所以她才會誤以為我也是。」

「但是她怎麼會不認識你?如果你真的是小澤的爸爸的話。」於寒的臉上寫滿了不解。

「她沒跟你說她是和人發生一夜情才有小澤的嗎?」

「是有提過,但是──」

「那天我到場的時候,她已經喝得很醉了,所以我想她根本就沒把我的長相看清楚。」

「她喝醉了?」於寒瞬間瞇起雙眼,以危險的表情緊盯著他,緩聲質問,「所以那天晚上是你趁人之危?」

「如果我說沒有,你信嗎?」他目光清澈的回視。

於寒打量的視線緊盯住他,實在搞不懂這兩人之間的過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們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一個是連兒子的老爸都認不出來,一個則是明知道親生兒子就在眼前,卻又悶不吭聲的,你到底在想什麼?打算拿他們母子倆怎麼辦,你有打算要娶又菱嗎?」太多問題在心頭打轉,她索性開門見山的直接問。

聞言,邵覺突然沉默了下來。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沒有聽見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他又沉默了一會兒,才緩聲回答。

「什麼意思?」於寒立即皺眉。

「你會為了孩子和一個完全不認識、不熟悉、不瞭解的陌生人結婚嗎?」他炯炯有神的鷹眸寫滿了掙扎。

於寒呆愣了一下,突然間恍然大悟的瞭解他這個大老闆為什麼會到這裡來當夥計了。「你想多瞭解又菱一點,再來決定自己究竟該拿她怎麼辦?」

邵覺輕喟了一口氣,然後點了點頭。如果又菱有於寒一半聰明的話,也許他就用不著這麼掙扎了。

「看你的樣子好像有煩惱的樣子,需不需要姊姊我幫你解惑?」於寒手撐著下巴,笑容可掬。既然已經知道他來此的目的,也知道他絕對不會危害好友,自然有了開玩笑的心情。

「姊姊?」邵覺發出像是被嗆到般的聲音。

「不好意思呀,我剛好比你大一歲。」她得意的露齒大笑。

「你怎麼知道……」他猛然閉上嘴巴。

她都可以在一天之內揭穿他的真實身份了,又怎麼會弄不到他的出生年月日呢?只是她竟然比他大?真是見鬼了,現在的女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竟然完全看不出年齡!

「怎樣?免費喔。」

「謝謝,不必了。」語句一頓,他挖苦的喚了聲,「姊姊。」

於寒聽了,再也忍不住愉快的笑出聲來。

段又菱推門而入時,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於寒笑得好開心,站在吧台內的邵覺則是一臉無奈的看著她,整個氣氛感覺是那樣的和諧愉快,而且莫名的讓她猛然止住前進的腳步。

但門上「噹啷」作響的鈴當仍是洩露了她的形跡,讓吧台邊的兩人同時轉頭看向她。

「又菱,你回來啦。」於寒對她咧嘴一笑。

「你們倆剛才在聊什麼呀?好像聊得很開心。」她點頭走上前,忍不住的問。

於寒和邵覺兩人先是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個眼神,才神神秘秘的回答,「這是我們倆的秘密,不能告訴你。」

「好吧,那你們繼續聊你們的好了,我到廚房去一下。」段又菱有點尷尬的朝他們乾笑,然後默默轉身走進廚房。

廚房裡,老徐正在試做昨晚邵覺教他的新料理──白酒燉牛膝。

老徐的廚藝很不錯,在「幸福」咖啡店工作了一年,料理出來的餐點都頗受好評,只是他有一個非常不好的壞習慣,那就是不許旁人隨意踏進他的廚房和批評他的料理,否則要是惹火了他,他隨時隨地都可以罷工不做,讓她這個店長總是戰戰兢兢的。

可是就在昨晚,一位挑剔的客人因為覺得他要的五分熟牛肉烤得太生了,根本不到五分熟而向工讀生抱怨,而工讀生又白目的把客人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老徐,因而再度引發了許久未見的廚房罷工場面。

當時正是用餐的高峰期間,她簡直就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還好邵覺二話不說的走進廚房裡接下掌廚的工作,幫她度過了昨晚的燃眉之急。

除此之外,事後他更是大刀闊斧的把店裡的員工全部叫到面前,殺雞儆猴的當著大家的面直接把老徐開除,明白表示出店裡不需要會擺架子、不懂得以客為尊的員工,要是誰敢再偷懶、拿喬,他絕對不會像店長一樣留情。

大家都被他嚴厲的神情和絕斷的口吻嚇壞了,尤其是親眼見過他手藝的老徐,在知道自己是可以被取代,而且可能已經被取代了之後,當場慌得不知所措,不斷的苦苦哀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在她的出面請求下,老徐最後還是留了下來,不過邵覺卻沒打算這麼容易就讓他過關,不僅給了他一個下不為例的警告,還趁機讓他知道今後店裡會有擴大營業的打算,他的工作時間不僅得拉長,還得學會更多的料理供客人選用才行。

當然,他也恩威並重的對老徐補充道,自己會教他新料理,也會幫忙,而且他的薪水更會依店裡業績的提升而增加,絕對不會虧待他。

邵覺僅來了一天,便輕而易舉的收服了她努力了一年仍掌管不到的廚房和老徐,簡直厲害到讓她五體投地的想拜他為師。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呀?

昨天一整個晚上,她的腦袋忍不住都繞著他打轉,心想他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什麼會這麼厲害,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他一樣。

邵覺,一個總覺得不應該出現在這間小咖啡店裡的人,他真的是公司派來幫她的人嗎?

「店長,你在這裡做什麼?」一抬起頭就看到她站在廚房入口處發呆,老徐皺起眉。

「嗄?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出去!」她驚慌的急忙道歉,下意識的就怕又惹他不快。

「等一下。」老徐倏然將她叫住。

她有些緊張的回頭。

「店長,我沒有在趕你的意思,你不要誤會。」老徐也緊張的舔舔唇,不希望她誤會自己又在擺架子。

段又菱輕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叫住她竟是為了這件事,他的改變還真是大呀!

「我沒有誤會。你忙你的吧,我不打擾你了。」她對他點頭道,說完隨即轉身走出廚房。

走回店前方時,於寒已經離開,吧台的位置取而代之的是兩位穿著時尚的年輕小姐,正對著面無表情的邵覺猛拋媚眼。

他還真的是好受歡迎,不是嗎?

「又菱,你站在那裡發什麼呆?過來。」邵覺突然朝她揚聲叫道。

「喔。」她趕緊走上前,「有什麼事嗎?」

「吧台交給你,我得趁現在比較空閒的時候到廚房去教老徐。」他將手中的牛奶交給她,同時對她輕眨了下眼睛,隨即走出吧台,鑽進廚房。

段又菱以一臉茫然的表情目送他離開,完全搞不懂他突然對她眨那一眼是什麼意思。他到底在跟她暗示什麼呀?

「段小姐、段小姐。」

突如其來的呼喚聲讓她回過頭,看向坐在吧台邊對她招手的客人,也就是那兩位穿著時尚,剛才對邵覺猛拋媚眼的兩位小姐。

「是。請問有什麼需要嗎?」她立刻端起職業性笑容。

「剛剛那個大帥哥是店裡新來的夥計呀?」

「他叫什麼名字?」

兩人同時搶著問,讓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先回答誰的問題比較好。

「他結婚了沒,有沒有女朋友?」

只是這回她們兩人倒是有默契,竟然異口同聲的問了相同的問題,只不過一出口,兩人立刻成了情敵,當場互瞪了起來。

段又菱見狀,聰明的閉緊嘴巴,接過工讀生小蘋遞來的點餐單默默做事,不蹚這淌渾水。

兩個女人互瞪了半天,又等了半天,仍不見她們所要等的帥哥出現之後,終於哼的一聲起身離開。

她們前腳才一走,邵覺後腳便跟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段又菱懷疑他是故意的──啊!她突然間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他剛才跟她眨眼的原因呀!

「你在笑什麼?」邵覺走進吧台裡,懷疑的盯著她詭異的笑臉。

「你結婚了沒,有沒有女朋友呀?剛剛那兩位美女在問耶!」她促狹的瞟了他一眼。

「那你怎麼回答?」邵覺看著她問,眼裡也有笑意。

段又菱聳了聳肩,「我什麼都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要不要我教你,下次如果再遇到這個問題的時候要怎麼回答?」他挑眉。

「怎麼回答?」她假裝無謂的看著他,不想承認其實自己對他結婚了沒、有沒有女朋友這種問題也挺感興趣的。到底有沒有呢?她莫名的緊張了起來。

「你只要跟對方說一句話就夠了。」他一臉莫測高深。

「什麼話?」她好奇的問。

「我就是他老婆。」

聞言,段又菱的腦袋瞬間當機!完全沒想到竟是這樣的一句話,天啊,這種話她哪說得出口呀?!

「別開玩笑了。」她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

「我可沒在跟你開玩笑。」他一本正經,表情認真。

她懷疑的看著他,實在搞不懂他到底是不是認真的。

「如果我真照你這說法說,你不怕自己的行情可能會一路慘跌到乏人問津的地步嗎?而且別忘了我還有個兒子,如果我是你老婆,那我兒子不成了你兒子?」

「這樣很好呀,小澤既聰明可愛又孝順,有這樣的兒子,我求之不得。」

「邵覺,這個方法行不通啦!你會害我成為眾矢之的,而且要我怎麼向那些熟客解釋過去那兩年來你在哪裡啊?」

「在找你呀。當年我們吵架,你一氣之下離家出走,連懷孕的事都沒告訴我,而我也賭氣沒找你,沒想到事隔多年再相遇,我才知道有兒子的存在,兩人也因為成熟與成長了許多而重修舊好。」

段又菱張口結舌的看著他,沒想到他編故事的能力竟然如此的強,這實在是……

「哈哈!」她忍不住大笑出聲,完全失控。

天啊,這實在是太好笑、太好笑了!哈哈……

邵覺嘴角微揚的看著她,眼底漾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沒必要笑得這麼誇張吧?我可是很認真的在想辦法解決問題。」他無奈的輕撫著頭。

段又菱搖搖頭,又笑了一會兒之後,才慢慢地止住笑聲。

「邵覺,我發現你真的是一個冷面笑匠耶!」她仍是藏不住滿臉笑意。

冷面笑匠?邵覺露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他從頭到尾都沒在跟她開玩笑好不好……

她覺得好笑?可是他卻只想哭啊!這個女人怎麼會遲鈍到這個地步?

他真的是快瘋了。

***鳳鳴軒獨家製作***bbs.fmx.cn***才走到後面的倉庫去拿袋奶球和砂糖出來而已,吧台邊的座位卻已全部客滿,而且清一色的還全都是女客人。段又菱在連續三天面對這種有如螞蟻遇到糖的生物本能爭食畫面之後,已經可以面不改色的面對這一切,而不會感到吃驚或驚嚇了。

安靜的走回吧台內,她拿剪刀把塑膠袋的袋口剪開,將袋裡的奶球倒入籐編籃裡,再拿起砂糖重複同樣的動作,而吧台邊此起彼落的嬌笑詢問聲卻始終沒斷過。

「帥哥,你別這麼沉默嘛,跟我們聊聊天啊!」

「你有沒有女朋友,今年幾歲?」

「你的興趣是什麼,平常休息的時候喜歡做什麼?」

「晚上有沒有空,我請你看電影好不好?」

「我喜歡你,你要不要跟我交往?」

「帥哥即使是不講話也一樣帥。噢,真是迷人啊~~」

嘔~~段又菱差點沒吐出來。現在的女人都這大膽豪放、飢渴難耐嗎?這種話也說得出來,她真的快要吐了!

「怎麼了,不舒服嗎?」一直悶不吭聲的男人終於開口,溫柔的嗓音和表情讓吧台邊的女人一個個的睜大雙眼,瞬間將目光全集中在她身上。

「沒事,沒事。」只是有點想吐而已。她用眼神對他說。

邵覺輕扯了一下嘴角,大概知道她眼中的意思,其實他的忍耐力也快要瀕臨崩潰邊緣了好嗎?

「帥哥,你怎麼這麼偏心,單單對段小姐這麼溫柔,我們可是會吃醋的喔!」

「對呀!段小姐已經是一個孩子的媽了,你應該把注意力放在我們身上才對。」

「沒錯,沒錯,別把注意力放在婦女身上,要放就要放在像我長得這麼漂亮的小姐身上,懂嗎?」說完,便拋了個媚眼給他。

婦女?段又菱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如果她記得沒錯的話,這些女人的年齡都跟她差不多,有幾個還比她大上好幾歲,有必要把她說得好像更年期就快要到了的感覺嗎?

「對不起,我想你們可能搞錯一件事了。」邵覺突然微笑的對眾女開口。

「什麼事,帥哥?」

「又菱是我的老婆──」

段又菱瞬間瞠大雙眼。

「老公對老婆溫柔,將注意力放在老婆身上這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是嗎?老婆?」他緩緩的將話說完後,便伸手圈住已被嚇成木頭的女人的腰身,還低頭親吻了她一下。

段又菱更是渾身僵直,驚愕得不知所措又不敢亂動,因為那票女人正全部瞠目結舌、目不轉睛的在瞪她,好像想用目光把她給殺死似的!

瞧,她就說過這不是好主意,會害她成為眾矢之的的嘛,她真的會被邵覺給害死!

「段小姐,帥哥說的是真的嗎?你是他老婆?」某女嫉妒的提高聲音質問。

「呃……」

「老婆,紙包不住火,我們的關係遲早都會曝光,還是把它公開吧。」邵覺低頭凝視著她,無聲請求。幫個忙,拜託。

紙包不住火,就像你說的。她也用眼神回答,神色緊張。

等包不住再說,拜託。他再度用讓人無法拒絕的溫柔懇求目光進行說服大計。

段又菱招架不住的轉移目光,只得看向等待她回答的眾人,然後緩緩點頭,「對。」

「我的天啊!」有人尖叫。

「我不相信!」有人搖頭。

「為什麼你們之前都不說?」

「為什麼我從沒聽你提過他?」

「為什麼我從沒看過你來找段小姐,這一、兩年來一次也沒有?」

「這是因為我們最近才重逢。」邵覺不疾不徐的接口。

「最近才重逢?」

「當年我們是因為吵架才分開的,又菱一氣之下離家出走,連懷孕的事都沒告訴我,而我也因為賭氣沒找她回家,我們就這樣分開了好幾年,直到最近才重修舊好,全家團圓。」他歎息的解釋,語氣中充滿了悔不當初。

段又菱迅速的低下頭來,看起來也像是在後悔當年衝動離家出走的事一樣,但事實上卻是在拚命忍住已經衝到嘴邊的笑聲。天啊,他竟然真的把那天編的故事拿出來講,天啊天啊天啊,怎麼辦,她快要笑出來了啦!

「你們真的是夫妻?」

邵覺點點頭,低頭溫柔的看著懷中嘴角微揚,明顯在強忍笑意的女人,只能在心裡長歎。

「可是我沒看到你們手上有戒指呀?」還有女人在掙扎著不想相信這件事。

「戒指嗎?」他牽起已經開始忍到發抖的女人,看著她青蔥般修長的玉手,想像自己將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模樣。「今晚我們一起去挑戒指好嗎?」他深情的對她一笑,一頓後又像是特意補充給旁人聽的道:「之前的婚戒在吵架的時候被我丟掉了,對不起。」

至此,即使還有人不想相信,也都被他凝視著段又菱時的溫柔神情給打敗了。

第四章

他們是夫妻……

新來的吧台帥哥是段小姐的老公……

他們久別重逢,重修舊好,吧台帥哥千里尋妻,愛慘了段小姐……

雪球愈滾愈大,奇怪的傳言愈來愈多,8樓公寓的幸福傳說又添一樁,來一探究竟的客人也愈來愈多,讓幸福咖啡店的業績蒸蒸日上,屢創新高,這是段又菱連作夢都想不到的事。

只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隨之而來找她嗆聲的女人也愈來愈多。

「聽說你是邵覺的老婆?真奇怪,為什麼過去我連聽都沒聽說過他曾結婚?」

「傳言是假的吧?憑你也配得上邵覺?」

「老實承認吧,你兒子根本就不是邵覺的,而是跟別的男人生的吧?」

「你不用得意,既然邵覺過去這麼多年能對你不理不睬,可見他根本就不愛你,會回到你身邊只是為了孩子,我也可以為他生孩子!」

最近她只要出外辦事,就會無緣無故在半路上被攔截下來,然後莫名其妙的遭受一陣冷嘲熱諷,真的是很無奈,不過由此可見就知道邵覺有多受女人歡迎了。

他應該有女朋友吧?可是為什麼從沒見他帶女朋友到店裡來,或者見他女朋友來店裡找他呢?她不介意自己的男朋友和別的女人牽扯不清嗎?還是她早知道這只是一場戲而已?

戲呀……

看著鏡中的自己伸手輕觸下唇,她莫名的臊紅了臉。明明只是輕輕碰了一下而已,為什麼她到現在都還忘不了他唇上的溫度,忘不了那瞬間停止呼吸,心跳加速的悸動感受呢?.演戲就演戲,他有必要當眾吻她嗎?他的女朋友知道這件事嗎?對於自己的男朋友吻別的女人,她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生氣,一點都不介意嗎?

「咿呀——」

側方傳來廁所入口推門被人推開的特有聲音,代表有人進來了。

段又菱急忙放下在嘴唇上的手,抽了張擦手的紙巾將手擦乾,便轉身準備走出女廁。

突然之間,一隻手打斜的伸出來,攔住了她的去路。

她呆了一下,不解的抬頭看向對方。

「你好,有什麼問題需要我幫忙嗎?」她微笑而且客氣的問。

「你有什麼好?」

對方冷冷地將她從頭看到腳,再抬起頭時不屑的出聲,於是她知道這又是一個為了邵覺而跑來向她嗆聲的女人。

「對不起。」她朝對方微微一笑的點頭,決定繞過她離開這裡。

身為店長,她是絕對不能也不會和客人起衝突的,以客為尊絕對是服務業的最高原則,即使對方存心找碴也一樣。

「站住!」女人厲聲一喝,身形往前,瞬間再度攔住了她的去路。

段又菱歎息,無奈的停下腳步看著對方。

「你有什麼好?」女人再次不屑的對她品頭論足,「要臉蛋沒臉蛋,要身材沒身材,長得又矮又胖,渾身上下沒一處優點的醜女人,憑你也想嫁給邵覺?簡直是作夢!」

她可以再刻薄一點沒關係。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根本就沒有夫妻關係,我已經調查過了。」女人冷笑,得意的揚眉。

段又菱訝然的微瞠雙眼。沒想到竟然會有女人為他做到這個地步。

「你想不到吧?」女人看著她,得意之色盡現。

「那又如何,現在不是夫妻不代表以後不會是。」她不自覺的回嘴。

似乎沒想到她會反擊,女人呆愣了一下,隨即又露出更嘲諷的冷笑,「段又菱,十四歲父母俱歿,成了被舅舅、舅媽領養的孤兒。在校成績中等,沒有什麼特別優點,只有人緣還不錯而已。二十二歲因行為不檢,寡廉鮮恥、未婚懷孕而被趕出家門,從此斷絕往來。」

她臉色一白,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她竟然連自己的過去事都調查,這真是太過份了!

「像你這樣一無是處,交友關係複雜,又因未婚懷孕而讓家人趕出家門斷絕關係的女人,說難聽一點根本連替邵覺提鞋子的資格都沒有,竟然還想嫁給他,和他成為夫妻?真是不要臉到了極點!我看那個小野種就是遺傳到你的不要臉吧?」

小野種?她秀眉立即攏起。

「他竟然敢開口叫邵覺爸爸,他又不是邵覺生的,憑什叫他爸爸?這一定是你教的對不對?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我看他長大了以後,大概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即使如此,受邵覺青睞的人還是我,而不是你,不是嗎?」段又菱握緊拳頭,突然低下頭。

「你說什麼?」

「不管我多麼一無是處,邵覺喜歡的人、選擇想要結婚的人還是我,而不是你!」她倏然抬起頭,一臉堅定冷峻,一點也不在乎這話說出去會有多麼的氣死人,因為她快被氣瘋了!

這個女人批評她也就算了,竟然連她的兒子都不放過,什麼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什麼叫做長大後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小孩子是無辜的這句話她沒聽說過嗎?她真的是太可惡、太可惡了!

「你……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女人氣不過,頓時舉起手來想要掌摑她耳光,段又菱眼明手快的將她的手緊緊地抓住,不讓她動手打人。

「我是看在你是店裡的客人份上才讓你三分,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她冷冷的警告。

「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賤女人!醜八怪!別以為邵覺是真的喜歡你,他只是看你可憐,覺得像你這種未婚媽媽玩起來沒有負擔也不必負責,才會暫時跟你在一起而已,別以為自己真的能夠嫁給他。不要臉!」對方繼續在嘴上逞英雄。

「你是自己得不到他才會這樣說吧?」既然對方這麼沒禮貌,她也不必再壓抑了。

「你……」對方雙目瞠睜,怒不可遏的在一瞬間倏然抬起另外一隻手,狠狠地甩上她的臉。

「啪!」巨大的巴掌聲頓時在廁所內響了起來。

段又菱的臉被打歪到一邊,除了感覺臉上傳來火燒般的疼痛外,還有難以置信的震驚。她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用另外一隻手打她,更沒想到被巴掌打到臉的感覺會是這麼的痛!

她撫著臉,緩慢地抬起頭來看向對方,只見那女人抬高下巴,以一臉挑釁的表情看著她,一點也不為自己動手打人覺得抱歉。

「跟我道歉。」段又菱冷冷的開口。

「像你這麼不要臉的賤女人本來就欠打,我為什麼要跟你道歉?」

「如果你不道歉,我就告訴邵覺。你應該不希望讓他知道你是個會動手打人的潑婦吧?」

女人的臉色倏然一變。

「道歉。」她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拚命按下怒氣。

「你以為他會相信你說的話?」

「你可以試試看。」

女人咬牙切齒,怒不可遏的瞪著她,一副恨不得想將她撕碎吃進肚子裡的表情。

「道歉。」她又再次說道。

女人握緊拳頭,咬緊牙關,在憤恨地瞪了她半晌之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朝她迸出一聲,「對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她微微抬起下巴,傲然的點頭,便直接跨步走出廁所。

只是段又菱高傲的模樣無異就像是火上加油一樣,讓已經是怒火中燒的女人瞬間失去理智,想也不想的便將腿伸了出去,狠狠又用力的絆了她一腳。

段又菱完全沒想到她會這樣做,整個人猛然失去平衡往前跌扑了過去,「砰」一聲撞開了女廁的橫格雙向推門,還嚇得剛準備要進廁所的女客人尖聲驚叫了出來。

「啊!」

尖叫聲掩蓋住段又菱摔落地板的聲音,卻也同時引來店裡所有人的注意,身為店內負責人之一的邵覺當然在第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從吧台內衝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他迅速來到事發現場,人未到聲先到的沉聲問,卻在下一秒鐘看見倒臥在地上的人時,驀然脫口驚叫,「又菱!」

他飛快的衝到她身邊,蹲下身來小心翼翼的將她從地板上扶起來。

「怎麼了,為什麼會跌倒,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受傷?」他眉頭緊蹙,一臉擔憂的將披散在她臉上的頭髮撥開,卻在看見她額頭上滲血的傷口時,整個人猛然驚住。

「流血了!」剛才尖叫的女客站在一旁驚恐的說。

段又菱有些頭昏腦脹的伸手想碰額頭那處讓她覺得疼痛的地方,卻被邵覺迅速伸手攔了下來。

「別碰。」他說。

「怎麼了?」她茫然的問。

「有傷口,會細菌感染。」目光從她額頭上的傷口向下移到那明顯變得紅腫的瞼頰,剛開始他以為那是另一個跌倒時撞到的地方,可是那紅腫處竟然有一個明顯疑似手掌印的痕跡。

目光一沉,他嚴肅冷厲的目光倏然掃向女廁,然後突然鬆開懷中的人,站起身來走進。

「邵覺。」段又菱想喚住他,阻止他,但卻沒有成功。

女生廁所的洗手台區空無一人,兩間廁所的木門緊緊地閉闔著,安靜無聲。邵覺走到第一間廁所前將門打開,裡頭沒有人,再走到第二間門前伸手開門,鎖著。

「出來。」他只說了兩個字。

門裡安靜無聲。

「出來。」他又說了一次。

廁所門內仍是安安靜靜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沒有任何預兆,他突然抬起腳來,猛然踹向緊閉的那扇木門。

「砰!」

「啊!」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頓時嚇得躲在門裡的女人驚聲尖叫。

「我再說一次,出來。」邵覺以冷酷無情的聲音,緩慢地又說了一次。

門內先傳出女人驚顫的嗚咽聲,然後才聽見門鎖推動的聲響,廁所的門終於打了開來。

只見女人面無血色,雙眼含淚,嘴唇和雙腿一樣的抖著,瑟縮成一團的看著眼前這個神情冷峻,目光冰冷,渾身都散發苦令人害怕氣息的男人。

「你動手打她是不是?」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但張狂的怒氣卻絲毫不減的從他身上竄出。

女人臉色恐慌,想搖頭,卻在他冰冷凌厲的目光逼視下,嗚咽的點了點頭。

「她會跌倒也是你害的?」

女人又點了下頭。

邵覺雙眼瞬間射出極冷的光芒,想也不想的便舉起手來——「邵覺!」段又菱倏然大聲叫道,迅速的走到他身邊。她一手拿著手帕按壓在額頭的傷口上,一手輕輕放在他手上,然後對他搖了搖頭。

邵覺抿緊唇辦,死死的看著她。

「不要。」她又對他搖頭,雙眼佈滿懇求。

他又看了她一會兒,才握緊拳頭,將手放了下來。

「滾出去。」他咬緊牙關,一字一句地對那女人說:「以後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出現在這裡,滾出去。」

「你的樣子很嚇人耶,笑一個好不好?」

段又菱坐在床上,讓坐在她套房裡唯一一張椅子上的邵覺處理額頭上的傷口。整個過程中,他臉上的表情始終嚴肅冷厲,下顎緊繃,眉頭緊蹙得連一秒鐘都沒有鬆開來過,讓她看了忍不住的開口逗他。

他的目光往下移,看了她一眼後,又表情不變的繼續為她的傷口進行最後的包紮動作。

「邵覺,別這樣嘛,你笑一個好不好?」

表情還是不變。

「其實這只是掉了塊皮的小刮傷而已,幾天就會好了的。」她安慰的對他說,不希望他自責。

邵覺仍舊悶不吭聲,臉上表情也是始終如一的繼續繃緊,包紮好她額上的傷口後,他悶不吭聲的開始收拾東西。

「邵覺!」一直得不到回應,段又菱也有些生氣了,伸手阻攔他收拾東西的動作。「你打算要頂著這張臉回店裡工作嗎?是不是想要把店裡的客人都嚇跑,讓我們這陣子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她為什麼要動手打你?」他突然開口,聲音依舊缺乏溫度。

「什麼?」段又菱呆了一下。

「她為什麼要動手打你?」他又問了一次。

段又菱看了他一眼,然後聳了聳肩,不想回答。以他的聰明才智,她想他早就知道原因了,否則的話又怎會如此的生氣。

「為什麼不回答我?」

「都發生了,也都過去了,有必要追根究底嗎?」她試圖讓氣氛輕鬆些,「況且這不是誰的錯,只能算我倒楣,在沒有第三者在的廁所裡遇見她,如果有別人在也就不會發生剛才的事了,所以……」她聳了聳肩,一副認衰的表情。

「不過話說回來,」她話鋒一轉,旋即露出一臉驚歎,「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發起火來這麼驚天動地,你知不知道你踹門的動作把大家都給嚇傻了?」

這麼一個斯文俊帥、優雅挺拔的男人竟然會踹門,真是讓人跌破眼鏡。

「你不要轉移話題,為什麼讓她動手打你,你卻不還手?」他一點也沒被她企圖唬弄過去的行為騙到。

看樣子她若不乖乖回答他的問題,他根本就不會善罷甘休。段又菱忍不住吁了一口氣。

「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和氣生財?」

他難以置信的在一瞬間睜大雙眼。「你為了賺錢,連性命都不要?」

「沒有這麼誇張吧,只是挨了一巴掌,受了點小傷而已。」

「那是因為你幸運!」他怒不可遏的大聲吼了出來,「如果你跌倒的時候,外頭的人剛好推門進去,讓你撞到門側的利邊,你以為傷口只會是一個小洞嗎?如果廁所入口的門裝有尖銳的把手,又是由外往內推,你以為你還會有命在嗎?」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我動手打客人嗎?」她無奈的看著突然發飆的公獅。

邵覺倏然抿緊嘴,胸口劇烈的起伏,生氣的瞪著她。

「你不要這麼生氣好不好,畢竟我真的只受了一點小傷而已,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她柔聲安撫他。

「不幸中的大幸?你知不知道這傷口會在你臉上留下疤痕!」

「是嗎?有這麼嚴重嗎?」她伸手輕觸額上的紗布,表情平靜得像是一點也不在意。

「你……你真的讓我很生氣!」見她一臉無謂,他更悶了。

段又菱一臉無辜的看著他,臉上表情像是在說「我做錯了什麼嗎?」

邵覺氣極的瞪了她一會兒,突然二話不說的起身就朝房門口走去,瞬間消失在門外。

段又菱莫名其妙的抓了抓頭,起身走到梳妝台的鏡子前看了額頭上包裹著紗布的自己一會兒,然後才做了個鬼臉離開房間,重回店內。

她一出現,立刻引來四周的關心。

「段小姐,你還好吧?」

「段小姐,你要不要去趟醫院比較好?」

「段小姐,你的傷口痛不痛?剛剛那一跤沒撞到頭吧?」

「店長,你要不要休息一天?店裡的事交給我們就好了。」就連工讀生也擔憂的說。

「我還好,沒事,謝謝大家的關心。」她對四周關心她的臉回以微笑,「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沒事的。」

「真的嗎,店長?」小蘋狐疑的問。

她對她點點頭。

「那……店長……」小蘋欲言又止。

「怎麼了?」她問道。

她小心翼翼地指向吧台區的方向,「可不可以想個辦法?」

段又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吧台內的男人頂著一張臭臉在那裡工作,四週一片陰森冷沉,竟讓向來座無虛席的吧台區連個影兒都沒看見,附近座位上的客人也一個個噤若寒蟬,連開口說話都不敢。

「我知道了。」她無奈的對小蘋點頭。

小蘋聞言,頓時鬆了口大氣。

段又菱走進吧台裡,站定在邵覺身邊。「你真的打算把店裡的人都嚇跑嗎,邵覺?」她低聲地朝他開口。

他沉默不語,沒理她。

「邵覺——」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哀求的低喚。

「你不待在房間裡休息,出來做什麼?」他終於有所回應,語氣卻很冷淡,一聽就知道他還在生氣。

「你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大不了我答應你,如果下次有人敢再動手打我,我一定打回去,管他是不是店裡的客人,好不好?」她跟他開玩笑,卻惹來他的瞪視。

見狀,她又吐了下舌頭,做了一個無辜的表情給他看。

「邵覺,別再生氣了好不好?大家都被你嚇到了。」她無奈的看向匹周。

「那最好。」他倏然冷笑。

「邵覺?」將視線拉回他臉上,不解的看著他。

「你對她們愈客氣,她們愈是肆無忌憚、任意妄為,該是給她們一個下馬威的時候了。」

段又菱一呆,忍不住覺得好笑。「下馬威應該不是拿到這個地方用的吧?」

邵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好笑?」

「呃,是有一點。」

他繼續瞪著她,然後突然之間,伸手將她拉進懷裡,頭一低就吻住她的唇。

段又菱瞬間呆住,雙眼圓瞠的瞪著旋在她臉上的男人。他又吻她,他竟然又吻她!

「閉上眼睛。」他貼著她的唇說。

「什、什麼?」她結巴,傻傻的問。

他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捧起她的臉,然後猛地改變這個原只是蜻蜒點水般的親吻,猛烈而狂熱的吮吻著她,差點沒讓他們身旁木製的吧台起火燒掉——不對,是讓她燒掉才對。

過了許久後,他才緩緩地抬起頭,而她卻整個人呆呆傻傻,被吻得渾身無力,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嗶——」

這時店裡突然有人用力的吹了聲口哨,驚醒了忘情相望中的兩人,尤其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段又菱。只見她雙目圓瞠,臉頰在一瞬間爆紅到連耳朵,最後連脖子都紅了起來,整個人又羞又尷尬的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天啊天啊,這到底是……他怎麼可以……噢,天啊!

即使會被笑,會成為以後大家調侃的對象,她仍無法阻止自己想逃的慾望,於是她迅速地轉身,下一秒卻被人緊緊地勾住了腰,想逃也逃不了。

「之前發生的意外事件,想必在座的人沒親眼看到也聽說了吧?」邵覺突然對著眾人揚聲說。

段又菱愕然的回頭看向他,懷疑他想做什麼?

「我在這裡慎重的警告那些不懷好意的人,如果你們膽敢再傷害她一根寒毛的話,我絕對不會放過他,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一一的掃過店裡的每一張臉,冷酷無情的警告。

「邵覺!」段又菱低叫一聲,急忙對客人揮手解釋,「他是開玩笑的,大家別當真,別當真。」

「你們可以把我的話當成是開玩笑,但是如果真的發生了什麼事,我絕對不會像今天一樣的手軟。」他缺乏溫度的聲音聽起來更有威脅感。

「別說了!」段又菱又急又氣。

「如果你們不信的話,儘管來試。」他冷笑的看著在場每一個人,氣勢十足。

段又菱倏然閉上雙眼,覺得自己快昏倒了。他是真的想毀了大家的努力是不是?她猛然扣住他的手臂,用力的將他拉出吧台。

「對不起,我們失陪一下。」她對眾人擠出微笑,然後用力的將亂放話的男人拖向店後方,那個他們才離開不久的套房裡。

她真的生氣了!

第五章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毀了我們大家的努力,會影響店裡的業績呀?」一關上房門,段又菱便忍不住對邵覺發飆。

「你腦子裡就只有業績嗎?」他也不甘示弱,立刻生氣的反問。

「不然呢?你明明就知道這三個月對我來說有多重要,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她氣憤的說,不認為自己重視店裡的業績有什麼錯。

「因為我很生氣!」他倏地大聲的狂吼,嚇了她一跳。

「受傷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在生氣什麼?」她不解的問道,一頓後又說:「我也沒有怪你呀。」

「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他陰惻惻的瞪著她。

「你要我懂什麼不能明說嗎?」她現在怒氣攻心,根本無法冷靜的思考任何事情。

「我已經喜歡上你了!」邵覺突然怒不可抑的吼出聲,這個女人到底要神經大條到什麼地步,他都快要被氣死了!

段又菱整個人都呆住,沒想到會聽見這麼一句話。

「我的女人因為我而受傷,還在我眼下受傷,叫我怎麼能不生氣?」既然都把話挑明了,他決定把心裡的怒氣全部釋放出來。

「我氣得想把剛剛放走的那個女人抓回來毒打一頓,把每一個嫉妒你,對你心懷惡意的女人抓來厲聲警告要她們離你遠一點,我氣死了!」他生氣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和她相處過後,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會喜歡上凡事認真又不做作的她,可是他沒想過這件事會發生得這麼快。

看見她躺在地上的時候,他的胸口猛然一陣抽緊,那種驚懼的感覺至今仍心有餘悸。乍見她的臉受了傷,流了血,他甚至做出只有二十歲前年少輕狂才會做出的狂暴舉動,完全失去理智。

他真的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就讓她佔據自己的心,但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他也不想抗拒。只是令他怒不可遏的除了她對他的心意不知不覺外,還有就是他為了她被人欺負受傷的事都快氣爆了,她卻還在擔心店裡的業績,這一點真的是快把他氣炸了!

段又菱愕然的看著他,整個人呆若木雞,腦袋中則不斷地迴響著他剛才所說的話——我已經喜歡上你了!

他喜歡上她了?這是真的嗎?怎麼可能?她是一個未婚媽媽,有一個五歲大的兒子呀,而且又不會打扮,長得很平凡,至少在這棟8樓公寓的女人裡,她可以算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了,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她呢?是在跟她開玩笑吧?

「你怎麼會喜歡我呢,別開玩笑了。」她吶吶的開口。

「你是真的想把我氣死是不是?」邵覺橫眉豎目的睞她一眼。

段又菱不自覺的嚥了下口水。

「我又沒說什麼,只是我在跟你談正經事,請你不要開玩笑——啊!」她話未說完就見他怒氣沖沖的朝她走來,瞬間出手攫住她,然後將她整個人往床的方向丟了過去,讓她忍不住驚叫出聲。

她跌到床上,還沒來得及對他發火,他便突然壓制在她身上,讓她完全動彈不得。

她無法遏制的睜大雙眼,不知道他想幹什麼,但卻意外的連一點害怕的感覺都沒有,反而還有一種心跳加快、呼吸加速的緊張感。

「你……」她不自覺的舔了舔唇,掙扎的輕打了他一下。「你在幹什麼,快點讓我起來。」

「不。」他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堅定的拒絕。

「你這樣……」她不自覺的又嚥了下口水,「我們要怎麼談事情?」

「過去我每次正經的跟你說什麼,你都以為我在開玩笑,這一次我不想再浪費唇舌了。」他緊盯著她說,深邃眼神中閃動的熾熱光芒讓段又菱不由自主的從心底顫抖了起來。

「什麼意思?」

「我決定用行動來證明一切。」他啞聲宣告,隨即低頭吻上她.這個吻帶著強烈的宣示意味,堅定而霸道的覆在她唇上,不容抗拒的潛入她口中,擾亂她的思緒和呼吸,也攪亂了一池春水。

段又菱雖然已是一個兒子的母親,但是對於男女之間的情事還是跟個處女差不多,儘管知道男女之間可以做什麼事,也知道怎麼做,畢竟她也曾經做過一次,但是卻一點都不記得那種感覺……這種感覺。

他的舌頭在她嘴裡貪婪飢渴的竄動著,亂了她的呼吸,也讓她的體溫不斷上升,迅速飆高,整個人像要著火了一樣。

她難忍的移動身體想掙開他,卻又不由自主的抵著他的身體移動磨擦著,發現他的體重和他身上堅硬突起的地方似乎能解救她渾身發熱的感覺,讓她變得舒服。

於是她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更壓向自己,並發出細微舒服的呻吟聲,和他低沉的嘶吼混合在一起。

邵覺無法阻止自己迅速的脫去她身上的衣服,飢渴的吻一路從她的唇、下巴、脖子、鎖骨向下,親吻到她小巧美麗的胸脯上。

他熱情的吮吻讓她仰起頭來,發出一聲又一聲令他銷魂的呻吟,他的自制力因而立即潰散,熱情的慾望如野火燎原般迅速蔓延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要她,現在就要!

挺起身來快速的脫掉自身衣物和她的,他拿她的手碰觸自己的堅硬,傾身再度將她胸前的蓓蕾含進嘴中吮吻著,接著撥開她柔嫩的雙腿,以手指測試她的柔軟與濕潤,在確定她已準備好接納自己後,便抬起頭來移開她的手,將自己置身在他最想望的地方。

「又菱。」他急促而沙啞的喚道。

她睜開氤氳的雙眼,不勝柔弱的看向他。

「記住,你是我的。」說完,他在吻住她的同時,也捧起她的臀部,長驅而入的進入她體內。

她瞬間睜大雙眼的弓身而起,叫喊聲卻全數沒入他嘴裡。

她好緊,緊得就像個處女一樣,反應也一樣。突然間,他領悟到自己極有可能是她唯一有過的男人,這份認知讓他欣喜若狂。

激動的情緒和熾熱的慾望讓他陷入從所未有的亢奮中,他一次又一次熱情的在她體內奔馳著,愈來愈狂野用力,直到她難忍的呼喊他的名字,用身體緊緊的攫住他、抵向他奔向高潮,他才將自己的種子深深地撒在她體內,擁有全部的她,也讓她擁有全部的自己。

他發誓,這一次他一定要親眼看著他們的孩子在她體內一天天長大的模樣,陪她一起迎接孩子的到來,然後再一起養育孩子們,直到孩子們長大,結婚生子,他們白髮蒼蒼。

他發誓,他不會再讓她離開。

段又菱一直在裝睡,直到邵覺從她身邊離開,起身著裝,低下頭在她頰上留下一個吻,輕聲的將房門關上離開後,她才敢將眼睛睜開來,才敢將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氣用力的釋放。

天啊,怎麼會這樣呢,她怎麼會和他發生這種事?

她躺在床上抱著頭懊悔不已,只差點沒懊惱的呻吟出聲。

她剛剛到底是被什麼附身了,怎麼會和他……

她用力的搖頭,甩開腦中那再度令她臉紅心跳的畫面。天啊,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她以後到底要拿什麼態度來面對他呀?她真是快瘋了啦!

記住,你是我的。

她突然間怔住,坐起身來用雙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看看能不能讓自己冷靜點、清醒些。

他真的對她說過這句話嗎?還是一切都只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

幻想?

她又怔了一下,接著皺緊眉頭。原來她對他有幻想呀,難怪他一吻,她就忘了自己姓啥名啥,傻愣愣的一下子被他吃干抹淨,真是個笨蛋!

可是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把他從同事變成男人在看呢?是他第一次吻了她之後,還是更早以前?

可惡,她到底在做什麼呀7現在的她根本就沒有多餘的心力和時間談戀愛,應該要把全副精神都放在店裡的業績上才對,她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這樣呢?

記住,你是我的。

他是認真的嗎?說這句話的真正含意又是什麼呢?先前他說他已經喜歡上她了,這是真的嗎?她有什麼地方值得他喜歡的呢?

好煩喔,好好的關係幹麼弄到這麼複雜,這都該怪他,可惡!

「叩叩叩!」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得她在一瞬間立刻躲回被窩裡,雙眼緊閉,連動都不敢亂動一下。

「又菱,你醒了嗎?我可以進去嗎?」門外傳來於寒的聲音。

於寒姊?她立刻睜開雙眼,大叫出聲。

「醒了!等我一下,於寒姊,等我一下。」她一邊叫一邊迅速的跳下床,以最快的動作穿上衣服,然後衝到房門前把門打開,將站在門外的人拉進房裡,再快速的將房門關上,動作一氣呵成。

「你這是幹麼?」於寒好笑的問,但一看見她額頭上包紮著紗布的傷處,立刻又皺起眉頭。「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只是一點小傷而已。」段又菱搖頭。

「任何傷到女生臉部的傷都不能叫做小傷。」於寒一臉嚴肅。

段又菱伸手輕觸了下自己的額頭,無言以對。

「我聽說流了不少的血,傷口很大嗎?會不會留下疤痕?」

「我不知道,但邵覺說——」她猛然住口,突然想起了她迫不及待的將於寒拉進房裡的目的,現在可不是討論她傷口的時候。

「於寒姊,我該怎麼辦?」她突然緊緊地抓住於寒的手求救。

「什麼怎麼辦?」於寒被問得一臉莫名其妙。

「就是……」她張口欲言,卻又猛然停了嘴,又羞又尷尬的不知該如何說明。

看她臉紅的模樣,又瞥見她脖子上有著可疑的紅點,再轉頭看到床上凌亂的被褥,於寒突然間明白她為什麼會欲言又止了。

「邵覺終於對你出手了,嗯?」她笑著揚眉。

段又菱羞得低下頭去,不知該如伺回答。

於寒迅速的將她拉坐到床上,一臉曖昧的盯著她,「感覺怎麼樣?他的床上功夫有沒有進步?」

段又菱臉紅得像是隨時都會燃燒起來一樣,根本就沒注意到於寒問她的問題除了辛辣之外,還帶著暗示。

「於寒姊……」她哀求的叫道,既羞又窘。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在不好意思什麼?」於寒忍不住調侃。

「我現在到底該怎麼辦?」不想讓她繼續這個問題,她憂愁的問。

「有什麼好怎麼辦,他不是早就對外公佈說你是他老婆了嗎?」於寒說得輕鬆簡單,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那是在演戲。」

「那就假戲真做呀,反正你們也真的做了不是嗎?」

「於寒姊!」段又菱紅著臉,嬌嗔的打了她一下。

「我沒說錯呀,你們不是做過了嗎?還是我誤會了?可是你脖子上那一點一點的明明就是吻痕,我應該不會認錯才對。」於寒繼續逗著她玩。

「於寒姊——」段又菱完全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只好讓一張臉愈漲愈紅。

於寒見狀,噗哧一聲,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來。

段又菱哀怨的看著她,好後悔剛剛幹麼要讓她進房裡來。

「唉,幹麼這麼哀怨,你應該高興才對,這麼一來你有了老公,小澤也有了爸爸,可謂是一舉兩得、喜事成雙,你不覺得嗎?」她笑著說。

老公?爸爸?邵覺從頭到尾根本就沒說過要娶她好不好?

他只是看你可憐,覺得像你這種未婚媽媽玩起來沒有負擔也不必負責,才會暫時跟你在一起而已,別以為自己真的能夠嫁給他。

廁所中那女人說的話突然在她腦中響起,她用力的搖頭將它們甩開。

「怎麼了?」於寒收起笑意,專心的研究起她。為什麼她臉上的表情會在一瞬間突然充滿了苦澀呢?

「我只是不知道以後該用什麼態度面對邵覺。」她坦然的全盤托出,「如果把一切都當作沒發生過的話——」

「我勸你最好別這樣做,你這麼做只會把他惹火而已.」於寒直接打斷她。「聽說他今天踹了廁所的門?沒想到他生起氣來會這麼驚天動地,我勸你還是別惹他生氣的好。」

「那我到底該怎麼辦?」段又菱眉頭緊蹙。

「順著他,不管他想做什麼,只要順著他就行了。」

段又菱愣了一下,萬萬沒想到她會這樣說,這可是一點都不像是於寒姊會說的話啊!順著他?她竟會要她做個逆來順受的女人,她有沒有聽錯?

「於寒姊?」

「很訝異我會這樣說?」於寒看著她,一派瞭然。

她點點頭。

「我會這樣說是有原因的。」她只是微笑。

「原因?」

「你現在先不要問我是什麼原因,只要照著我的話做就行了。」

「可是……」段又菱的臉上充滿了猶豫的神情。順著他的意思不就代表她得做邵覺的女人嗎?這樣做真的好嗎?她真的可以這樣做嗎?

「相信我,又菱。我不會害你的。」於寒真誠的凝望著她。

段又菱又遲疑了一下,才猶豫的頷首,「好吧。」

似乎預先知道她已經決定要順著他、不會反抗他似的,邵覺當天晚上就大大方方的住進她的套房裡,賴著不走。

一間六坪大小包含衛浴的小套房,用想的也知道空間有多麼侷促,平常住著她們兩母子的時候,房裡的空間就已經可以用飽和來形容了,現在再擠進一個身高超過一八0的大男人,可想而知有多麼擁擠。

可是那兩個男生竟然還能在這麼擁擠狹小的地方玩騎馬打戰玩得不亦樂乎,她真的是無話可說、無言以對,只好閃進浴室裡去梳洗了。

順著他呀……段又菱待在浴室裡,望著鏡中的自己低歎。於寒姊還真的是替她作了一個想望卻不敢做的決定。

從她領悟自己是喜歡他的之後,心情便一直處在多方交戰的狀態,悲喜交雜、猶豫不決、不知所措。

她喜歡他,自然希望能待在他身邊,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條件根本就配不上他,她就又退縮了。

可是於寒姊卻替她作了決定,讓她不必再想配不配得上的問題,也不必管別人的眼光,只要順著他談一場一切由他主動的戀愛,不管是開始或結束,只要順著他就好了。

這樣真的很好,沒有負擔。

只是她會忍不住的想,他們的關係能持續多久,能持續到什麼時候?她可以接受分手的到來,因為她早有準備,但是小澤呢?他可以接受「爸爸」的離開嗎?

剛才她看他們倆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突然驚覺到這一點,她是不是應該要請邵覺不要對小澤太好,不要太親近他,不要讓小澤誤以為他會永遠陪在他們身邊比較好呢?

可是難得看小澤這麼開心快樂的模樣,她真的忍心剝奪這一切嗎?

鏡中的自己苦笑了起來,她歎了口氣,搖搖頭,決定不為難自己也不為難兒子,至少他們母子倆都能擁有一段快樂的回憶,這就夠了,不是嗎?

再次搖了搖頭,她扭開水,脫去身上的衣服跨進浴缸,站到蓮蓬頭下,讓熱水洗去一身的疲憊。

突然浴室的門毫無預警的被打了開來,嚇了她一大跳,只見邵覺大方的走進浴室裡,關上門,二話不說的就動手脫起身上的衣服。

「你、你在幹麼?」她慌張的用毛巾遮掩著自己,紅著臉結巴道。

「脫衣服。」他對她咧嘴一笑。

她當然知道他在脫衣服,她要問的是——「你脫衣服要幹麼?」

「洗澡。」他再度對她拋出一笑。

「我還沒洗好。」她不得不出言提醒。

「我知道。」這回他的嘴咧得更大了,脫衣服的動作也變得更快,不一會兒便脫光了身上所有的衣服跨進浴缸,加入了她。

段又菱紅著臉,要離開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只好背對著他,努力的用自以為自然的語氣問:「小澤呢?」

「玩累睡著了。」

「喔。」接下來該說什麼?她拚命的想,卻感覺到他突然從身後挨近,並用令人無法錯認的慾望輕抵著她,讓她瞬間輕顫了一下,心臟開始狂跳。

老天,他根本就不是來洗澡的!

「邵……」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一整個下午,一整個晚上都在想你?」他的唇輕拂過她的頸背,輕柔低啞的魔魅嗓音令人著迷的蠱惑著她的神智。

段又菱的心臟跳得又急又快,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我滿腦子想的都是你,你的聲音,你肌膚的觸感,你的喘息,你在我身下夾緊我的感覺……」

「別——」她想阻止他說這些令她羞窘的話,但他的人手卻突然罩住她的胸部,愛撫的挑逗著,讓她倏然輕抽了一口氣,再次說不出話來。

「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歡你,從來就沒有一個女人曾經給我過這種感覺,這種不想放手、不想失去、想要完全佔有的感覺,就只有你而已。」他呢喃瘖啞的對她說著,一邊將一隻手滑進她腿間,不斷地逗弄著她,讓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又一聲的低吟。

「不……」她軟聲抵抗,兒子就在距離他們三公尺不到的地方,即使已經睡著了,她還是不能——「我愛你。」

他的話震驚了她,讓她在一瞬間睜大雙眼轉頭看他,他卻利用這機會將她整個人轉過來面對自己,然後將她壓在牆上,拉起她的一條腿勾住自己,再將自己的堅硬挺進她已經準備好要接納他的柔軟裡。

他突如其來的挺身讓她忍不住弓起身體,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嬌吟,可是卻沒忘記剛剛驚呆她的那句話。

「邵覺,你剛才說什麼?」她低喘的問。

「我說我愛你。」

他不斷地在她體內律動著,讓她有點難以思考。

「你在說笑嗎?」

他突然停了下來,低頭看她,熾熱的目光迅速閃過一抹怒意。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就見他霍然半瞇雙眼,抬起她另一條腿勾住他的腰後,陡然以又重又快的速度再度衝撞進她體內,讓她忍不住叫喊出來。

「現在你還覺得我在說笑嗎?」他憋著聲咬牙低吼,一面強而有力的在她體內動作著,使她完全無法自己的在他懷裡呻吟扭動。

來勢洶洶的高潮讓她啜泣出聲,而他則沒有停止,繼續無情的在她體內衝刺著,直到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才在哆嗦中釋放出自己的高潮。

水仍持續的從蓮蓬頭裡灑出,段又菱背靠著壁磚,全身綿軟無力,身上則壓著同樣筋疲力竭而沉重的他,這種感覺竟是意外的平靜。

「現在你還懷疑嗎?」他抬起頭,性感而沙啞的問。

她無力的搖頭,很怕如果她點頭的話,他又會像剛剛那樣對她,那她會無法承受的。

邵覺這才露出一個滿意兼滿足的微笑,直起身來離開她。

但失去的支撐,段又菱立刻往下滑落,雙腿幾乎可以說是完全失去功用。

他再度微笑,像是很得意這是自己所造成的似的。接著,他將她扶抱了起來,溫柔的替她洗澡,雖然她尷尬得想抗議,偏又無力自理,只好滿臉通紅,又羞又窘的讓他服務到底,之後邵覺便抱起她,送她回到床上去。

只是她以為到此為止,他應該會回家了,沒想到他卻跟著她躺到床上。

「你不回去嗎?」她以氣音低問。

「我不能睡這兒嗎?」他將她擁進懷裡,把臉埋進她香肩,找個舒服的姿勢準備睡覺。

「這裡很擠。」她忍不住移動了下身體。

「別動,小心吵醒小澤。」他故意恐嚇她。

段又菱立刻看向身旁熟睡的兒子,不敢再亂動一下。

邵覺滿意的揚起嘴角,又將她更加的擁近自己,才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沉入睡夢中,但段又菱卻過了好久好久以後才睡著。

從未讓人摟著睡過,畢竟,還是不習慣呀。

第六章

自從邵覺來到「幸福」之後,很少有男人會選擇坐在吧台區,原因一是不想被俊帥高挺的他比下去,原因二則是吧台區的座位都被女人佔據光了,想坐也沒位置坐。

不過自從邵覺「一怒為紅顏」之後,吧台區明顯冷清了不少,雖然還是有不少不願放棄希望的女人盤踞在那兒,但大多時候還是看得見空位。

下午五點十分,男人在鈴當聲中推門而入,然後直接朝吧台區走來,棲身坐上吧台邊的座位。

「你好。」邵覺將Menu拿給他。

「謝謝。」

男人接過Menu隨意的翻看著,一會兒看向四周,一會兒又看向吧台內工作的男人,像無聊,又像在找什麼人似的。

「請問……」忍了許久,他終於忍不住的開了口,卻聽見大門處傳來「噹啷」的聲音,轉頭一看,正是他遍尋不著的那個人。「又菱!」男人興奮的喊道。

吧台內,邵覺瞬間瞇起了危險的雙眼,卻不動聲色的繼續手邊的工作。

「林先生,你又從大陸回來啦!」看著面熟的客人,段又菱微笑的點頭,走進吧台內將皮包擱下,先將雙手洗淨,才為他著手沖咖啡。「肯尼亞咖啡對吧?」

「對。你還記得?」男人一臉欣喜,迅速的點頭。

段又菱無聲的微笑。

說真的,要她不記得還真的很難,因為這個男人追了她一年多,直到半年前公司將他調往大陸工作,兩個月才能回台灣一次,他才沒有每天到這裡報到。

不過即使如此,這半年來,他每次回台灣休假的一個星期中,依然還是每天到這裡報到,害她都差點要被他風雨無阻的誠心給打動了,只可惜……

她不由自主的瞄了身旁默不作聲的男人一眼,嘴角邊的笑禁不住又揚高了一些,還帶點幸福的甜味。

「我看見門外的營業時間從十點半改成兩點,這是什麼時候改的?」男人問。

「這個月才開始。」她客氣的回答。

「那我以後就不愁晚上十點半之後的去處了。」男人喜悅的說,「對了,我有禮物要給你。」他從公事包裡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小紙盒,討好的推送到她面前。

段又菱很是無奈的看著他。「林先生……」

「朋友送的小禮物你該不會要拒絕吧?快點打開來看看,看你喜不喜歡。」

「我不能收。」她搖頭。

「這次只是個小禮物而已,既不貴重,也沒有任何特殊意義。」男人迅速保證,因為前兩次,他一次送名牌皮包,一次送戒指,兩次都被她婉拒了,所以這次特地挑了個玉鐲送她,既猜不到價錢,也沒有影射任何意義的玉鐲。

「對不起,還是請你把它收起來好嗎?」段又菱將禮物推回給他,歉聲連連。

「真的只是個小禮物而已,我們不是朋友嗎?」男人鍥而不捨,並拿出朋友的名義來當借口。

「林先生,你也該去交個女朋友了。」段又菱看著他說,間接說明了她對他無意。

「只要你肯給我機會,我馬上就會有女朋友了。」男人目光熱切的盯著她,直接把話說明白,他只要她。

段又菱歎息,不由自主的看向身旁的邵覺,希望他能幫她說些什麼。面對她突然冒出來的追求者,他難道一點都不在意?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愛她嗎?

「需要我幫忙嗎?」發現到她求救的目光,邵覺目光一柔,伸手碰了碰她的臉。

她迫不及待的對他點頭。

男人聞言,以懷疑的目光盯著他們倆來回的看。

「不用懷疑,她已經死會了,標走她的人正是我。」邵覺將她攬到身旁,佔有慾十足的對吧台邊的男人露出一抹毫無笑意的淡笑,宣示主權。

男人瞬間瞠大雙眼,一臉不信。「又菱,他說的話是真的嗎?」他迅速的看向夢中情人。

段又菱看著他,默然的點點頭。

「你在騙我對不對?目的是要我死心。」他仍舊不願意相信這是事實。

「林……」她開口想勸,怎知才說了一個字而已,邵覺卻突然低下頭來親吻她。

這吻來得太突然了,但隨著唇上他的溫柔與溫暖,段又菱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除了他的吻之外,忘了一切。

「現在你還懷疑嗎?」一吻方休,邵覺才抬起頭說。

「我不相信,才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又菱——」

「請叫她邵太太。」他不滿的打斷。

「邵太太?」男人露出一臉震驚的表情,「你們結婚了?」

段又菱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戒指,沉默不語。即使她沒有真的和邵覺結婚,也不想跟他說實話,他真的該死心了,因為她對他真的沒有那種感覺,不像她對邵覺這樣。

愛情,原來真的沒有所謂的先來後到。

她的默認讓男人臉上血色盡失,他搖頭,踉蹌的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在「噹啷」聲的伴隨下心碎離開。

「對不起。」段又菱下意識的低聲道歉。

「你沒跟我提過有這麼一個人。」邵覺似乎準備秋後算帳的對她皺眉。

「我忘了。」她一臉無辜。

邵覺一聽,臉色倏地好看許多。很滿意這個答案,忘了就表示那傢伙對她而言,恨本從未進入過她心裡。

「小澤呢?你不是去接他嗎,怎麼沒瞧見他跟你一起回來?」他問。

「剛才在外頭碰到雪顏和小潔,他和她們一起上樓去了。」林雪顏是住在8樓公寓的四樓房客,小潔則是她女兒。

「這個不孝子,回到家來也不會先過來跟老爸打聲招呼,就迫不及待的跟女人跑了。」邵覺喃喃自語的抱怨。

「你在說什麼呀?」段又菱聞言忍不住覺得好笑,好喜歡他把兒子當成自己生的模樣。

「生兒子除了傳宗接代之外實在沒什麼用,稍微長大一點就跟女人跑了。」他搖頭,一副很有經驗的模樣。「我還是比較喜歡女兒,女兒貼心、聽話又可愛,而且最重要的是會聽爸爸的話,不會隨便跟男人跑,所以你再幫我生一個女兒好不好?」

她既好笑又覺得有些驚訝。幫他生一個女兒?他是認真的嗎?他可知道這要求代表了什麼意思,他真的有意願要和她結婚共組一個家庭嗎?還是只是開玩笑,隨便說說的?

應該是隨便說說的吧,畢竟他從未跟她提過結婚的事。

「別開玩笑了。」她拍拍他的臉。

邵覺忍不住氣結。「為什麼我每次認真的跟你說什麼,你都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是不是要我再把你拉進房間裡,直接用行動來證明所言不假?」

「別……」他所謂的行動讓段又菱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才開口想叫別開玩笑了,卻猛然驚覺的閉上嘴巴。以他說到做到的個性,她最好還是別以身試法的好。

「怎麼不把話說完呀?」他瞇起眼,已是蠢蠢欲動。

「我剛剛去接小澤的時候一直在想一件事,」她決定換個話題。「我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住,把房間裡的空間讓出來,讓店變得更大,更能妥善應用。」

「事實上我也想過件事。」他看了她一眼,一邊工作一邊說。

「你也想過?」

「店裡的生意很好,最大的問題就出在空間有限,否則要增加店裡的業績根本就不是什麼難事。」他贊同的點頭。

「既然你也有這種想法的話,那我會盡快找個房子搬出這裡。」雖然捨不得,但是為了能保住支撐他們母子生活的這份工作,她也只能這樣做了。

「找什麼房子?」他突地停下手。

她眨了眨眼。「當然是找住的房子,否則我和小澤晚上要睡公園嗎?」

「你可以繼續無視於我的存在。」慢條斯理的擦乾手,他一步一的靠近她。

「嗄?」

「嗄什麼?難道你從來沒想過要依靠我嗎?難道你真的以為我會讓老婆和兒子去睡公園嗎?你可以繼續無視於我的存在沒有關係。」他咬牙切齒的逼近。

段又菱怔怔的看著他,不敢胡思亂想,卻忍不住囁嚅的反駁,「我又不是你真的老婆……」

邵覺頓時有種快要爆血管的感覺。

「走。」他突然丟下手邊的工作,拉起她的手轉身就往外走。

「等一下,你要拉我去哪兒?」段又菱愕然的叫問,但他卻沒有回答。「我們倆不能同時離開,而且晚餐時間就快要到了,店裡會有很多客人。邵覺,你到底要拉我去哪裡,邵覺——」

「噹啷」,門開了又關,阻絕了抗議的叫聲。

玻璃門外,他們倆的身影漸行漸遠,留下店裡的客人一臉茫然的看著他們逐漸遠去的身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她結婚了。

這件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是場夢嗎?如果那真是一場夢的話,那眼前這場慶祝她和邵覺結婚的派對不就是夢的延續嗎?

看著8樓公寓裡除了二樓那對房東夫妻出國去沒現身外,其他人全都到齊了。

三樓的袁氏夫妻和他們的兩個孩子,四樓的衛氏夫妻和他們的兩個孩子,五樓的奎先生和於寒姊,六樓的關先生和與於寒姊同樣身懷六甲的關太太,七樓的曲茜姊夫妻和他們的三個孩子,以及八樓羅氏夫妻和他們剛學會走路的小女兒。

這些人都是熟面孔,也都是她的朋友,但是看他們一次全體集合出現在她面前,這還是第一次,感覺還真的是氣勢磅礡,讓人好生震撼呀。

不過除了震撼之外,她還有滿腦子的懷疑與不解。

他們是從哪裡知道她和邵覺已經結婚的事的?這件事發生至今才三個小時而已,身為女主角的她甚至還沒搞清楚這到底是不是一場夢,他們竟就消息靈通的跑來幫她慶祝結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茫然的看向走到店門邊去鎖門的邵覺。

他早在一個小時前就貼了張紙條在店門上,寫明著「老闆有事,今晚將提早到八點半打烊「的字樣,雖然她不知道他提早打烊是為了什麼,也曾經阻止過他,但他卻完全不理會她的抗議,看樣子這場結婚派對大概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跟他有關了。

鎖上門,轉身過來便看見她傻傻的看著自己,邵覺立刻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筆直的朝她走來。

「我才離開一下而已,你就覺得寂寞嗎?」他來到她身邊,湊到她耳旁低聲細雨。

段又菱白了他一眼,臉上卻不由自主的浮現一抹淡淡的嬌紅。

「是你告訴大家這件事的?」她問道。

「不,我只告訴於寒一個人而已。」

「這不是一樣的道理嗎?」她忍不住抱頭呻吟。「你知不知這樣做,你會連後悔的餘地都沒有?」8樓公寓又名幸福公寓,住在這裡的人是絕對不會允許有人破壞這裡的幸福氛圍的。

「我為什麼要後悔?你到現在還認為我是在跟你開玩笑?」他的眼再度危險的瞇起。這個女人的腦袋怎麼會這麼硬呀,好像怎麼說都說不通。

「證書都簽了,證人也有了,如果這還是個玩笑的話,那玩笑就真的是開大了。」段又菱苦笑著搖頭。

「沒錯,證書證人都有了,現在就只欠缺公開宴客而已。」看著眼前忙碌的眾人,他滿意的勾起唇。

「所以這一切真的都是你計劃的?」

「談不上計劃,只能說是推波助瀾而已。是於寒建議要為我們辦慶祝會的,我只說了擇日不如撞日,再順便提供一下場地而已。」

「這樣還叫談不上計劃嗎?」時間地點都由他決定,苦力則留給別人來做,這男人還真懂得如何出一張嘴。

「當然,因為我完全不知道接下來他們打算要怎麼幫我們慶祝。」看著堆滿了一整張桌面的洋酒,他心裡隱約有種不妙的感覺。這些人該不會壞心的想將他灌醉,破壞他的新婚之夜吧?

「好啦,新郎新娘請進場。」

粉紅色的心型氣球充滿四周,還有綵帶、糖果、餅乾和一個手工大蛋糕,上頭用粉紅色糖粉寫著「結婚快樂「四個字。眼前的一切,雖然只是眾人花不到半個小時所佈置出來的,但卻充滿了溫馨與滿滿的祝福。

小孩子們在一旁玩得不亦樂乎,大人們則成雙成對的對他們微笑,店裡的音樂不知何時變成了結婚進行曲,於寒還不知道從哪裡變出一條新娘用的白紗巾,輕輕地覆蓋在段又菱頭頂上。

段又菱的心有點兒緊,鼻頭有點兒酸,喉嚨間還有點兒梗住的感覺。

白紗。

於寒姊她怎會知道自己所有的不真實感,缺少的正是這每個女人都會夢想的白紗?

男人可以對任何人事物聰明,唯獨對女人憧憬白紗這點,怎麼想破頭就是想不透。

「男人有時候很笨。」於寒微笑的對她眨了眨眼,似乎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我笨,於寒姊姊!」邵覺齜牙咧嘴的對她扮了個鬼臉。

「知道就好,邵覺弟弟。」於寒裝模作樣的拍拍他的肩膀。「好了,牽好你的新娘子吧,大家都在等你們過去呢!」

「你們打算怎麼整我?」邵覺已經很認命了。

「待會兒你就知道。」

於寒笑得一臉甜蜜,讓邵覺突然有種心驚膽顫的感覺。

「這麼膽小可配不上又菱喔。」於寒又趁機取笑。

他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才牽起老婆的手,溫柔的對她說:「走吧。」

待三人入座後,邵覺便被大家拱著替老婆掀起頭蓋,然後當眾表演一場長達五分鐘的熱吻。這樣的要求若是平常時候,他會非常的享受,可惜以現在這種不知道待會兒會發生什麼事的情況下,他實在沒什麼開心的感覺。

接受大家的祝福,切蛋糕,發表結婚感言與愛妻宣言。

當然,喝酒是免不了的,一對夫妻一杯酒。

讓邵覺覺得慶幸的是自己的酒量還不錯,以及二樓的房東夫妻缺席這件事,只是才剛慶幸完而已,於寒便笑咪咪的又替他斟了一杯。

「老公,你幫不在的劉妤和姜克敬他們一杯。」她說。

邵覺不著痕跡的瞪了她一眼。這個女人真的是一點便宜都不讓他佔!

「邵覺,我代劉妤和姜克祝你們幸福。」奎狩之唯妻命是從,立刻舉起手邊的杯子向他敬酒。

邵覺無聲的歎息,只好再次舉起眼前被斟滿的酒杯回敬。

七杯了,他們當真想把他灌醉?其實醉了也不是壞事,至少可以逃過接下來一連串未知的命運。他們到底還想怎麼整他呢?

「你們今後要住哪兒,不會離這兒很遠吧?」林雪顏輕問被晾在一旁的新娘。

她的女兒小潔不知從何時開始已從小剛的小跟班變成小澤的小女朋友了,那天還跟她說她長大了以後要嫁給小澤,害她這個做媽的頓時哭笑不得。如果小潔知道小澤就要搬走,一定會哭得很傷心,她實在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發生。

段又菱眨了眨眼,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今後自己會住在哪裡。

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對邵覺的私事還真的是一無所知,不知道他住哪兒,不知道他家裡有什麼人,不知道他有哪些朋友,平常休假的時候喜歡做什麼樣的休閒活動,還有他為什麼會看上她,又喜歡上她哪一點,她還真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了?」感覺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充滿了迷惑與不解,邵覺關心的問。

「雪顏問我今後要住哪兒,我答不出來。」她的表情充滿了茫惑與無助。

「那是因為你還沒到過我們的新家,所以才會答不出來。」他先柔聲的安慰她,然後才抬起頭替她回答。「我在隔壁巷子買了一間房子,已經進入裝潢的最後驗收階段,再過幾天後就可以搬進去了,在此之前我們還是會住在這兒。」

「隔壁巷子?」於寒愕然的瞠大雙眼,「那間半個月多前開始有大批工人進出裝潢的房子是你的?」

「你連隔壁巷子發生了什麼事都知道?」他忍不住皺眉。

「你什麼時候買下那間房子的?」於寒很是好奇。如果她記的沒錯的話,那間房子動工的時間跟他出現的時間相差無幾。

「一個月前。」邵覺老實說。

真是裝孝維,那他之前還跟她說什麼不知道,害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要怎麼幫小澤擁有一個完整的家,真是可惡!於寒生氣的瞪著他.「你在隔壁巷子買了一間房子?」段又菱張成O字型的小嘴終於有辦法出聲道,她難以置信的看著他,這附近的房子隨便一間都要上千萬呀。

「嗯。」他看著她,輕點了下頭。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拿她和意外出生的兒子怎麼辦,但是從他知道他們母子倆這兩年來都住在咖啡店後方一間六坪大小的小套房裡之後,他就決定要替他們準備一間房子了,只是當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從沒想過這間房子竟然會成了他們的新房,早知道這樣,他就連隔壁那間一起買下來,把兩間打通成一間了。

「你怎麼會有錢,這裡的房子很——」

「很貴,我知道。」他替她說,「但是你喜歡這裡,也離不開這裡不是嗎?既然要繼續在這間店裡工作,當然是住得愈近愈好不是嗎?」

「你不要說得這麼簡單,上千萬的金額,你到底和銀行借了多少錢呀?」段又菱眉頭緊蹙,以一臉憂愁的表情凝視著新婚丈夫。

「又菱,你根本就用不著擔心錢的問題,這傢伙有錢的要命。」於寒受不了的開口。

段又菱疑惑的看向她。

「大老闆,你到現在還不打算坦誠自己的身份嗎?」於寒滿臉不苟同的看向邵覺。

「以過來人的身份給你一個忠告,小心秘密曝光後,老婆一氣之下會離家出走,我就是最好的借鏡。」奎狩之突然說。

於寒愣了一下,忍不住嗔瞪了老公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幹麼把這麼久之前的事拿出來說呀!

離家出走?「老婆,從今以後你最好離這個女人遠一點,免得被她帶壞。」邵覺突然圈住老婆,以一本正經的表情慎重對她交代。

「又菱,你最好離這個男人遠一點,他一點也不誠實,滿口謊言!」於寒挑高眉頭,不甘示弱的立刻回嘴。

「你……」

「怎樣7」於寒倏然抬高下巴。

「好,我今天就把所有的秘密都說出來,看你還有什麼話好說!」邵覺以豁出去的氣勢說道:「老婆我跟你說,其實我就是這間連鎖店的老闆,也是小澤的父親,六年前我們在關島發生了一夜情,才會有小澤。」

段又菱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壞了,一臉震驚,但邵覺仍是繼續說著。

「我不是日本人,名字叫覺,不叫澤,那群混蛋發音不標準才會讓你誤認為我叫澤。還有,我很喜歡你,雖然是一夜情,但是我始終記得你的長相,不像你,連我長得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這點讓我很生氣。還有,下午來那個傢伙也讓我很生氣,他喜歡你,他怎麼可以喜歡你呢?你是我的,知道嗎?不准任何人跟我搶,想都別想!

「我跟你說,自從一年前突然聽見你的名字,我就開始找你,可是你好難找,你家裡的人說你死掉了,害我打擊好大,後來知道是誤會一場的時候,害我整個人差點沒虛脫。聽說你是因為懷孕才被趕出門的,我嚇呆了,然後開始不斷想你肚子裡的孩子會是我的嗎?我覺得好抱歉,可是看到那個」田僑仔之子「後,我又覺得自己做得太好了。

「那只肥豬好胖,才三十歲就已經開始禿頭了。而且聽說他會打老婆,還在外面花心,家裡的錢才幾年而已就花得精光,還欠了一屁股的賭債,我好高興你當年沒有嫁給他,真的好高興,好高興你知不知道?

「我叫覺,不叫澤,這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不是日本人,那群混蛋發音不標準,連個覺字也能念成澤,你說好不好笑?

「老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不是在開玩笑,你不要每次都說我在開玩笑,我沒有在開玩笑,生女兒的事也一樣,你再幫我生一個女兒好不好?我喜歡你,幫我生女兒,我沒有,你要相信我,老婆,老婆……」

「他喝醉了。」於寒好笑的看著語無倫次的男人。

「也該醉了,他喝了整整七杯的威士忌,再不醉就太神了。」衛沃譽深表同情的發言。

「不過他喝醉的樣子還真好玩,竟然能一臉清醒的講這麼多話,不知道他明天酒醒了之後,還記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麼。」井於曉也加入討論陣容。

「沒想到這傢伙喝醉會是這個樣子。又菱,以後他若做了什麼讓你起疑的事,只要把他灌醉,包準你什麼都問得出來。」於寒奸笑著建議。

「於寒姊,他剛剛說的話都是真的嗎?他……」段又菱訝異得說不出話來,她實在是太震驚、太震驚了。

「他是這間連鎖店的老闆的事是真的,至於他是不是小澤的父親這一點,你問我,我也沒有答案。不過從他說得出你們初相遇的地方,以及小澤名字的由來,我想你自己應該心裡有數,知道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才對。」她看著她說。

「他是為了小澤才娶我的嗎?」段又菱不由自主的啞聲問。

「酒後吐真言。他剛剛說了幾次他喜歡你了?」於寒看向已經趴到桌上呼呼大睡的男人,不答反問。

「別想這麼多了,這傢伙將來如果敢對不起你的話,我會負責要他好看。」奎狩之率先起身。「我替你把他扛進房裡去。」

「謝謝。」段又菱連忙點頭。

「不用謝我,你應該要怪我們才是,壞了你們的新婚之夜。」奎狩之咧嘴,語帶暗示。

「這傢伙早就嘗盡甜頭了,不必理他。」於寒毫不留情的說。

「不管如何,今晚還是你們的新婚之夜,小澤就由我們來照顧吧。」林雪顏笑嘻嘻的看著自家女兒和小男孩,「還有,祝你結婚快樂,又菱,要幸福喔!」

「要幸福喔。」其他人突然也異口同聲道。

段又菱眼眶泛紅,用力的點了下頭。「謝謝,謝謝大家。」

帶著大家的祝福,她一定會幸福的。

第七章

頭好痛,像是有人拿了十把鎯頭在他腦袋裡猛敲狂敲一樣,天啊,他快死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的頭怎麼會這麼難受?邵覺用力的回想,終於想起了昨晚的那場慶祝派對。

天啊,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醉的,為什麼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呢?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噢,天啊,他的頭好痛!

「你醒了?」房門被推了開來,段又菱端了杯東西走進。

「拜託,小聲點。」他痛苦的呻吟。

她同情的看著他,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來,把這喝了。」她柔聲道,將手中的杯子遞到他唇邊。

「這是什麼?」邵覺的臉都皺成包子樣了。

「於寒姊拿給我的解酒液。」

「解酒液?我看是毒藥吧,那個女人上輩子一定和我有仇才會這樣整我。噢,我快死了。」他痛苦的揉著額際。

「於寒姊說你把這喝了會比較舒服。」

「不要。」他呻吟的搖頭,接著卻抱著頭發出更大的呻吟聲,他的頭痛死了啦!

「真的不要喝嗎?於寒姊說這解酒液很有效。」段又菱擔心的拂開他的發。

「不要,現在開始我要謝絕那女人的一切!給我一杯水。」他可憐兮兮的哀求。

「好吧,等我一下。」看他一臉堅持的模樣,她只好點點頭,起身走出房間再端了杯水進來給他喝。

喝了杯水後,邵覺的感覺似乎舒服了許多。

「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啞聲間。

「你不記得了?」段又菱一臉古怪兼懷疑的盯著他。

邵覺搖頭,接著又立刻發出一串痛苦的低咒。

「我看你還是把這杯解酒液喝下去比較好。」端起剛剛放在床頭上的杯子,她眉頭緊蹙的勸說。

「我不想讓你剛結婚就守寡。」他悶悶的聲音顯得很懊悔。

段又菱好氣又好笑的狠瞪他一眼。「於寒姊不會害人的,快點把這杯解酒液喝掉。」她聲音輕柔,語意卻很堅定。

邵覺哀怨的看了她一眼,又猶豫的瞪著那杯不知加了什麼鬼東西的解酒液半晌後,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把她手中的杯子接了過去,然後仰起頭來,一股作氣的把那杯東西喝下肚。

「感覺怎麼樣?」她迫不及待的問。

「想吐。」

她一呆。「怎麼會這樣呢?你等一下,我拿垃圾桶給你。」慌張的跳起身,卻被他伸手拉住。

「這東西暍起來讓人想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的感覺確實好多.、了。」他心不甘情不願的對她說。

段又菱先是愕然的看著他,接著則是鬆了一口氣。

「你什麼時候和於寒姊變得這樣水火不容,之前我還以為你喜歡她呢。」她坐回床邊不解的問道,她其實有點介意那天下午他們聊得很開心的事。

「我喜歡她?」他頓時發出一種像是讓人掐住脖子的聲音,「我是瘋了、傻了,還是呆了,會去喜歡她那種女人?!」他難掩激動的提高音量。

「可是我看你們倆在一起聊天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我是在強顏歡笑,她是在奸笑!」

段又菱一怔,之後莞爾一笑。這種話他也說得出來,真是服了他了!

「告訴我昨晚發生了什麼事。」邵覺不舒服揉了揉腦袋。

「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她收起笑容,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只記得和奎狩之喝了那杯他代劉妤和姜克敬我的酒之後,好像……我們是不是有講到房子的事?」他皺眉問。

她點點頭。

「所以你已經知道我在隔壁巷子買了間房子的事了?」他的眉頭又皺得更緊了些。

她再次點點頭。

「可惡!我本來還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又是於寒那個女人壞了我的好事,那女人上輩子肯定和我有仇!」他忍不住低聲咒道。

段又菱以一臉懷疑的表情看著他。「可是那間房子不是在一個月前就已經買了嗎?那時候的你就已經知道會和我結婚?」

邵覺一臉震愕,雙眼圓睜的瞪著她。

「我連這事都跟你說了?」他呆呆的問。

看著他難得的呆傻樣,她不禁失笑。

「除此之外,我還說了什麼?」他突然變得有點緊張。

「老闆。」

「什、什麼老闆?」

「你不是這間連鎖咖啡店的幕後大老闆嗎?聽說你經營的不只有咖啡店而已,還有糕餅店、冰品店和西餐廳,這也難怪你買得起這附近一坪要價五十萬的房子了。」她以一臉平靜的如實告知。

邵覺瞠目結舌的看著她,露出被嚇呆了的表情。

「你……」他不由自主的嚥了下口水,然後悄悄的打量她,「你都知道了?」

她聳肩,點頭。

「你生氣了嗎?」他試探的問。

「你覺得我該生氣嗎?」她不答反問,接著驀然歎了口氣。「為什麼要隱藏身份接近我?你……當年我在關島上遇見的那個人真的是你嗎?」

邵覺呆呆的看著她,作夢都沒想到他所有的秘密竟在幾杯黃湯下肚之後,一個不漏的全部都曝光了。

「是於寒告訴你的嗎?」他又呆了半晌,才苦笑著問。

她搖搖頭。

「是我自己說的?」他瞬間又笑得更苦了些。「以後千萬別再讓我喝酒。」

「那是事實嗎?」她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執意問出個答案。

「你指的是哪一個?我是幕後的老闆嗎?還是那個在關島上和你發生一夜情的那個人真的是我?」他平靜的回答道:「兩者都是事實。」

「所以,你其實是有計劃的接近我和小澤,之所以會和我結婚也是為了小澤?」

邵覺一呆,滿臉錯愕的瞪著眼前已是自己老婆的女子,不敢相信她竟然到現在還在懷疑自己對她的真心!

存心想讓她也嘗嘗快被人氣死的滋味,於是他大聲的回答,「沒錯!」

昨晚於寒說:「酒後吐真言,他剛剛說了幾次他喜歡你了?」

剛剛她送解酒液來時又說:「別擔心,8樓公寓又名幸福公寓,住在這裡的人一定都會得到幸福的。」

於是段又菱愈來愈相信自己已經搭上了幸福列車,相信他是她的幸福,相信他說喜歡她的事是事實,相信他絕對不是為了兒子才和她結婚,結果——沒錯。他剛剛是這樣回答她的,她沒聽錯對不對?

她真是個笨蛋,明明知道自己配不上他,知道像他這麼受歡迎的男人不可能會將真心放在她身上,她明明知道的,結果別人隨便說了幾句安慰她的話,她就信以為真,以為自己真有一對翅膀,能夠飛到天上去。

傻瓜,段又菱,你真是個大傻瓜。

「幹麼不說話?」他直視著她,眼底的火花危險的閃動著。

她看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

「我想也是,」最後,她勉強扯出一個微笑,露出一個她早就知道的平靜表情。「有這麼多漂亮的女生喜歡你,你又怎麼可能會看上我這麼一個平凡無奇的人呢?沒關係,我本來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沒關係。」

「你再說一次。」邵覺額冒青筋,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臂,咬牙切齒的朝她怒吼,「你再說一次沒關係試試看!」

她看著他,表情泫然欲泣,一張臉白得不見血色,我見猶憐,不過即使如此,依然沒辦法讓他息怒。

「我用說的你不相信,用做的你也不相信,難道非要我把心挖出來,血淋淋的攤在你面前,你才肯相信我對你是真心的?段又菱,你是存心想要氣死我是不是?」他怒聲咆哮,一張臉早已氣得抽搐變形。

她愣愣的看著他,一下子完全沒法反應過來他說這些話的意思。不相信他對她的真心?但是他剛才不是才承認他是為了兒子才和她結婚的嗎,為什麼現在又指控她不相信他?他到底想怎樣,這樣戲弄她,他覺得很好玩嗎?

一陣委屈的淚意突然衝破她偽裝出來的平靜面容,滴滴答答的淚水從她眼裡掉落下來。她驚慌的轉頭起身想走,卻在下一秒鐘被他拉進懷裡,溫柔的擁抱著。

邵覺歎息一聲,溫柔的吻著她的太陽穴一下又一下之後,才托起她的臉,無奈的凝望著她,「我的頭都快痛死了,你還這樣氣我,難道真的想剛結婚就守寡嗎?」

她吸著鼻子,淚眼婆娑,只覺得心好痛。

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邵覺已不忍再苛責她,只是一邊溫柔的替她抹去臉上的淚,一邊認真的凝視著她。

「聽清楚了。」他緩慢地說,「從一開始我就已經知道小澤是我兒子,如果我要他的話,我有一百種方法可以得到他,用不著用和你結婚這種方式,懂嗎?」

她小聲抽噎著,沒有回應。

「我這樣說,你可能會覺得生氣或傷心,」他繼續對她說,「但我必須承認,雖然知道小澤是我兒子,但是我壓根兒就沒想過要和你結婚的事。隔壁巷子那間房子其實是我買來讓你和小澤住的,當時我只想要盡點生父的責任而已,從沒想到自己會愛上你。」他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段又菱頓時說不出話,也忘了繼續哭,她不知道這次為什麼心裡竟然沒有任何懷疑的聲音,是因為他凝望著她的雙眼中充滿的無奈與深情嗎?

「你說的沒錯,此起那些倒追我的漂亮女生,你是平凡了點,但是你有別人想學都模仿不到的優點。你溫柔、脾氣好、有耐心又有毅力,做什麼事總是盡心盡力、不屈不撓,好像相信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是努力所做不到的。

「我喜歡你的傻氣和執著,比起那些用彩妝精心打扮過的美女,我更喜歡自然不做作,做什麼事都全力以赴的你,雖然你的遲鈍總是氣得我七竅生煙,可是我還是無法阻止自己為你動心。

「說到這兒,你到底願不願意相信我是真心喜歡你才和你結婚,絕不是你想的只是為了兒子?」他目不轉睛的急切問道。

段又菱看了他一會兒,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感謝老天。」邵覺誇張的鬆了口大氣,整個人頓時癱垮在她身上。

「對不起。」她向他道歉,輕輕將雙手環上他的腰。

「我快死了。」他無病呻吟。

「怎麼了,頭還是很痛嗎?要不要我拿顆止痛藥給你吃?」她立刻關心的稍微推開他,想看看他的情況。

「不要,我只要你上床來陪我再睡一下就好。」他撒嬌的又抱她攬回懷中。

「可是就快到開店的時間了……」

「老闆說今天休息一天。」

她一呆,忍不住脫口,「別開玩笑了。」

「你又來了,為什麼我每次認真的跟你說什麼,你都以為我在開玩笑,相反的,我在開玩笑的時候你卻當真?」他抬起頭,不滿的皺眉。

段又菱突然愣住。真的是這樣嗎?

可是他這樣突然說要休息不是在開玩笑是什麼?雖然他是老闆,但這又不是間一人商店,哪可以說休息就休息呀?

「你應該有老徐他們的行動電話吧?」他悶著頭問。

她點點頭,不知道他想幹麼。

「打電話跟他們說今天休假一天。」

「你是認真的嗎?」她愣愣地抬頭看了他半晌,認真的問。

「我們倆昨天剛結婚,今天休假一天應該不為過吧?乖,去打電話通知老徐他們今天休假一天。」他忙碌的親吻著她。

「可是……要用什麼理由?」她很猶豫。

「有假可休又有薪水可領還需要什麼理由?如果一定要的話,就說老闆家中有喜,普天同慶,所以休假一天。」

段又菱聞言一呆,接著忍不住笑出聲。「哪有這樣的!」

「我就是這樣。老闆說的話,你敢不聽?」他端出老闆架式,「快去打電話,打完電話就快點回來床上陪我!」

段又菱頓時覺得好氣又好笑,能把這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的,普天之下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人了。

不過看他臉色蒼白又不時蹙眉,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柔軟了下來。其實他說的也沒錯,他們倆昨天才剛剛結婚而已,今天休假一天應該不為過才對。

「我去打電話,順便買早餐,你想吃什麼?」她點頭。

他立即滿意的露齒一笑。「都行。」

早上九點半,陽光燦爛。

段又菱打完電話通知老徐和早晚兩班的工讀生,告知他們今天放假一天後,便走出咖啡店,打算到附近的早餐店替邵覺買早餐。

用鑰匙將咖啡店的玻璃門上鎖,她轉身,卻猛然被不知道在何時站在她身後的人嚇了一大跳,她迅速地抬起頭,看見是熟悉的面孔後才鬆了一口氣。

「林先生,你嚇了我一大跳。」她輕拍胸口。

「你怎麼一大早就來了,忘了咖啡店十點半才開始營業嗎?不過還好現在遇到你,可以讓你待會兒少跑一趟,今天我們咖啡店臨時休業一天喔,所以你待會兒可別再跑來了。」她微笑的對他說,怎知他卻沉默不語。

「林先生?」她不解的看著他,發現他的樣子好憔悴,雙眼佈滿了血絲,好像一整晚都沒闔眼的模樣,突然之間,她想起了昨天下午的場面,歉意立刻爬上她整張臉。

「昨天……」

「我們可以談一談嗎?」他突然開口。

段又菱輕蹙了下眉頭,猶豫的看了店內一眼。

「不能給我一點時間嗎?你剛才不是說今天休業一天,我只要一點時間就好了。」他求道。

段又菱猶豫的看著他,知道自己如果答應,一定會惹邵覺不快,可是如果拒絕他的話,那又太殘忍了,畢竟他也追求了她這麼久的時間,她是不是應該多少給他一個沒有選擇他的理由呢?

「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我先去買份早餐?」主意底定,她緩聲詢問。

「你還沒吃早餐嗎?我請你。」他立刻說。

「不,不是我要吃的。」她有些尷尬。

「不是你要吃的?」林先生轉頭看了店內一眼。「小澤今天沒上學嗎?」

「不是。」她低下頭來,覺得更尷尬了。

血色迅速從林召昌臉上褪去,他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身體也晃了一下。他突然瞭解她是要替誰去買早餐了,那個男人,她竟然讓那男人留宿在她家?!

她怎麼能這樣做?他已經問過所有會到幸福咖啡店的朋友,大家都說那是騙人的,他們根本就不可能是真正的夫妻,因為那男人出現在店裡的時間還不到一個月。

可是她竟然讓一個還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留宿在她家裡,卻對他持續一年多的熱烈追求無動於衷,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他?他和那個男人到底差別在哪裡,難道就因為那男的長得比他高比他帥,他就必須全盤被否定嗎?

女人全都是愚蠢犯賤的,對她愈好就愈不懂得珍惜,只會踐踏他們的心而已。過去他怎麼會這麼地愚蠢,還以為持之以恆的真心誠意能夠打動她?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這麼笨了。

「既然有人在等你,我也不好擔誤你太長的時間,我的車就停在不遠的前面,你可以陪我走過去,我們邊走邊聊好嗎?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了。」他低聲道。

他的最後一句話讓段又菱倏然抬頭看他,有些驚愕,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也許這麼做是最好的方式吧。

於是她點點頭,與他並肩朝停車的方向走去。

剛開始,兩人都很安靜,巷裡也很安靜,與一線之隔的大馬路上車水馬龍、喇叭齊鳴的景象完全不同,這裡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的沉靜。

「林先生,我真的很抱歉。」段又菱突然打破沉默的開口。

「你不必覺得抱歉。」

她訝然的偏頭看他。

「其實這半年來我到大陸去,也認識了一個還不錯的女生,只是我一直沒辦法放棄你,所以才……」他歎息的說著並搖了搖頭。「總之我現在終於死心了。」

她眨了眨眼,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原來他已經有一個要好的女朋友啦,這真是太好了!她不自覺的露出一抹放心的笑容。

「要不要看我女朋友的照片?」他和顏悅色的問:「其實她長得和你還有點像。」

段又菱忍不住好奇的睜大雙眼。和她有點像?「你有帶嗎?」

林召昌看了她一眼,突然揚唇一笑,點頭,「車上有。」

段又菱絲毫沒有發現那一笑中充滿了陰險與詭譎。

第八章

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

邵覺躺在床上愈等愈不耐煩。買早餐需要花這麼久的時間嗎?她到底跑哪兒去買了?

皺緊眉頭,他試著搖了下腦袋,發現之前讓他痛不欲生的頭痛已全都消失了,看樣子於寒那女人也不是真的那麼可惡,偶爾也會做做好事。

既然頭不會痛,那就好辦了。他倏地掀開身上的被子,起身下床,決定走到外頭去等她。

店裡安安靜靜的不見她的人影,他走到店門前把門鎖打開,在「噹啷」聲中推開店門,走到門外張望了一下,仍是不見伊人芳蹤。

真是的,早知道那杯解酒液這麼有效,他就不會讓她去買早餐,而是直接和她一起手牽手出去吃。

新婚的第一天,既不用工作,又剛好碰到這麼好的天氣,實在不應該浪費。也許等又菱待會兒回來之後,他們可以找個地方來個一日游,以代替因事出突然,他們根本來不及計劃的蜜月旅行。

嗯,這個想法真不錯。

從店裡拿了張椅子直接坐在店門口等人,但邵覺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人。

奇怪了,她該不會是跑到8樓公寓裡和那些女人閒話家常,一時間忘了他還在等她的早餐吧?

皺起眉頭,他忍不住起身走回店裡打電話給她。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

「喂?」

竟然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你是誰?又菱呢?」他皺緊眉頭,毫不客氣的冷聲質問.「嘿嘿嘿……」電話那頭的男人突然發出一陣怪笑。

邵覺心頭一緊,整個人突然被一股濃重的不安給壓得無法呼吸。這人是誰?又菱的手機為什麼會在他手上?他為什麼要發出這麼邪惡的笑聲,他知道電話這邊的人是他嗎?是針對他而來的嗎?

「你是誰?」他先穩住自己不安的情緒,然後才再度沉聲開口。

「嘿嘿嘿……」男人繼續怪笑。

「如果你的目標是我,就直接針對我來,不要傷及無辜。」隱忍著著急與憤怒,他以冷凝的聲音警告。

「無辜?」男人尖聲怪叫。

邵覺努力的想要辨別出這個聲音是否是他商場上的敵人之一,但卻怎樣也找不到符合這聲音的人。

到底是誰?過去這半年來有誰嫉妒他、仇視他,恨不得將他踩在腳底下取而代之的?快點想!

「你到底是誰?」他再次問,並祈禱他能多說點話,只要他多說點話的話,他就一定能夠想出對方是誰。

電話那頭男人繼續怪笑了幾聲後,竟突然發狠,「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隨即便將電話切斷。

「喂?喂!」邵覺驚慌的大叫,立刻按下重撥鍵想再與對方連絡上,怎知電話那頭卻傳來對方沒有開機的回應。

「該死!」他怒不可抑的將話筒摔回話機上,憤恨的用力槌打吧台。

「幹麼一大早就發脾氣,你是慾求不滿呀?」

突然響起的聲響讓他迅速回頭,只見於寒不知何時已進到店裡,還以一臉揶揄的表情站在門邊對他挑眉微笑。

「於寒!」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轉身衝向她,嚇得她急忙往後退去,雙眼圓瞠的對他揚聲大叫。

「喂,我開玩笑的,我早上還特地送來一杯解酒液給你,你不能恩將仇報!」她雙手舉在胸前,作勢防禦。

「幫我。」邵覺一臉慌亂的抓住她的手。

「什麼?」她愕然的看著他,因為她從沒見過他露出如此慌亂的表情。

「又菱被人綁架了,我不知道對方是誰。於寒,如果你有辦法的話,幫我!」他的臉色蒼若白紙,神情掙扎在慌亂與自持之中。

「你說什麼?綁架?!」她驚瞠雙眼,激動得在一瞬間反手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難以置信的大聲叫出口。

邵覺抿緊唇辦,在慌張的情緒逐漸受到控制冷靜下來後,眼神突然變得冷酷無情,令人不寒而慄。

剛剛那傢伙最後說了什麼話?他迅速地回想,總覺得那是一句非常重要而且關鍵的話。

我得不到的,你也別想得到。

他的確是這樣說的,但是為什麼呢?什麼是他得到的,對方卻得不到,然後又能讓他也跟著得不到……

他猛然一僵,整張臉更加蒼白。

又菱!

「我知道是誰了,是那傢伙!」他憤怒的握緊拳頭。難怪他明明覺得對方的聲音有點兒熟悉卻對不上人,原來是他想錯方向了!

「什麼?是誰?是誰綁架了又菱?為什麼要綁架她?」於寒緊緊地抓著他,急切慌張的追問。

「那個姓林的男人。」

「誰?」

「那個剛從大陸回來,喝肯亞咖啡,對又菱有意思的男人,他姓林,你知道他住哪兒,叫什麼名字,在哪裡上班嗎?」

「林召昌?」於寒錯愕的瞠大雙眼。

「那就是他的名字嗎?」他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如獲一線生機,「他住哪兒,在哪上班,你知道嗎?」

「你確定是他綁架了又菱?為什麼?」於寒顫不得被抓疼的肩,一臉懷疑的提出問題。

「他在電話裡說他得不到的,我也別想得到!」邵覺的額角青筋隱約可見。

「他是團愛生恨?」

「快點,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我怕他會對又菱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快點!」沒時間等她從震驚中回神,邵覺著急的催促。

「你別催,我正在想。」於寒被他一催,也有點慌了手腳,腦袋一片紊亂。林召昌在哪問公司工作,住在什麼地區,他——突然之間,她的思緒突然清明了起來。

「等一下。」她倏然大叫著一拍掌,「羅傑可以幫得上忙,我們快上八樓!」

頭痛欲裂的醒來,段又菱先是發現自己四肢遭受到捆綁,接著便看見林召昌沉默的坐在一張椅子上,神情瘋狂,目不轉睛的緊盯著她看。

這裡是哪裡?她昏沉的看向四周,卻不敢妄動一下,或者是發出任何一點聲音,她雖然不聰明,卻還沒有笨到搞不清楚自己被綁架了的狀況。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她還記得自己因為聽說他交了女朋友而感到安慰,為聽說他的女朋友長得和自己有點像而感到好奇,然後兩人相談甚歡的走向他停車的地方,接著他在車裡前方的置物箱裡找不到照片,要她幫忙到後座找找,她不疑有他,之後一陣劇痛襲來,她醒來之後便在這裡。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他不是已經有女朋友了,也說已經對她死心了嗎?那為什麼還要設計綁架她?

從她昏迷至今時間過了多久了,邵覺等不到她回去一定很擔心吧?

天啊,段又菱,你暈頭了嗎?都自身難保了,竟然還有心情去擔心別人,快點想辦法離開這裡吧!

雖然不願,她還是強迫自己將視線移回那令她心生恐懼,忍不住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的男人臉上。他的模樣真的好恐怖,好像瘋了似的。

她努力壓抑驚慌,努力保持鎮定和冷靜,因為她知道這是唯一的自救之道。

「林先生?」她嘗試的出聲叫道,他卻一動也不動的繼續用那令她害怕的目光看著她。

「林先生,我們談一談好不好?」她嚥下恐懼,鼓起勇氣再次出聲。

他卻仍然一動也不動。

「我很抱歉——」段又菱再次開口說,卻突然被他打斷。

「閉嘴!」他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既瘋狂又憤怒的對她狂吼。

段又菱忍不住蜷縮起身體往後靠,整個人因害怕而顫抖了起來。他想幹麼?

「你憑什麼以為用一句抱歉就可以抹平對我的傷害?我對你這麼尊重、這麼細心呵護,用盡我的真心和誠意來追求你,結果你不僅不屑一顧,還用這種方式來傷害我,污辱我!」他的臉因怨恨而扭曲,突然露出來的笑容則是讓人毛骨悚然。

段又菱忍不住背脊發涼。

「你既然可以陪一個剛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上床,那也可以陪我吧?」他猙獰的一笑,說著便動手脫去上衣,然後是褲子。

段又菱在一瞬間臉上血色盡失,她驚恐的瞪著他脫衣服的舉動,身體不斷地往後縮去。「不要,求求你不要!」她搖頭哀求,眼淚倏地盈眶。

「沒想到你也有求我的一天呀,哈哈……」他笑得瘋狂。

終於脫掉身上最後一件衣物,他渾身赤裸的走向她,伸手正準備將她拉向自己,而她的尖叫也已衝到唇邊的時候,突然之間,房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黑影從門口竄進房裡,下一秒,林召昌整個人便飛了出去,慘叫一聲的撞到牆壁,然後滑落在地上。

段又菱根本還來不及反應發生了什麼事,便被一個熟悉的懷抱緊緊地擁進懷裡。

「邵……覺?」她是在作夢嗎?

「他有沒有對你怎麼樣?」他著急的抬起頭,仔細的將她全身檢查了一遍,同時解開她手腳上的束縛。

「差一點,你來的正是時候。」她佯裝輕鬆,強忍多時的眼淚卻不由自主的從她眼眶中掉落下來。

邵覺立刻又將她緊緊地抱回懷中。「沒事了,沒事了。」他安慰她也安慰自己,根本無法想像自己如果晚來幾分鐘的話,會發生什麼事。

段又菱也緊緊地回擁,餘悸猶存的在他懷裡放聲哭泣。

「這傢伙要怎麼處置?」

羅傑踢了踢昏死在牆邊的傢伙,忍不住在心裡干譙他一頓。若不是這沒用的傢伙,他現在還可以繼續躺在床上和老婆溫存,而且最可恨的是,這傢伙根本就是個「肉腳」,連邵覺的一擊都挨不住,害得他這個英雄跟來根本就無用武之地,連想打人出氣都找不到一個對手,真是他媽的!

「殺了他。」邵覺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而出。

「邵覺!」段又菱連忙從他懷裡抬起頭來,還撞了他下巴一下,淚眼模糊又一臉驚恐的對著他猛搖頭,啞聲低叫,「不要。」

「他開玩笑的。」羅傑聳聳肩。

段又菱茫然的看向他,又將目光移回到丈夫臉上,像是想聽他親口說那只是一個玩笑一樣。

「打電話給警察。」邵覺深深的看著她,卻對羅傑說。

「邵覺……」段又菱看了牆邊的人影一眼,猶豫的開口,卻被他打斷。

「別想替他說話或要我放過他。」他溫和的說,語氣卻堅定而且冷漠。

「他不是什麼壞人,只是一時之間有點喪失理智才會做錯事,我相信他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了。」她還是替他說了話。

「如果沒有於寒和羅傑的幫忙,我到現在還在找你。」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換句話說也就是她極有可能已經被性侵了。

想像那結果,段又菱不由得打起了冷顫。

歎息一聲,邵覺又將她重新擁回懷裡,而羅傑早已趁這時間打電話報警,同時也打通電話回8樓公寓去報平安。

不知過了多久,警笛聲由遠而近的從屋外傳來,愈來愈大聲,然後戛然而止。

不一會兒,兩個警察迅速的從門外走了進來,表情嚴肅的看了現場一會兒,又陸續問了他們許多問題。在這期間,又來了另外兩個警察,在大致瞭解情況之後,便到屋外尋找目擊證人,確定他們所說的話。

接著警方開始收集證物、做筆錄,原本對於他們沒有先報警便擅自行動,甚至於動手打人感到不悅,卻在接到一通神秘的電話之後,對他們的態度瞬間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不僅變得客氣許多,還有種尊敬的意味,之後沒幾分鐘便放他們回家休息,結束了這起綁架驚魂記。

「回來了,回來了!」

「有沒有受傷?」

「別急著問,先過火、吃碗豬腳麵線再說。」

事隔不到一天,沒想到大家競又為她齊聚一堂,段又菱的鼻頭微微發酸,感激溢滿胸懷,卻不知從何說起。她到底是何德何能才能擁有這些貴人和朋友?

被於寒拉著過火,再拉到座位上壓著坐下,看著曲茜迅速推送到她面前的豬腳麵線,謝字還來不及說出口,快速盈滿眼眶的淚水卻先一步從段又菱眼眶裡掉了出來。

「怎麼了?」曲茜關心的問。

她搖頭,說不出話。這些人真誠的關心讓她重新感受到一種屬於家人的溫暖,一種她遺忘了好久又好想念、好想念的感覺。

「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應該要笑才對,不應該哭。」於寒一臉認真的說。

「怎麼了?」一聽見她哭,邵覺有如旋風般的立刻來到她身邊。

「沒事。」她搖頭,趕緊擦乾臉上的淚水,沙啞的說。

邵覺立即斜眼看向於寒。

「看我幹麼,又不是我把她弄哭的。」她馬上掄起拳在他面前揮舞。

「我什麼都沒說。」邵覺立即撇清。

「很好,你沒話說,我倒是有不少話想說。」於寒以一臉準備找他算帳的表情點著頭,說完隨即又轉頭對段又菱安撫的微笑,「又菱,你吃你的豬腳麵線,別理我們。」

這女人上輩子肯定和他有仇!邵覺忍不住在心裡忖度著,否則態度哪會差這麼多?

「邵覺先生,你是天生帶衰是不是?」於寒哄完段又菱,雙手盤胸的轉回身興師問罪。

邵覺被罵得一臉莫名,完全搞不懂妯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又哪裡得罪你了?」

「你沒有得罪我,只是我忍不住替又菱擔心而已。」

「什麼意思?」他倏地瞇眼。

「你難道都沒有發現嗎?」

「發現什麼,你就不能把話一次說清楚嗎,於寒『姊姊』?」他忍不住磨牙。只要關係到又菱的事,他就不能夠置之不理,不重視不謹慎。

他的「姊姊」一出口,四周頓時響起一陣隱忍笑聲。

「乖弟弟,就讓姊姊為你解惑吧。」她一副「孺子可教也」的嘴臉踮腳拍了拍他的頭。

這下隱忍的笑聲瞬間爆成大笑,連原本淚漣漣的段又菱都忍不住被逗得破涕為笑。

看見老婆露出笑臉,邵覺才鬆了一口氣,對於寒的調侃也跟著變得不在意,現在他只想搞清楚她剛剛說的擔心是什麼意思。

「於寒姊姊,你不是要為我解惑嗎?」他挑眉問。

「我的意思是,你來這兒之前,又菱每天都過得平安順遂,可是自從你來了之後,她一下子破相,一下子又被人綁架,你不是天生帶衰是什麼?我真擔心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她故意誇張的咳聲歎氣。

邵覺聞言,臉瞬間黑了一半。這女人當真是上輩子和他有仇!

「你可以不要烏鴉嘴嗎?」他白了她一眼。

「是你帶衰,不是我烏鴉嘴。」於寒老大不爽的撇唇道。

邵覺沒轍的搖了搖頭,決定看在之前她幫他想到可以找羅傑幫忙的份上,不和她計較。

「邵覺,既然你是這間連鎖店的大老闆,那又菱應該就不必再管那個將業績提高一倍的要求了吧?」井於曉突然問。

「當然。」他點頭。

「那你們也就不必再為了沖業績而忙得天昏地暗嘍?」

「你想說什麼?」為什麼8樓公寓裡的女人講話都這麼拐彎抹角的?

「你們不去度蜜月嗎?」井於曉接口問.「你想去哪兒?」邵覺看了她一眼後,隨即轉頭溫柔的詢問老婆。

段又菱被他問得愣住了,因為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件事。

過去,工作和兒子佔去了她所有的時間與心力,讓她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更別提是度假了,所以她沒想過。而今即使她結婚了,還擁有一個聽說很有錢的老闆老公,可是兒子還是要她照顧呀,也不可能丟下不管,所以她又怎會去想度蜜月的事呢?

想去哪兒?她的腦袋一片空白。

「如果你是擔心小澤的話,我可以幫你照顧。」林雪顏微笑拍拍她。

「我們都可以。」曲茜也立即接口,「所以你不必擔心小澤沒人照顧,儘管和邵覺去度蜜月沒關係。」

「對呀,對呀,你想去哪裡?」井於曉一臉興奮,好像自己也要去一樣。

段又菱更加茫然了,因為她真的一點概念都沒有。

「去北海道怎麼樣?現在去可以一邊泡湯一邊賞楓。」井於晞建議。

「去希臘,愛琴海超美的!」於寒一臉陶醉。上回她和老公去過一次,至今仍忘不了那美麗的藍與白。

「如果你喜歡欣賞大自然風景的話,我則是建議去瑞士。」曲茜也提出建言。

「怎麼樣,你想去哪兒?」邵覺再次問。

段又菱抬起頭來,呆呆的看著他,她真的不知道要去哪裡。「給你決定好不好?」最後她面露希冀的說。

「好。」看她好像真的沒有主意,邵覺才點了點頭。

「哇,好羨慕喔,度蜜月耶!」井於曉露出少女般的神情,一臉嚮往。

「你一年和姊夫度兩次蜜月,有什麼好羨慕的?」井於晞忍不住翻白眼。

「意義不同嘛,畢竟是第一次。」她嘟嘴說。

「好了,人家新婚第一天,我們是不是該離開讓他們倆獨處了?」羅傑清了清喉嚨,終於找到開口的機會。

邵覺立刻投給他感激的一眼。

「你等人說這句話一定等很久了喔?」於寒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完便從座位上站起來,跟著大家魚貫而出的走出咖啡店。

不一會兒,店裡就只剩下他們夫妻倆。

邵覺走到門口將大門給鎖上,然後再走回到妻子身邊,突然伸手將她從座位上抱起來。

段又菱被嚇了一跳,急忙伸手攬住他的脖子,「你在幹什麼?」她訝異的問。

「抱你回房間。」他笑。

「我可以自己走。」

「我知道。」但說完後,他卻一點也沒有要放下她的意思。

於是段又菱只好讓他一路抱回房間去,只是回房之後他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抱著她直接走往浴室的方向。

「你要幹什麼?」她仰起頭看著上方俊挺的側臉。

「進浴室幫你洗澡。」

她忍不住紅起臉來。「我昨晚有洗了。」不像他昨晚因為喝醉了沒洗就睡。

「再洗一次去霉氣。」

她只好紅著臉讓他一路抱進浴室,然後脫去身上的衣服,跨進浴缸裡再洗一次澡,而他果然一言行一致的動手幫她。

只是幫她洗澡有必要連他自己的衣服也脫光光嗎?而且他的手怎麼愈洗愈往下滑?

「你在幹麼?」她忍不住喘息。

「我在愛你。」他沙啞的說,「讓我愛你。」

第九章

買東西,吃東西,買東西,吃東西,這行程聽起來很幸福,但實際做起來卻要人命。

段又菱從來都不知道逛街這麼累,尤其是身邊陪伴了一個信用卡無上限,花錢絕不手軟,又一副想要把女人寵上天的男人的時候。唉!也許她是個男人,他才是女人吧。

每次他們走進一間店裡,店員總是這樣說:「小姐,這件衣服你穿一定很漂亮。」

而池也總是這樣回,「去試試看。」

剛開始她總是點頭,然後結果總是——「不錯,很漂亮,就要這件了。」

後來她開始發現不太對勁的時候,便會改說些——「這件衣服和剛剛買的那件很像,別試了。」

「今天已經買很多衣服了,別買了。」

「我好累喔,我們回家吧。」

她開始推拒,而他總是用盡各種方法哄她試穿,搞得整間店裡的店員和其他客人都跑來摻一腳,拚命的勸她、哄她、羨慕她、嫉妒她,然後最後結果又是——「不錯,這件包起來。」

包起來、包起來、包起來,天啊,再包下去,她都要被包起來了啦!

才一天而已,他們就買了一座山回來——不,更正,是他就買了一座山回來,而且重點是想買的出國旅行用品都沒買到,買回來的全是計劃以外的東西,她真是有種快要發瘋了的感覺。

這個男人……該怎麼說?就這麼想要把她寵壞嗎?

想起堆在新家裡的那堆小山,段又菱不由得搖了搖頭。還好新家裝潢已經結束了,有地方可以堆,否則拿回店後方的那間小套房裡的話,天知道她還有沒有地方可以躺下來睡覺?真是的!

再過三天就要出國了,他們選擇了去關島,原因無他,只因為那裡是他們倆結緣的地方,所以她想重遊舊地,而他則樂意奉陪。之後他還計劃要去趟日本,一方面是去見見那群「媒婆」老朋友,一方面則是去泡湯賞楓,一舉兩得。

由于歸期定在半個月到一個月之間,店裡不能沒人照顧和看管,邵覺便從別的分店調來兩名幫手,由她帶領熟悉店裡的營運方式,希望能在未來的一個月裡暫代她在店裡的職務,所以今天她才會在店裡忙。

至於他嘛,因為他希望他們回國時便可以直接住進新家裡,所以這幾天為了房子的事,他總是忙得不可開交。

「噹啷噹啷……」

店門被人推開,走進一位頭髮有點花白的婦人,段又菱眨了眨眼,難以置信的露出了詫異的表情,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一個形單影隻的中年婦人走進她店裡。

拜8樓公寓又名幸福公寓的美麗傳言,店裡的客人總是以成雙成對的情人或對幸福抱有憧憬與希望的年輕男女,當然中年人和老年人也都有,只是孤單一人的老婦卻是第一次看見。

「歡迎光臨。」陳美村微笑的揚聲,她是被調來這兒幫忙的其中一人。

「您好。客人有幾位?我替您帶位置。」工讀生上前問道。

「我想找人。」婦人說著目光在店裡轉了一圈,然後緩緩地看向吧台。

「找人?」工讀生有點錯愕。「請問您要找誰?」

「找她。」婦人伸手指向段又菱。

段又菱雙眼微睜,露出一臉訝然的表情,但她還是走出吧台,走向婦人,然後對她輕點了下頭。

「您好。」她說。心想著不知道她找她有什麼事,或者是她找錯人了?因為她確定自己並不認識這位婦人。

「你姓段?」婦人問道。

「是。」她點頭。難道這位婦人真是來找她的?

「這裡就你一個姓段?」

「是。」

「那我沒有找錯人。我是邵覺的媽媽。」婦人緩聲表明自己的身份。

段又菱瞬間瞠大雙眼,訝異得說不出話來。

她當然知道邵覺有媽媽,他又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孫悟空。

可是邵覺跟她說過,他父母已經離婚十幾年了,現在都擁有自己的家,所以很少和他這個前妻前夫生的兒子連絡,他也不喜歡去打擾他們。

當時他笑說自己很幸運,最愛玩的時期都沒人會管,想玩什麼、想去哪裡、想買什麼都OK,因為兩方父母都會給他錢,有好多人羨慕他,她聽了卻好難過、好心酸。

國中還沒畢業就被送到國外一個人生活,說好聽是為了他好,說難聽點就是被父母遺棄了,兩方都不要他。

她好佩服他談起過去還能這麼談笑風生的,更佩服他沒有因此變壞或變得憤世嫉俗,反而還能創造出今天這不凡的成就,她真的為他感到好驕傲。

「媽,您好,第一次見面,我叫段——」她急忙回神,恭敬的叫道,卻被婦人冷漠的打斷。

「我不是你媽媽,不要亂叫。」

段又菱閉上嘴巴,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婦人不理旁人好奇的目光,自己挑了張桌椅坐了下來。

「我調查過你,」她緩緩地說,「一個無父無母,連親舅舅、舅媽都嫌棄,不想再提起的女人。」

段又菱倏地一震,整個人不自覺的僵了起來。

「你二十二歲就未婚生子,行為不檢的連孩子的父親是誰都搞不清楚,害好心養育你的舅舅、舅媽在村裡裡民前丟盡了臉,後來還和好心幫你的同學父親搞婚外情,被同學的家人趕了出來……」

段又菱登時杏眼圓瞠,難以置信這污辱人的謠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

「請您別亂說話。」她忍不住指責。她不介意別人譭謗自己,但是不能為了譭謗她而污辱曾經好心幫助過她的人。

「你有個孩子,是個未婚媽媽,這是事實吧?」婦人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是,但那是——」

「那就是行為不檢點最好的證明。」婦人飛快地打斷她,「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兒子和一個行為不檢點的女人結婚,你最好要知道這一點。」

「我們已經結婚了。」她有些動氣。

「不必騙我。」婦人很是不屑,不為所動的從手邊紙袋裡拿出一疊照片放到桌面上。

段又菱難以置信的瞪著那些照片,那是她和邵覺去百貨公司買東西時被偷拍的照片,每一張都在買她的東西,每一張都在不同的精品店裡買,每一張都是邵覺刷卡付錢,而她在坐享其成的畫面。

「這就是你的目的吧?為了錢。」婦人冷哼。

段又菱忍不住苦笑。

「你要多少錢才肯離開我兒子?開個價吧。」

「五千萬怎麼樣?」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段又菱和婦人雙雙回頭,只見於寒微笑的走來,不客氣的拉開婦人對面的座椅坐了下來。

「於寒姊。」段又菱驚訝的低叫一聲。

「又菱,給我一杯果汁,也給這位老太太一杯吧,客人來了這麼久沒有一杯水喝,你這老闆娘還真不稱職。」於寒無可奈何的對她搖頭。

「你是誰?」婦人防備的看著於寒。

「這棟公寓的房客。」她聳肩,伸手將桌面上的照片全撥到面前來看。「哇塞,又菱,你很上相耶,這裡每一張照片上的你都好漂亮喔,你快點看。」

「於寒姊……」段又菱突然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這位小姐,請你離開好嗎?我們正在談事情。」婦人不悅的斥責。

「談事情?啊,對了,關於多少錢又菱才願意離開你兒子的事嘛!」於寒像是突然恢復記憶般的說。「五千萬,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您老人家有重聽厚?所以才沒聽清楚我說的話。」

「於寒姊——」段又菱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

「放心、放心,我一定會幫你談一個好價錢的。」於寒安撫的對她微笑,然後再度將目光移到婦人瞼上。「怎麼樣?五千萬可以嗎?」

「你們想獅子大開口嗎?」婦人怒聲道。

「五千萬怎能叫獅子大開口?」於寒以一臉驚訝的表情誇張的笑了起來,「現在教養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每一個小孩從小到大的花費平均至少也要上千萬,兩個就要兩千萬了,如果要培育的話,一千萬根本就不夠用。所以養育費、教育費加上贍養費開價五千萬已經算是很便宜、很便宜了。」

「胡說八道!她生的孩子關我兒子什麼事?」婦人憤怒的拍了下桌子。

於寒挑高眉頭。「這麼說你不知道嘍?小澤可是邵覺的親生兒子,他當然得負起父親的責任。」

「原來這就是你用來綁住我兒子的方法。」沉默了一下,婦人突然轉頭看向段又菱。

於寒用力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露出她快要昏倒了的表情。

「真是的,我說邵媽媽——」她收起開玩笑的心情,想正經的解釋,卻被婦人突然站起身的動作止住發言的衝動。

「五百萬。」老婦轉身冷漠的對段又菱說,「明天我會叫人送支票過來給你。」說完便逕自轉身離開。

「噹啷噹啷……」

店門開了又關,婦人離去,店內一片詭異的沉靜。

「真是莫名其妙!」於寒大聲怒吼。

段又菱笑了笑,不甚在意,只是可惜了第一次和婆婆見面卻是這種被誤會、不歡而散的情形。

「你還笑的出來呀?」於寒對她皺眉。

「只是誤會而已,等解釋清楚就沒事了。」她微笑的反過來安慰眼前氣沖沖的孕婦。

「有這麼簡單嗎?我看邵覺他媽媽一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的樣子,你往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於寒一臉憂慮,好像即將會有婆媳問題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放心,不會有問題的。」段又菱仍是樂觀以對。

「經過剛剛的情形你還敢說不會有問題?」於寒難以置信的睜大雙眼,然後搖了搖頭,「真不知道你哪來的自信心。」

段又菱不在意地將婦人留在桌面上的照片收起來,然後走進吧台,於寒則緊跟著在吧台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繼續追問她的信心從何而來。

「其實邵覺的父母已經離婚很多年了,現在各自擁有各自的家庭,他們很少管邵覺的事,一年連絡的次數也寥寥無幾,所以我並不擔心,只是有點可惜而已。」她老實的說。

「原來如此。」於寒恍然大悟。「不過既然他們很少管邵覺的事,為什麼今天又會突然冒出來挑剔你?」

段又菱被她這麼一問,也愣了一下。

「也許是她聽到邵覺結婚了,又娶了一個身邊帶了個孩子的女人,所以才會誤會吧。」她眨了眨眼,猜測的推論。

「問題是她從哪裡聽說的,而且她似乎並不知道你已經和邵覺結婚了,我總覺得這件事好像透露著一點古怪,好像有什麼陰謀似的。」於寒若有所思。

「於寒姊,你想太多了啦。」

「是嗎?那你怎麼解釋她有備而來的舉動?」

「有備而來?」

「那些照片呀。」於寒愈想愈不對,「你又不是天天都會到百貨公司血拼的人,就只去那一天而已,這麼巧就全被拍下來了,你不覺得很可疑嗎?」

段又菱看著她,眉頭也跟著慢慢地皺了起來。

「這是不是就是他媽媽不知道我和邵覺已經結婚了的原因,因為她在我們結婚之前就聽說了我們的事,所以那時候就派人調查我並跟蹤我,才照了那些照片?」她也開始覺得事有蹊蹺。

「如果她真的派人跟蹤你的話,她又怎會不知道你和邵覺後來真正結婚的事?」於寒撫著下巴思考。

段又菱愣了一下,也答不出來.「我覺得有人在幕後操控這件事,邵覺他媽媽可能只是顆棋子而已,你最好還是小心點。」於寒手撐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說道。一頓,她又蹙眉抱怨,「我就說嘛,邵覺那傢伙天生帶衰。」

「於寒姊……」

「好啦,你老公萬萬歲。不過我希望你能把這件事告訴邵覺,不要為了顧及他們母子倆的關係而隱瞞不說。」於寒認真的對她說。

「你怎麼知道我正在猶豫要不要說?」段又菱沉默了一下,怯聲問。

「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於寒給了她一記白眼。「這件事透著古怪,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把它說出來查清楚比較好。」

「邵覺若聽了這件事一定會很生氣。」段又菱憂愁的歎息。

「說到生氣,他那傢伙還真是『黑矸仔裝醬油』,看不出來。」於寒忍不住失笑。

「什麼意思?」

「聽說林召昌斷了兩根肋骨。」

「嘎?」

「羅傑說的,他確定邵覺只踢了林召昌一腳而已,沒想到竟然會造成這麼大的傷害,我老公說還好他當時沒踢下面點,如果是踢到他下體的話,林召昌肯定會絕子絕孫。」於寒哈哈大笑。

段又菱臉色微紅,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也不必同情他,他是罪有應得,竟然敢綁架你,還想對你為非作歹,我覺得邵覺這一腳踢得太好了。」

「於寒姊,胎教。」看她義憤填膺,用力揮拳的模樣,段又菱忍不住提醒她。

於寒聞言,立刻低頭看了自己的肚子一眼,然後伸手拍了拍凸起的肚子。「寶貝乖,媽咪正在教你明辨是非,遇到壞人絕對不能手軟,一定要讓他惡有惡報,懂嗎?」

段又菱頓時哭笑不得。

晚上邵覺回來後,段又菱便將這件事告訴他,讓她意外的是他並沒有勃然大怒,只是稍微沉思了一下,便道:「我們走。」

「走去哪兒?」她問。

「去見我爸媽。」他說完就帶著她驅車到一棟洋房前,下車伸手按電鈴。

「嗶——嗶——」

電鈴的嗶嗶聲從屋裡響起傳到屋外,不一會兒,緊閉的大門就從他們眼前打開。

「請問你找誰?」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從屋裡探出頭。

「請問張淑文女士在家嗎?」

「你找我媽有什麼事?」少年狐疑的問。

段又菱震驚的瞠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與邵覺同母異父的少年竟然完全不認識站在他面前的哥哥。

邵覺看了她一眼,給了她一個微笑,似乎是在告訴她這很正常,沒什麼好訝異的。

「允文,是誰呀?」

在邵覺開口前,屋裡突然響起了一個婦人的聲音,段又菱立刻認出那個聲音便是下午到咖啡店找她的婦人。

「不認識的人,說要找你。」少年回頭叫。

「找我?」婦人的聲音變近,下一秒鐘,她的臉便從少年身後露了出來。

看見門外站的人,她渾身一僵,臉色突地刷白。

「允文,媽媽廚房瓦斯的火沒有關,你去幫我關掉。」她對少年說。

「喔。」少年乖巧的轉身離開。

等他一離開,婦人立刻跨到大門外,反手將大門給關上,這才揚起有些僵硬的笑容對邵覺問:「要來怎麼不事先打電話呢?」

「抱歉,只是這件事我覺得當面說比較好,所以才會過來,你放心,我剛才什麼也沒說。」邵覺平靜的回答。

「我不是這個意思。」婦人有些僵硬。

「沒關係.」邵覺臉上的表情始終平靜、客氣與疏離。「我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她是我的太太段又菱,我們倆已經正式結婚了,我到這兒就是為了告訴你這件事。不好意思,打擾了。」說完,他稍微點了下頭,便牽起妻子的手轉身就走。

「等一下。」婦人倏然叫道。

邵覺停下腳步,回頭看她。

「我是為了你好,這個女人她根本就配不上你,我是……關心你。」婦人說得連自己都覺得心虛。

「謝謝你,不過這關心如果是用在十七年前應該會比較恰當,現在的我已經長大了。」他的臉上始終波瀾不興,表情木然。「但是不管怎麼樣,還是謝謝你的關心,再見。」

一上車,段又菱立刻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眼淚一滴一滴的不斷從她眼眶裡掉落。

邵覺無奈的歎息,伸手將她擁進懷裡,隨她哭泣。

這就是他結婚至今始終沒有主動說要帶她來見他父母的原因了,因為他知道她對已逝的父母擁有很深的孺慕之情,所以一定無法接受他與在世的父母之間的薄情,而他果然沒有猜錯。

「對不起。」他親吻著她的發。

「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你?!怎麼可以連門也不讓你進去,怎麼可以連她兒子都不知道你是誰,怎麼還可以說她是關心你,她怎麼可以,怎麼說得出口?」她抬起頭,淚流滿面的控訴,為他感到生氣與傷心。

一股暖流緩緩地從邵覺心底流過,迅速的泛開,蔓延至他全身每一個細胞。他溫柔的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又低頭吻了吻她,才將她擁回懷裡。

「我已經習慣了,所以沒關係。」他柔聲安慰她,沒想到不說還好,一說她反而哭得更傷心欲絕了。

習慣了?也就是說過去他也有不習慣的時候,那些時間究竟有多長呢?他又是怎麼度過,讓自己從不習慣變成習慣的呢?一想到這件事,段又菱的淚水就源源不絕的從她眼底滑落,想止都止不住。她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好難過。

「嗚嗚……」

「你這樣會把眼睛哭紅的,待會兒要怎麼見我爸爸?」他換個方式,試圖讓她停止哭泣。

她突然在他懷裡搖頭。

「怎麼了,為什麼搖頭?」他不懂她搖頭是什麼意思。

「我不要去了,我們回家好嗎?」她哽咽的看著他。

「你是不是擔心我還要再經歷一次剛剛的事?」他深情款款的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

她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吸著鼻子沒有回答。

「放心,我爸那邊的態度,除了阿姨明顯不歡迎我之外,其他人都還好,至少那邊兩個妹妹還認識我,而且看到我也會叫一聲大哥。」他微笑的對她說。

「我愛你。」她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突然深情的告白。

他雙眼倏地晶亮,差點沒喜極而泣,這是她第一次對他說她愛他。

他以拇指輕輕地拭去她瞼上的淚水,然後俯身親吻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

「我愛你。」她又一次的說,然後便一聲接著一聲不斷重複,「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怎麼了?」他凝視著她柔聲問,不認為她是怕他沒聽見,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對他說這句話。

她伸手輕撫著他的臉,淚眼模糊的凝視他半晌後,才啞聲對他說:「他們不愛你沒關係,我愛你,我會給你我所有的愛,我會愛你一輩子的。」

喉嚨一陣緊縮讓邵覺完全發不出聲音,他看著她,有些用力的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放進心裡,緊緊地,一輩子不放。

「我們回家好嗎?」她悶在他懷裡小聲說。

他抱緊她,啞聲答道:「好。」

第十章

天空藍藍的,陽光暖暖的,秋天的午後穿件薄薄的長袖衣服,走在微風輕拂的小巷裡讓人覺得好舒暢,不過先決條件是心情不能像段又菱這般沉鬱。

「原來還有這種事。」

聽完她述說昨晚的事後,於寒向來開朗明艷的臉龐也染上了一抹憂鬱的色彩。

段又菱點點頭,連歎息的力氣都沒有。

每回只要一想到邵覺的媽媽對待他的方式,以及他說習慣了時的語氣,她就覺得好心痛。她好後悔當年和他發生一夜情後,早上醒來就匆忙的逃離現場,如果她沒離開的話,也許她早在六年前就可以陪在他身邊了,她真的好後悔。

「好了,別想太多,也不必替邵覺覺得心痛難過,只要他現在過得好、覺得快樂,又何必念念不忘過去呢?你最好也快點學他習慣那一切。」於寒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怎麼習慣?」段又菱苦笑著問。連她都覺得要習慣好難,那麼他當年又是花了多少時間、多少心痛、多少難過與傷害才習慣那一切的?她覺得自己的心似乎又更痛了。

「不能習慣那就不要去想,反正那些人你一年也見不到一次,就當他們不存在好了。」於寒一副趕蒼蠅般的揮手。

段又菱又苦笑了一下,好希望真能像她說的這麼輕鬆,說不想就可以真的不去想。

「噢!」於寒突然停下腳步,低喊一聲。

「怎麼了?」段又菱頓時也跟著停下腳步,緊張的問道。於寒已經懷孕九個多月了,再過三周就是她的預產期,不小心注意不行。

「胃被用力踢了一下,這小傢伙最近真的是愈來愈皮了。」於寒摸著自己的胃部,苦著臉回答。

「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要生了。」段又菱驚魂未定的拍著胸口。

「我離預產期還有三個星期,哪有這麼早生。不過這小子若想提早出來我也不反對就是啦!」於寒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

「真是不好意思,於寒姊,你都快要生了,我卻還要你幫我做事。」段又菱覺得很抱歉。

「哪有做什麼事,只不過是要我在傢俱公司送傢俱來的時候幫他們開個門,順便告訴他們東西要放哪兒而已,又不用花任何力氣。」

「對不起,對方原本保證說明天出貨絕對沒問題的,誰知道突然又要延遲兩天。」

「我都說沒做什麼事了,你還跟我對不起什麼?你再說一句對不起的話,小心我不幫你喔!」於寒佯裝生氣的低吼。

段又菱笑了笑,不再多說。

天空藍藍的,陽光暖暖的,微風輕拂著,她們倆緩緩地散步走回咖啡店。

吱——一聲刺耳的像是汽車油門突然踩到底,讓輪胎激烈摩擦著柏油路的聲音,瞬間從她們身後驚傳出來。

她們倆同時轉頭,只見一輛紅色的三菱轎車突然以高速行駛的速度筆直的朝她們衝撞過來,段又菱瞬間呆住,而有著功夫底子的於寒則反應迅速,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段又菱扯向自己,兩個人一起翻上路邊的一輛轎車引擎蓋上,躲過一劫。

段又菱仍是一臉呆愕,像是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般。

「好痛!」於寒突然蜷起身體,抱著肚子呻吟。

「於寒姊!」聽見驚呼聲,她才倏地回神,伸手扶住她叫道。

「我的肚子好痛!」於寒已是面無血色,一定是她剛才劇烈的動作動到胎氣了。「送我去醫院,通知我老公。」

「好好好,你不要用力、不要緊張,深呼吸、深呼吸。」段又菱急忙穩住自己也穩住她,然後抬起頭,看向距離她們五百公尺的咖啡店,倏然揚聲大叫,「救命呀,快點來人呀!」

雖然提早了三周,於寒還是平平安安的生下一個三千公克的小壯丁,讓一直等在產房外的段又菱鬆了口大氣後,隨即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她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老公邵覺則是坐在床邊,一臉擔憂的凝望著她。

「我怎麼了?」她嘗試著想起身,卻被他迅速壓回病床上。

「別起來。」

她看著一臉嚴肅的老公,又看向床頭邊掛著點滴的點滴架,再移到自己打著點滴的手。

「我怎麼了?」她再次問,「為什麼要打點滴呢?於寒姊呢?我想去看她。」

「你現在還不能起床。」

「為什麼?」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才回答道:「因為有流產的現象。」

「流產?」

「嗯。」

段又菱呆呆的看著他,像是不瞭解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意思一樣,她的嘴巴張了又張,想開口卻說不出話。她低頭想看自己的肚子,卻辦不到,只能伸手去摸,輕輕地,輕輕地。

「我都不知道。」她茫茫然的說。

「才兩、三周大而已,你當然不知道。」邵覺柔聲道,伸手輕覆在她放在肚子上的手。

「會沒事對嗎?只要我乖乖的聽醫生的話不要亂動,寶寶就會沒事對嗎?」她飛快地轉頭問。

「嗯。」

「太好了。」她突然鬆了一口大氣,臉部表情從茫然、期待,瞬間變得堅定、勇敢,還散發一股說不出的迷人母性光輝.「我希望這胎是你所希望的女兒。」她笑瞇了眼。

邵覺突然有種說不出話的感覺,只能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感覺鼻子有點酸,喉嚨有點緊,心裡的愛意與歉意愈擴愈大,幾乎都快要將他整個人都淹沒了。

醫生說很危險,他對她說了謊。

「叩叩。」病房門板上突然響起敲門聲,他們倆夫妻同時轉頭,只見於寒的老公奎狩之和八樓的羅傑一起走進病房裡。

「嗨,又菱,你覺得怎麼樣?我聽說你懷孕了,恭喜你。」奎狩之走到病床邊,微笑的對她說。

「恭喜你們。」羅傑也對邵覺道賀。

「謝謝。」邵覺勉強微笑。

「奎大哥,對不起,於寒姊都是為了救我的關係才會動到胎氣導致早產,我真的覺得很抱歉,對不起!」段又菱一臉自責與歉疚,眼眶也微微泛紅。

「沒關係,重點是他們母子平安,你也沒事就好了。」奎狩之搖頭。

「謝謝你,奎大哥。」她衷心的感謝。「於寒姊現在怎麼樣了?其實我應該要去看她的——」

「你現在要做的是聽醫生的話,好好躺在床上安胎。」奎狩之搖著頭打斷,「於寒也要我跟你說,在醫生許可之前,不准你離開病房去看她,知道嗎?」

「我知道了。」段又菱看著他苦笑了一下,既無奈又窩心。

「知道就好。」奎狩之沉吟半晌才問,「對了,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段又菱點頭。

「你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或發現有人對你帶有敵意嗎?」

段又菱輕愣了一下,隨即搖搖頭。「怎麼了?」

「下午所發生的事並不是一場單純的意外,而是蓄意想要撞你的。

聞言,她瞬間睜大雙眼。她看向邵覺,只見他下顎緊繃、神情冷峻的沉著臉,並未露出任何意外或驚訝的表情,難道他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聽於寒說,昨天下午邵覺的媽媽曾到咖啡店裡找過你麻煩?」羅傑皺眉看著她。

「不是麻煩。」她迅速的搖頭,又看了丈夫一眼。「她只是有一點誤會而已,昨天晚上我們已經把誤會解釋清楚了,這件事不可能會是她做的,絕對不可能。」

「羅傑沒說是她做的,你不要這麼緊張。」奎狩之微笑安撫,然後轉頭看向邵覺,「我們想的是提供消息和照片給你媽媽的那個藏鏡人。邵覺,你有沒有什麼線索或覺得可疑的人?」

「有一個。」他沉默了一下,緩緩點頭。

「誰?」奎狩之立刻問,聲音不由自主的低沉了幾分。他絕對不會放過那傢伙!

「那個人和我媽息息相關,如果開車的人真是她的話,我媽八成也擺脫不了關係。」邵覺的聲音倏地變冷。

「不會的!」段又菱忙不迭的看著他叫道。

「如果真的有關係的話,你打算要怎麼辦?你希望我不要追究,就此作罷嗎?」奎狩之盯著邵覺,緩聲問。

「不,正好相反。」邵覺回視著他說,眼底倏然閃過一抹冷厲與無情。「我要你別當她是我媽媽,儘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邵覺!」段又菱抓住他的手,臉上有著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即使是我父母也一樣。」邵覺深深凝視著她。

「可是……」

「沒有可是。」他搖頭打斷她,「昨晚我已經正式將你介紹給她認識了,如果今天這事真的與她有關,那就表示她根本就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在乎你對我有多重要,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女人而已。」他冷漠的指出事實。

「邵覺,你這樣說對你媽並不公平,她至少是——」

「你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女人,又菱。」他再次打斷她,「記得害你額頭受傷的那個女人嗎?那是她屬意的媳婦,家財萬貫,即使我的財產她管不著,也不敢向我要求享受,但是看在她極力促成那個女人與她兒子的這段婚姻上,有錢的媳婦又怎會不對她必恭必敬、有求必應呢?」

段又菱張口結舌的看著他,震驚得完全說不出話來,她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我本來並不想告訴你這件事,但是今天這事,讓我無法再坐視不理。」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語氣堅定絕然,而且冷酷無情。「狩之、羅傑,你們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不必為了我手下留情,拖累了於寒的事,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我知道了。」奎狩之沉默的看了他一會兒,瞭然的點頭。

「奎大哥。」段又菱一臉哀求的看著臉色變得陰狠的奎狩之,勉強壓抑住對他搖頭的舉動。她沒辦法像邵覺這麼冷酷,那個女人畢竟是邵覺的母親,她的婆婆,小澤的奶奶啊。

「又菱。」邵覺突地喚她。

她看向他,只見他一臉正經嚴肅。

「你對她仁慈,她未必會對你仁慈。這次是因為有於寒在你身邊,你和腹中的寶寶才能得救。」他希望真的能。「但你能保證下次於寒也能待在你身邊嗎?你能保證她下次的目標不會轉向小澤嗎?」他不得不把情況往最糟的地方想。

段又菱的臉色倏然白成一片。小澤?!

「小澤是她的孫子。」她慌亂的說。

「我是她的兒子。」他平靜的回答。

段又菱震驚的看著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

「做你想做、該做的事,狩之。」邵覺抬起頭,毅然決然的對奎狩之說。

「我知道了。」奎狩之對他點頭,然後看向病床上的段又菱,「又菱,你好好的休息,待會兒曲茜她們會過來探望你,我們先離開。」

「好好休息。」羅傑也說。「先走了,邵覺。」

「謝謝你們,還有,車禍的事就麻煩你了。」邵覺看著奎狩之,誠懇的請求。

奎狩之揮了揮手,和羅傑一起離開,也在下一秒,8樓公寓的女人們便突然出現在病房門外,然後接二連三的走進病房裡。

沉默了一秒的病房再度揚起了聲音,但與先前凝肅的氣氛截然不同。

天氣愈來愈冷,轉眼之間冬天已籠罩大地,覆蓋整個城市。

幸福咖啡店裡,暈黃的燈光暖暖地照射著,為冬天的氣息帶來溫馨怡人的暖意,讓突經此地的過路人即使不知道這間咖啡店就是名聞遺邇的8樓公寓幸福咖啡店,也會忍不住的想走進去喝一杯暖暖的咖啡。

咖啡店裡有三位服務生,兩位明顯像是學生,一位則是溫柔可人的小姐,負責掌理吧台區,偶爾她會離開吧台,走進後方的廚房,大多時候則待在吧台內微笑的煮著客人所點選的咖啡。她長得並不是特別的美,卻有一股沉靜迷人的溫柔氣息,讓人不由自主的被她所吸引。

此時已過用餐時間,距離下回的用餐時間也還有一段距離,但店內的座位卻有七成是滿的,充份顯示出這間咖啡店的高人氣。

「噹啷噹啷……」

店門上的鈴鐺作響,又有路人被這間咖啡店裡溫馨怡人的氣氛給吸引進來了。

但讓人眼睛一亮的是,來人竟是個又高又帥,活像雜誌裡走出來的男模特兒般的大帥哥。

只見大帥哥看了店裡一眼,然後直接走到吧台邊坐下。

「先生一位嗎?」吧台內溫柔的女店員在一陣訝然的眨眼後,漾起溫柔的微笑詢問道。

男人點點頭。

「不知道你要用餐還是喝咖啡?」她微笑的又問。

「給我一杯Cappuccino.」男人緩聲開口,聲音低沉沙啞,好聽得讓即使剛才沒注意到有帥哥走進這問咖啡店裡的女客人們,都忍不住轉頭看向他的方向。

「好的,需要其他東西嗎?」

男人點點頭,卻沒有下文,惹得始終帶著一臉溫柔笑意的女店員忍不住挑高了眉頭,露出疑惑的表情。

「我要老闆娘。」他終於開口回答道,但說出來的話卻讓四週一直在偷聽他們對話的人當場傻掉,下巴更是不由自主的掉了下來。

吧台內的女店員驀然呆愣了一下,接著卻突然輕笑了起來,讓四周傻掉的客人更呆了,只有那兩個工讀的服務生始終不為所動的繼續做她們的工作。

「那你要先來Cappuccino還是老闆娘?」女店員勉強止住笑。

「可以選擇老闆娘嗎?」男人有禮的問。

四周頓時響起一陣抽氣聲,誰也想不到這個大帥哥會是個下流痞子,竟然當眾調戲起人來了!

然而讓大家差點沒岔氣的是,那個女店員竟然微笑的點頭,「可以呀。」然後便放下手中的工作走出吧台,迎向早已走到吧台出口邊等她的男人,兩人旁若無人的手牽著手,不一會兒便消失於店後方的一條走道上。

發生了什麼事?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那位有著溫柔笑容的女店員和那個男人去哪兒了?

詭異的氣氛頓時瀰漫在安靜的咖啡店裡,大家露出來的不是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就是想問又不知如何啟口的猶豫。

「小姐,請問他們去哪兒了?」終於有個人鼓起勇氣,攔住路過身邊的服務生問道,其他人則立刻拉長了耳朵。

「休息。」服務生毫不猶豫的回答。

「休息?」大家一臉茫然。

「那個帥哥到底是誰,為什麼你的同事要跟他走,他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另一名客人也跟著問。

「那是我們的老闆,至於你口中的我的同事,她並不是什麼我的同事,而是我們的老闆娘。」服務生說著抬起頭來環顧大家,「現在,不知道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老闆?老闆娘?休息?

「沒有了。」

「我還以為你……」走回店後方的套房,段又菱才開口,嘴巴便被邵覺緊緊地封住,隨之而來的是一陣熱情的吮吻。

分離了四天,她對他的想念不下於他,所以在輕愣了一下之後,她欣然接受他的熱吻,並予以同等熱情的回應,只是她的吻為的是思念,而他的除了思念外,還有一發不可收拾的熱情。

他迅速的拉扯她身上的衣服,飛快地帶她躺上床,讓她想抗議或阻止都來不及。

冬天冰冷的床被卻澆不熄他們的熱情,他褪去她的衣服後,接著又迅速的褪去自己的,然後重回到她身上,用自己灼熱的慾望逗弄她的柔軟,並在她發出第一聲難忍的呻吟時,猛然的進入她體內,狂野而熱情的佔有她。

「當初真是做對了。」事後,他喘著氣,突然冒出這句話。

「什麼真是做對了?」突然聽見他這麼說,趴在他胸口上休息的段又菱忍不住微微地抬起頭來問,她的聲音仍因剛才激狂的歡愛而顯得虛弱沙啞。

「把一這間套房留下來。」他咧嘴。

段又菱忍不住嗔瞪他一眼,不用問也知道他腦袋在想什麼,這個男人真的是……

「我以為你將這間套房留下來的目的是為了給我休息的。」她故意這樣說。

他們的第二個孩子終究還是離開了他們,就在她住院安胎的第二天凌晨。

她既難過又自責,有一陣子幾乎可以說是天天以淚洗面,直到他覺得這樣不行,在確定她的身子已無礙後,便讓她重回忙碌的咖啡店工作,轉移她的注意力,才讓她慢慢地從流產的陰影裡走出來,而這間原本要拆除,擴充成店面的套房也因此而被保留了下來,做為她隨時可以休息的地方。

轉眼之間,時間都過了三個多月了。

「主要目的當然是為了給你休息,這絕對是不容置疑的。」他親吻她一下。

「那次要目的呢?」有主要目的當然也就會有次要的。

「次要的呀,」他突然邪邪一笑,「當然是為了老闆想愛老闆娘的時候,可以不必捨近求遠,馬上就有張床可以躺下來做愛做的事呀!」

段又菱忍不住臉紅,伸手打了他一下。

「哎唷!」他裝模作樣的唉叫一聲,「老婆,你想謀殺親夫呀?」

她嬌嗔的瞪了他一眼,重新趴回他胸前。「我以為你最快至少也要一個星期才會回來。」

昨天和前天是他旗下的連鎖店在上海和北京成立第一問分店的開幕日,身為老闆的他不得不親臨剪綵。因為去之前,他無法給她一個確定的歸期,所以她以為他會在那邊多待幾天,視察營業狀況,沒想到他竟會這麼快就回來了。

四天,扣掉來去各一天的時間,再加上雨天出席剪綵的時間,他真的可以說是馬不停蹄。

「我想你。」他柔聲說,三個字說明了一切。

她微笑,忍不住情動的在他胸前輕吻了一下。「老公,我有件事想要告訴你。」她抬起頭來,微笑的凝望著他。

「我知道,你很愛我。」他厚臉皮的自吹自擂。

她一愣,倏然輕笑出聲。「別鬧了。」她說。

「你這壞習慣真該改一改,每次我認真的在跟你說什麼的時候,你總認為我在鬧、在跟你開玩笑。」他歎息。

她笑著搖了搖頭,決定不與他討論這件事,她有別的事要跟他說。「我懷孕了。」她喜孜孜的對他說。

他突然愣住,樣子看起來有點呆。「懷……懷孕?」

她點頭。

「懷孕?」他看著她,傻傻地又問了一次。

她再度對他點頭。

他不再發問,卻張口結舌的瞪著她,像是她突然在他面前變成外星人一樣,想要尖叫卻叫不出來。

「你不想要嗎?」他的反應讓她忍不住猶豫的問。她還以為他會跟她一樣高興說。

他搖頭,先是緩慢,然後迅速,接著臉色一變,猛然低咒了一聲,「該死!」

段又菱完全搞不懂他這反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老天!」他匆又低喃一聲,然後小心翼翼的,活像她是紙糊的一般扶著她坐起身,臉上滿是懊惱與不知所措。

「我剛才有沒有傷到你?」他眉頭緊蹙的啞聲問道,「老天,我不知道……你應該要跟我說的。噢,天啊,如果我傷害到孩子該怎麼辦?」

終於知道他的反應為什麼會這麼反常了,段又菱在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傾身親吻了他一下。

「我和孩子都沒事,我們沒有這麼虛弱,別擔心。」她微笑的安撫。

但他仍然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醫生說我的情況很好,我們孩子的情況也很好。」她舉起單手保證。

「醫生真的這樣說嗎?」他將手輕覆在她小腹上。

她點頭,靜靜地依偎在他懷中,感受從他心跳中傳來的激動與感動。

「老公。」她柔柔地喚道,然後允諾,「我一定會幫你生個女兒。」

他倏然間握緊她的手,沙啞的搖頭,「是男是女沒關係,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她微笑的點頭,心裡也是這樣想的,只要平安健康就好。

「全書完」



這套書的人物很多都在"8樓公寓"系列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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