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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晴 魅皇的小淘氣(大亨的命定情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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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tomjay936
時間:
2012-3-18 01:08
標題:
席晴 魅皇的小淘氣(大亨的命定情人3)
席晴 魅皇的小淘氣(大亨的命定情人3)
這個陌生女子氣質清靈、美麗動人,
可惜卻是個瘋子——
不但一再對他電話騷擾、
跑來敲他的房門,
甚至還請來駭客入侵他的信箱,
留言說有急事想見他!
他對這種已經有小孩的女人沒興趣,
對她無所不用其極的接近方式更是倒盡胃口!
不過,既然她這麼神通廣大,
請得動那名全球知名的駭客來為她請命,
他就姑且見她一面吧!
但,要是她所謂的「急事」不夠急,
那麼他會讓她知道——
惹到不該惹的人會是什麼下場!
楔子
一棟位於紐約市郊區的小屋裡,葛家四姊妹難得聚在一塊兒。
這是她們父母去世之後的傳統,在每年清明前後,她們會一同回到雙親當年共築的愛巢,藉此聯絡感情,相互喝著母親昔日釀造的花果酒。
美麗纖瘦的大姊葛風蝶,首先舉起水晶高腳杯,「姊妹們,祝我們在天上的父母永享平安,也祝大家心想事成。」旋即啜了一口酒。
其他三名姊妹葛花仙、葛雪靈、葛月兒,立刻將酒杯湊近唇邊附和大姊的話。
突然,老四葛月兒說:「如果狂飲之後,再飆他個車就更完美了。」
「不,是去普羅旺斯看花海會更棒。」排行老二的花仙說著,雙頰已因花果酒而泛紅。
「我卻覺得該讓更多幼小受傷的靈魂,得到安慰。」她是兒童心理咨商師葛雪靈,排行老三,不時心繫兒童。
大姊笑了,「如果『伊莎貝拉』可以聽見你們的心願,或許可以成真。」
「大姊,你從來不懷疑這個傳說嗎?」葛月兒問道。
葛風蝶搖了搖頭,「姊妹們,我們的祖先是法國早期的巫師,你們該知道,她的子孫中一定會有人遺傳她的預言本領,而且『伊莎貝拉』這種歐洲最美,也最稀少的蝴蝶,曾一再被賦予這樣的傳說——『如果向它許願,美夢必能達成』。」
「可是我們四姊妹中,只有大姊你的『預感』能力最強,現在你可感覺到什麼?」葛仙花問道。
「關燈!」她嚴肅地命令道。
葛雪靈連忙關上燈,黑黝黝的客廳只聞到花果酒的香氣四處飄散……
葛風蝶的聲音像透?歭噮洩y?齙幕匾簦?拔頤牆?叫?齙階約旱陌茁磽踝櫻??沂塹諞桓觶??匭敫凍齟?邸!?br/>
「什麼代價?」葛雪靈好奇地追問。
「失身?」葛月兒接著問道。
「拜託,別亂猜。」二妹葛花仙輕聲糾正她。
「良心說,我不知道是什麼代價,但我知道它會讓我心痛如絞,渾身發燙,卻又無力反抗。」葛風蝶滿臉無奈
「天啊!這比出水痘還慘!」葛月兒驚叫。
「希望大姊這次的預感有誤。我一點兒也不想結婚。」身為兒童心理咨商師的三妹葛雪靈連忙補充道。
葛風蝶不語。這個預感出錯率很低,因為它非常的強烈,強烈到令人無法漠視。
啪噠,室內的燈光突然亮起,刺目的光芒一下子很難適應。
「誰打開電燈的?」葛月兒大叫。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四張臉全寫著「不是我」!
「啊!」四姊妹不約而同的驚叫,旋即想到一個可疑的「人」,那就是她們的巫師祖先——葛兒西亞。
最後還是葛風蝶試圖化解疑慮說道:「這屋子也有幾十年的屋齡了,電力難免會接觸不良。」
「對!」學醫的葛雪靈認同道。
「那我們今晚還要不要住在這裡?」老二葛花仙問道。
「當然!」膽大又愛飆車的葛月兒,一反先前的失控大聲說道。
這四個姊妹就在這棟古宅中,各有所思地度過了一晚。
第一章
紐約的隆冬夜裡,雪白的大地意外沾上長長一行刺目的鮮紅。
一名年輕的婦人,身上正淌下鮮血,儘管如此,她仍然勇敢地前行,口中還不時輕聲低語:「寶貝,我們就快要到雪兒阿姨家了,你忍一忍,咳!咳!」話落,她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她毫不在意地以手背擦拭著血漬,全力往葛雪靈的診所走去。
就在她幾乎撐不住的前一分鐘,她和襁褓中的女兒終於抵達葛雪靈的診所。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敲著門,「葛醫生,快開門!我是——小麥!葛——咳!咳!」噗地一聲,又吐了一口鮮血,她痛苦地跌跪在地,右手仍牢牢地抱住她與丈夫黑雙吾所生的女兒——小雪花。
葛雪靈打開門,錯愕地睇著渾身是血的小麥,「你怎麼了?」
「我們——中埋伏了!」小麥苦笑。
葛雪靈旋即回神,將她們母女倆扶了起來,「快進來!」合上門的同時,不忘覷了覷黑暗的街道。
「謝謝你,葛醫生。」小麥虛弱地半跪在玄關的木板前。
「不客氣,我先為你止血。」她看出小麥的情況很糟。
「先安頓小雪花好嗎?」小麥遞出手中的小嬰孩。
葛雪靈二話不說,抱起熟睡的小雪花至自己診所的後方,也就是她的起居室。安置好小雪花後,她又快步折回玄關。
由於此刻正是午夜,沒有任何一個工作人員在這裡,葛雪靈於親約耗彌?本認淶叫÷笊肀摺!拔蟻任?愕男乜謚寡?!?br/>
「沒有用了。」小麥再次苦笑道,蒼白的臉蛋有種已經知道大勢已去的坦然。
懸在空中的棉花棒頓時打住,「黑雙吾的仇家找來了,是嗎?」
她結識小麥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夜裡,只是那夜小麥是為了躲避愛上她的飛駝幫當家黑雙吾,沒多久黑雙吾就找上她,十分堅定地要小麥跟他走。一星期後,她意外地接到他倆的喜帖。
她沒打算去參加他們的婚禮,因為不想和黑道「掛勾」,哪知黑雙吾竟然派人強「請」她去做客。
奇怪的是,完全沒見到女方的任何一個親人,倒是見到了一大堆黑衣人。
原以為婚禮過後,她與小麥不會有太多的交集,可是她總不時會接到小麥打來的電話或E-mail,告訴她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包括她對黑雙吾日漸增生的愛意及小雪花的誕生。但小麥從沒親自登門拜訪她,似乎彼此都知道自己的身份及顧忌。
對於這一點,她是很感謝小麥的。
有時她不免恨起自己「不是黑,即是白」的堅持,像她這樣的人,活得很辛苦,因為她沒有所謂的灰色地帶,可以對人、事、物的衝擊有所緩衝。
不論如何,小麥對她而言是個朋友,儘管彼此不常見面,但還是朋友。
小麥伸出手,握住葛雪靈的柔荑,「希望我這血腥的手,不會令你那白色的袍子、白色的心感到不自在。」苦笑又自那張清秀的臉蛋展開。
「小麥——別說話,請你原諒我。這些日子以來,我太過於保護自己,幾乎沒有對你表示該有的善意。」她知道小麥現在的情況糟透了。尤其小麥根本不在乎,這令她更感到自責。
「雪靈,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小麥拍了拍她的手,鮮血就這麼印在葛雪靈的手背上。
淚水倏地湧上眼眶,她只能點頭表示認同。
「謝謝你,不嫌我的出身,這樣我就感到心滿意足。」
「別這麼說。」葛雪靈的聲音有著濃厚的鼻音。
「這次我大概活不成了,咳!咳!」鮮血再度咳出。
「小麥,我先叫救護車!」葛雪靈慌了。
「不!我是黑雙吾的妻子,飛駝幫現在正窩裡反,你送我就醫,就等於將小雪花送上祭臺,她只有死路一條。」小麥連忙阻止她。
「那——我總得為你做些什麼才對呀!」
「我正等你這句話。」小麥笑得老謀深算。
心已亂的葛雪靈卻沒看出來,「你說,我一定全力以赴。」
「將小雪花交給我的親哥哥。」
「你——有哥哥?」葛雪靈很驚訝,她還以為小麥是孤兒呢。
「有,唯一的一個手足,請原諒我沒有對你說實話。我哥他叫連卡佛,在我離家出走前,他曾送我一條帶有麥穗墜子的項煉,現在掛在小雪花的脖子上。你可以拿著它,還有我的親筆信去法國找他。」小麥從胸衣中抽出兩封信,「他會認小雪花的。另外,這一封是給你的。」
小麥的話只說了一半,真正的事實並未完全道出——她其實是個父母雙全的富家女。
「小麥,你確定他會認小雪花?」她有點懷疑,因為他並未參加小麥的婚禮。她邊說話,邊將沾上血跡的信封放往口袋。
「會。」小麥的眼神中寫著肯定,「因為他很愛很愛我。」
「哦。」她不知該說什麼。
「還有,在未找到我哥之前,可以讓小雪花先認你做媽媽嗎?這樣飛駝幫的內奸才不會知道她的去向。我知道這麼做有點強人所難,但我實在——沒時間……咳!咳!」好大一口的鮮血又噴了出來,「去找我哥,拜託你,好嗎?我知道你是個面冷心熱的優秀兒童心智科的醫生,一定可以理解我現在的心情。」
「好。」現在她已不能說什麼,她也拍了拍小麥的手背。
「那我可以瞑目了。」小麥釋懷地笑了。
忽然,門外傳來靴子踩在雪地上的雜沓聲。
「他們來了!」小麥機警地說。
「誰?」葛雪靈的神經也跟著緊繃。
「我想是跟蹤我至此的飛駝幫的叛徒,你快點躲起來。」小麥說道。
「不行!這一次我們得一起同進退。」她旋即扶起小麥,再匆匆地跑去抱小雪花,躲至當初為了自身安全所設置的密室裡。
當一切就緒後,她從特殊鎖的電子儀器中,聽見一串蹩腳的英文威嚇聲,及撞開她診所大門的聲音。
她知道小麥說對了,那批人隨著小麥的血漬跟蹤到了她的診所了。
她一直注意著上方的情況與聲音,輕聲安慰著她後方受重傷的小麥,「別怕,他們找不到這裡。」
小麥沒有吭氣,奇怪的是連小雪花也沒哭,真是天助她們。
半小時後,那群歹徒終於離去,她這才鬆了一口氣,轉過頭對小麥說:「我們安全了。」
話落,朱唇卻合不上,珠淚倏地奪眶而出──因為,小麥過去了。
她不斷地啜泣,「小麥,你安息吧,我會完成你的遺願。」
小雪花仍在熟睡,應該完全不知母親已往生的事。
她緩緩抱起小寶貝,親吻著她的小臉頰,「小雪花,從這一刻起,我就是你的媽咪,你的守護神,直到找到你的舅舅。他好像叫——連——卡——佛。」
連卡佛?這名字好耳熟……對!有一個照片鮮少公開露面,卻聞名醫學界的小兒科醫生就叫連卡佛,他好像也住在法國……
等等!小麥的哥哥該不會就是那個小兒科醫生吧!?
她連忙打開小麥給她的信。雪靈,
當你打開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有勞你找到我的親哥哥,他和你一樣是個醫生,而且也是小兒科,他很有名氣,很權威,以下是他在法國的地址、電話……
當你找到他,就將小雪花交給他代為照顧。你的恩情,我來世再報。但在這之前,我得再一次懇求你先充當小雪花的媽咪。
對了!你必須先變更身份才能安全離開紐約,好讓那些陷害我及雙吾的餘黨找不到你們。
千言萬語,只有一句話——謝謝。
小麥叩謝葛雪靈頓時百感交集,按下密室裡的電話,「月兒,我是三姊,我需要兩本新護照……」
葛月兒是她們葛家最叛逆、最令人頭痛的一個女孩,但她在電腦及偽造文件方面的本領,卻足以令許多大男人汗顏。
在這緊要的關頭,她就需要這麼個有本事的人來幫忙她們「母女倆」。
葛雪靈一切準備就緒之後,便打電話到連卡佛法國的醫院去,誰知對方給她的答案竟是——他出差了。
於是她留言,請對方與她聯絡,誰知足足等了一星期,還是沒有回音,她只好以她葛雪靈醫生的名義,詢問連卡佛什麼時候才會回到法國。
這一回對方說,連卡佛去瑞士日內瓦開會,歸期不定。因為會開完後,他會連休一個月的年假。
葛雪靈幾經斡旋並請月兒幫忙,好不容易得知連卡佛將下榻於日內瓦市中心的著名大飯店中,於是訂了飛機準備前往。
鈴……午夜的電話聲格外叫人心驚膽顫,但她還是接了起來,「喂。」
「三姊,是我。」葛月兒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
「什麼事?」
「小雪花的舅舅又離開那家飯店了!」葛月兒邊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邊和三姊通電話。
「老天,不會離開日內瓦了吧!?」她心中一陣驚慌。
「正確!」葛月兒說得倒輕鬆。
「老天,我的機票才確認,這樣我不就白白損失了兩張票?」
「正確說,是一又十分之一張,因為兩歲以下的幼兒只需十分之一的票價。」
「別再耍嘴皮子了!快說,你這位電腦高手又從電腦上查到了什麼重要的線索?」
「我偷偷進入瑞士各大飯店的登入住宿網站,發現小雪花的舅舅明天即將飛往蘇黎世的麗絲飯店。」
「老天!」葛雪靈大叫。
「別驚慌,我已將你及小雪花的名字登入麗絲飯店了,就住在他的隔壁,正點吧!」月兒十分得意地說。
葛雪靈懸在心頭的重擔登時卸下,「謝謝你,月兒。沒有你,我真的——」自從小雪花加入她的生活後,她不但不能正常上班,就連基本的生活起居都受到嚴重的干擾。
雖然她曾偷偷請了鐘點保母來照顧小雪花,可是小雪花就像吃定她似地,誰都不要。只要她一離開,這小妮子就一路哭到底,弄得每個保母都要她另請高明。
「不客氣。祝你們母女一路順風。」
葛雪靈不知該再說什麼。
「對了,我連電子機票也為你確認了,而且不須補差額。」葛月兒得意說道。
「你怎麼辦到的?」她的確知道月兒在電腦方面有點天分,但還不至於到了這種神通廣大的地步吧!?
「我動了點小手腳,你們的行程就改變了,而且還是頭等艙喲。」她雖然沒有三個姊姊那樣的美貌,卻擁有顛覆網路世界的本領。
「老天,你真是個天才。」
「是個會做弊的天才。只要網路委員會抓到我這個代號『桑椹』的駭客,就會把我關進紐約市的監獄裡。」
「那我還是自費吧。」葛雪靈馬上說。
「遲了,我已經做了。你不用感到自責,反正上帝曾賜給人們悔改的律法,入睡前我會跪在床前懺悔的。」葛月兒言不由衷地說:「還有,這個連卡佛和咱們的兩個醫生姊夫一樣,幾乎各大媒體都沒有他的照片。不過我弄到一張他的側面、遠距離的照片,已經將它放大,解析度也調過,你應該可以看出這個小雪花的舅舅長得還挺帥的,但似乎很傲的樣子。我一會兒傳給你,以便你和他相認時有個大概的印象。」
「謝了。」
「還有,我得提醒你,你現在不是葛醫生,而是到處旅行的兒童作家凌雪,至於小雪花則改名為花小雪,OK?」
「我知道了。」
「至於出門在外盡量用現金,否則歹徒會藉由信用卡追蹤到你,知道嗎?」
「知道。」她發現這一刻自己好像成了老么。
「Bye了!我簡直累癱了。」月兒大呼了口氣。
「Bye!」
一出瑞士的機場,葛雪靈就帶著小雪花,招手叫車直奔蘇黎世的麗絲飯店,可是就在她準備上車前,發現放小雪花奶瓶、尿布的手提袋忘了拿,又衝下車子。
一出車子,她便撞進一面厚實的胸牆,忙著連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才抬頭望了對方一眼,登時感到帕華洛帝的情歌在她的耳邊響起……
男子字正腔圓地回她一句法語:「沒關係,做媽媽的人要保持心平氣和,才能教養出情緒穩定的孩子。」
葛雪靈再度被他低沉而帶有磁性的嗓音吸引住。
他說的那些話仔細聽是「教訓」,然而那迷人的聲調卻容易讓人忽略他的「指正」。良心說,這也是她常對登門求診的父母所說的一句話,如今竟被人這麼說,感覺有點怪。
被掛在葛雪靈身前的小雪花,一反先前對陌生人的怯懼反應,對這男子直笑,還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就像在和親人打招呼似地。
「這女孩很漂亮。」男子說,又看了小雪花金棕色的頭髮一眼,恍了下神,低低說道:「好像秋收的麥穗。」
她簡直不敢相信一個大男人會用這麼優美的字眼去形容幼兒的頭髮。「謝謝。」
「祝你們一切順心,再見。」男子笑著越過她們,進了她先前搭的那班計程車。「去麗絲飯店。」他說。
透過未關上的車窗,葛雪靈聽見他說他要去麗絲飯店,一顆心莫名地鼓噪起來。他們竟前往同一個地點!
老天!她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女孩,怎麼會為了這點小巧合,而感到心跳如鼓?
小雪花咿呀的叫聲再次將她喚回,她苦笑地直搖頭。她變了,自從小雪花闖入她的生活後,她已不再是那個成熟、專業的小兒心智科醫師,而是個鎮日與尿布奶瓶為伍的「單親媽媽」。不過她現在只想立刻把小雪花交給連卡佛,然後好好地睡上個三天三夜。
一想到連卡佛,她便憶及月兒傳給她的那張側面照片,他綁個馬尾,看起來很酷……等等,剛才那個男人好像也綁了個馬尾,真巧!但那男人雖然也很俊挺,卻很溫柔,一點兒也不酷。
她希望在麗絲飯店能再見到他……天啊,她在想啥呀!?她現在是小雪花的「媽」,不該胡思亂想,辦正事要緊。
再說,她不是不相信愛情,更不屑一夜情的嗎?那現在她發什麼癲呀?
老天,她真的變了!
第二章
麗絲飯店。
葛雪靈抱著已睡熟的小雪花下車,門僮與司機則幫忙提起她那少說六個大人的行李量進入飯店大廳。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直向他們致意,並遞出事先備妥的小費。
她走向櫃檯,瞄了大廳一眼,看不到任何一個商務人士攜家帶眷屬的,只有她們。
櫃檯人員專業且客氣的詢問:「請問女士,您有訂房嗎?」
「有。」她從背包中取出事先列印好的房間號碼及相關資料。
「歡迎。」櫃檯人員的雙眼因為她的訂房等級,態度變得更加禮貌,然後招呼身後的工作人員,「彼得,帶夫人上頂樓鑽石B房。」
「謝謝!」
「不客氣,這是我們的榮幸。」那人又笑著對她說。緊接著,她便被帶往頂樓。
當房門一打開,寬敞的視野及不凡的設計立即引出她的驚贊,讓她幾乎忘了侍者還在等小費的事。
最後她還是在小雪花的嗯呀聲中才回神,連忙送上小費,侍者這才禮貌地退下。
「請等一下。」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夫人,請問有什麼吩咐?」彼得問道。
「隔壁房是不是住了連卡佛醫師?」她知道這麼問很失禮,但這是她來這裡的目的。
「我們被規定不能透露住房客人的姓名。」彼得公式化地說道。
她立即掏出一張百元大鈔塞進彼得的手中,對方卻故做姿態地不願收下。
「收下吧,就當我什麼也沒問。晚安。」她以退為進地說,準備關上房。
「夫人,我想我可以透露一點,就是隔壁的客人的確姓連,至於大名我就不得而知了。」彼得佯裝無事地將那百元鈔票塞入自己的褲袋裡。
「謝謝你。」
彼得離開後,她將小雪花放置在事先備妥的小床內。看著小雪花甜美的笑容,時而舔舔小嘴的可愛模樣,她竟然有些怔了。
孩子是天使吧?否則有哪對父母願意犧牲睡眠、金錢、自由,來換取這個只會吃喝拉撒睡的小東西?
笑了笑,她往足夠兩個大男人躺臥的大床躺下,順勢踢開穿了一天的鞋子,大呼了口氣,「好舒服,終於可以躺下。」
她該如何接近連卡佛?直接敲他的房門?
這或許不失為一個好方法,但──這好像太唐突了。那……怎麼辦?
有了!她馬上坐起來,抓起電話,按下他房間的分機。
鈴……響了十幾聲後,這才傳來渾厚且有些不耐煩的男聲:「我不是交代過,除了飯店著火才可以撥電話給我的嗎?」
她被這惡狠的口氣嚇了一跳,沒想到小麥的哥哥如此蠻橫無禮。這人的作風和小麥完全不同。
「我──」她正在想該怎麼回應時,對方卻馬上截斷她的話。
「我不要妓女!」喀地一聲,連卡佛用力掛上電話。
葛雪靈抓著話筒好半天說不出話來。他說她是妓女?!
去他的!她堂堂一個小兒心智科醫生,竟被這男人如此糟蹋,她實在嚥不下這口氣!
氣不過的她,再度抓起電話,準備與他來個唇槍舌劍。而另一方面,連卡佛正抓起床頭的電話,打算好好警告飯店的人員,誰知正好接到葛雪靈剛撥進來的電話。
「你才是『鴨』呢!」這是牛郎的俗稱。「不問青紅皂白就胡亂罵一通,你受的教育到哪裡去了?要不是有要事找你,我──」話還未說完,她又聽到電話被喀地一聲掛斷。
「喂!喂!喂?!」葛雪靈不可置信地一再喊道,最後氣得用力掛上電話,準備親自興師問罪。而這時,她的手機響起。
仍處在氣頭上的葛雪靈,用力按下通話鍵。「喂!」
「三姊,你怎麼了?好像吃了萬磅的炸藥似的。」葛月兒驚訝地糗道,「希望小雪花沒和你睡在同一間房裡,免得聽見你歇斯底里的叫聲。」
葛雪靈還未從怒氣中平靜下來,自然無意回應妹妹的調侃。
「怎麼回事?」葛月兒又問。
「還不是那個連卡佛!先不提他,你找我有什麼事?」她想老么一定有事才會撥電話給她。
「我必須告訴你,有不明人士砸了你的辦公室。」月兒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令三姊抓狂。
「啊──」她真的用力喊叫出聲,約十五秒後才平靜下來,「你認為這是誰幹的?」
「八成是小雪花她爹的幫派餘眾所為,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那些自以為神探的警察還判斷你與小雪花可能遇害,我只好裝做哀傷的模樣,至於二姊與大姊那裡我都守口如瓶,沒對她們說明你的去處。畢竟多一個人知道,風險就越大。」葛月兒有條不紊地說,「所以日後你行事一定要小心。」
「謝謝你。」她有些感慨地說。
「別直謝我,趕快把那燙手山芋交還給連卡佛,打道回府才是。」
「我知道了,BYE。」掛上電話的同時,她的心情變得異常沉重。
她辛苦建立的診所就這麼毀於一旦,而且連她這個人還被假設為已經遇害。
這都是連卡佛害的!要不是他一開始就故做神秘,不與她聯絡,又四處跑來跑去,讓她找不到人,她有必要遇到這些倒楣事嗎?這些所遭受的損害,她都會算在他的頭上!
這傢伙的能力,聽說讓他坐擁巨大的財富,她要求這點補償費,他應該不會計較,而且也不該計較。
對了,她還得將這些天照顧小雪花的所有小時費、精神耗弱費全算上去。雖然她不在乎那些小錢,但這口氣惡劣的傢伙,的確該受點教訓及損失一些金錢。
說做就做!她馬上起身,準備直搗「賊窟」,向連卡佛要錢及將小雪花還給他。
叩!叩!叩!
她故意用力敲著連卡佛的房間,又連續不停地按著電鈴。
可是等了五分鐘,這個男人沒來開門,反倒引來了客房部的侍者彼得。
「夫人?」彼得很驚訝地看著眼前怒氣蓬勃的葛雪靈。
「連醫生不在嗎?」她連忙展開笑容。
「他說有一個瘋子干擾他,所以換房間了。」彼得這下子終於知道是誰在騷擾連卡佛了。
「什麼?換房間?」她驚聲低嚷。
「是的,夫人。」
「那他搬到哪個房間?」
「恕我無可奉告。晚安。」彼得鞠了一個躬,連忙退下。
「等一下!」她喊住他。
「夫人,有何貴事?」彼得心裡直犯嘀咕。
.她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這次就算塞給他兩百美金,他也不會說出連卡佛的下落,只好做罷,「沒事。」
彼得大喘了一口氣,又道了聲:「晚安。」
這回她也顧不得禮貌,快速折返房間,打開電腦,呼叫月兒。
「殺手到你身邊了嗎?」葛月兒緊張地問。
「我現在是凌雪,殺手哪這麼容易找到我?」
「但你容貌沒變,又帶著小孩。」葛月兒提醒她。
「老天!我真該弄張假面皮的。」葛雪靈這才注意到自己仍是危險的。
「現在還不遲。」
「言歸正傳,有件事你先幫我查一查。」
「什麼事?」
「連卡佛已經搬離我隔壁的房間了。你盡速查出他搬到哪個房間。」
「他為什麼無故搬走?」葛月兒不解。
「他說有一個瘋女人騷擾他。」她氣憤地說。
「哈!」葛月兒噗哧大笑,「說別的女人會去糾纏男人我相信,但只有你例外,這個連大頭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大笑聲一直停不下來。
「停!停!」她喊道。
「不過,自從小雪花加入你的生活之後,你好像已不再是我認識的三姊,而是個歇斯底里的母親及女人。」
當下,葛雪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的確,她變了!竟然還會怒氣沖沖地去找人!老天,她一貫的冷靜到哪裡去了?
她得趕快恢復原樣──而那就是交出小雪花,還她自由身。
「反正你盡快查出連卡佛的房號就是了。」
「OK,給我三分鐘。」月兒還是在笑。
三分鐘後,葛雪靈知道連卡佛搬到西側的另一間總統套房,而且還知道他剛去參加當地一個國際性小兒科的研討會外加夜宴,不到午夜是不會回來的。
這些情報都是自她那天才么妹月兒,披荊斬棘進入飯店電腦系統,以及從連卡佛電腦中的行事歷中得知的。
好,她就來個守株待兔!
葛雪靈決定先洗個澡,然後香噴噴地迎戰。
該死的連卡佛,若不是看在小麥的面子上,她準會將他大卸八塊!
大卸八塊!天啊,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暴力?她一向不是這麼沉不住氣的呀!她總是很冷靜的不是嗎?
不……不,其實她並不是一直這麼冷靜、冷漠的,只是……忽然,她的思緒落入了父母去世的陰影中。
她本來是活潑天真、易喜易怒的,可是父母去世後,她變了,變得堅強,卻也變得冷漠,在人與人之間築了一道心牆。
連卡佛的冷嘲熱諷,讓她回到父母去世前的記憶軌道中,也激起她體內曾有的躁進與不安。
她的姊妹們大概都不知道,在父母因交通意外死亡之前,他倆曾在主臥室裡爭執,而她正好因貪玩躲入了父母的衣帽間,意外聽見並看見一個事實,令她大為震驚。
幾個小時後,還未從親眼所見的震驚事實回復的她,又接到他們車禍死亡的噩耗,從此,活潑好動的她不見了,她變得冷淡,什麼事都看在眼裡,卻也埋在心裡。
她不想走入成人的世界,而且除了姊妹外,她也不讓任何人走入她的世界。同時為了解開自己從那天起被禁錮的靈魂,她選擇了小兒心智科。
往事如煙,她以為再也沒有任何事可以令她失去平衡,然而小雪花與連卡佛的出現,卻打亂了她引以為豪的「平靜」。
蓮蓬頭的水一直衝著她的秀髮,她慢慢地以指尖梳理著它們,檢視多年來一直逃避的心事。
好累!原來回憶一段痛苦的記憶,就像一塊又一塊的砝碼不斷地加在心頭上,沉重得難以負荷。
不想它了,此刻她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呢!就是要讓那個傲慢的男人,嘗嘗她的厲害!
半夜。
為了瞞過飯店的工作人員,葛雪靈聲稱小雪花生病,這種病只有連卡佛才可以醫治,因此她們母女倆就坐在寂靜的大廳,等待夜歸的他從夜宴返回。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已近凌晨三點,她實在累得連眼睛都快閉上,但小雪花卻因時差的關係,仍然精力旺盛,在沙發上爬上爬下。
當雙眼快合上時,葛雪靈的眼皮總會因為聽見「媽咪」而睜了開來,然後在看見小雪花後,又不自覺地閉上。
小雪花一直在葛雪靈的身邊玩著、爬著,直到地毯的一端傳來旋轉門被打開的聲音,她一見來人,就往他那裡爬去。
連卡佛一見這小東西直覺眼熟,尤其她的髮色,實在很像她的妹妹,一個失神,就聽見尖拔的女子聲音傳來:「還我的孩子來!你這個人口販子,快來人呀!這個男人搶了我的孩子!」
由於連卡佛背對著她,睡眼惺忪的葛雪靈一時無法將她見過的連卡佛聯想在一塊兒,只是本能的保護孩子.
連卡佛一個轉身,牢牢地抱住小雪花,葛雪靈這才看清來人,朱唇開了又閉,閉了又?,這男人是她的「偶像」啊!之前,他們還在機場見過面。
「連醫生,發生了什麼事?」警衛室的主管立即上前。
而飯店的主管也靠近葛雪靈詢問:「夫人,你的孩子──」
「粗心的母親,因貪睡而指責他人綁架她的孩子。」依然是那渾厚而具魅力的聲音,但卻可以聽出他語氣中的指責。
這種指責的方式與口氣,很像一個人……是他!連卡佛!是那個和她在內線電話「過招」的臭男人!
等等!剛才他們叫他什麼?
「你們稱呼他什麼?」她警戒地問道,連忙將小雪花從他手中抱過來。
沒弄清楚對像前,她絕不會將小雪花交給任何人。
「他是──」飯店人員正想說明時,卻為連卡佛所阻止。
「我正在休假,閒雜人等無權知道我是誰。」他下午的優雅與平易近人已完全消失。
「我們明白,可是這位母親說她的孩子病了,只有您的醫術才可以幫助這孩子。」飯店人員小心翼翼地解釋。
「孩子有問題?」他湊近小雪花,認真的看了幾秒,然後又睇了一眼葛雪靈,無意間聞到葛雪靈身上的獨待香氣,登時有點恍神,但很快地恢復理性。「孩子應該沒有問題,有問題的可能是──孩子的母親。但這方面就不是我的專長了。晚安。」
他說完旋即往電梯的方向走去,但那香氣仍在他的鼻端飄散不去。
他得承認這個女人是個美麗的女人,儘管她睡眼惺忪。可惜以這種方式接近他也太沒格了。
「等一下!」被諷剌了半晌才回神的葛雪靈,立時喊住他。
「晚安。」他仍然往前行,不為所動。
「你這個冷血的傢伙!」她立刻以中文罵道.
她曾聽小麥提起,她和自己一樣,身上都流有中國人的血。小麥的祖父是純正的中國人,娶了法國女子為妻,並歸化為法國籍。儘管如此,他們連氏一族卻沒忘本,仍沿用他們的中國姓──連。她由此推斷,連卡佛會說中文,這麼詛咒他,除了想出一口惡氣,也是不想讓彼此太過難堪。
連卡佛終於停下腳步,冷哼了聲,「為了吸引我,你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拿鏡子照照,大男人還留長髮,像女人似的,我幹嘛吸引你!長髮我多得是,而且比你的還光亮又柔軟。」她故意撩了一下長髮。
「可惜,你已是人家的娘,再美也只可以給一個男人欣賞。」他終於轉過身子。
「你!」她氣得說不出半句話。
「我告訴你,不管你的小孩生了什麼病,我都不會為她看診。因為我正在休假,何況她也沒有生病。」突然,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低聲訝道:「你就是晚上打電話到我房間的那個瘋女人?!」
「是我。但我不是『那個瘋女人』!至於你,才是條自以為長了金毛的瘋狗!」她氣嘟嘟地說。
「情緒失控也是一種病,我建議你先去看精神科醫師,這個人很權威,他叫──」他抽出黑色鋼筆寫下兩個字,優雅地塞入她手中,旋即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氣憤填膺地打開他塞給自己的字條,瞥見連卡佛建議她去看的醫生大名,正是她大姊夫──慕林。
這個該下地獄的連卡佛,竟然叫她去大姊夫那裡就診?!
氣壞了的她,一句話也不說地就抱著小雪花上樓。
可是當她用力地甩上房門後,她才發現她竟然忘了正事!唉,她只好再找月兒幫忙了。
連卡佛不僅是小兒科的權威,同時也是連氏集團的副總裁,他除了協助連父處理龐大的集團事務外,也為公司培育出一組優秀的情報人員,以及一支精銳的「部隊」,以保護他們連家人。
一般來說,他雖高傲,卻不是個難相處的人,今天他會這麼冷漠待人,實在是得知小麥被暗殺的消息。
小麥是他最心愛的妹妹,她離家出走後,他們仍有聯絡,他偶爾也會去看她。對於小麥嫁給黑雙吾,他一開始就反對,因為那是條不歸路,可是小麥卻執意要嫁。一怒之下,他不再與她聯絡,而父母得知此事,更是氣得與她斷了父女關係。
可雖然不再與她通訊,他仍不時派人打探她的消息,畢竟她是他最愛的妹妹,只是沒想到……意外來得如此之快。
他已派人獵捕那幫兇手,同時也遣人找尋他那下落不明的外甥女。
心情落入谷底的連卡佛,忽然從電腦的信箱中,看見一封主旨寫著「欲知小麥之事,請速回E-MAIL給我」的信,他趕忙點選它。連醫生:
令妹已往生,但留下一女在我這裡。為防網路被監視,請透過XXX的方式與我聯絡。
凌雪連卡佛看了凌雪要他聯絡的一個網址與聯絡人名字──桑椹,大感訝異。
因為精於電腦的人都知道桑椹是個電腦鬼才,各國網路攔截相關單位都拿「他」沒辮法。
難道他的小外甥女已遭駭客挾持?不管如何,他決定放手一搏!連卡佛找桑椹,還回我的外甥女!
盡速聯絡,別耍花樣,否則就等著我將你連根刨起,外加火燒!葛月兒一接到此信,便立刻與三姊聯絡,並與她討論彼此的辨識方式,然後回了一封信給連卡佛──要見你的小外甥女,請先穿麥穗色的襯衫、黑色西褲,口袋處別上「佛像頭」(樓下藝品店有賣,只剩一個,快去買)。至於凌雪她會身穿雪白的連身裙裝,胸前別著一枚雪花的紀念夾,手抱著你的親人──小雪花,她有著麥穗般的頭髮。明午直接到該舨店的櫻苑日本料理餐廳三號桌見
桑椹連卡佛看完信,直覺這是一個狡獪又喜愛惡作劇的駭客,才會指定他穿什麼麥穗色襯衫,別「佛像頭」這種怪招。偏偏這一刻他不得不照本行事。明午見,該死的桑椹。
連回覆完,他按下內線電話說道:「我要藝品店那個佛像頭別針,還有一件麥穗色的襯衫!」
第三章
葛雪靈在月兒的提醒下,次日午時便到該飯店的櫻花廳與連卡佛碰面。
老實說,她的心情很複雜。昨日在機場,那時的他有些令她怦然心動,可是他後來所表現出的鄙夷態度,卻讓先前的心動化為憤怒。
但喜惡是一體兩面的,她氣他的冷情與鄙夷,卻又不能完全忘掉對他第一印象的心旌動搖。
最後,她還是刻意打扮了自己。
她穿上月兒為她量身打造的雪白緞質洋裝,看似平常,卻將她窈窕的身段、空靈的氣質完全勾勒出來。她還刻意將一頭及腰的長髮放了下來,光滑如絲的黑髮中,還夾著麥穗般的金黃,那是一種很難以任何染髮劑挑染出來的色澤。
如果說此刻的她像藝術家筆下的天使,相信沒有人會否認。
當她帶著小雪花走進餐廳,立刻就吸引領班驚讚的目光,及用餐賓客的注目。
「夫人──」領班話未盡,葛雪靈那如精靈般的柔聲便漩洩而出。
「我們訂了三號桌。」她優雅地推著乘坐推車的小雪花,毫不做作地微笑道。
「夫人請隨我來。」領班很快地回神,心底還在想,已坐在座位上的俊男相她可真是郎才女貌。
「謝謝蜂」
當她一走近三號桌,連卡佛的視線便無法移開,他的心在鼓動,呼吸也在瞬間加速。
她和昨夜的睡眼惺忪、叫囂怒罵形象截然不同,現在的她優雅得令人以為這是不同的兩個人。直到瞧見她胸口的別針,失神的魂魄瞬間歸位。
她竟然就是桑椹指名要來見他的「凌雪」!
再睇了一眼熟睡的小雪花,難怪第一次見到這小妮子,他就覺得眼熟,原來是他的外甥女。
頜班這時為葛雪靈拉開座椅,「夫人請坐。」
「謝謝你。」她迅速瞥了對方的名牌,細心地稱呼:「克裡克先生。」
領班甚是喜歡這沒有一點兒架子的美麗女子,同時看了連卡佛一眼,詢問:「請問兩位準備用餐了嗎?」
「蘇維埃裡咖啡。」他說。又瞥了葛雪靈一眼,似乎在問,你打算點什麼。
她又朝克裡克露出甜美的笑容,「馬鞭草花茶,再來一杯紅豆草莓奶酪,上方不要淋巧克力。」
「是的。先生、夫人。」克裡克恭敬地離開。
這難得的一刻清閒,他們兩兩相望,彼此探究。
葛雪靈看著一身西裝筆挺的連卡佛,容光煥發的神色就像朝陽東昇,空氣中還隱隱飄來名為古典的古龍水淡淡香味,昨日的火爆在這一刻消失無蹤。
沒想到晚歸、晚睡對連卡佛並沒有影響。他一定是個經常旅行的人,才不容易受到時差的影響。
而連卡佛也同樣打探她,心忖,不過事隔幾小時,一個女人的面貌、聲音、舉止竟有如此大的改變。他不得不承認,眼前的她足以吸引這整棟飯店的所有男人。
她是那種讓男人想一親芳澤,卻又不能隨便對待的女人。
他的心弦猶似被蓄意撥弄,讓他有那麼點昏醉,但他仍努力保持神智,從旖旎的遐思中回到現實。
「她就是小麥的女兒?」他求證地問道。
他那帶有磁性卻理性的聲音,讓她從夢幻的欣賞中快速抽離。「是的,她的小名叫小雪花,本名則是黑雪兒。」
「你呢?你就是桑椹?」冷調的質問,像是刻意抵抗她的誘惑。
「不是。」她沒有說明月兒的身份。
「不是?!」他眉一挑,不以為然。
「不是。」
「那你和桑椹是什麼關係?他為什麼要幫助你切入我的電腦、查知我的行蹤?」登時,他又變回那個咄咄逼人的男子。
「這不是重點。」先前對他的「幻想」再度被打散,她的煩躁又被激起。
「你綁架小麥的女兒不就是有目的?說吧,你要多少錢?還有,我怎麼知道這娃兒就是小麥的女兒?」
「你──」她的火氣也冒了上來。
「別告訴我,你分文不取。」他不信。
「我是要錢,但──」
她話未落,連卡佛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向她,抱起小雪花,並大聲地對葛雪靈嚷道:「快跟我走!」
接著,就聽見砰地一聲巨響,一名服務生倒在他們的桌面上,而且瞪著雙瞳,口吐鮮血。
餐廳一下子尖叫聲四起,亂成一團。
接著又聽見幾聲槍響,而且是朝他們的方向射來。
葛雪靈這下子終於明白,有人殺了侍者。不!嚴格一點說,殺手本來是要殺她或他們的,但那名倒楣的侍耆卻為他們擋下這一槍。
可是昨天他們聯絡的方式那麼隱密,對方怎麼會查得出來?該不會就像月兒說的,因為她容貌沒變,所以人家早就盯上她了吧!
尚未完全回神的葛雪靈被連卡佛抓著往外跑,接著又聽見他大叫:「白狼,快派人員支援,我們中了埋伏,車子馬上駛到預定的地點!」
她一邊和他跑著,一邊看他在和什麼人說話,正巧看見他的耳邊安裝了一個對外聯絡的藍芽。
登時她覺得這畫面和好萊塢的槍戰片簡直沒兩樣,首次,她感到這陣子真的活得好慘。
首先是被小麥的意外死亡弄得心神不寧,接著小雪花的加入,使她的生活秩序大亂,如今又和這個男人捲入一場槍戰中。
她這是招誰惹誰啊!
槍彈的聲音仍然沒有停歇,另一批不知哪冒出來的人,和先前要狙擊他們的殺手開戰了,她則仍被連卡佛牢牢抓住往前衝。
就在他們衝到事先備妥的座車前方時,葛雪靈的腳卻因踩了個空,鞋跟斷了,「哎喲!」
「又怎麼了?」他機警地左右看,還瞥了一眼她的腳及高跟鞋,有些哭笑不得,連聲命令他的保鑣:「白狼,將車子倒過來!」同時對她吼道:「要命就趕快爬進車內!」他用力地將她塞進車內,自己也快速鑽進車裡,再次下達命令:「快開車!」
白狼立刻加足馬力往前駛。
坐定之後,她才從驚魂中回神,奇怪的是小雪花竟然仍熟睡著,嘴裡還銜著奶嘴,時而吸吮,時而停下,並且試圖在連卡佛身上找到最舒服的地方。終於,她在他的腹肌處安靜了下來,再度深睡。
葛雪靈終於體會到,這就是血緣的力量啊!那是一條永遠無法分隔切斷的鎖煉,它會讓即使未曾謀面的至親,也能產生感動與依賴。
她知道在這場生雕死別、火爆震怒、紊亂槍戰中,她始終是個局外人。
她該謝幕了,原本因憤怒想向連卡佛「敲詐」的念頭也一掃而空。
「小雪花現在是你的了,我不會要你半毛錢,她是你真正的外甥女,你可以檢查她脖子上的煉墜。小麥說,你看到它就會明白一切,再不,你也可以去驗DNA。」
他聽著她過於平靜的語氣,沒有立即撇過頭看她,只是可有可無地拿出小雪花脖子上的項煉。他知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小麥……還說了什麼?她……是怎麼死的?」他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不讓她看出自己的情緒波動。
「她──」葛雪靈實在不願回憶那晚所發生的事。
「說!」連卡佛彷彿再也壓抑不住沉痛,命令道。
「她來我那裡時,已滿身是血──」她開始回憶道,這才想起一件事,不疾不徐地從身上取出一封信,「這是小麥臨終前要我交給你的。」
他接過信,心情極端複雜。
他們兄妹一直身在富裕之家,只是他不明白,小麥為何不像一般的富家子女,樂於享受富裕,反而離家出走。
他將小雪花暫時交給了葛雪靈,緩緩展開信──哥:
翼不願意你看這封信,因為收到它,就表示我已遭到不測。答應我,別難過,好嗎?
還有,替我好好安慰老爸、老媽。他們嘴上說不要我這個女兒,但我心底比誰都明白,他們最愛我了。
我選擇離開家,除了想證明我不是個愛撒謊、不服從的女孩外,還想證明我有其他的能力。
而事實證明,我做到了!
我發現自己最大的優點是──識人最清,雙吾是我這生最明智的決定,他真的好愛好愛我,我從不懷疑這點,每天我都活在天堂裡,真的。
唯一遺憾的是,他總身處在刀光劍影中,偏偏他又身居高位,常常有下位之人想將他拉下來,我既承受他的愛,自然得泉湧相報,那就是與他甘苦共嘗、同生共死。
我唯一做得最差勁的一件事,就是拖一個人下水。她叫葛雪靈,是一名小兒心智科醫生。她是個好女人,美麗、空靈動人,相信你已經看到她昀美麗了。
我對她謊稱自己是孤兒……等等各種謊言,目的就是博得她的同情,以便這一天來臨時,讓她充當你我之間的信差,與小雪花唯一可以托付的人。
我們連家、黑佳欠她的,不是金錢可以衡量的。
你還記得你曾經問我二十歲的生日禮物想要什廢嗎?
我說:「到時我會告訴你。」
現在,我要取得我遲到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那就是我為你選的新娘──葛雪靈。
如果你已結婚,那麼你就派人永遠保護她的安全,直到她找到一個願意以生命愛她、保護她的丈夫。這是我們全家該償還她的,也是你答應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好了,就此別過。就當我先到天堂享福,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咱們再相會。
小麥絕筆看完信後,連卡佛的心情異常複雜與沉重。小麥的「請求」實在太詭異!
激動又悲傷的心一時間無法平靜下來,他深深吸了幾口大氣後,才將眼光轉向葛雪靈,這個小麥希望他娶她為妻的女子,「你叫葛雪靈?」
「你──你怎麼知道?」她有些詫異。
「你和小麥是什麼關係?」他不回答她,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朋友。」她淡淡地說著。
「很要好的朋友?」
「不算是。應該說是……『談得來』的朋友。」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替小麥完成這麼危險的任務?」他有些懷疑,如果不是生死之交,葛雪靈為何要冒著生命危險,千里迢迢地將小雪花交還給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雙瞳澄明地正視著他。
葛雪靈發現,正經且不生氣時的連卡佛,真的是個令人心動的男子。和他在瑞士機場初見面時,那種令她心跳加速的感覺又回來了……她的心跳不自覺地加快,雙頰也浮上淡淡的紅暈。
連卡佛看著她微紅的雙頰及堅定的態度,霍然對她的印象有些改觀。
這女人明知此行有危險,卻只為了受人之托,冒死也要完成任務!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
他不懂,因為他的生命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更遑論是女人了。通常女人就像伊甸園裡的那條蛇,本身就是帶毒的誘惑與欺騙,尤其她們見著強大的利益出現時,即便是出賣靈魂也在所不辭。
登時,他向來防禦森嚴的心門,悄悄地開了一道縫隙。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謝謝你為小麥及小雪花所做的一切。」話落,一個不曾有過的念頭陡地閃入──若是能娶得這麼一個美若精靈,又富有俠義心腸的女子為妻,倒也不錯。
再度對上她那雙晶瞳,岔開的思緒立時回神。老天,他想到哪裡去了?
但腦子即使如此想著,雙眼還是無法從她的臉上移開。
葛雪靈完全不知他的心情轉折,只覺得右腳踝一陣陣的疼痛,讓她忍不住皺了下眉。
剛才的「火線大逃亡」,不小心扭到了腳,如今脫離險境,疼痛便起。
她毫不做態地伸手揉起右腳腳踝。
「你的腳扭傷了?」他本能地彎下身子,輕觸著她正揉著腳踝的手。
頓時,她全身因他的觸碰而僵硬,紅著臉趕緊將手往他的大掌中抽離。
他瞄了她一眼,反倒將她腫脹的腳踝整個包覆在他的大掌中,手指輕揉著她的腳踝。
他喜歡她柔嫩肌膚的感覺。
他的動作讓葛雪靈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幾乎可以聽見自己心臟鼓動的聲音。
他繼續按摩著她腫脹的腳踝,眉頭不覺地皺了下,「傷得不輕。」話中流洩出疼惜之情。
「沒關係,我是醫生,我可以處理。」她急忙打斷他的話。從他身上傳來的淡淡古龍水味,混合著他的體味,使她的思潮更難集中了。
「可以的話,我想我該回紐約了。」她得讓自己的情緒不再繞著他轉,否則她將會成為笑話。於是她將雙瞳落在小雪花臉上,「我想你會有辦法照顧小雪花的,因為你是最權威的小兒科醫生。」
聞言,他忙將手從她的腳踝栘開,並坐直了身,「但我不是保母。」
她偏頭看著他,蹙了下眉心,剛剛對他的好感,全都不見了,「但她是你的至親,外甥女。這也是我們見面的原因。」
「沒錯。」他帶著笑,詭譎地看著她。
「那你還有什麼意見?」她不解。這男人的表情好像是說,她該繼續留下照顧小雪花似地。
這時,沉睡中的小雪花動了動身子,並將小臉蛋緊貼在雪靈柔軟又溫暖的胸脯上,還滿足地輕哼了聲。
葛雪靈疼愛地望著她,忍不住低下頭在小雪花的額頭上輕吻了下,低喃地說著:「好好睡吧。」
連卡佛望著有如母女的兩人,心中忽然湧出一股幸福的感受,彷若眼前的兩人就是他的妻、他的女……
這個想望讓他更想要將葛雪靈留下。
「因為她需要你。」他含笑睇著熟睡中的小雪花說道。
她再次望著小雪花有如天使般的純真臉孔,突生不捨。雖然她已視小雪花為己出,但畢竟這寶貝是連家與黑家的根,她不應介入太多。再說,她還有許多事必須處理。
「你一定可以找到更適合的人來照顧她。」再怎麼不捨,也須離開,她實在沒有理由再留下。
鈴……連卡佛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彼此的互動。
接聽電話後,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收線後,他丟下一句話:「你必須留下。」
「什麼?」她錯愕道。
「因為對方派出的殺手,認定你是小麥,已發出全面格殺令,非取你性命不可。」他冷冷地說著。
「老天!」她捲入了什麼樣的風暴中呀?
「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但卻未點明要做什麼。
那個葛雪靈曾領教過的,冷然自持,甚至近乎無情的連卡佛,又再度出現。
「什麼意思?」她可不想一直被藏起來。
他沒有回應她,逕自按下一組電話號碼。「泰陽,我要你為一個女人整型……」
等到他通完電話,車內再度恢復安靜時,葛雪靈沉不住氣地問:「誰要整型?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你要整型。」
「不!我不要!」她反抗道。
「由不得你。」他的聲音彷如來自南極,冷到可以凍結一切。
他的獨裁激起了她倔強不屈的一面,她冷傲的抬起下顎,「我的命由我決定,我的臉也由我決定!」
「倔強和愚蠢只是一線之隔。」他冰冷落下話,大掌順勢扣住她的香顎,同時命令白狼:「到泰陽的秘密基地。」
這個笨女人,難道不知道他正在想辦法救她的命嗎?雖然他已派人狙獵那幫兇手,但在抓到那些傢伙之前,她還是有危險的!
「是。」白狼緊急打著方向盤,向另一個方向駛去。
「我要下車!」她盛怒如母獅,用力甩開他的手大嚷,並試圖打開車門。
喀!中控鎖也在這時鎖上。
「你──連卡佛!我救小麥,是我心甘情願;我帶小雪花來,也是忠人之事,但我絕不會為了擔心被殺而去整型!」她氣急敗壞地質問:「是誰給你權利這麼命令我、支配我的生命與生活?」
他再度扣住她的下顎,睇著她因憤怒而火紅的臉蛋,發覺盛怒中的她,依然美得動人。
「放開你的手!」她覺得好疼。
「這是小麥的遺願。」他冷冷地丟出這麼句話。
「你、你說什麼?」她的唇因驚詫而打結。
「她要我用生命來保護你。雖然我不願意。」他故意加了這麼句尾話。
「我不覺得小麥會這麼要求。」她堅決地說道。
「你對小麥瞭解多少?」他反問。
「也許沒你多,但這幾年我們一直保持聯絡,所以我知道她不會這麼做。」她自信地回應。
「哈哈哈……」他突然狂笑,但眼角卻隱藏了淚水。
小麥說謊的技巧又進步了,連一個心智科的醫生也能騙過!如今還要拉他這個哥哥下水。
他不會揭穿小麥的謊言,但也不會娶這個女人,至少現在不會。婚姻是神聖的,絕不可做為人情或承諾的交換條件。
他要娶的女人,一定得是他這輩子最愛的女人。
所以,現今他唯一會做的,就是保護葛雪靈的安全,直到另一個男人出現,或是……讓她成為自己此生的最愛。
「笑什麼?」她不喜歡他這種諷笑。
「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決定的事,無人能改。」他抱回小雪花,輕輕地撫著她的小臉,「這也是為了小雪花。」
「你──你──」真是自私!但這話她沒有說出口。
「你的左側有個小冰箱,裡面有冰塊,自己冰敷吧。一來讓你腳踝好過些,二來降降你的火氣。」他獨裁的語氣之下,還帶有一絲關懷。
但葛雪靈沒聽出他的關心,只聽到他的跋扈,「連卡佛!」
「如此沉不住氣,難怪你的大名沒能載入名醫名鑒中。」他說得輕描淡寫。
「你──你──我──我不像你這麼愛沽名釣譽!」她反擊道。
「所以我才可以呼風喚雨,你也才有機會坐在這輛防彈車裡避難,待會兒還可以見到全球知名的整型權威──泰陽,」他故意瞄了眼她恰到好處的五官,「並且讓他親自為你操刀。」
平心而論,她臉蛋的比例完美得不需改造,唉,可惜!
「我不稀罕這些,我只想要回我的自由,死亡不過是另一段旅程的開始,我不怕。」她毫無懼色地迎向他。
他突然佩服起她的勇氣及與眾不同的思考邏輯,但卻技巧地將這些感情掩藏起來。
「我累了,不要再說了。」他合上雙眸,還刻意慢條斯理加了句:「昨天夜裡──不,是今天凌晨吧,我被人打擾得睡不穩,現在真的很累。」彷彿這麼說,就可以驅趕她在他心裡越來越大的影響力。
她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麼人,卻只能啞巴吃黃連。原來,好心不一定有好報!
之前的混亂姑且不論,現在腳又拐傷,待會兒臉皮也會被手術刀割過來割過去,連最基本的自由也將失去……她真是倒楣到家了!
她氣餒地偏過頭,望向窗外。
窗外這時飄起雪花,她身子不自主地抖了一下。
「白狼,暖氣的溫度加高一些。」細心的連卡佛注意到了。
她透過玻璃窗看著身旁的他。他──知道她冷?
意外地,她的目光與連卡佛的在玻璃上對上,她連忙轉開目光,假裝沒看見,而心裡則想著──
也許,他的心沒有嘴上那麼冷!
第四章
葛雪靈最後拗不過連卡佛的堅持,只得和他一同飛至那名整型醫師的研究室。
可是她發現自己的腳踝因為兼程趕路,外加時常抱著小雪花的緣故,而疼痛不堪。
小雪花只要一交到保鑣手中,就立刻哇哇大哭,也許是母性吧,她便主動抱回小雪花。
說也奇怪,這娃兒一到了她的手中,就安靜下來,所以她只好強忍著腳痛抱她。
她心裡明白,這一刻,她的腳已因過度加壓與勞累而腫了起來,但她還是咬牙撐下,只因她不想為連卡佛添麻煩。
當車子一到機場,連卡佛在司機拉開車門後,便對著葛雪靈說:「孩子交給我來抱。」
「哦──好。」她喘了口氣,小心翼翼地交出小雪花,人也從車中慢慢爬出來。
誰知,受傷的右腳才一碰到地,瞬間便覺得有如鎯頭捶在痛處,讓她痛得幾乎掉淚,人也往前栽──
連卡佛雖然抱著小雪花,但仍俐落地靠近葛雪靈,一把扶起她,關懷溢於言表,「你怎麼了?」
他將小雪花交給一旁的司機,將她完全摟至胸前。
一陣獨屬於連卡佛的古龍水味,立即鑽進葛雪靈的鼻端,溫暖厚實的胸膛就像一面永遠不會倒的高牆,任她安心地靠著。
「你到底怎麼了?」焦躁不安爬上他的心頭。
「我──我腳痛。」那話說得尷尬也輕微。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麼要這麼「低聲下氣」。
她輕聲的話語聽在連卡佛的耳裡,卻如巨雷般大響,他心疼且懊惱地說:「我抱你。」
「不!不!我自己走。」她錯愕地抬頭看了他一眼,試圖離開那面溫暖的牆,才推開,又落入他的懷抱。
他索性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你是醫生,應該知道延遲就診,只會加重病情,為什麼不提早說?」
「你──放我下來。」驚悸的雙手不知該擺哪裡,她現在根本無法思考如何回答他的質問。
「好讓你再跌一跤?然後──」本是關心,但到口的體貼卻轉成責難:「讓我們全因你而被射成蜂窩?」
他又轉向身邊的保鑣,「先到機場咱們的貴賓室。」
「你說話一定要這麼提針帶刺嗎?」她委屈、憤怒地瞪著他。
「哇──」小雪花這時哇哇大哭了起來,只見司機手忙腳亂地安撫她,卻徒勞無功。
「放我下來,我來抱小雪花。」這哭聲壓下她的不平,取而代之的是關懷。
「你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小孩子哭一下,死不了的。」連卡佛忽然覺得,葛雪靈要命的母性與「自虐」的情況,著實令他抓狂。
這女人不知道自己的情形比小雪花嚴重嗎?
「你──怎麼這麼說話!她只是個孩子。」
「而你是個病人!」他也不甘示弱地涸了句,仍然將她抱在手中,怎麼也不肯鬆手。
他匆促的腳步與堅定的眼神,讓葛雪靈的思潮開始紊亂,有怒、有感激,還有些許的……幸福感。
這個條件優秀又大權在握的男人,彷若天生的貴冑,命令與裁定他人該做什麼事,似乎早已成了他的特權。
可她並沒有屈服在他的權力與魅力之下,但也不再爭辯,因為她知道他說的是事實,所以……就讓他抱著她吧!
她似乎記不得在男人手臂中是什麼滋味了,好像是在知道父親悖離她們一家人之前吧?在那之後,她再也不相信人,尤其是男人……
可是現在……重重地吸口氣後,她雙手抱住連卡佛的頸項。現在就讓她重溫兒時的回憶吧!
他對她的轉變,有些驚訝,但也不再說些什麼,彷彿她本就該待在他懷中似的。
急速的步伐,將他們的距離悄悄地拉近,她再度聞到他身上隱隱傳來的古龍水味,他則嗅到她身上清新沁冷的香氣。
他們彼此吸引著,卻又假裝這攪弄心思的香氣是不存在的。
連卡佛不語,卻宛如處在二級地震中,整顆心搖搖晃晃;而葛雪靈則彷彿再回到初相逢那刻,感到怦然心動……
這是位於瑞士雪山下的一棟屋宇,從外觀看上去絲毫不起眼,可是一走進去,彷彿來到超時空的未來世界,冰冷的鈦合金冷調設計,科技化的設備,偌大的空間只有一個透明的桌面。
當連卡佛帶著葛雪靈、小雪花來到玻璃桌前,立即聽到天花板傳來電腦合成的聲音:「請輸入您的代號。」
連卡佛按下一組密碼後,桌子旁的地面緩緩升起一座完全透明的東西。
「請坐,連先生。」
葛雪靈看得目瞪口呆,這裡的設備簡直令她難以想像。那升起的東西,竟然是一座八角型的透明電梯!
天花板又傳來聲響:「二位請搭乘天際號進入診間。」
他們一行三人便走進那透明電梯。不知過了多久,電梯再度開?,他們又聽到電腦合成的聲音:「泰醫師已恭候各位大駕光臨。」
光潔的空間最深處,一張背對他們的高背椅轉了過來,原本坐在上方的男子站了起來,扯著不溫不冷的笑容朝他們走來。
葛雪靈一下子看傻眼了。
這個男人太俊美了!但他不屬於連卡佛那種陽剛、霸氣的俊,而是一種陰柔、近乎女人,又似中性的俊。他的絕美容顏、健碩體魄、頎長身量,怕是教許多女人又愛又妒。
不過,這男人的眼太過邪冶,唇略顯薄,不是她欣賞的男人。這種男人想必眼睛是長在頭頂上,任何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界吧?!
不過,她竟然有一種很詭異的靈感閃進腦海──他們一定會再見面,而且是關係匪淺的會面。
不待她再細想,男子與連卡佛的交談聲立刻將她拉回現實。
「這個女人的五官、身材幾近完美,根本不需整型。」泰陽開口說道。
「整型不是為了美觀,而是為了她的安全。」連卡佛嚴肅道。
泰陽深深看了連卡佛一眼後,霍然大笑,「那就將她留在這裡,任誰也找不到她,何必讓她忍受整型之苦?而且,我也沒有把握可以重新塑造一張更勝她目前美貌的臉蛋。」
連卡佛下意識地拉過葛雪靈,「她不需要待在這裡,她只需要變臉。」
「哈!有意思。」泰陽又笑了,還帶了那麼點促狹。他從沒見過佛哥這麼護衛一個女人。
「閉嘴,你傲是不做?」連卡佛威喝遁。
「女孩,你的看法呢?」泰陽不受威脅。
「我不做。」她毫不畏懼地說出自己的堅持。
「有意思。你和佛哥的意見相左,我該怎麼辦?」泰陽帶笑的眼裡有著看好戲的興味。
「我的話算數。」連卡佛專制地說道。
「臉是我的,你有什麼資格這麼支配我?」她不服氣道。
「你不知道外面一群人想殺你嗎?!」他也火大了。
「當我決定救小麥時,就沒想這麼多了!如今我的責任已了,生死就是我的事了,你不用顧及小麥的托付。
我不是不怕死,也不是找死,只是我不要我的臉被人切割來、切割去,也不要任何人對我頤指氣使!跳過男女的性別,我是一個『人』!每一個人都應有他的自主權,你或他都不可以剝奪我的自由意識!」她一口氣將這些天所受的氣全發洩出來。
啪!啪!啪!掌聲來自泰陽,他一時還沒意識到「救小麥」是指什麼,只是看他們一來一往的對陣十分精采,特意鼓噪道:「佛哥,你遇到對手了。」
「閉嘴,娘娘腔!」連卡佛低咒。
這可犯了泰陽的大忌,他倏地揮出一拳,「X的,你這個娃兒保母說什麼?!」他認為小兒科醫生是孩子的保母。
連卡佛一手架開泰陽的攻擊,兩人互打了起來。
就這麼來回打了好幾分鐘,咒罵聲不曾停下來。
葛雪靈這才算是見識到,男人的暴力傾向是與生俱來的,不論他們長相陰柔或是受過高等教育,一旦受到羞辱,他們是會不顧一切地反擊的。
「哇!」遽然響起的嬰兒啼哭聲,中止了兩個大男人的對陣,他們幾乎是在同時救回拳腳。
泰陽的長髮已凌亂不堪,連卡佛的襯衫鈕扣也被扯掉一顆,彼此對望之後,繼而狂放地大笑。
「這娃兒是誰的?」泰陽走近小雪花,好像之前的對陣不曾發生一般。
「小麥的。」連卡佛也走到小雪花身邊,從新買的另一張嬰兒車裡抱起她,頓時,哭聲止歇。
「小麥的?」泰陽甚驚,這才將連卡佛來這裡的目的與小麥的事連貫起來,強烈的不安倏地漫過心頭。
「嗯。」
「她──」泰陽的雙拳不自覺地緊握。
「死了,被人殺死了。我派人去查了,這仇我一定會報的!」連卡佛壓抑的聲音,顯露出他的憤恨。
泰陽立時感到似箭穿心,但他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一時之間不知該對連卡佛說什麼。
「為她整型吧。小麥死前到過這女人的診所,那幫餘眾以為她是小麥。」連卡佛解釋道。
泰陽沒吭氣,最後才說:「可是這女孩不願意,你忘了?」
「我沒忘!但我不想讓小麥含恨九泉。」連卡佛的眉心皺成一個凹陷。
泰陽腦筋一轉,「方法倒有一個。」
「什麼方法?」連卡佛和葛雪靈異口同聲。
「為她製作一張面皮。」
「面皮?」他們驚訝地應道。
「嗯。可是這需要一些時間,她必須在這裡住上一段時間,等面皮完成後再離開。」泰陽建議道。
「一段時間是多久?」
「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
泰陽看了他一眼,隱約察覺到連卡佛的不耐煩與時間長短無關,這女子必須留在他這裡才是關鍵。於是他打算測試自己的想法對不對,「至於你倒是隨時可以離開。」
「想都別想!」脫口而出後,連卡佛才驚訝於自己的心態,他竟然不希望泰陽和葛雪靈單獨相處?!
「哈!」泰陽瞭然於胸地笑說:「你該不是怕我和她日久生情吧?」
「X的!你給我閉嘴!」
「X的!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泰陽也還以顏色。
葛雪靈立即打斷他們,「拜託,二位可不可以別說粗話?大家都是醫生,應該明白聲波與不當的言詞對嬰兒有不良影響的。」
「你也是醫生?」泰陽有些詫異。
「小兒心智科的。」連卡佛搶先一步代答。
「你是──」泰陽又問。
「葛雪靈。」她答道,心想大概不會有幾個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是你!」泰陽訝道。
「你認識我?!」她有些吃驚。
「我有個摯交的女兒是你的小病童,他們說你是個少見的好醫師。」泰陽褒獎道。
「他們過獎了,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你才是最好的。」
「你們兩個別再互相吹捧,趕快動手做面皮!」連卡佛滿心不悅地打斷他們。「這有,我和小雪花也要一起住下來。」
「瑞士頂峰的雪要融了。」泰陽笑著暗喻。
「管好你的嘴。」連卡佛語氣平靜,眼中卻有著威脅。
泰陽毫不在意地一笑,按下身後巨幅的電視牆,「這裡有各種女性的臉型,葛醫師,你喜歡哪一類型的?」但他這一句「葛醫師」,卻已明顯將自己與對方的距雕劃開來了。
他知道這美麗的女子已攻佔佛哥的心,他想,也只有這麼個特殊、空靈的女子,才能將倔傲的佛哥收服。
對他們,他樂觀其成。
「只要面皮不會嚇到孩子便好。」她說。
泰陽偏過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的確是個好醫生,甚至,你會是個好母親。」
她抿了抿唇,沒有答話。自從兒時在父母的衣帽間看到那一幕後,她已不再相信男人,也不相信感情了,所以,她怎可能結婚、生子,當個母親呢?
而連卡佛聽到泰陽的一番話,心頓時受到衝擊,她細心呵護小雪花的畫面,再度閃現於他的腦海中。
如果她們真的是他的妻、他的女……他又忍不住這麼想著。
實驗室裡只有葛雪靈與泰陽。
「這電腦可以測出你的頭型與面容的比例,以便計算哪一種面皮最適合你。」泰陽一邊操作電腦,一邊為葛雪靈解釋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想摸摸你的臉骨,這是面皮製作一個很重要的步驟,就像醫生在某些時候必須觸診一樣。」
「好。」她起身走近他,在他的面前坐了下來,泰陽的雙手便攀上她的臉頰。
葛雪靈當他是醫師,自然不覺得這個舉動有何不妥,但卻意外聽見一道斥喝聲從門邊傳來──
「誰讓你碰她的?!」連卡佛的語氣帶著不自覺的震怒。
泰陽冷笑地放下雙手,望著他,不發一語。
葛雪靈倒是嚇了一跳,折返過身子,望著連卡佛,幽冷地反問:「你知道自己這麼說話很失禮嗎?」
連卡佛當然知道,但他就是莫名的、該死的不希望任何男人觸碰她──儘管為她做面皮的是醫生,是他的好兄弟!
「我先出去一下,你們聊。想找我時,再按這個鈕。」泰陽識趣地轉身就走。
他早就看出佛哥對葛雪靈有特殊的感情,只是沒想到他的佔有慾……這麼強。
連卡佛並沒有阻止泰陽的離去,偌大的實驗室就只剩他和葛雪靈二人,雙方像是準備長期抗戰的兩軍,互相瞪視著彼此,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久久之後,電腦的主機突然發出聲響:「人皮結構已完成百分之九十,最後百分之十,請泰醫師輸入正確的數據,以便完成。」
葛雪靈這時終於開口:
「你帶我來泰陽這裡,就該知道他勢必得摸我的臉骨,否則他如何為我整型,如何為我做一張合於我的面皮?如今你卻大呼小叫地喝阻他。你想,換作是你,這工作你接是不接?」
「只不過是面皮一張,又不是整型,五十分和一百分差距有這麼大?」
他是醫生,自然明白觸診在某些時候是必要的,但想到泰陽的手可能繼續在她臉上觸摸,他就無法忍受。
「我不禁懷疑你小兒科的執照是拿假的!兒童若有顏面傷殘的問題,你是執刀醫生,當在安全的情況下,可以植皮百分之六十,你會只做百分之五十嗎?」她再問。
「這是不同的情況。」他固執地拒絕她的說法。
「情況也許有些不同,但該觸診的時候就必須觸診,只有如此才能透過觸覺,感受病患的需求、病症……」相比較於他,她倒是心平氣和了許多。
「你也許說對了一半,但你做的是面皮,而非整型。」
「你應該比我更瞭解泰陽,他自我要求嚴格,所以連面皮的製作也不願意草率行事,這是好的工作態度,你應該鼓勵及配合。」
「所以,你就任他摸來摸去?」他知道她是對的,但出口的話就是這麼不理性。
「什麼叫做任他摸來摸去?這叫做配合!泰陽是你找來的,你若不信任他,當初為什麼找他為我整型?還好我答應的是面皮製作,而非整型,否則我和他的接觸還不止於此。」她提醒他,這樣的接觸已算是少的。
「你──」
她揮揮手,示意她無意再戰,「我累了,如果可以的話,勞煩你與泰陽商議面皮可以用就將就用,我也好打道回府。」
他惱怒地按下按鈕,泰陽立刻走了進來,像是他剛剛就守在門口似地。「談妥了?」
「你就不能只用電腦,不用觸診?」連卡佛的眼中仍燃著不滿的火光。
「這麼做有損我的信譽與招牌。」泰陽走到電腦旁。
「她只要隨便的一張面皮就好。」他指著葛雪靈。
「她要,還是你要?」泰陽反問。
「我要。」連卡佛搶白。
「我要!」葛雪靈也在同時間出聲。
「不成。任何一樣東西從這裡出去,都代表我泰陽兩個字,也代表極致、完美。若你們只要三腳貓的程度,就退出我的實驗室。」泰陽說得明白。
葛雪靈沒說話,挑釁地瞥著連卡佛,一副「看你打算怎麼做」的模樣。
連卡佛首次感到怒氣無法抒發,一甩頭,大步走了出去。
「這個人從以前就很難搞。」泰陽說道。
「以前?是多久以前?」她好奇他們的關係。
「我十二歲就認識他了,而且他還是我救命恩人的兒子。」他一邊工作一邊說著。
「救命恩人?」她不解地問道。
「我是個父不詳的泰國人,幼年時差點被母親賣給人妖販子,在關鍵時刻,幸好佛哥的父親救了我。」泰陽雖說得輕描淡寫,但,話語中仍掩藏不住他對連爸的感激之情。
「連爸救下我後,便送我到美國唸書,並告訴我,如果想報恩,就用最好的求學態度,與最好的做人方式回報他。他還說,就算我和佛哥不合也沒關係,但如果佛哥有求於我,連爸希望我全力以赴。」
連卡佛不知何時又重回到實驗室,他驚詫地說:「我不知道我爸會這麼對你說,否則我不會要你做這件事。」
「這是連爸特別將我叫到跟前說的。」泰陽不介意道。
「我──很抱歉。」
「別這麼說,我們是兄弟,再說雪靈也是為了小麥的事受到牽連。當然,這當中也有我『私心』的考量。」泰陽故意誤導他。
「泰陽!」連卡佛眉心微微蹙起,心頭又壓上沉重的砝碼。
「她是你的女人,不是嗎?我們是兄弟,自然得替你護著,安吧!」泰陽拍拍連卡佛的肩,笑了。
「誰是他的女人?」這回反彈的反倒是葛雪靈。
「不是嗎?」泰陽裝傻,已從先前的悲風苦雨中抽離出來。
「當然不是!」她再度表明態度。
「當我的女人有什麼不好?有多少名媛淑女還求之不得。」
「那是她們,不是我!」她自傲地與那群為連卡佛著迷的女人劃清界線。
這女人還真懂得如何氣他!
「那是誰在麗絲飯店千方百計想知道我住在哪個房間?又是誰半夜不睡覺,卻守在大廳等我?」他故意扭曲她找他的目的,知道這能激怒她。「我相信你和那些女人沒有太大的差別,唯一的差別在於你擁有小雪花這塊免死金牌。」.
「天啊!我從沒見過如此超級自戀的男人,你才該去看聞名全球的精神科醫生。」她抽出寫著她大姊夫名字的紙條──也是他當初塞給她的那一張,回敬他。
啪!啪!啪!泰陽又拍起手來,「你們真是棋逢對手,不湊在一塊兒,真是可惜。」
「那屋子會著火!」葛雪靈回道。成天鬥氣當然烏煙瘴氣,不燒了屋頂才怪!
「我也同意。」連卡佛同意道。
「瞧,連反駁的口氣也一樣,你們怎麼能否認彼此速配?」泰陽說。
「拜託,隨便給我一張面皮,快快放我走。」葛雪靈發現兄弟果然是兄弟,她鬥不過他們。
「成,佛哥,麻煩你先退出去,免得你看著我的手在她臉上游移,會衝動的殺了我。」泰陽取笑道。
連卡佛轉身就走,但仍不忘提醒:「別假公濟私。」
第五章
飛駝幫的餘眾之首──黑沁,也就是黑雙吾的左右手之一,此刻正坐在飛駝幫的總部,和一名殺手進行視訊通話。
「你還沒找到黑雙吾的妻女?」黑沁那張世故的臉充滿邪佞。
「屬下無能。」黑衣人連忙低下頭。
「那小麥母女的生死,你也是渾然不知了?」黑沁又問。
「我們追到葛雪靈的診所,就不見她們的蹤影,翻遍了所有的地方,只見血漬斑斑,接著就由警方接手。警方表示,死者臉部已潰爛,分不清是誰,我們很懷疑這種說法,正在求證當中。至於他們的女兒,如今不知去向,連同葛雪靈也下落不明,所以,暫時無法得知死者是葛雪靈,還是小麥。」黑衣人小心翼翼地回應。
「該死的東西,這點小事也辦不好!」黑沁大怒。
「幫主,我們已從出入境的名單中,找到長相像極了葛雪靈的人,但她並不叫葛雪靈,而叫凌雪,也有一個女兒,叫花小雪。我已叫人持續追蹤,寧可錯殺,也不願放過。」他力求敗部復活。
「很好。」黑沁抿緊的唇略為上彎。
「可是她們卻被人救走了……」黑衣人低聲道出現況。
「什麼!X的,你們這些混吃等死的混蛋!」罵聲再起。
「幫主,我們很快就會有新線索,到時會立刻向您回報。」黑衣人馬上應對。
「X的!」
「幫主請息怒!」
「你還知道我是幫主?!」他冷聲逼問。
「幫、幫主──」黑衣人登時話不成句。
「知道就知幫規!」
「遵命!」倏地,黑衣人拿出鋒利的小刀,往自己的腹部一剌,鮮紅的血漬噗地噴上視訊的接收器上。
黑沁立刻關上通訊,「早該死了的傢伙!」接著他又喝道:「黑妖!」
「幫主,有何吩咐?」左邊那道牆面上的視訊畫面上,立時出現了另一個黑衣人。
「盡速找到救走那母女的男子,同時將他們全部滅口!」黑沁再次下達命令。
「遵命!」
「別像黑熊那麼無能,否則我會將你開膛破肚喂禿鷹!」
「是。」黑妖不敢大意。
螢幕在這時漆黑一片,黑沁起身將手邊的白貓一把抱起,冷殘地說:「誰說最愛的就能立功?讓那些酒囊飯袋去死吧!」
手勁地一收,雪白的貓兒,哀叫一聲,便一命嗚呼。
他輕輕地睇著斷氣的貓身,「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的作用就在於消我心頭之氣!想居上位,不就是踩著先人的頭、踏著先人的血前進嗎?」
將那斷氣的白貓往一旁丟去,黑沁絲毫不帶感情地對著保鑣令道:「將它埋了,燒了吃也成!」
守在黑沁身邊的保鑣,心頭陡地打了個寒顫。以前的幫主是條血性漢子,對幫中兄弟極為照顧,為了保護妻女,幾乎沒幾個人見過她們母女倆,想來他知道這是條不歸路,只有如此,才能在他失勢之時,為妻女留下後路。
如今的幫主無親動物的生命,殺人更是不眨跟,是個道地的人魔,跟在他身邊,就像雙腳踏在尖刀上,一個不小心,便是千瘡百孔。
他只能故做冷血地應道:「是的,幫主!」
粉紫色的臥室,牆上新貼上一些卡通圖案,看得出這裡剛被辟出來當嬰兒房不久。
葛雪靈抱著小雪花,低聲對這小東西輕柔說道:「小寶貝,你真是你媽媽的心肝寶貝,爹地的最愛,還有舅舅的天使,我的什麼呢?」
小雪花轉著大眼睛直望著她,葛雪靈靈機一動,道:「是無價寶!對,無價寶。現在我暫時代替你爸爸媽媽照顧你,願你平安、快樂,快快長大。」
「媽咪,媽咪!」小雪花忽然朝著她直叫。
葛雪靈著實嚇了一跳。小雪花怎麼會叫她媽咪?她覺得不可思議。
「我不是你媽咪,我只是暫時的。」
小雪花用力爬到她的胸前,湊近她的臉頰,獻上滿是口水的香吻,一句句「媽咪」叫個不停。
「好,好,好,我是媽咪,好不好?別再在我的臉上塗口水了。」葛雪靈愉快地抱著小雪花躺臥在地毯上。
輕輕走到門邊的連卡佛,看著這一幕,竟有種說不出的感動。
小雪花像是發現什麼似地突然爬下她的胸口,往連卡佛這邊爬來,口中直喊著:「爸比,爸比!」
這下子換連卡佛怔在原地了,這小東西叫他「爸比」?!
躺在地毯上,頭髮已凌亂的葛雪靈連忙坐起身,尷尬地紅著臉,「你──你進來多久了?」
「不太久。」他一把抱起小雪花,走近葛雪靈,「剛好看到她對你又親又吻。」
「那是愛的口水。」她也笑了。
「很甜蜜。」他說,情不自禁地啾了下小雪花。
她的心顫了一下,彷彿那吻是落在自己的頰上。為何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呢?.
「有事?」她整了整頭髮,試圖平靜心緒。
「來看看小雪花。」他嘴上雖然這麼說,雙眼卻是瞧著她,好似來看小雪花只是個借口。
「哦。」她點了點頭,「那──我先離開,讓你們單獨相處一下。」
「辛苦你了。」他說。
「不會。」
「你喜歡小孩嗎?」他突然問。
「為什麼這麼問?」已走到門邊的她轉過身子,疑惑地看著他。
「只是問問。」
「我想我喜歡,至於更深的問題,還沒想過。」她不知道這樣的答覆,是否解了他的疑問。
「嗯。晚安。」他面不改色地說,又吻了小雪花一下。
「媽咪!媽咪!」小雪花卻在這時叫住葛雪靈。
「看來她需要你的成分大於我。」他笑說。
「那是因為你們很少接觸,只要多陪她,她需要你就會甚過我,畢竟你們的關係不同。」
「也許。」他不予評論,心中卻有個念頭形成。
這念頭讓他嚇了一大跳,卻也讓他開始認真地思索,該為小雪花找個長期的「媽媽」。
但這個媽媽在哪裡呢?是她嗎?
小麥希望他娶葛雪靈,如果他娶了她,小雪花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孩子。
但是,他娶她是因為他愛她,還是只是為了幫小雪花找個媽?
他承認她吸引他,小雪花也喜歡她,然而這是兩碼子的事,更重要的是,他只會娶自己此生最愛的女子為妻。
「沒事了吧?」她有點尷尬。
「你愛小雪花嗎?」他再問。
話出口後,他不禁有些懊惱,他幹嘛問這種問題?難不成他真的想幫小雪花找個媽?
「愛。」她毫不猶豫道。
「那你會為她犧牲到何種程度?」他又無法自控地再問。
「你──你到底想問什麼?」她不想草率地回答道個問題。
「就是字面上的問題。」
「讓我想想再告訴你,現在就讓你們獨處吧。」她馬上拉開房門離去。
因為她真的得好好想想他問這話是什麼意思,為何她總覺得他的話中有話?讓她的一顆心怦怦直跳……
葛雪靈坐在電腦前,敲下月兒在網路世界的代號──桑堪,很快地,她就與葛月兒聯絡上。
坐在電腦前的月兒連忙問道:「你怎麼還沒回來?離我們預定聯絡的時間已經超過兩天,我真的好擔心你。」
「SORRY,讓你擔心了。因為我去餐廳與連卡佛見面時,意外碰上埋伏,險些被殺手給殺了,還好連卡佛的保鑣及時趕到,所以才逃過一劫。」她連忙解釋。
「那你還不趕快回到紐約?」月兒又問。
「殼手已見過我的長相,依照連卡佛的說詞,我已被錯認為小麥,即使我換了名字,他們這種殺人組織還是寧願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
「那你打算怎麼辦?」
「連卡佛建議我整型。」她說。
「你不會同意吧?!」月兒不相信三姊願意在自己的臉上劃上幾刀。
「當然不!」
「那你怎麼脫身?」
「泰陽,也就是連卡佛的『朋友』。」她沒有說出他們的關係實為兄弟,「他是國際知名的整型外科醫師,目前正在為我做一張面皮,好使我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她解釋道。「這個男人是我見過最『美麗』的男子,雖然他鐵定不願聽見人們這麼形容他,但卻是事實。」
「老天,那他一定是人妖!」月兒在電腦那端做鬼臉,有點不以為然。
「看人不可以看表面。他的確俊美,哦,俊美根本不足以形容他,但他的內心可是十成十的男人。」
「你愛上他了?」月兒大膽猜測。
「當然沒有。」她連忙劃清界線。
「但很快了。」月兒不放過她。
「拜託!有些事我不一定知道,但有些事我一定知道,我和他不可能。人與人之間有一種磁場,愛與友誼、親情……是很明顯的分野。」她耐心地向月兒解釋。
「OK,收到。總之,我希望你早點回來,沒你的日子真寂寞。賽完車,打完電腦,我就不知道該幹什麼事了!」月兒開始發牢騷。
「再去學一門技藝。」她建議。
「學啥?」
「整型。」
「拜託!你這是嫌我醜?」月兒抗議。
「當然沒有,其實整型是一門很深奧的學間。」
「那是愛美女人,還有娘娘腔男人,或是想賺女人錢的人才會幹的事!」月兒斷然拒絕。
「不談這個了,總之我希望趕緊結束這裡的事,否則我很難安心度日。」
突然,她正在使用的電腦一下子斷訊,她詫異地檢查,訝然發現牆角的最尾端站了一個人──
連卡佛!
「你大概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我得保護小雪花不受到丁點傷害!」盛載冷怒的字眼,就像製冰機落下的冰塊,敲在她的心扉,又痛又冷。
「我不懂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她壓下不滿的情緒。
「你不知道你與外線聯絡時,那些準備殺你及小雪花的人會循線追來?」
「我──」她真的沒想到這一點。
「你大概也不知道,泰陽為什麼要將整型實驗室,設置在地底近十層的地方吧?」
她搖了搖頭,有點不知所措。
「泰陽是聞名全球的整型師,各國的貴冑或是殺人狂,都希望他幫忙他們變臉,所以泰陽只有身在暗處,生命與自由才能免於受到傷害。你現在這麼一通訊,不就是洩露他的藏身處?」他沒有大聲怒吼,語氣卻咄咄逼人,讓她難以招架。
「我很抱歉。」她難堪地低下頭。
「卻換不回你的愚昧與我們的安全。」他再下重話。
「你一定要這麼出口傷人嗎?」她的火氣也被撩起。
「你將我們送上祭壇,難道我還必須對你匍匐跪拜,感謝你的成全?」
他知道自己有點得理不饒人,但他有責任與義務保護泰陽和小雪花。
「你──我走!我不要什麼面皮了!」她氣憤地站了起來,打算拋下一切。
「可是仍然改變不了事實。」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真的快被這個男人搞昏了頭。
「我想──」他想打這個女人幾下屁股,教懂她什麼是危險,可是最後什麼也沒做,卻也沒有再出聲。
「我不在乎。」另一個聲音插了進來。
他們立即看向門邊,泰陽那頭亮麗的長髮仍然披在他的肩上。
「你不在乎,但我在乎。」連卡佛的語氣流露出真感情,「我不能因為我的事而讓你丟了命。」
「我這條命是你們連家給的──」
「別再說了!」連卡佛打斷他的話,「我不准你再說這種話。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不是任何人賜予的。」
「佛哥──」泰陽不知該說什麼。
「現在不是說感激話的時候,」此時的連卡佛,又恢復了平日的理智與冷靜,方纔的暴怒已不復見,「我們必須盡快離開這裡。」
「對不起。」葛雪靈愧疚地說著,她不知道自己的一個無心動作,竟會帶來這麼大的災害。
連卡佛不理他,只是低著頭專心想著事情。
半晌後,他抬起頭問泰陽:「泰陽,我記得你在泰國卡拉島也有個實驗室?」
「雖然設備比不上這裡,不過也夠水準的了。你該不會……」
連卡佛看著他,笑了,「沒錯,我們兩個已經很久沒有好好度個假了,看來,是我們到南洋享受陽光與大海的時刻了。只是,可惜了這裡的先進設備。」連卡佛惋惜地看著實驗裡的各種裝置與儀器。
「佛哥,你太小看我了吧?」泰陽自傲地挺起胸膛,「你想,我有可能隨隨便便就讓人闖進我的實驗室嗎?安啦,這裡除了有可抵擋大炮的外牆,門鎖更是最先進的『瞳孔+臉型辨識鎖』,沒人進得來的。就算我們不用搬家,也可以撐價十天半個月的?」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不容許任何一點疏忽,危及到你們的安全,所以,我們還是得離開這裡。」連卡佛的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雖然他對他那有「軍隊」美名的精銳護衛有信心,雖然他部分的「軍隊」已經在獵捕殺害小麥的兇手,但事情還沒告一段落前,他不想冒任何的險。
「好。佛哥,一切都聽你的。」
「你去將重要的東西收一收,我去叫醒小雪花。事不宜遲,立即離開。」跟泰陽交代完,連卡佛便轉身離開,朝小雪花的房間走去。
葛雪靈也跟在連卡佛後面,進去小雪花的房間。
「我對於上網這件事……感到很抱歉,我……」她說得期期艾艾。
他輕喟了一聲,才道:「過去的事就算了。」
他彎下身,準備抱起小雪花,她馬上趨前。「我來。」
「我很關心小雪花與泰陽的安全,因為我已經失去小麥,不希望再失去任何一個家人。而且……」他望著她寵溺抱著小東西的模樣,心頭頓時泛起千尺高浪。
原來,他不單單心繫家人的安危,更怕葛雪靈因不當的聯繫,使她陷入危機中!這樣的心境究竟是怎樣轉變、什麼時候轉變的?
她見他沒繼續說,便追問:「而且什麼?」
連卡佛就這樣怔怔地望著他,幾番想道明,最終還是被理智給壓了下去。
有些事只可放在心上,不能言傳,尤其他都還未弄懂自己的心思,對方又怎能明白?
葛雪靈似乎在這一刻?出對方的某種心思,卻不敢細想與追究,因為怕是自己自作多情,最後落得尷尬收場。
連卡佛不知費了多大的勁,才將目光從她溫柔的身影抽離。「總之,今後一切行事以安全為第一考量。」
「哦!」葛雪靈也因情愫渾沌未明,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
第六章
泰國 卡拉島。
這裡是泰國最隱密且為私人的小島,嚴格說來,這島為兩家人所共有,一是原地主,也就是以橡膠起家的白懷旦,另一則是合資購買的買主連卡佛與泰陽。
連卡佛深知泰陽對於養他到十二歲的祖國難以忘懷,所以多年前便將它買下,而當泰陽知悉此事後,便堅持也要出一半資金,為這塊小島盡一分心力,所以他們就成了合夥人。兄弟情深也就在此看出。
白浪一波一波地拍打著海岸,路還走得歪歪倒倒的小雪花,在沙灘上玩得不亦樂乎,而身著連身黑色泳裝的葛雪靈則在一旁陪著她,泰陽與連卡佛則躺在沙灘躺椅上,看著這對「母女」戲水。
泰陽望著戴著面皮的葛雪靈,有些感慨地說道:「這面皮是我作品中最失敗的一個。」
「怎麼說?」連卡佛雙眼仍未離開她們「母女」身上。
「它無法將雪靈的靈氣與獨立完全顯現出來,尤其是她那有如精靈的氣質,怎麼也呈現不出來。」
精靈?這倒是挺符合她的氣質。
他對葛雪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奇特感覺,就像一眼看中的精美瓷杯,即使還有其他式樣的精品可供選擇,但他就是無法將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那是一種看中了,就是看中了的肯定感覺。
泰陽打斷他的思緒問道:「如果黑沁那些人被繩之以法,那你和雪靈之間的事?」
「你問這做什麼?」連卡佛的眉心出現了淺淺的凹壑。
「如果你對她沒意思,我倒不介意和她交往,反正小雪花也需要個媽媽,這也算是我對小麥盡的最後一點心意。」泰陽平靜地說,彷彿他們現在談的事就如動個手術這麼簡單似地。
「你愛上她了?」連卡佛警戒地問道。
「反正你又對她沒感情,沒你夾在中間,可就方便多了。」他不信這樣還逼不出佛哥的感情。
「不准動她!」連卡佛未經思考就脫口而出。
「給我個好理由,我就不採取行動。」泰陽優美的唇角扯出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
連卡佛瞪著他,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但他不想如他的願,「反正我不准你動她就是!」
「哈!」泰陽拍了拍他的肩頭,「我給你兩個月的時間追求她,錯過了,她就是我的了。你知道的,我的容貌是女人無法抗拒的。好了,我先回實驗室,你們一家人好好HAPPY HAPPY吧。」
泰陽站了起來,轉身就走。他相信,這一記強心針夠教佛哥好好想個清楚。
連卡佛望著沙灘上的「母女」,開始認真思考泰陽剛才所說的話。
多年來他一直堅持不婚,自然不會為了任何理由去娶一個女人為妻。可是小麥的遺願,與小雪花迫在眼前的撫養、照顧,讓他有些動搖。
他深刻明白一個孩子的成長,和環境、父母有相當大的關係,但他就得為這些理由結婚,放棄自己「只娶此生最愛的女子為妻」的堅持嗎?
不,婚姻豈可兒戲?
再說,單身多自在,即使是為了至親,也不該犧牲他的幸福。
他不會上泰陽這臭小子激將法的當!
這日下午,小雪花又吵著到海灘玩耍,葛雪靈只好帶著她到海灘上走走。
不放心她們單獨外出,連卡佛搶在泰陽前,自願充當她們的保鑣。
看著她們開心地在不遠處的沙灘上堆著沙堆,連卡佛不禁露出了笑容,忽然覺得自己好幸福。
幸……幸福?這個詞讓連卡佛瞬間驚訝得愣在當場。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最近總是將「家」和自己連在一塊兒?是什麼時候開始,他幻覺自己成了居家男人了?
一定是受到小麥的遺願及泰陽那個討厭傢伙的影響──尤其是泰陽,老是在他耳邊說什麼「如果你不想娶葛雪靈,我倒是很願意代勞」之類的話。
這個臭小子!他是不可能將葛雪靈讓給他的!
突然,一個帶著異國腔調的女聲自他身後傳來:「連學長,好久不見。」
他怔了下,折過身子,睇了睇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的東方女子。她有點眼熟……
她有雙東方人少見的大眼睛,性感而薄的朱唇,卷又長的睫毛。她穿著雪白兩件式的比基尼泳裝,腰間還繫了一條薄絲巾,整體看起來美艷動人,委實挑不出瑕疵。
可是他一眼就看出,她的眼中帶著一種刻意隱藏的殺氣,他立刻提高警覺。
他認出她了!她叫白瑤,在醫學院時她可算是風雲人物,有許多男同學和學長追求她。
這女孩幾乎不參加學校的聚會、社團,倒是在射箭、射擊、攀巖的私人俱樂部看過她幾次。
只是他對她沒有興趣,所以沒有特別地留意她。
不是她不美,而是大部分的女人之於他,不過是飯後的小點心,根本不必費心。但不可否認,白瑤在醫學院的女孩中算是搶眼的,所以他記得她。
只是他很奇怪,她怎麼會來到這裡?這小島是他們與白懷旦的產業,她沒理由出現在這裡啊!
「你知道自己踩在誰的土地上嗎?」他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冰冷,但也不至於拒人於千里之外。
「知道。」她像是料準了他會這麼問似地,回答得從容。
「那你就該離開。」非常時期,他不想節外生枝。
「這裡有一道鵝卵石的線,左邊是我們白家的土地,右邊據我瞭解是一位姓泰的人的產業。」她表明了自己在這裡的原因。
「你是白懷旦的女兒?」對了,白瑤也姓「白」。難怪當初他想買下整座小島,白老頭怎麼也不賣,原來是想留給白瑤。
「是的,家父已經往生。現在,我繼承了這塊地。」她驕傲地宣佈。
「恭喜。」他不打算和她閒扯,這女孩給他的感覺很怪,像是有計畫接近他似地。
如果她真有什麼不良企圖,他極不願意和她動手。因為,他最瞧不起欺負女人的男人,所以,他盡量避免與女人正面「衝突」。
這時,在海灘上與小雪花堆沙堡的葛雪靈,原想招手叫連卡佛過來跟她們一起玩,卻在眺見連卡佛和一名身材窈窕的女子說話時,心頭泛起隱隱的灼熱感,呼吸也變得不順……
天生的預知力讓她神經緊繃,她感到危險靠近──除此之外,她還感到一種超乎她想像的嫉妒襲心而來。
老天,她竟嫉妒那名女子可以這麼靠近連卡佛!
她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也聽不見他們的對話,但就是知道他們早已熟識。雖然她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會產生什麼樣的變化,但就是有一種感應,此女來勢洶洶。
出於本能,她馬上抱起小雪花,準備折回實驗室,卻意外聽見連卡佛喊住她:「凌雪,你等一下,我們一起走。」
他叫她「凌雪」?這是她老妹為她取的假名,為何連卡佛在這一刻會這麼稱呼自己?
是出於保護心態?
頓時,一種難以言喻的驚訝在她的心底激盪著。她止住腳步,等待他的下一個動作。
「這女人叫凌雪?她手中抱的孩子是你的?」眼底飄過一抹事成的安心,白瑤藏起唇角的陰冷笑痕,故做親密地問道。
「我們的交情還沒好到讓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他森冷回應。
白瑤輕輕一笑,立刻一腳跨進連卡佛所擁有的產權地,勇往直前地走向葛雪靈。
連卡佛連忙跟上,「白瑤,你越線了!」
「哦?」她敷衍回應了聲,仍是一逕地往前行。
他一把扯住她的肩頭,白瑤本能地一頂,但旋即又彎下身子,裝出疼痛的模樣,嗲聲叫道:「哎喲!好痛!」
他不為所動上立時拋下她,趕至葛雪靈的身畔,「我們走!」
剛剛她那一頂,力道之大,不是一般女子所能擁有,這下他更加懷疑白瑤此刻出現在這裡的動機。
白瑤馬上站了起來,提高嗓門喊道:「學長,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這位妹妹,我是連卡佛醫學院的學妹。」
「連卡佛──」葛雪靈看著白瑤想盡辦法拉近彼此的距離,突然有點不忍。
「別理她。」連卡佛冷聲拒絕。
「這麼做好嗎?」
「我只想保護小雪花,其他的人事物都不干我的事。」他絕情地說。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劈進葛雪靈的心裡,讓她整顆心血流不止。原來只有小雪花在他的考量之中,他稱她「凌雪」也只是不想讓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以免危害到小雪花的生命安全,而非顧及她……
看來,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緊緊地摟住小雪花,什麼話也不再說。
連卡佛沒有注意到她的心情轉折,只是一逕地往前走。陡地,他停下腳步,轉過身子警告白瑤:「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只給你三分鐘,馬上離開我的土地,否則被人攆出去的滋味可不好受。」
說完,他以呼叫器傳喚他的保鑣群,並打一通電話叫人查查白瑤的底細。
「學長﹞,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白瑤哀叫。
「兩分半!」他又道。
「學長,你──」
「兩分鐘。」他再次警告。
「好,我走!但我可是很大方的,歡迎你與這位妹妹到敝宅用餐敘舊。」白瑤驕傲地抬起下顎,直挺挺地看著連卡佛。
「一分半鍾!」他已折回身子,護著葛雪靈的肩頭往回走,他的保鑣群也已出現在邊界。
白瑤毫無畏懼地?著這些大漢,輕輕拋下句話:「在這塊土地上,誰贏誰輸還未見定數呢。」
「請!」保鑣為首的人,冷漠地令她走開。
她陰惻惻地冷笑,扯下腰間的白絲巾往他們臉上拋去,只見幾名大漢立即掏出槍,對準她。
「瞧你們嚇的,不過是條絲巾嘛!」她咯咯的嬌笑聲中還帶著嘲諷,說完,纖腰便扭呀扭地折返她的地盤。
不時回過頭看的葛雪靈,見著這一幕,低聲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她不是個簡單的女人。」
連卡佛沒答話,心裡卻開始盤算,是該離開這裡的時候了。
至於離開他們的白瑤,一走回自己的土地上,立即從沙堆裡掏出一支鈴聲響起的手機,「喂。」
「黑妖,不要浪費時間,如果我的情報沒有錯,連卡佛身邊的母女,就是我們要找的人──凌雪,殺了她們!」
白瑤道:「我明白。」
在出任務之前,她自認達成任務是完全沒有問題的,但一見到久未見面的連卡佛,她突然下不了手。她並未打算放過她們,只是心儀已久的他在場,讓她的心狠手辣打了拆扣。
「你聽見我的話嗎?」黑沁冷怒地再道。
「聽見了。」她不帶情感地回答。
「應該說:聽見了,遵命!白瑤。」
「哥──」
「別再叫我哥,當你媽打算下嫁給姓白的那老頭,我就不當你們是親人了!」他六親不認地說。
「是,幫主。」
「黑妖,就是黑夜的妖精,是沒有心肝與情愛的,別給我栽進姓連的手裡,否則你就會像那只該死的肥貓,身首異處!」黑沁不忘提醒她。
「你──你殺了它?」她的聲音不禁提高。那是她心愛的貓哪!
「哈!這還用問嗎?」狂妄邪佞的笑聲,彷彿來自煉獄。
「我會達成任務的,幫主。」她將心一橫,冷聲應對。
「這才乖,我的好妹子。」他反覆無常地說。
她聽也不聽地直接關掉手機,然後從另一處沙地裡取出一把手槍,朝面前的樹幹猛射。
砰!砰!連著八發,發發打中同一個目標。
「凌雪是吧?」她的眼裡淨是冷峻。
「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連卡佛對著泰陽說道。
「發生什麼事了?」泰陽不明白。
「待會兒再說,現在趕快走!」他命令道。
「可是這張新的面皮就快完成了,再給我點時間,否則雪靈是無法真正重新生活的。」泰陽解釋道。
「我沒有時間等。」他拒絕道。
「你這是什麼意思?沒面皮就表示她沒有自由!」泰陽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焦急,這不像他,他一向是很冷靜的。
「此刻已顧不了這麼多了!」
「沒有張好面皮也代表沒有生命!」泰陽也生氣了。
「那就先為她易容!」他急中生智道。
「那最少也得五個小時!」泰陽道。
「我沒這麼多時間。」
「你分明是找碴。」
「泰陽,你別爭了,我相信連卡佛有他的考量,你就順他一次,隨便在我臉上畫兩筆吧。」葛雪靈權充和事佬,並將被白瑤見過的面皮摘下。
「OK,我畫。」泰陽氣餒地拿出化妝箱,「到底發生什麼事,佛哥?」
「直覺。」他說。
「直覺?」
「我也覺得那個女人有點怪。」葛雪靈也附和道。
「女人?」泰陽邊幫她化妝,邊貼上一種橡膠般的皮。「什麼女人?」
「白瑤。」連卡佛說。
「那個富家女?!」泰陽暗驚了下。
「你知道她?」連卡佛問道。
「知道一點。」
「她是什麼人?」
「聽這裡的管家說,一年多前她老頭去世後,她不定期地會到這島上小住。管家覺得很奇怪,她一個單身女子怎麼敢單獨住在這島上?而且有時還可以聽見類似槍彈的聲音,從她家那裡傳來。更絕的是,她家的大門是用鈦合金打造的,除了聲音、指紋、眼珠辨識器,還有隱藏式的電眼。另外,每一兩個月,總會看見直升機直接飛到她家的停機坪。」
鈴……連卡佛的大哥大霍然響起。
「喂。」連卡佛按下手機。
「老闆,我們查到白瑤的初步資料,近年來她一直和一群黑道分子走得很近,她幾乎沒有一般女人的喜好,只愛射擊、跆拳道……這類的活動。最近半年,去過瑞士、法國、美國、中國大陸、台灣。金錢往來都是由瑞士蘇黎世銀行白懷旦的帳號轉進轉出。可是白氏早在一年半前去世,但錢仍從那裡轉進她的戶頭。」對方有條不紊地報告道。
「來人!」他合上手機,旋即命令道:「準備好直升機,我們立刻走。」
泰陽看了看窗外,說道:「外面已起風又下雨,不宜起飛。」
「該死!」連卡佛惡咒。
「別告訴我,那個怪女人會令你頭大。這不像你。」泰陽提醒他該冷靜。
連卡佛聞言,深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最近他的情緒起伏不定,全然不似以前那個冷靜理智的他了。
他再次深吸了口大氣,閉上眼,專心地想著解決辦法。
一分鐘後,他睜開雙眼,冷靜地看著泰陽,「我們房子裡是不是有間地窖?」
泰陽霍然笑了。他幾乎忘了這建築物的設備了,泰國對他而言是既愛又怕受傷害之地,所以他很少來這裡。
經佛哥這麼一提,他想起當初他們設計建造這房子時,為了以防萬一,的確建了座非常堅厚的地窖,「對。還採用了重型彈藥也炸不開的特殊金屬建成的。」
「如果……」
葛雪靈見他倆有要事要討論,便打算把空間留給他們兄弟二人。「我想先去看看小雪花。」
「還是先將這臉上的妝卸了再去。」泰陽一臉正經地說。
「我的臉?」她有點疑惑。
泰陽交給她一面鏡子,她一瞧,雙瞳登時瞪得老大。
「這──」不是鐘樓老太婆嗎?!
「這是我最失敗的作品。」泰陽苦笑。
「不,很好。」她也苦笑道。
「我也覺得不錯。」連卡佛笑道,口氣已無先前的焦躁。
先前太急,所以沒留心她臉上的改變,如今這一瞧,真讓他啼笑皆非。
「我真希望這種日子早點過去,我還真不能適應自己老態龍鍾的模樣。」她佯怒地瞪了連卡佛一眼。
「你要習慣,學習跳脫『美人遲暮』這句話的迷思。」他又糗道。
「那你也該試試習慣,當沒有美女環繞又無權勢時,是何種滋味!」她也沒饒過他。
「哈!」泰陽登時大笑,「你們真是絕配。」
「誰跟他絕配!」她立即反彈。
「別將她和我扯在一塊!」連卡佛也不甘示弱道。
「你──」她的臉都快皺在一起。
「佛哥嫌你,那我們速配好了。」泰陽緩緩地為她卸妝,動作既輕柔又細心。
「我只希望早點回紐約,謝謝你的好意。」她禮貌地拒絕。
「哈,原來我們泰陽也有踢到鐵板的時候。」連卡佛得意地嘲笑他。
「你則是快踢到鐵板了。」泰陽反將他一軍。
「哇!」電視牆的另一邊傅來小雪花的哭聲。
葛雪靈的妝也不卸了,連忙趕過去。
待葛雪靈的身影消矢在走道盡頭後,連卡佛才將視線收回,卻意外對上泰陽那雙促狹的眼。
「什麼都不准說!」連卡佛警告道。
「你以為我要說什麼?我只是想問你,我們接下來要加強哪些保全設施?」話畢,泰陽拋給他一抹「你心中有鬼」的嘲諷笑容。
第七章
由於事出突然,連卡佛與葛雪靈一行四人遷移至此,葛雪靈擔心在這世外桃源般的小島,月兒一時聯絡不上自己,因此決定在這屋子的地窖再發一封E-MAIL給她。她心忖就算黑沁那幫人再怎麼神通廣大,也很難想像她與「桑堪」的關係,故而大膽再次連線。
誰知才連線,她的電腦電線就被人給抽掉,同時聽見猶如南極風雪般的冷冽斥責聲──
「你打算做什麼?」
「你──連卡佛,你在幹什麼?」她一則以驚,一則以怒。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你知不知道,此刻大伙的安全,全繫在這沒有人知道的秘密基地?你這一連線,歹徒不就知道我們事先做假離開,我們勢必受困於此?」他毫不留情地怒責。
「我──」
「我什麼?試著用用腦袋,而非那雙迷惑男人的大眼睛!」他口無遮攔地說。
「姓連的,我什麼時候只用我的眼睛而不用腦了?你別太過分!我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單純地只想搶救一個朋友,也因為忠於承諾,所以千里迢迢地飛至蘇黎世將小雪花交給你。若不是你故作清高,一再閃躲,怎麼會讓小雪花和我們大家身陷危機中?
當初若不是你的拖延,我的診所也許不必被燒,我的事業也可以繼續,至於我,也不岜壞弊魘ё偃絲諢蚴且閹樂?死純創?瞳s比唬?膊槐剽俜程┬餱穌?怷?#37232;??O槐睪湍閼飧鱟源蟮哪腥斯卦謖獾氐紫攏?輝偈苣愕鈉? ?br/>
她一口氣吼出多日來所受的氣。
連卡佛聞言後,反倒冷靜下來。
是啊,是他們連家人拖累了她。
小雪花是小麥留下的唯一命脈,說什麼他都必須保護她,然而讓葛雪靈出生入死,實非得已,因為殺手已看到葛雪靈的面貌。他們連家人不願再欠人情,也不允許有人為他們犧牲。
「你說得對極了,是我們連家連累你。」他口氣平靜,完全沒了先前的震怒,那雙一向炯炯有神的瞳眸,載滿了外人所?不見的憂愁。「等這波風浪過去,我們連家欠你的,將以百倍賠償。如今只希望你自愛,別再和外界聯絡,不論是你的親人或是親密愛人都不可以。我只想保護小麥的唯一血脈。謝謝。」
話落,他便退出她的房間。
她怔在原地。他對她說什麼?謝謝?
他竟然會對一個女人說謝謝?!
「請等一下。」她突然喊住他。
「什麼事?」他站在原地,並未轉過身子。
「我們可以談談嗎?」
「重要嗎?」他仍然沒有回頭。
「只有重要的事才可以談嗎?」她反問。
「你這個女人──」他終於折回她身邊,口吻雖然像是責備,俊美的臉上卻沒有慍怒。
「別在女人面前用『女人』這種帶有鄙夷的語氣說話,那只會激怒她們。」她糾正道,但眼中卻夾著慧黠的笑意。
「你總是希望男人聽你的話。」他刻意挖苦她。
「這也是我想說的,你總是不時刻意打壓女人。」她的雙眸仍然帶著笑意。
「你到底想說什麼?別亂加罪名,我的脾氣不太好。」他刻意擺出高姿態。
「我看得出來。」
「那就好。」他故意睨她一眼。
「什麼叫那就好?知道不好,就要改,免得全世界的人全被你得罪光了,你還自以為是。」
「我不在乎。」他不以為意地說。
「這就是你最大的問題。」
「你到底想說什麼?別東拉西扯的。」
「給你點心理輔導。」她故意氣他。
「吱!管好你自己的情緒吧。我也是醫生,很清楚自己有沒有問題。」
「可惜你不是心智科的醫師。」她反將他一軍。
「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心智科的輔導,你們的精神異常與疑心病通常比一般人大三倍。」他反駁道。
眼看煙硝再起,她歎了口氣。「拜託,我找你說話,就是想找出我們可以和平共處的方法。OK?」
「好吧,你想說什麼?」
「你已確定殺害小麥的兇手是黑沁那幫人了嗎?」
「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把握。」他說。
「很好。」
他誤以為她這麼說,是急於擺脫他,心裡遂有些不爽快,「到時你愛飛哪兒,就飛哪兒。」
這些疑似「嫌棄」的話,聽得葛雪靈心裡怪不是滋味的。「真好。到時別忘了替我的診所修理門戶,不必太大,也不用太招搖,畢竟一般人對心智科的印象,還是停留在『精神病』的階綴,有哪個家長希望別人知道他的寶貝有情緒障礙、心智障礙、學習障礙……等多功能障礙呢?」她本不想與他計較這些的錢,但他的傲慢讓她忍不住想氣他。
「如你所願。」他又打算離開。
「等一下。」她又喊住他。
「我不需要面談。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休息。」他拒絕道。
「我只是想對你說,小麥的死,我也不好過。她是個好朋友,否則她不會為了我的安全而避著我,僅以寫信的方式告知我她的近況與心情。倒是我有點自私,心想她不來看我,的確省了許多麻煩。直到她垂死之前來找我,我才醒悟,是我該為她做些什麼事的時候了。
我從不後悔窩藏她,也不後悔帶著小雪花避開追殺來找你,只是一路上我們相處得並不好,所以我和一般人一樣,只想回到過去,平靜的過去。
但我心裡明白,再也回不去了。因為經歷過這樣的死別,沒有人可以真正揮別過去。
也許你抓到兇手後,我是可以回紐約,但我知道那裡的雪與風,已不再是當初我所見到的。
今後你也多保重,也希望在剩下相處的幾天裡,咱們可以和平共處。至於E-MAIL我不會再發送了,顯然你想得比我更深入,我全力配合便是。路已走到盡頭,不差這幾步了。你放心吧,我不會再與外界聯絡。」話畢,她用剪刀將聯絡上網路的電線一刀剪下。
「葛雪靈!」他震驚地嚷道。
「只是一台電腦。」她笑著說,「我累了,你也累了,請回吧。」
她起身,準備送客,卻因長坐而感到暈眩,整個人往前傾倒。
他立刻上前攔住她,大掌也湊巧碰到她豐腴的雙峰,麻顫的感覺倏如電流,飛竄至他們的四肢百骸。
他有些捨不得放開她,而她則因這奇異的振顫,連氣也不敢喘一口,深怕一個喘息,雙峰更加地靠向他,只是漲紅著臉說:「謝謝,我……我沒事。」
他忽地執起她的左手,動作像極了中醫的把脈姿勢,令她有些好奇,「你……你在做什麼?」
他沒直接回答她,卻說了另一句令人尷尬的話:「你的月經來了,難怪頭昏目眩、火氣大。」
「你不是小兒科醫師嗎?怎麼學中醫問起診來?」她有點哭笑不得。
「但我也是領有中醫師執照的中醫師。」他得意地說。
「老天,你──」真不可思議。
「喝點溫開水,最好有紅棗、枸杞子、桂圓……搭著吃會更好些。多休息,避免洗頭,若想洗,必須盡快擦乾,還有避免行房。」他賊賊地睇了她一眼。
「連卡佛!」那如火鶴的臉再度漲紅。
「有些歐美人是不忌諱這事的。」他聳聳肩說道。
「但我有一半的中國人血統。」她連忙搶白。
「但還是有一半是屬於浪漫、追求性愛的法國人。」他似笑非笑地凝視著她。
她立刻劃開彼此的距離,「對,那你可以請了,因為你也有歐美人士的血統!就生物法則而言,雄性動物在聞到雌性『特別費洛蒙』的異味時會產生性慾。所以,有請,連大醫師。」
「哈!」他霍然大笑,「我走,我走。」
直到他完全消失在門邊,她的臉仍然嫣紅。她咕噥著:「真是個怪人。」
至於離開的連卡佛,心情有著許久不曾有過的激動。
他想起他那有預言能力的祖母曾說:「你會娶一個靈魂迷失的女子為妻。」他卻覺得不可能,因為,如果他真會娶一個女人,那麼那女人怎麼說也該像葛雪靈那麼地「頭腦清醒」才對,他不可能娶個「失去靈魂」的女人。
小麥的遺言這時又攀上他心頭。他該娶她嗎?
另外,泰陽說給他兩個月,若他仍不採取行動,那小子就打算追求葛雪靈。
想到這裡,他的心頭就如萬蟻啃噬,很不舒服。他一點兒也不想將葛雪靈讓給任何人!
「佛哥。」泰陽的聲音打斷連卡佛的思緒。
「幹什麼?」這個時候,他很難給「情敵」好臉色看。
「白瑤今天下午離開了,她家那兒一片寂靜。那是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死寂感。我覺得我們還是趁她不在時尋求更多的支援,以防萬一。」
「就照你的方法辦。」一度激盪的心,倏地被拉回。
「哇!哇!」
對於孩童的哭聲,女性的敏感度更勝於男性。葛雪靈一聽見哭聲,立刻下床,直奔向隔壁小雪花的房間。
一推開門,她就睇見雙瞳仍然閉著,但手腳卻直踢個不停,小臉蛋早為淚水與鼻涕所佔滿的小雪花。
她走近小雪花,溫柔抱起她,在那張小臉蛋上親吻著,「媽咪來了,小雪花別哭。作惡夢了嗎?別怕別怕,媽咪會打敗它們喲!」
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脊,葛雪靈緩緩搖著小小的身體,不自覺地哼唱起兒歌:「小寶貝,媽咪的小寶貝,天已黑了,乖乖睡覺。
夢裡有你喜愛的玩具、牛奶、糖果,還有媽咪的笑容。
小寶貝,媽咪的小寶貝,天已黑了,乖乖睡覺。
夢裡有你最愛的點心、書本、叮噹,還有爸爸的臂膀。
小寶貝,小寶貝,爸比、媽咪好愛好愛你,願意將全世界都給你,只願你夢中有笑,生活有平安。」輕柔的聲音停下的同時,胸前的小雪花也奇妙地安睡了。
她滿意地笑了,就近找了張座椅,小心地拿出一旁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小傢伙的珠淚與鼻涕,小雪花輕輕搖動著頭,似乎想逃開被騷擾的感覺。
「一會兒就好,別怕,我是媽咪。」葛雪靈連拍帶擦地繼續手中的下作。
這一切看在站在那裡好一會兒的連卡佛眼裡,瞬間感受到母性的偉大與不可思議。
他再次細細打量葛雪靈的每一個動作,心裡翻起一波又一波的澎湃浪濤,怎麼也壓抑不住。
當小雪花被葛雪靈擦拭乾淨後,她背著連卡佛將小寶貝放回嬰兒床內,倚著小床的欄杆凝視著已熟睡的小雪花。
連卡佛情不自禁地走向她,雙掌猶如強而牢實的鉗子,緊緊將葛雪靈鎖在自己的胸膛之中。
「啊!」
她立時尖叫,卻在耳畔聽見低沉而壓抑的聲音說道:
「別叫,會吵醒小雪花的。」
是連卡佛?!
「你你……在幹什麼?」她急於掙脫他的懷抱。
看出她的掙扎並非是厭惡他的觸碰,他更是放任自己的感覺走下去。他將她帶離小雪花的小床,以一種熟練的手法,?動這屋裡的睡眠音樂,以便遮掩他們對話或是火熱動作可能引起的騷動。
「我覺得你像個母親,而且是個好母親。」他貼近她耳旁的唇,說話時吐出的熱氣,為她帶來陣陣的顫慄。
她不知道他這突來的親密動作從何而來,但他的表現已讓她明瞭,他對她產生了慾望。
良心說,對於這種過於貼近的感覺她並不排斥,只是有點膽怯。在這方面她是生手,對於這來得既快且突然的發展,有些不能適應。
再說,她可不願淪為為「做」而「做」的女人,這一切必須是為愛而「做」。
他引導她到一旁的沙發床上,唇在她的臉頰吻著。
「別……別這樣。」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他仍未停止動作,相反的,連手也加入行列,撩起她睡衣趁機鑽了進去。
「別動!」她用力扯著睡衣,誰知卻聽見布料被扯破的聲音,「老天,連卡佛,你快住手!你、你當我是什麼人?」她有點慌,又有點怒。
「噓,別吵醒小雪花。」他的大手輕柔地在她的肌膚上游移。
她的理智差點被他帶火的大掌帶走,幸好她及時清醒過來。「你還知道小雪花在睡覺!」
「小聲點,我會很溫柔的。」他直覺她該是個早已懂得男女性愛的成熟女人。
「STOP,我們得好好談談。」她又說,卻喘得很厲害,顯然她的慾火也被挑起。
這個男人真是個打火石,所到之處只要稍微一觸碰,就可以引起烈火。
「談什麼?」
「談這場荒謬的……接觸。」她說得氣喘吁吁。
「這是自然發生的接觸。」他咬了一下她的粉頸,懲罰她的用詞不當。
「啊!」吃痛的同時,卻引起另一種興奮,「我……我不同意!」
「但你呻吟了。」他邪肆地笑著。
「這叫……尖叫。」她喘著氣反駁。
「強辯。」說著,他的唇已往下走。
「別這樣,這樣我……我無法思考。」
「我沒讓你用腦去想,你只要用心感受、以身體享受。」
「連卡……佛!STOP!」她意圖從他強壯的身體下鑽出,卻反而將雙峰挺得更高聳。
他倏地肆無忌憚地在她的雙峰上吻了下,還發出了聲響。
「啊!」她又驚又顫地低喊。這男人真的太懂得調情了!
「相信我,我是個好情人。」他自信地又打算偷吻蓓蕾。
他這句話讓她理智全數回籠,她立刻以雙手擋在前方,「但我卻不要好情人!聽清楚,我不要好情人,連卡佛。」
世界上沒什麼好情人,即使有也只是表面、是裝出來的,就像她父母之間的關係!
她嚴肅的語氣頓時將他從奔放的欲流中敲醒,他有點懊惱自己竟然也有這麼一天,會因為情不自禁而去「偷襲」一個為小雪花唱搖籃曲的「母親」。
他迅速地離開她的身體,扒了扒因激情而亂了的頭髮,並將她扶了起來,打算為她整理衣衫。
「別再碰我了,我自己會處理。」她馬上拉下被他拉到小腹的睡衣,並且試圖找件衣物遮住被他扯破的衣角。
「我會賠你一件新的。」
她搖了搖頭,「不用。不過是一件衣服。」
「我堅持。」
「這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件。」她終於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為什麼?」
「因為它是我自己做的。」
「我……很抱歉。」
「我接受。」她說,心跳仍然急速,「我想,我們都該回房休息了。」她站了起來。
他也起身,突然將她的雙肩扳向自己,那種石破天驚的電流再一次通過彼此的身體。
他們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感受到這股電流,雙方定定地望著彼此,知道有什麼事改變了,但卻沒有人打破這段沉默,進而承認這股異常的化學反應,讓他們的關係從陌生、對立,到了另一個曖昧的階段。
「我──累了。」她撐不住了,只想逃開,因為這是她不曾經歷過的激動。
「雪靈,我想……我不是個好男人。」他說得有些礙口。
「別說。」她還沒準備好。
「讓我說。」他抬起她的香顎,「我很感謝你對我們連家所做的一切今晚的事,我很抱歉。」
「我……」她不知該說什麼。
「但我並不遺憾。」他露出笑容,凌亂的長髮,讓他看來有那麼點海盜的邪冶。
「你……真大膽!連卡佛。」她有點生氣,但卻不是震怒。
「這樣說吧,只要我連卡佛想要的,絕不會中途打住。你是我第一個想要的女人。」他發現自己對她動了情,這事對他而言,不可不謂是「大事」。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匆匆忙忙地丟了句:「我要回房了。」
「我送你。」他說。
「不用。」她疾步快走。
「慌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天知道。」
她幾乎是以小快步的方式往自己的臥室跑去,而他的聲音則在她身後宣告:
「有些事會發生就一定會發生,怎麼躲也躲不掉。」
第八章
午夜。
鈴……一聲刺耳的大哥大鈴聲響起。
連卡佛一個翻身,抓起床頭櫃上的手機,可是上方未顯示號碼,換句話說,對方並不想讓他知道他是誰。
他決定不接。
奇怪的是,一連三次,鈴聲一再響起,直到第四次,對方才死心不再撥打,於是他查了一下語音留言信箱,意外地發現對方有留言。
他想了好幾秒,最後才決定接聽──「是我,學長,原諒我不能顯示我的號碼給你看,我有苦衷。
那日在海邊,你的絕情我領教過了,當時我並不在意,起碼我以為自己不在意。但回到家中,我一再陷入過去的回憶,這才發現,我錯了!
我在意,一直都很在意!
大學期間,眾星拱月的我總是偷偷打探著你,可是你卻幾乎沒有正眼瞧過我,這讓我很難受。本以為如今已更臻美麗的我,總該可以令你刮目相看了,結果──你的身邊卻已出現另一個『她』。
但即使如此,我可不可以請求你讓我再見你最後一面?
就這麼一次,而且是最後一次!因為今晚我將遠行,且永遠不會再回到這裡。
所以我衷心地懇求你,就在我們那天遇見的海邊,和我見一面,算是訣別吧!
另外,我要還你一樣東西,那是當年你我就讀醫學院時,你與同學打賭贏得的聽診器。當年你因開懷暢飲而將它遺落在酒吧裡,被我撿到,很抱歉,我私心留下它,只因為我想睹物思人。
求你出來一趟!別問我怎麼知道你的手機號碼,我只能說我不再單純,但對你的愛慕卻沒有遞減,反而與日俱增。
見我最後一面吧!如此我死也心甘情願。求你!」他又重新聽了兩遍留言,原本堅決的心彷如滴水穿石,漸漸出現了凹洞。
他終於退下睡袍,穿了件便裝悄悄地往外邊走去,可是他的一舉一動,卻為泰陽室內所安裝的閉錄電視給錄了下來。
一種特別的聲波立即傳入泰陽的房內,他馬上連線觀察,直覺不安,也匆匆套了件外衣,快步跟了出去。
至於睡不著的葛雪靈,則感到一種緊窒的氛圍撲面而來,她也換上輕便的褲裝,就她熟悉的路徑往上走。
這三個人就這麼一前一後,分別乘著隱藏式的電梯到達招待室。
連卡佛開始往海邊走去,泰陽便招呼值班的保鑣偷偷地跟著連卡佛,以便隨時保護他。
至於最後到達正廳的葛雪靈,也躡手躡腳地跟了出去。她有些訝異連卡佛頭也不回地往海邊的椰林間走去,他的動作彷彿告訴她──有人在等他。
果然,半分鐘後,椰林後方鑽出了一個女性的身影。
尾隨他們的葛雪靈,為了知道他們是什麼關係,趕緊躲在他們附近的一處地方。
她知道自己這麼做,有侵犯他人隱私之嫌,但她就是無法不這麼做──她急於知道那個女人與連卡佛的關係。
對於自己的行為,她不是不感到驚詫的,他和她之間並沒有什麼,而且她一向是排斥感情的,但為何她現在會像個因嫉妒而失控的妻子,倫窺他和那女子的互動呢?
她拿出超迷你型的望遠鏡偷看,立刻認出了那名女子。那人就是前幾日下午,令她感到不安的女人!
連卡佛娣著身穿黑色潛水衣,像是剛從海底潛泳回來的白瑤,等著她說明來意。
「學長,哦,不,請容許我叫你一聲卡佛。多少個夜晚,我期望這麼稱呼你。卡佛!卡佛!」白瑤認真的表情有著訣別的感傷。
連卡佛突然感到一絲悲憫。
他一直是女人崇拜的人物,他也樂得讓她們熱情的圍繞與奉獻。可是白瑤不同,她從不曾表現對他的思念、渴望,甚至佔有,可是再次出現,卻就剖心掏肺地表明,希望他允准她呼喚他的名字、見她一面!
試問,有幾個血性男兒可以真正拒絕這樣微薄的請求?
而這是他唯一可以給她的,因為他的心已被另一個女孩所佔領。他可以體會白瑤的心情,卻不能分割丁點感情給她,一點也不能。
「卡佛,你為什麼不回答我?」她哀道:「為什麼?」
「你要我來,我來了。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不會只是要還我那個聽診器吧?」他刻意冷絕地求證。
「哈!」她突然仰天苦笑,「我真傻,對吧?!」
「天下沒有真正的明白人。」他說,仍然是那帶著冷涼的語氣。
她猛然向前,極盡全力地抱住他,「我愛你!我愛你啊!死都不放手!」
他怔了半晌,旋即試圖推開她,卻發現白瑤根本是使盡全力巴住他,怎樣都不肯鬆手。
她本來就是練家子,手勁比一般女子大了許多,就連一些男人也不是她的對手,更別說她是橫了心用力地抱住他。
他當然可以不顧一切,使勁地扯下她那如八腳章魚的手,但這麼做不免弄傷或弄斷她的手,他並不想這麼做。所以他採取較溫和的方式驅離她。
他將她的手稍微推離他的頸項,大聲喝叱:「你在發什麼瘋?快放手!」
「不!不放!起碼在這一刻我不放!我已經放過你太多次,也太多年了,這一次、這一刻,就讓我任性而為一次吧!」她大聲啜泣道。
葛雪靈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看見他們擁抱在一起,心頭一陣擰疼,呼吸與心跳越來越不規則。
「白瑤,以前我沒有正眼看過你,現在也不會。放手吧!你要我做的,我已做到了,現在是你該放手的時刻了。」他的態度依然冷漠。
「你愛她,對吧?」白瑤直言斷定。
「這是我的事。」他仍未鬆口。
「她是幸運的。」她說,黑眸忽然直直地往葛雪靈的方向瞥去。
葛雪靈嚇了一跳,但旋即一想,她不可能看見黑暗中的她才對呀!
「我該走了。」連卡佛不打算和她耗下去。
白瑤卻將他抓得更牢,而且抬起腳尖,準備湊上她的唇──
連卡佛終於使力地推開她,大聲咒道:「夠了!」
倒在沙灘上的白瑤錯愕的望著他,隨即再次仰天狂笑,「既然你絕情,那就休怪我無義!」她迅速地從腳踝處取出一把迷你手槍,冷不防地朝葛雪靈站的方向發射──
砰!一聲槍響劃破了夜空,夜鳥也在這時飛出林間,連卡佛心生不安,
立即將白瑤按倒在地,大聲質問:「你在幹什麼?」
「殺一個女人。」冷靜的語調後,是一聲長笑。
「什麼女人?」他有種不好的直覺。
「哈!」邪佞的雙瞳儘是嫉妒的波光,「你的女人。」
聽見咚的一聲,他朝聲源看去,赫然發現葛雪靈橫倒在地。
「該死!」連卡佛立刻奪下白瑤的手槍,打算去看葛雪靈,霍然聽見前方聲音傳來──
「佛哥,雪靈受傷了!」這是泰陽的聾音。
「別走!我有遺言對你說。」白瑤快速抓住準備離去的連卡佛,左手不知從哪冒出了一支鋒利的短刀。
「你又想幹什麼?」他立刻劃開距離,企圖奪下她的短刀。
她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自己的腹部用力一桶,鮮血霎時如噴泉冒了出來。
「你──」他沒想到白瑤的性子如此之烈。
「我就要死了,可以吻我一下嗎?」她淒苦地笑著哀求。
「我不能。」他說得很堅決。
「唉!」她再度輕喟,「也罷,如果你真的吻我,我想,你便不夠愛那個已受輕傷的女人。」
「夠了!」他打算離去,又為她牢牢地抓著。
「聽我說。」
「快說,我沒空和你磨嘰!」
「你真絕情。」她再次苦笑,「我只射了她的臂膀,她不會有事的。」
「你以為你是神槍手?」他嗤道。
「我是!在飛駝幫裡,我是第一神射手。」她道出了真相。
「你──小麥是你殺的?」他太驚愕了。
她搖了搖頭,「那時我被派到了外地,她不是我殺的。但這次我是奉命殺了你的女人及小麥的女兒。」
「你怎麼知道沒死的女人不是小麥?」他追問道。
她再次苦笑──這是殺手的直覺,還有女人的直覺。如果她是小麥,你看她的眼神不會那麼地──深情。另外,你叫她凌雪。」
他突然不語。
「我是篡位的飛駝幫新幫主,黑沁的同母異父妹妹,在幫裡我的代號是黑妖。」她突然吐了一口血。
「你告訴我這些做什麼?」他有些驚訝。
「你──唉!」她再次喟歎,「因為我愛你。」
「你──太傻了。我永遠都不會愛上你。」
「我知道,可是卻無法阻止我對你的渴望與思念。我知道你會替小麥報仇,而我又不能違背黑沁的指令,所以只好祭出自己,表明我對你的──心。」她又吐出一口鮮血。
「白瑤──」他竟然有些不忍,「來人,快叫救護車!」
「沒用的!快帶他們離開,三十分鐘後,黑沁就會趕來。」她只求死,不再多求。
「你不要再操心了!就算十個黑沁我也不在乎,他必須還我妹妹及妹婿的命來!」
白瑤再度苦笑,望著星空,「如果有下輩子,你願意給我一個機會嗎?」
連卡佛又搖了搖頭,並在保鑣及醫護人員抵達時起身說道:「很抱歉,我不能。」
白瑤像是了然一切地再吐了口鮮血,「算你絕情。」語畢,她便合上眼。
至於連卡佛,則是迅速趕到受傷的葛雪靈的身邊,大聲吶喊:「雪靈!雪靈,.」
「別喊了,她已陷入昏迷。」泰陽已令人準備擔架,送她回他的實驗室。
「該死!都是我的錯!」
「是禍躲不過,你也不用太自責。據你的人剛剛回報,黑沁的人已由外港漸漸朝這裡來。」
「我知道了。」他接著轉頭問身邊的保鑣:「我們的人都到齊了嗎?」
「十分鐘後就會到!」
「那警方呢?」他又問。.
「預計十二分鐘後。」
「好,全力備戰。」他再次下達命令。
「是!」有力的應對聲,顯示他們殲滅敵人的決心。
第九章
三天後,黑沁等人已由連卡佛的弟兄,還有警方共同逮捕了。至於這小島上,只剩下泰陽和他們的醫療團隊。
只是大夥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僅受輕傷的葛雪靈仍未清醒。
又是另一個夜深人靜的夜晚,可是連卡佛委實不放心,決定留在她的房裡陪伴她。
蒼白的臉蛋,沒有表情的容顏,和同樣是深刻五官,卻已死亡的白瑤比起來,葛雪靈的安靜反倒教他思惹情牽。
她之於他,已隨著相處的時間加長而越來越重要。尤其當他得知她為白瑤所射傷,他的心更如刀割。
從沒有一個女人可以令他如此坐立難安。
他輕輕地撫著她的臉頰低語:「雪靈,你怎麼還不醒來?在逃避什麼?我嗎?還是……」
「媽──」突然,葛雪靈在夢中低聲地喊叫,「爸──」
他嚇了跳。以他們的年齡與經歷,還會在夢中呼喚父母,多半是在父母去世的頭一年,當然還得看父母本身對這個孩子,是否特別的關愛或是虐待。
在他們「交往」的過程中,他始終覺得她是個情緒穩定,而且有著幸福家庭的女孩。事後調查訝然發現她竟然是慕林老婆的三妹,還有他的賴持?嘩ぉつ茄巧?掀鷗鴰ㄏ傻拿妹謾?br/>
據他瞭解,她們的父母極為相愛,而且也過世好多年了,照理說,雪靈不會如此「思念」父母才對……怪了!
「爸,媽──」她開始啜泣。
「雪靈!雪靈!」他想叫醒她。
她下意識地抓住他的手,「爸,爸!別走!別走!」
「我不會離開你。」他哄著她。
仍在深睡中的她彷彿聽懂了,情緒也安靜下來。
就在他以為她快要睡著時,她忽然又哭了起來,「媽──媽咪──你們別──別──這樣!我──我好──難過。」
這一刻,他幾乎可以完全肯定葛雪靈在童年受過刺激,而這個刺激百分之九十,和他側面調查的結果完全不同。
巧的是,葛雪靈學的是心智科。她極可能就她所學的專業知識,進行自我診療。
「爸!媽!」她再次吶喊。這次大叫,意外地將她從夢中給喚醒過來。
他定定地看著她,「你醒了,我等你好久了。」
「為什麼等我?」她問,顯得冷漠,似乎仍然沉浸在先前的夢中。
她就像失去靈魂的美麗女子,少了根引她返航的絲線。這就是連卡佛此刻的感受。
頓時,他再度想起他祖母的預言──「你會娶一個失去靈魂的女子為妻。」
是她嗎?
他是想過娶她,如此,遂了小麥的心願,也讓小雪花有個愛她的母親,至於他,也有個令他愉悅的女子為伴。
他一把將她摟近,低語:「你的傷好些嗎?」
「別碰我!」她的目光犀利,滿是拒絕。
他拉開彼此的距離,問道:「為什麼?」
她偏過頭,一幕幕海邊他與白瑤相擁的鏡頭湧了上來,還有父母對罵的回憶也漫過心頭,淚水不自主地開始滑落。就說嘛,感情是不可靠的,她怎麼一不小心就……
他伸出手準備為她拭淚,她卻拍掉他,同時起身打算逃開。怎知,才一下床就軟身倒地,手中的點滴也被扯下。
他立即扶起她,「你到底怎麼了?」他對她又惱又憐。
她開始哭泣,「別管我,別管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不行!」他堅持抱起她。
「放開我!放開我!」她用力在他的肩頭捶著、打著,還用那泛白的唇,咬著他雪白襯衫下的肩胛骨。
他卻不為所動。
「放開我!放──開──我!」她奮力且誇張地又哭又叫,剎那間昏了過去。
「來人!」他立刻按下求救鈕。
她這種情況在醫學上稱之為「重度情緒障礙」,並旦是帶有自戕的情緒障礙。就一般人的眼光看來,她是個「失去靈魂」的可憐女子。
他心疼地親吻她,一遍又一遍,直到醫護人員進來,他還是不斷吻著她的頰,低聲說:「回來吧,MYDEAR。」
泰陽看著向來對男女之事漫不經心的連卡佛,這麼認真地對待雪靈的模樣,拿著白瑤預備還給他的聽診器,不知該不該給他。
連卡佛突然回頭看了泰陽一眼,「有事?」
最後,泰陽代他作了決定,「現在──沒事了。」
他順手將那紀念品往垃圾桶一丟,低聲歎了口氣,感到白瑤的死就像那被拋至垃圾桶的聽診器一樣,永遠無法取代葛雪靈在佛哥心中的地位。
女人,為什麼都這麼傻,總是跳不出情關?
葛雪靈自從那日昏厥後,又過了三天,她仍無甦醒的跡象。
急壞了的連卡佛,直抓著外科、內科、神經科的醫生追問,但每個人給他的答案全是:「她的生理狀況一天比一天好,至於腦部的部分就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你也是醫生,你該明白,她能不能完全清醒,只有天知道。」
「該死!」他當然知道,可是他不能坐以待斃,他決定去找慕林!
慕林是國際的精神科權威,也許他會有辦法。
他立刻發了一封E-MAIL;給對方──慕林醫師:
我是法國XX醫院的小兒科主治醫師──連卡佛,我想請你為一個病人看診,她算是你的親戚(請原諒我現在才通知你),以下是她的基本資料:葛雪靈,紐約市心智科的心理咨商師……當慕林打開信箱時,簡直不敢置信,立刻撥了一通電話給連卡佛:「我是慕林。」
「真高興你可以打電話來。」連卡佛說,「不知你何時可以趕到泰國來?」
「我會搭今天下午的班機由法國飛來,在這之前,請告訴我,雪靈發生了什麼事?」慕林又問。
「她受傷之後就開始囈語……」連卡佛就自己知道的一一陳述。
「你們讓雪靈受罪了!」慕林直語不諱地說。
「我很抱歉。」
「為了這事,雪靈因此和我們失去聯絡,一度我們還以為她死了,要不是葛家的老么告訴我們她還活著,我是不會讓你好過的!」慕林一如往常地森冷威脅侵犯他的人。
「說話客氣一點,威脅我可以解決問題嗎?我也是受害者!」連卡佛也不客氣地回口。
「對不起,我代表我先生向你致歉。請問我三妹雪靈現在的情況如何?」慕林的太太──也就是雪靈的大姊,連忙截過電話問道。
「慕夫人?我感到萬分抱歉,令妹現在仍未醒過來。我是否可以冒昧地請教你一些問題。」
「請說。」
「你的雙親在生前相處得好不好?對你們子女的教育又如何?」他將自己的疑惑說出。
「你──」她不懂他為何這麼問。
「請告訴我。」
「我父母很相愛,對我們四姊妹也是愛護有加。你觀察出什麼不尋常的事嗎?」
「那你知道令妹為何選擇就讀心智科嗎?」他再次直搗問題中心點。
「她說,她愛孩子,而且希望每個幼小的靈魂得到安慰。」她道。
「恕我直言,我覺得雪靈的內心深處藏著一段不為人知的隱痛,而且這痛來自你的雙親。」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葛風蝶訝道。
慕林又搶回電話,「連卡佛,我們到時再細談。」他忽然覺得這問題不如原先想像的簡單。
「好,再見。」
放下電話,連卡佛依然盯著那張熟睡又蒼白的臉。
他輕輕地觸著她的臉頰,「雪靈,你打算什麼時候醒過來?」
她仍然沒有反應,只是沉睡在自己建構的夢的世界裡。
葛雪靈的臥室,突然傳來很細微的聲音,那輕巧的移動聲,從門邊移到衣櫥,然後衣櫥的門輕輕被拉動後,就再沒有任何聲響了。
葛雪靈仍處在半夢半醒中,但卻感到那細碎的聲音極為真實,她倏地睜開雙瞳,透過微亮的曙光,睇著掩上門扉的衣櫥,開口問道:「什麼人?」
沒有人回答她。
「什麼人在這裡?」她又問了一句。這衣櫥讓她感覺回到了重年不堪的回憶中。
就在她掀開被子準備下床時,她的房門被打開了。
「你醒了!雪靈!」連卡佛的聲音充滿了喜悅與霍然釋懷的輕鬆感。
「你……你剛才來過這裡?」她答非所問地問道。
「雪靈?」他微微蹙著眉心睇著她,深怕她有任何的不對勁。
「告訴我,剛才你有進來嗎?有打開衣櫥嗎?」她問得十分認真。
「你怎麼了?」他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卻很擔心她曾產生幻覺。
「回答我!」她變得焦慮。
「我沒有進來,也沒有打開衣櫥。這四小時之內,我都在睡覺。為了你,我已經有六天沒有合眼了。」他的聲音有些急,似乎對她的「表現」感到憂心。
她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他身上的襯衫竟然皺得像梅乾菜──這和他以往一絲不苟的俊挺形象,簡直南轅北轍!
看來,他真的為了她而多日未合眼了。
她有點心疼,有點自責,但旋即又冷冷地撇著唇說道:「謝謝你,我想我該回紐約了。」
「你知道這些天發生了什麼事嗎?」他要確知她是否正常與健康。
她點了點頭,心頭卻隱隱作疼,還有一種嫉妒的灼熱感。
她嫉妒白瑤!
有幾種男人不可以碰的,連卡佛就是其中之一。英俊、多金、對感情漫不經心,不論出現在何處總是焦點。霸氣、說起話來如閻王頒令,有他們在的地方,女人就前仆後繼地圍繞著他們,想將他佔為已有。
而她的父親,也是這種類型。
這種渾身燙上白金標記的男人,是眾人覬覦的對象,她不想要,也要不起,因為太苦也太累!
「我該走了。」她又說了一遍。
「你大姊及大姊夫今天會趕來這裡。」他說。
「什麼?」她實在很驚訝。
「因為你一直沒有清醒,所以我告訴他們你的情況,他們正在趕往泰國的途中。」
「唉!也好,那我就隨他們一起回去吧。」她說。
砰!奇怪的一聲聲響,從衣櫥的裡面發出。
兩人不約而同地看著衣櫥,連卡佛本能地護住葛雪靈,喝道:「什麼人在裡面?滾出來!」
她卻蹙了一下眉心,隱約知道裡面若真有人,也絕不是壞人。
她主動下床準備拉開衣櫥的門,卻被連卡佛拉開,「你不要命了!」
他主動先行打開衣櫥──
砰──圓滾滾的小肉球滾了出來,接著就聽見小娃兒的撒嬌聲:「媽咪──媽咪──痛痛!」
那是小雪花的聲音。她躲在衣櫥裡。
葛雪靈立刻抱起她,本能地說:「媽咪在這裡,別怕!不痛不痛,小雪花最勇敢了。」
連卡佛看著這一幕,心頭再度漾起一種特別的感動。他走出屋外,撥了一通電話給慕林:「你們不用趕來了,雪靈已經醒了,我會送她回去。」收線後,他又折回她的臥房。
再次看見小雪花在她的胸前鑽來鑽去,而她也寵溺地親著她,她們就像一對真的母女,之間的情感交流讓人羨慕。他的耳邊還持續傳來「媽咪,媽咪」的叫喚聲,這催促著他作下一項重大的決定。
「雪靈,我有話對你說。」他喚回沉浸在親情之中的葛雪靈。
她抱著小雪花往床邊坐去,「什麼事?」她隱約感到他下面的話,將對她影響巨大。
「我希望你能夠當小雪花的母親。」他礙口地說出自己的決定。
她的雙瞳倏如黑鑽,直直地盯著他,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他也因她的反應感到侷促,但仍以著以往平靜的方式說:「請你當小雪花的母親。」
「可是──」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可以嗎?」
「讓我當小雪花的乾媽嗎?」她小心地求證。
「不是。」
「不是?!那是──」不會是向她「求婚」吧?
「是法定的母親。」他的語氣很硬,不變的神情很難看出他心中的不安與期待。
「法定的母親?」她簡直無法呼吸!
可是,就算她願意,也得有個「法定的父親」,法院才可能通過這項申請。換言之,他打算找何人來代表小雪花的「父親」,也就是她的「合法丈夫」?
她簡直不敢再推想下去!
「是的。」他仍然處在你一言、我一語的對答中,完全沒有平日的爽朗。
這也難怪,他自頭至尾就不曾下定決心去「娶」一個女人為妻,儘管這個女人是如此的美好,如此的令他心動。
也許是他無法突破「結婚」這道關卡吧!
「我可以知道小雪花的法定父親是誰嗎?」她鼓起勇氣問道。
「是我。」他故作鎮定的回答。
「那你的意思是──」她決心要他說出他內心的想法。
「小雪花需要一個母親。」他還是沒說到重點。
「這個我知道。然後呢?」她仍不罷休。
「然後,我就如此請求你。」他還是很難承認對她的感情。
「那你可以找其他女人擔任小雪花的母親!」她生氣了。他當她是什麼人?保母嗎?
「沒有人比你更適合。」他又說。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雖然疼愛也憐憫小雪花,但是我可能需要一個丈夫,一個真正願意與我同甘共苦,同心協力撫育小雪花的男人?」她逼自己攤牌,也逼他正視問題的重點。
他不語,在屋內走來走去,最後問道:「你有要好的男友,是嗎?」
她停了好一會兒,直想該怎麼回答他。
「是那個駭客──桑椹嗎?」他突然想起這麼號人物。試想,有什麼人會為一個隨時有生命危險的人這麼勞心費力?
「桑椹?」老天,這男人的腦袋是什麼做的?怎麼將月兒聯想成她的男友了?
「不然他怎麼會為你安排所有的事情,還將你安排到我的身邊?」他不理智地推測著。
她真想大笑,又覺得有些可悲。這是什麼跟什麼嘛!
「有關桑堪的事,我不能多說,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一項協定。」她也就順著他的話,讓他誤會。
「你就這麼保護他!」他有些吃味。
「STOP!言歸正傳好嗎?」
「OK,你的意思到底如何?」他的口氣又恢復一貫的不溫不熱。
「我想問你另一個問題。」她的神情十分認真。
「問吧。」
「海邊那個黑髮女孩是誰?」這是她的隱憂。
「她已不值得再提。」他有些無奈地說。
「為什麼?」
「她──走了。」他的表情很複雜,有惋惜,有無奈。
「走了?!」她內心有點隱疼,卻又不明白他口中的「走了」,是代表什麼意思。
「死了。」
「死了?!」她驚訝地合不上唇。
「還有疑問嗎?」他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你愛她嗎?」她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深怕一個錯眼,漏掉了重要的訊息。
他折回她的身邊,「已經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有。你只管回答我。」
「不愛。你滿意了嗎?」他有些惱怒。
她低聲輕喟,「那你打算讓我們的關係僅止於小雪花的父母嗎?」
他眼神變得複雜難懂,「你希望變得如何?」
「不是我希望,而是你希望變成怎麼樣!因為是你請求我當小雪花的母親的。」她要他面對她是一個渴望被愛、被尊重的女人。
「就是這樣了。」他特意強調,彷彿這麼做就可證明他的「求婚」,只是單純地為小雪花與小麥而已。
但他知道,有極大的部分是為了自己,因為他終於找到了此生最愛的女子,偏偏他就是說不出口。
「你從沒想過娶一個真正你愛的女人,也真正疼小雪花的女子,然後共同組織一個家庭?」她大膽地切入問題的中心。
「時間不允許。我的工作很忙,而小雪花太小,急需要母親照顧。再說,這是小麥臨終前的托付。」
不知是大男人主義作祟,還是他不習慣將愛啊情的掛在嘴上,抑或是他根本不敢坦承自己對她竟會有如此深重的愛,所以明明只需三個字──「我愛你」便可說清楚的事,卻東拉西扯地一直不肯說出口。
登時,葛雪靈感到自己的心在滴血。心……好痛!好痛!
為什麼會痛?為什麼會感到心像被撕裂般疼痛?
為什麼?
她一再自問,而答案就像一面鏡子,毫不隱諱地照在她的面前──她已愛上這個自我而霸氣的男子了!
「讓我想想好嗎?」當下她沒有完全拒絕他。
「謝謝你。雪靈。」他的波光閃現少見的溫柔。
有一瞬間,她以為他對自己有這麼一絲愛的曙光,窗外的初陽漸漸升起她開始陶醉在那「假象」中,卻為連卡佛所打斷。
「雪靈,既然你極可能會當小雪花的母親,我可不可以知道一些你的私事?.」
「私事?」她驚覺地反問。
「你在昏迷的這幾天,一度又哭又叫地昏厥過去,而且夢中不時喊著爸、媽的字眼,口氣──很哀傷。」他說出他的觀察。
她的心彷彿被人重重一擊,曾經撕裂的傷口,又被人挖開。
她冷著張臉交出小雪花,拒人千里的說:「我累了,想再睡一會兒。精神好一點兒,我們再談這個問題好嗎?」
他接過小雪花的同時,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卻沒辦法找到問題的重心。
「好,你好好休息。」
連卡佛一走,葛雪靈就按下泰陽的專線,「我需要你的協助。」
泰陽很快趕到她的臥房,他正經地對她說:「我老哥為你一直昏睡急得快瘋了,只差沒拆了我的地下室及剁下那些醫生的手腳。」
「別這麼誇張。」她雖然有些驚訝,但卻不完全相信他的說詞。
「就知道你不相信。你和佛哥是同一種人,不輕易相信別人,不輕易釋出感情。」
「我還不知你會看相。」她故意調侃。
「我的出身不同,對人情冷暖看得比別人多。」
「我……很抱歉。」她面露歉疚之意。
「不提這個,找我何事?」他問,還不忘加一句:「若佛哥知道我待在你房裡這麼久,準會醋勁大發。」
她心頭一震。怎麼會?他不是蠻不在乎她的感受嗎?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還是言歸正傳吧!
「我要離開這裡,去法國我大姊家,有勞你為我安排交通工具。」
「你……要離開?佛哥知道嗎?」頓時,他有些張口結舌。
「他不知道。」
「那我不能幫忙,他會殺了我。」他誇張地說。
「因為他要我當小雪花的媽媽。」她說出部分的顧忌。
「那不好嗎?」他還未聽出弦外之音。
「唉!你畢竟是男人,難怪不懂女人的心。」
泰陽微沉思了下,似乎瞭解到什麼,「但佛哥沒說他愛你這些話,對吧?」
她只能苦笑,「我哪敢奢求?他只是說要我當小雪花的媽,他是小雪花的父親,但卻沒說──」她實在說不下去。
「沒說你們是名正言順、恩愛不渝的夫妻,是嗎?」他也跟著大歎了口氣。
「幫不幫忙?」她再問了一次。
「等我的消息吧。」他神色一整,算是承諾。
「謝謝。」她誠摯地說。
「這是他欠你的。這點小忙算不得什麼。」走到門邊的泰陽,突然回過身。「如果讓你嫁給我,而我們起當小雪花的父母如何?反正小麥也算是我的老妹。」
「你們對婚姻都這麼輕率嗎?」她蹙著眉頭反問。
他旋即扯著嘴角笑了笑,「不,只是我覺得佛哥不該這麼做。如果你答應嫁給我,佛哥也許會顯露真感情。」
她的心撲通地跳了一下,但隨即又苦笑道:
「何必呢?強摘的瓜不會甜。當你不夠愛一個人,卻用巧計誘使他和自己結婚,這不是強人所難嗎?愛一個人不該如此費勁的。
我從來沒有想過結婚,不然我不會躲在紐約的郊區,擔任一個小小的心智科醫師。說一句心底的話,我很難很難相信婚姻。無常就是生活的一切,人會老,情會變,婚姻又怎不會走樣?
和連卡佛的相逢本是意外,意外落幕時,自然就是我謝幕的時刻。我真的很愛小雪花,但我不能為了愛她而嫁給任何一個男人。因為這樣對我,對他,對小雪花都不公平,也不仁慈。
是我該回到我既定的軌道的時刻了。
『雪花』就是該下在冬季的紐約、阿爾卑斯山的山林與瑞士的雪山上。我該走了,而不是留在熱浪襲人的泰國小島上,和一個不夠愛我、不懂我的男人共組家庭。」
「雪靈……」泰陽突然不知該說什麼。
「什麼都別說。對我好,就是送我走。」
「OK。」他的喉頭有些緊。
「謝謝。」
「『謝謝』免了,告訴我一個真相。」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什麼真相?」
「桑椹這號人物,你是怎麼認識他的?」他知道這神通廣大的傢伙,頗感興趣的。
霍地,她開懷大笑,「你想認識『他』?」
他覺得她的笑很詭異,「想。」
「我答應你,讓『他』去找你,償還你的情。」她笑說。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又問。
「這個問題連卡佛也問過,但我沒對他說。」
「為什麼?」
「你比較適合認識『他』。」
「哦?」
「『他』是我見過最『英雄氣概』的人,會電腦,會製造各種難以辨視真假的證件,會滑雪,會玩重型機車……各種上班族男人不會的事,『他』都會。更精采的,女人家的廚藝,如做蛋黃酥、鳳梨酥……等等,『他』也全會。」她一直稱讚著自己的么妹。
「那你為什麼不嫁給『他』?」他很好奇。
「到時你就知道了。」她又笑了,而且是這些日子以來難得的笑容。
「女人!」總愛故作神秘!
「記住,在『他』面前,不可以貶低女性。『他』是標準的女權支持者。」
「他是同志?!」泰陽大叫。
「絕對不是。」
「我對『他』越來越有興趣了。」泰陽認真地說。
第十章
泰國。
整整一天,連卡佛都沒見到葛雪靈,而且醫護人員個個行色匆匆,好像在整理什麼似地,問他們出了什麼事,大伙的說詞都是一樣:「葛小姐要求靜一靜,至於她的健康情況,則是十分良好。」
最奇怪的是,連泰陽也不見蹤影,詢問這裡的工作人員也是一問三不知,打他的手機,完全聯絡不上。
就在他準備衝進葛雪靈的臥室時,泰陽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來:「雪靈不是說,希望安靜休息的嗎?你若尊重她,就該多給她一點時間。」
「你知道了什麼?」他訝問,心頭泛起不尋常的不安感。
「該知道的都知道,不知道的都不知道。」泰陽懶洋洋地繞口令。
「你這個陰陽怪氣的傢伙!」他火大地咒了句。
「那你又是怎麼樣的人?一個不敢面對自己情感的傢伙!」
彼此的火氣再也遏制不住,於是開始你一拳、我一腳的,雖未真正傷及對方,倒也藉著激烈的對陣,達到洩憤的目的。
「夠了!」泰陽喊停。
連卡佛也從衝動中找回理智,霍然大笑自己的可笑。
他在幹嘛?!打自家兄弟?只因對方說對了「部分」事實?
「你愛她嗎?」泰陽坐在地上,瞅著躺在冰冷大理石上的連卡佛。
連卡佛不語,望著天花板,「她會是個好母親。」
「呿!她會是好母親,卻不代表你該娶她,或是我及任何男人該娶她。」泰陽挖苦他。
「我會得到她的。」他自信地反駁泰陽的說詞。
「作你的大頭夢!」
「你什麼意思?」他再度光火。
「葛雪靈不是一般的女人,她有事業,有美貌,有個性,她有大多數紐約女性少有的優雅、冷靜與勇敢。她為什麼得去當個『後母』?而且嫁給一個根本不愛她,或者說對她可有可無亦無所謂的丈夫?」
「你閉嘴!她會心甘情願地嫁給我!」他不認輸。
「你的腦袋何時變成幼童了?難道多年小兒科的教育,讓你的大腦變得簡單了?」
「閉嘴!」他倏地一躍而起,準備去敲葛雪靈的臥室。
「她走了。」泰陽終於道出事實。
「什麼?」他猛地回身瞪著泰陽。
「她走了。」泰陽又說了一遍。
「X的!你到底是誰的兄弟?」他衝過去,就是一拳。
泰陽立刻架開他,「她留了一封信給你。」
他從褲袋中抽出信件交給連卡佛後,便離開現場。
連卡佛握著她的信,久久說不出話來。
他低估她了。他一直以為以他的條件,絕對是女人願意以身相許的對象。再說,她又疼愛小雪花,並為這小娃兒出生入死,實在沒有理由會拒絕他……可是,她卻選擇離開他!
他下意識地用力掐著信,直到那窸窣的聲音提醒他的衝動,他才重新將信封鋪平,輕輕地打開信──連卡佛:
這廢稱呼你妤像有點生疏,畢竟我們曾同生共死過一段時間,而且你還請求我做小雪花的繼母,我應該稱呼你一聲「卡佛」才顯得自然些。
但是,我發現很難。因為我們的關係看似近,實則遠。
我不能答應你成為小雪花的母覲。不是我不愛她,而是非常愛她。愛她就該讓她生長在一個擁有愛的氛圍的出家庭。
可是,我做不到。
做不到的原因,你知道嗎?
那是因為你不愛我!
你只是想為小雪花找一個媽媽,也為了小麥的遺願而娶我。你可以犧牲婚姻、愛情,來完成上述兩頃重大的使命,也許是因為她們是你的至親。可是,我做不到。我只是個平凡,而且渴望愛與不悖離心之所愛的小女人。
這些在你沒有愛上我,或是深愛我的情況下,它們是不可能被填滿的。說我是罹患「愛情渴望症」,或是「親情渴望症」的愚者也不為過。對愛情,對親情,我就像一個無法饜足的孩子,總是在現實中找著那幾乎不存在的「糖果」,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後,我不再找了,也失望了。
這也是我離開的原因。
讓我說個小故事給你聽吧!
當我看到小雪花從衣櫥中掉出來時,我的思緒回到了過去。
那年,我忘了自己幾歲,總之很小,因為貪玩而躲進父母臥室的衣櫃中,打算和他們玩躲貓貓。
結果,我聽見父母的爭執聲、巴掌聲,還有詛咒聲,接著是母親豁出一切的瘋狂笑聲!
那是我所不熟悉的父母彤象!
我好怕,繼續躲在?身情A但我聽見幾句重要的話──
媽媽說爸爸有外遇,爸爸則說媽媽是精神外遇。接著又是掌摑的聲音,以及母親的啜泣聲,我嚇得從衣櫃掉了出來。
當時他們兩人都嚇了一跳,然後立即恢復平常的樣子抱著我,哄著我。
媽媽嘴角還有血漬,她輕聲地對我說:「小雪,這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你不要跟姊姊妹妹就今天看到的事,我和你爸爸只是在演戲,因為待會兒我們要去參加一場蘿一善晚會,要表演的。」
我點了點頭,答應她,但偷偷沾了她嘴角的血漬放入口中,發現鹹鹹的,我知道那是真血。
就在當晚,爸媽駕車出去參加所謂的慈善晚會,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因為他們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這個意外,我一直放在心裡,幾乎夜夜難眠,姊妹們都以為我是受不了打擊,才會如此,我就讀心智科也是試圖為自己的創痛找到一個出口,進而幫助幼童走出陰影。
這麼多年下來,我確切地知道愛情是容不下一粒沙子,也容不下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
愛就是愛,沒有其他的附加條件。
你自問過自己,你愛我嗎?
我絕不摘「強摘的瓜」,我等待的是一份瓜熟落地的感情。如果你沒有準備好,就放棄尋找我吧!
至於之前本想和你算一算照願小雪花的費用的事,就此作罷。因為,是小雪花讓我重新回到過去,正視我的創痛與感情。
我要謝謝她,也要謝謝小麥。如果沒有她們母女,我是無法真正走出傷痛,也無法理解單向的付出,是不可能獲得長久的幸福的。
雪靈連卡佛一見到那句「單向的付出」,心頭不禁撼動。
這話是說──她對他也有愛?
老天!他錯過了什麼?
天啊!寬怒他吧!他竟錯過人間最美的精靈!
雖然她一度失去靈魂,卻在自省與外來的剌激中,找到了回家的路。而他呢?
難道一向自詡什麼事都高人一等的他,還不如她?
他要去追回她!他要讓她重新愛上他,並且要牢牢抓住她,愛她、疼她、絕不背叛她!
當然,他還要再給泰陽一記拳頭!
這臭小子竟然幫她逃離這裡!
「泰陽!」
他沒有得到回音,因為泰陽早就搭十分鐘前的飛機飛離泰國,返回法國了。
「泰陽!」他衝進對方的電腦室,電腦上有張邪冶卻俊美無儔的臉對著他笑,一旁還有他留下的打字留言──佛哥,我才不留在這裡當為你的沙包!雪靈去法國阿爾卑斯山,她大姊住的地方散心,去不去找她,就看你的了。
對了,如果你不去:我會去追她。反正連爸也視我如己出,咱倆都是他的兒子,他應該是不會計較這事的。BYE。看完,連卡佛抓起桌面的鋼製紙鎮往電腦砸了去,「我的女人,你休想動!」
法國,阿爾卑斯山。
天氣越來越冷,風也自地面刮起,大地彷彿要結霜似地。
這時自山路兩端往上攀爬的一男一女,正巧在路的中間相遇。
連卡佛睇著這名身材嬌小,戴著黃紅相間雪帽的女孩,剎那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而女孩瞧了他那頎長而俊挺的身影及炯炯有神的雙眼,外加全身名牌的行頭後,玩心頓起。
因為她已認出他是什麼人了!
「先生,我會算命,也會看相。你是來找你的命定情人。」葛月兒毫不做作地說。
他先是一怔,繼而笑了。「你有多高?」他答非所問地問道。
「你覺得像我這樣嬌小又貌不驚人的女孩,會有多金、英俊又有才華的人娶我嗎?」她也無厘頭地回應他。
他仔細地端詳眼前的女孩,腦中竟然跑出泰陽那俊美過頭的臉龐,更奇怪的念頭趁勢鑽了進來──
如果他們配在一塊兒,一定很有趣!
「會有嗎?」她又問了一遍。
連卡佛直覺她不似玫塊、百合、鬱金香……般嬌美,但卻有她獨特的風格。她像──
像果樹!強韌而且還會結出甜美又營養果實的果樹──桑堪!
她是那種可以深入地底、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的植物;她是那種可以完完全全深入人心的獨特女孩。
葛月兒見他沒答話,故意歎了口氣,「看來男人都是膚淺的,只重外表。」她自知沒有三個姊姊來得嬌美動人。
連卡佛不疾不徐地說:「我不否認男人都是膚淺的。但請你不要否認自己的價值,你有許多溫室花朵般的女子少有的堅韌,你──」
「STOP!不用安慰我,只有在網路的虛擬世界我才是國王。」她打斷他。
他的心輕顫了一下,又回了句:「沒有人可以永遠活在那裡。」
這女孩用了「STOP」這個字,雪靈也喜歡用「STOP」這個字……好怪,為什麼他會將她們聯想在一起?
她不理會他的說詞,問了句八竿子打不著的話:「你知道哪裡可以找得到那個很有名的整型外科醫生──泰陽?」
連卡佛甚驚。除非認識他連卡佛本人,而且還得知道他與泰陽的關係,否則一般人不會問他這個問題。
他確定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女孩!「你是誰?」
「這不重要。我來這裡只有兩個目的,一是找泰陽,而你是唯一知道他在哪裡的人。二嘛,我不能說,否則我三姊會把我放進冷凍庫,外加精神治療。」話一說完,她就溜開。
「你等一下!」他連忙喊住她。
但她卻已從路邊牽出一重型摩托車上局喊:「BYE-BYE!」
「你該不是雪靈的妹妹吧?」
「如果你愛上她,而且真心願意娶她時,我會告欣你!」咻地一聲,葛月兒已經騎著摩托車,消失得無影無蹤。
至於她說要找泰陽,也只是讓連卡佛易於聯想她與三姊的關係。
連卡佛爬上山時,立刻就看見背著他的平原上,有一名身著雪白衣衫的女孩站在那裡任風吹著她的長髮。她什麼也沒做,只是一逕地看著天空,像是在默禱。
呼嘯而過的風,蝕去了他走近她的聲音,也將她日漸消瘦的腰身勾勒得更加清晰,他的心頭感到一陣擰疼。
他遲到了!
他總是遲到。
小麥去世,他遲到。
小麥托雪靈去找他,他躲她,又遲到。
白瑤殺她,他阻止未果,再次遲到。
他沒有早早道明讓她嫁給自己,不是單純為了小雪花、小麥,而讓她心傷離去。他還是遲到!
如今,他醒悟,卻太遲。因為,她已先愛上他,癡癡地等他,等得「為伊消得人憔悴」!
他到了今天才來找她。
遲到!總是遲到!
誰說「細火慢燉的感情才經得起考驗」、什麼「天長地久,不在乎朝朝暮暮」的話才對?!
呿!有些事,有些人,你不把握,就是會錯過,也會消失。
他不再猶豫,上前用力抱住她,在她耳邊低語:「雪靈,請原諒我遲到了。」
「你──」葛雪靈的聲音頓時哽咽。
這是她日思夜盼的聲音,也是她魂牽夢繫的人啊!
他來了!終於來了!
他將她扳向自己,就是紮實地一吻。
他們緊緊地依附在彼此的身體上,他聽著她嬌喘的呻吟聲,品嚐著她賽雪般肌膚……她是上蒼賜給他最好的生命之禮!
她也感到他活力十足的衝動慾望,體會出他真心付出的牢實力道,她知道,遲到總比不到來得珍貴!
要一個處處優越於其他男人的他,低頭、有求於她,並為了她的童年創傷做出補償,真的難為他了。
得了空檔,她想認真地求證:「你愛我嗎?」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原因。」他答道。
「告訴我,你愛我嗎?」她很堅持那三個字。
「你還不明白我的心嗎?有如雪中精靈的『雪靈』。」他說。
「我不管!我一點兒也不像精靈,我只問,你愛不愛我?」她放下女強人的身段,撒起嬌來。
他笑了,「愛。可以吧?」
「不行!」她仍嬌嗔。
「不行?」他很疑惑。
「三個字一起說一遍。」
老天!「女人!」
「不准有性別歧視。快說那三個字!」
他苦笑,「這是強迫。」又調侃道:「不怕我被嚇走?」
「我要一個勇於承認愛我的男人為夫──現在還要再加一項。」
「什麼?還要加一項?」
「對,這是么妹月兒教我的。」
「月兒?」
「她是我最小的妹妹。」
「是不是那個個子小小,會騎重型摩托車的女孩?」
「你遇見她了?!」
「對!她很特別。不過,我不懂,她去找泰陽做什麼?」
「先不談這個,言歸正傳。第二項就是單膝下跪,正式向我求婚。我是嫁給一個真正愛我的連卡佛,而不是單純去當小雪花媽咪的太太。」
「老天。」他大呼吃不消。
「做不做?」
他向左向右探了又探,然後無奈地點頭,「做。」他單膝下跪,「只此一次。」
她的眼淚陡地滑落,「謝謝。」
「DEARMYLOVE,ILOVEYOU,請嫁給我為妻,我將終生與你為伴,立誓永不負你!愛你、疼你,使你不再擔心受怕。」他親吻著她的手。
她的淚越流越多……
忽然他站了起來,「我也有件事要問你。」
「什麼事?」這麼感人的場面,怎麼一下子倒場了!
「桑椹那傢伙是你什麼人?他是不是也愛上你了?你有沒有愛上他?我可不娶三心二意的女人!」他醋勁十足地說。
「哈──」她差點笑彎了腰。
「說!」他開始哈她的腰。
她笑到躲至已近金黃色的草地上,「我──我說,我是愛『他』,『他』是我妹妹。」
「妹妹?!哪個妹妹?」忽然間,他驚詫地說不出話來。
「還有哪個?」
「月兒?!」
「嗯。」
「那她去找泰陽幹嘛?」他很好奇。
「我騙她說,泰陽很會騎重型摩托車,讓她瞧瞧泰陽的『美』,然後可以變得女性化一些。」
「你這個天才!」他也笑了。「泰陽是該有人『教訓教訓』他!哈──」
二人又在草地上熱吻了起來……
天空突地飛來不該在冬季出現的蝴蝶,而且還是伊莎貝拉。
站在屋內的慕林與葛風蝶,看著他倆,霍然露出滿意的笑容。
「看來,咱們的蝴蝶谷之家,快成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之家』了。」慕林似笑非笑地說道。
「慕林!」葛風蝶用手臂拐了下他,「她們可是我的妹妹。」
「希望月兒不要也來這裡等男人。」他說。
「你就認了吧!我們是葛兒西亞的後人,有伊莎貝拉的地方,就有我們姊妹的蹤影。」
「不知你肚子裡的小東西,會不會也是另一個小巫婆?」他輕柔地撫著妻子的肚皮。
「八成是。」
「天啊!我們可以開個巫婆速成班了。」慕林雖然驚嚷,但臉上卻是洋溢著幸福的微笑。
草地上的二人還在那裡耳鬢廝磨,雪緩緩地飄下,他們一點兒也不覺得冷。
編註:欲知葛風蝶與慕林的精采情事,請翻閱棉花糖430,《大亨的命定情人系列》四之一「暴君的小淘氣」。
欲知葛花仙與那亞森的精采情事,請翻閱棉花糖460,《大亨的命定情人系列》四之二「嚴帝的小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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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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