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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星]笑擁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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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naoki2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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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2-26 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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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星]笑擁寒星
作者:琉星
書名:笑擁寒星
第一章
紫禁城外的恭親王府正張燈結綵,預備著三日後恭親王爺的六十大壽。一箱又一箱的賀禮,不斷地往王府裏搬,人們熙來攘往,好不熱鬧。
這次壽宴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恭親王的幼子煜昕和皇帝微服出巡去了,無法回來向他老人家祝壽。但恭親王生性豁達,一點也不在意兒子是否有回來,反而是恭親王福晉對煜昕思思念念,盼著幼子能早日回京。
煜禎貝勒見母親悶悶不樂,便攜著妻子來到福晉的房前。
“額娘,您醒著麼?”
“禎兒嗎?進來吧!”
兩人進入房中,福了一福。
“額娘吉祥。”
“起來吧。這麼晚了,有事嗎?”福晉慈愛地說著。她雖寵愛幼子,但對長子也不偏心,對於媳婦奕瑾也疼愛到極點。
“是額娘有心事吧!在想昕弟?”煜禎微笑地說著。
福晉蹙眉,又微微笑道:“看的出來?昕兒和皇上出巡已經四個月了,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到底過的怎麼樣了?”
煜禎笑著和奕瑾對望一眼,從懷裏拿出一封信。
“昕弟差人送家書回來了,先告訴額娘,好教您欣喜。”
恭親王福晉果然驚喜地站起來,接過家書。
“是昕兒寫回來的信?說了些什麼?”
煜禎笑著。
“昕弟說皇上的玩興終於盡了,肯擺駕回宮,所以他快馬加鞭先送家書回來。算算日子,也快到京城了,或許趕得上阿瑪的壽誕。”
“真的?那太好了,皇上一出巡就忘了要回來,也虧得皇后娘娘受得了。”恭親王福晉一面看信,一邊聽煜禎說話,臉上忍不住露出疼惜的笑容。她算是皇上的叔母,在私下對皇帝和自己的子女沒什麼兩樣。
“媳婦以為,皇兄是受不了昕弟給臉色看,才不得不擺駕回宮的,否則怎麼可能才剛到江南,皇兄就肯回來呢?”奕瑾福晉笑著。
奕瑾福晉是格格出身,是順親王的女兒、皇帝的表妹,嫁給煜禎,可說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
“說的也是。我就是想不懂,那麼多王孫公子,怎麼皇上老是喜歡找昕弟?昕弟的性子沈穩,也不愛玩,皇上找了個悶葫蘆出巡,不悶死他?”煜禎啜口茶,不解地說著。
“是啊!皇上怎不找現貝勒兩兄弟?他們兩兄弟又風趣,武功也好,保護皇上也行啊。”恭親王福晉也百思不得其解。
這時奕瑾才笑出聲。
“怎麼?格格知道?”
“瑾兒說給額娘聽聽。”煜禎也好奇得很。
“是。”奕瑾點點頭,微微一福,露出甜甜的笑靨。“如果我是皇兄,我也會找昕弟一起出去的。”恭親王福晉和煜禎母子倆對看一眼,仍是不解。
奕瑾頓了一下,臉上漾起微笑。
“因為昕弟的一絲不苟很有趣啊!難道禎貝勒不覺得,與其找一直恭維你的人,不如找個可以捉弄的人有趣多了嗎?何況昕弟是一個極重倫常的人,皇兄如果不把昕弟整到臉色發青,是不會甘休的。”
煜禎恍然大悟,拍打手中的摺扇。
“難怪!還是瑾兒瞭解皇上。”
“臣妾從小在宮裏長大,宮人們對皇兄是百依百順,要找個給他臉色看的人,一隻手就能數完了。”奕瑾伸出她的纖纖玉手,還只比了三根指頭。
煜禎握住她的纖手。“別告訴我另外兩個是先皇和太后。”
奕瑾的眼睛笑眯得像只月牙。“禎貝勒果然才智過人。”
煜禎搖搖頭,捏一下她的鼻子。“虧你還笑的出來,真的惹皇上生氣了,可是要治罪的啊!”
恭親王福晉擔心地皺起眉頭。
奕瑾見狀,趕緊握一下煜禎的手,賠笑地說:“額娘不必擔心,是皇兄愛找昕弟的,想必不會找他麻煩的。”
恭親王福音歎口氣。
“皇上我是從小看到大的,我怎會不瞭解他的性子,我擔心的是,昕兒的個性如果一直這麼耿直,怎麼找的到媳婦啊!”
煜禎連忙將奕瑾往前一推,推到母親跟前,要她安慰安慰老人家。
“額娘,您也不用愁眉不展,是時候時,皇兄一定會指婚的,除非昕弟自己找到喜歡的物件,不然您想皇兄會錯過作弄昕弟的機會嗎?”奕瑾笑嘻嘻地說著。
“婚姻大事,又豈能兒戲,如果指了個昕兒不中意的人,那怎了得?”福晉又是歎氣。“夜深了,你們也下去歇著吧。這些日子也夠你們忙的了,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煜禎夫婦對看了一眼,便雙雙跪安了。
出了房門,煜禎連忙拉住奕瑾的手。
“瑾兒,你說皇上要給昕弟指婚?對象是誰?”
奕瑾笑著聳聳肩。
“我也不知道啊!皇上也沒說,我想八成和你一樣,想讓昕弟自個兒挑吧!皇上英明啊!”
“他自個兒挑?我的天啊!那豈不是要他一輩子打光棍了嗎?昕弟是出了名的柳下惠啊!”煜禎一拍額頭,一副要昏倒的樣子。
“是嗎?”奕瑾神秘地笑了起來。“可我有個預感,咱們王府用不了多久會再辦喜事的。”
煜禎頭一偏,看著妻子花一般的笑靨,也不知她說的是真是假。
“不信?”奕瑾雙手勾著丈夫的肩膀,眼中笑意盈盈,靠在他的耳畔輕聲地說著。“用咱們的孩子來打賭如何?”
“什麼?”煜禎震驚地摟著妻子的腰,直盯著她看。“你……”
“如果一年之內,王府再辦喜事,那麼咱們家就是雙喜臨門,我猜一定是男孩;如果沒有,那就是女孩了。”奕瑾偎在煜禎的懷裏,害羞地說著。
煜禎緊緊地摟住妻子,興奮極了。“天啊!我要做爹了!我要做爹了!你有孩子了!怎不早告訴我?”
“噓!小聲點,別驚動額娘了。”奕瑾羞紅了臉,急忙捂住煜禎的嘴。
煜禎點點頭,小心地扶住妻子。
“什麼時候的事,我……我一點也不知道。”
“我也是剛發覺,今天只是忍不住先說出來。我本來想等阿瑪大壽時再說的,是我的嘴巴不緊說出來了。”奕瑾嬌羞地說著。
煜禎笑著攙扶著妻子漫步回房間。
“幸好你先說了,否則你到時準會看到你的丈夫當場出糗,呆掉了。”
“那也不錯,難得能看到禎貝勒出糗,這也是件新鮮事。”奕瑾微微笑著。
想他禎貝勒,一表人才,文采風雅,在朝中可是皇上不可或缺的得力幫手,從來不曾有過失誤,卻在小妻子的面前老是反應慢一步,害他不禁要認為真有所謂一物克一物。
更教他想不通的是,這個妻子還是他自己看中的,在二十多個皇親國戚之中,只有她讓他一見鍾情。
隔兩天一早,果然府外就有人匆匆來報,皇上回京了,而煜昕正在回府的途中。
恭親王福晉掩不住欣喜,急著要到大門接回家的幼子,煜禎和奕瑾格格當然只有隨行。
不一會兒,府門大開,煜昕騎著白馬,氣宇軒昂地朝家門前進。
奕瑾卻拉拉丈夫的衣角,用下巴指指煜昕的背後,煜禎才注意到,弟弟的背後跟了一頂轎子。
還未到門口,煜昕就看見母親站在門內,孝順的他,哪敢讓母親迎接他,從馬上一千,施展輕功,足不點地的進了家門,跪在母親面前。
“額娘吉祥。”
“好好,回來就好,讓額娘好好看看你。”恭親王福晉扶起兒子,憐愛地撫著他的臉頰,生怕他瘦了一分一毫。
“額娘,我好得很,您不用擔心。”煜昕拉下母親的手,眼光透過母親看到站在後面的兩個人。“大哥、大嫂。”
煜禎點了點頭,眼睛卻沒在看他,煜昕順著他的眼光,才想起身後跟了一個人。
“任翔,請她出來。”他對著轎子旁的侍衛說著。
“是,少爺。”任翔揭開轎子的門簾,伸手到轎內,裏頭怯生生的人兒卻不敢出來。
恭親王福晉一臉疑惑地看著門外的人,煜昕攙扶著母親,眉頭一皺。
“任翔。”
“姑娘,出來吧!少爺在催了,別讓他第三次叫我的名字。”任翔輕輕使力,拉出轎內的人。
從轎裏出來的是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有一張清麗的素顏、水靈靈的明眸、不點而紅的朱唇,臉色卻是氣血不足的蒼白,身子骨也過於單薄,似會隨風而逝一般。
恭親王福晉一愣。
“她是……”
“額娘,她是公孫姑娘,喚名寒星。”煜昕只簡短的介紹她,也沒說明來歷。
看著任翔扶著佳人入府,奕瑾格格只是含笑拉拉丈夫的衣角,示意:看吧!我說的很準。
煜禎則是笑咧了嘴,擁著妻子的纖腰。
“公孫姑娘?哪來的姑娘?”恭親王福晉不解地看著那女子。
被喚寒星的女子,只是怯怯地低著頭,不敢看前面,只是微微欠了個身,行了禮,一雙空閒的手正忙著絞扭自己的衣角。
“任翔,帶她進來。”煜昕還未向母親解釋,先要手下把人帶進來。
“喳。”任翔的動作一點也不敢怠慢。雖然主子和他有如兄弟一般,但,不苟言笑時的他,還是不要惹的好;何況,現在有奕瑾格格在場,作弄人的事輪不到他。
“額娘,孩兒再向您解釋,先讓她去休息吧,她有病在身。”煜昕輕聲對母親說著。
煜禎的嘴差點掉到地上。他簡直是呆了,昕弟什麼時候開始會體貼父母以外的人了?這個女子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奕瑾格格推推丈夫的腰際,示意他把嘴閉上,但自己臉上的笑容卻是逐漸擴大。
恭親王福晉雖不明所以然,但天性溫和的她,見到這樣一個身子骨嬌弱的姑娘,也心存憐惜,連忙點頭答應。
“額娘,就讓她住沂雪苑吧。”
奕瑾格格適時的出聲,讓丈夫回過神來。他看一眼妻子,眼神中充滿惡作劇的神采,不禁苦笑了起來。
因為沂雪苑就在煜昕所住的松濤苑旁邊,是恭親王特地為煜昕建造來招待紅粉知己的,不過,不知是煜昕的人緣差還是不喜歡女人,這個院落至今一直是空著的,公孫寒星是第一個客人。
希望昕弟能招架的住。煜禎輕歎著。
煜昕果然皺了一下眉頭,卻一句話也不說。長嫂如母,雖然母親還在,但一向正經的他,也從未敢有頂撞的意思。
“這樣好嗎?”恭親王福晉不明白奕瑾的意思,狐疑地問著。
“當然好,人是昕弟帶回來的,他當然得負責請大夫、照顧人家,現在阿瑪的大壽要到了,大夥都忙著,只有讓昕弟委屈點,親自照料。”奕瑾格格微微一笑。“你說是不是啊?禎貝勒。”
“是是是,瑾兒說的有理。額娘,就這麼辦吧!任翔,還不把公孫姑娘帶去沂雪苑。”煜禎急急附和妻子的話。
“喳。”任翔識趣地攙著公孫寒星離去。
離去之時,那姑娘仍舊一言不發,只是頻頻回首,看著煜昕。煜昕看她一眼,對她點點頭,她才安心似的回頭跟著任翔離去。
“昕兒,這……她是……”
“額娘,咱們先進屋去,孩兒再給您解釋。”煜昕扶著母親,向主屋前進,煜禎則是擁著笑嘻嘻的妻子跟在後面。
他也很想看好戲。
恭親王聽說兒子回來了,自然也出現在大廳,一入內就聽到媳婦銀鈴般的笑語,不由得心情好了起來,再聽說兒子帶了個姑娘回來,更加心花怒放。
煜禎在妻子笑夠了之後,才清清喉嚨問道:“昕弟,該告訴我們這位寒星姑娘的來歷了吧!”
“她姓公孫,名叫寒星,是我從醉仙樓贖回來的女人。”煜昕想了一想,用最簡單的語言說明她的來歷。
“醉仙樓?”恭親王夫妻一聽差點呆掉。木頭兒子去醉仙樓?天要下紅雨了!
在場的人只有煜禎一個人皺起眉頭。因為剛才只顧著戲弄弟弟,完全沒有注意到,不過……
“公孫寒星?她姓公孫?”
煜昕無言地點頭。不愧是皇上倚賴的重臣,一聽就聽到重點。
“武林四大世家的公孫堡三小姐……好像也叫寒星。”煜禎的眉頭鎖得更緊。
煜昕又再點頭。
“她是公孫家的小姐?為什麼會在醉仙樓?”奕瑾格格狐疑地問著。她是不懂武林之事,也不知道公孫家有多大,不過會讓朝廷也知道的家族,想必不會小到哪去,又怎會讓家中的兒女流落到酒樓妓院?
“半年前,公孫堡在深夜遭逢意外,一家五十餘口被火燒死,不過獨缺她的屍首。”煜禎解釋著。“可是她又為何會流落到醉仙樓呢?”
所有的人看著煜昕要他說下去,他卻一語不發地看著地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始描述他們認識的經過。
在回到京城之時,皇帝突然使性子,說無論如何都要到京城第一酒樓見見世面才肯回宮。逼不得已,煜昕只得和皇帝到醉仙樓去。
從進入醉仙樓起,煜昕就沒給皇上好臉色看,鐵著一張臉,站在皇帝的身後,一聲不吭。
站在門外的任翔則是暗中為主子捏把冷汗。這是對皇上大不敬啊!
皇帝卻樂得把煜昕當隱形人。有一股冷風可吹也不是常有的事,再加上宮裏的官人們及王公大臣個個對他像老鼠見到貓,難得有一個給他臉色看的人,當然得試試他的耐力有多少……
正當煜昕的忍耐逢極限時,他剛好回頭看外面一眼,一個小姑娘端酒進來,又走出去。
這地方有女人送酒是很正常的,會讓他注意到的原因是,這女子始終都是低著頭,不曾擡頭多看一眼。
不是該讓客人注意到她、點她,她才有銀子賺嗎?
難道她不需要?
煜昕的眼光隨著女子轉了出去,視線就停在關上的門板上,久久不能移開。
有點不太對勁。
就是有點不太對勁,但他看不出是哪里不對勁。穿著嗎?普通的丫環衣裳,雖然沒有金絲銀線,但也無不妥。發飾嗎?只有一支玉釵簪在黑瀑般的秀髮上,絕對是窮人家的打扮。
那麼,是哪不對了?
煜昕尚在出神之際,身旁的人開了口。
“她病了。”
“四爺?”煜昕一怔,回過頭來看著皇上。
“你看不出來?她的面色潮紅,分明是病了。對吧!嬤嬤?”皇上得意地說著。
站在一旁招呼的嬤嬤,趕緊賠笑臉回答:“這位大爺,您眼睛真是厲害,她是受了點風寒,不過不礙事的,她只送送酒,不會影響的。”
“受了風寒為何不休息?”煜昕沈聲開口。
“哎唷!這位爺,您有所不知,她是在這當丫環的,既不賣藝也不賣身,不工作那豈不是餓死了。”嬤嬤解釋著。
“差不了這麼一天吧?嬤嬤,怎不請大夫為她診治呢?”皇上揮開手中的摺扇。呵,難得煜昕動了好奇心,不替他問問怎麼成。
“那也得她有錢啊!在咱們這醉仙樓,只打雜是會餓死的,如果她不是公孫家的小姐……”嬤嬤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口。
“她姓公孫?”煜昕介面。
他接話極快,快到嬤嬤來不及否認。
“哪一個公孫?是那個離京城不遠的公孫堡?半年前遭劫的公孫堡?”
“這……”嬤嬤眼神中閃爍著防備的神采,一臉懊悔自己的嘴快。
坐在椅上的皇帝,好整以暇地揮走坐在腿上的姑娘。“嬤嬤,叫她們出去吧!在下有事相詢。”“這位爺,這樣……”本來嬤嬤想將話題岔開,但見他一臉貴氣,站在他身後的男人臉色嚴肅,不由得心生怯意,乖乖地叫姑娘們離去。
“嬤嬤,你就安心地說吧!如果不說明白,我老弟是不會甘休的,畢竟公孫堡的命案,可是沈寂了半年的懸案啊!”撇開煜昕對那名女子的好奇不說,身為皇帝,對自己的子民也該關心。
何況這宗五十餘口的滅門血案,地方官府始終無法查出真凶破案。
“爺,您該不會是官府的人吧?是位官老爺嗎?”嬤嬤小心翼翼地問著。
“算是吧!總之,我們對那位姑娘很有興趣。叫她來吧!”皇上點頭說著。
嬤嬤看了又看兩人,還是一臉不放心。
“這樣吧,如果你能告訴我們她為什麼會在這,或者我可以考慮讓我老弟為她再審此案。”皇上搖著手中的摺扇。
煜昕瞬間眉頭一皺。“四爺,這事該我管嗎?”
“是你注意到的不是嗎?”皇上笑笑說著。
“我只是問問。”煜昕的語氣不帶喜怒。
“能讓你想問,就已經不簡單了。”皇上的摺扇一收,拍板定案。“就這麼說定。說吧!嬤嬤,有事我艾四給你撐著。”
“這位爺是京裏的朝臣?”嬤嬤眼睛一亮,好像看到救兵似的。
皇上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含笑地看著她。
“那您可得為寒星做主,她一家慘死,若不是她正好到我姐姐家探望我姐,恐怕她現在也是焦屍一具。”
煜昕眉頭又是一皺。
皇上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便嗤笑一聲。“你可以繼續保持沈默,但我保證你的工作會愈來愈多,信不信?”
煜昕聞言,眉頭更是解不開了。他看著這個堂兄,真的很想把他五花大綁的綁回宮裏,可是他只是個臣子,又能奈他何?!
他只得開口。“令姐是她什麼人?公孫姑娘為何夜探貴親?”即使面對的是老鴇,煜昕的語氣依然拘謹。
“我姐是公孫家的奶娘,自小把寒星奶大,因為喪夫,在三年前就離開公孫堡,在城外的村子住了下來。寒星她每兩個月都會去探望她一次,順便給她送點東西。也許是好心有好報,我姐姐那時正好病了,寒星便留下來照顧她,才讓她逃過一劫。”嬤嬤歎氣說道。
皇帝拉著煜昕坐了下來,煜昕雖然不想,卻也不敢不坐。
皇帝不禁暗歎一口氣。這個皇弟也未免太不知變通了,要讓他笑一笑可能很難,也許可以下一道詔書,讓他笑的人可得賞金萬兩……
“嬤嬤,為什麼令姐病了,會是公孫姑娘去探病呢?還有,既然她有奶娘,怎會在醉仙樓當丫環?”
嬤嬤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著:
“我家窮,姐姐病了,要不是寒星常常送藥送食,可能她早餓死了。兩位大爺別看我是這裏的嬤嬤,我的死鬼丈夫在外欠了一屁股債,我永遠也還不完,再加上兩個兒子要吃要喝,我根本無法接濟她。
“這次寒星家遭劫,姐姐雖然很心疼她,卻也無可奈何,只得要我收留她。您也知道的,這醉仙樓是什麼地方啊,像這麼漂亮的姑娘,老闆會不想要嗎?我是死求活求的才保住她,讓她送送酒、在廚房打打雜,不接客的,這也是我惟一能為她做的了。
“今天難得寒星送酒,竟然遇到兩位貴客,希望是她的福氣,能為公孫一家報仇,也希望她能脫離苦海。”
不一會兒,公孫寒星便在嬤嬤差人叫喚下,來到這個廂房。
“寒星,快見見兩位貴客。”嬤嬤迅速的走上前去,攙著步伐不穩的公孫寒星。
公孫寒星有些抗拒,一雙翳水瞳眸瞬間溢滿了淚水。“嬤嬤,您答應我的,寒星寧死也不賣藝賣身。”
“噯!不是的……”嬤嬤憐惜地抹去她的眼淚。
就在嬤嬤還來不及說出叫她來的原因,煜昕便先開了口。
“先坐吧。”
皇帝這次倒是滿意地點點頭。呵,有進步,知道要體貼姑娘家。
“寒星,他們不是要你來賣藝賣身的,這兩位是官老爺,剛看到你,對你很好奇,加上……我又一時說溜了嘴,說你是公孫堡的三小姐,兩位官人說要為你重審公孫家的案子。”
讓嬤嬤拉坐在煜昕對面的公孫寒星,原本一直低著頭看地面,一聽到這話,很快地擡起頭來看著前方的兩名男子。
煜昕的心霎時重跳了一拍。
好美的姑娘!臉上雖然用煤灰故意扶髒了,但卻掩不去她的麗質天生。一雙星也似的大眼,正直怔怔地看著自己,和大嫂比起來雖沒有官家小姐的貴氣,卻也不失大家閨秀的氣質。
而在公孫寒星的眼中,見到的是兩名挺拔的男子,一俊秀,一嚴謹;俊秀的公子只是手中搖著摺扇看自己,仿佛只是在欣賞一般,直覺中,他好像在告訴她,要幫她查案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隔壁的人。
所以她的眼光就飄向另一名嚴謹的男子。只見他面無表情,一雙劍眉微蹙,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看,她立刻手足無措的低下頭去。“對不起……”她小小聲地囁嚅著。
“為何道歉?”
“寒星誤解了公子的美意,理當賠罪。”
在醉仙樓裏待了半年,卻一點也沒有讓她的氣質結抹滅了。
“公孫姑娘可真是公孫堡的三小姐?”煜昕望著她,深吸了一口氣,鎮定了下來,提出一個應該是肯定的疑問句。
公孫寒星點點頭,承認了。
在煜昕還來不及問下一句的當口,公孫寒星便離椅跪在他們的面前。
“請公子為寒星一家申冤。公孫堡一直以來時時行善,如今卻落得滅門的下場,寒星心有不甘,是誰和我們有如此深仇大恨,連我未滿一歲的弟弟也殺……”說到這裏,公孫寒星已泣不成聲。
“寒星……”嬤嬤想扶她起來,卻也陪著垂淚。
皇帝向煜昕使了個眼色,要他去攙她起身。
也難得沒見煜昕皺眉就立即走上前。“公孫姑娘講起。”煜昕暗使內力將公孫寒星拉了起來,坐回椅子上。
煜昕蹲下去平視著公孫寒星。
“你知道公孫堡主可曾和何人結怨?”
原本坐在一旁的皇帝是呆滯得將手中的扇子掉在地上。
站在身後的任翔趕緊撿起扇子,送回皇帝的手中。“爺。”
“任翔,打我一下。”皇帝眼睛緊盯著眼前的一幕,手在身後撈扇子,順便想叫任翔確定他是不是在作夢。
“屬下不敢。”任翔被連接而來的事實嚇得碰一聲跪倒在地。
“要不你打自己一下看會不會痛。”皇帝眉頭一皺,瞥一眼這沒膽的護衛。難得給他機會打皇帝都不會利用。
任翔還真打,“啪”的好大一聲。“回四爺,會。”
天啊!他要昏了,怎麼有這樣笨的人……真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護衛。
蹲在公孫寒星身邊的煜昕似乎嫌他們太吵,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又轉頭看著公孫寒星。
這才更讓皇帝和任翔的嘴張大得合不瓏。
只見公孫寒星緩緩的搖頭。“不知道,爹爹一向不讓女兒家過問家中的大事,但……鎮上的百姓可以作證,爹爹是好人,應該不會與人結怨才是。”
煜昕不說話,抿緊一張薄唇,眉頭鎖得死緊。
公孫寒星原本低垂的頭微微擡起,見到他蹙眉沈思,天知道她有多想幫他撫平他的眉心。
但,女子該有的矜持讓她不敢逾矩。
她的這些舉動都看在皇帝的眼裏。看來這個姑娘是看上自己的愣堂弟了,而這塊傻木頭,是不是也動了心呢?
皇帝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總之,這事四爺說管,就是管定了,公孫姑娘請放心,在下一定儘快讓公孫堡一案水落石出。”煜昕站了起來,用沈穩的聲音說著。
公孫寒星一臉驚喜地看著他,一雙大眼中立即蓄滿了淚水,她又跪了下去。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寒星必定做牛做馬報答兩位的恩情。”公孫寒星沒有忘記坐在一旁的俊秀公子。
或者,他們倆是高官、又或者他們倆是王孫公子,一旁的俊秀公子的地位肯定比眼前的人高,只是,她的一顆芳心卻在這時悄悄地黏上了她眼前的嚴肅男子。
煜昕只讓她象徵性的沾到地板,連跪也沒跪成,又一把將她拉了起來。
第二章
卻在這時,公孫寒星冷不防地往他身上一歪,居然昏倒在他的懷裏。
“喂!公孫……”煜昕抱住她,話還未說完,就發現依在自己懷裏的身子熱得滾燙。煜昕連忙將大手覆蓋在她的額頭上,看一眼老鴇。“嬤嬤,快去請大夫來,她病的不輕。”
“是、是、是。”嬤嬤雖然捨不得銀子外流,但也不忍公孫寒星生病,便急急出房門叫外頭的護院去請大夫。
煜昕橫抱起昏倒的公孫寒星,對在一旁的皇帝微一點頭。“四爺,我送她回房去。”
皇帝不說話,光點頭,用手中的摺扇比劃著。意思是,請自便,不用在意我。
煜昕走到門外,找到老鴇。“嬤嬤,請帶路到公孫姑娘的房間吧!”
老鴨點點頭,帶著煜昕走向內屋。
雕樑畫棟的屋宇背後是間荒涼的柴房。屋門壞了不說,窗子也是破破爛爛的,從虛掩的們看向內,只有一張床,上頭連一床被子都沒有……
煜昕不禁倒抽一口氣。“這是……”
“這……這也沒辦法呀,寒星不賣身也不賣藝,這裏的老闆也不可能讓她住好房間。她住在這裏半年,要是沒我護著,早被前頭那些護院欺負了。”看出這位公子對公孫寒星的不舍,嬤嬤也裝可憐的邀功。
煜昕的眉頭又是攢緊。臂彎中的公孫寒星嚶嚀了一聲,靠在煜昕的懷裏,渴望汲取一絲溫暖,不斷吐出混濁的氣息。
“算了,另外給我一個廂房讓她休息。”
“是……是的。”嬤嬤為難地點點頭。她當然也想讓公孫寒星住好一點,但這對不是老闆的她而言,房錢卻是一個負擔。
煜昕看出了她的猶豫,迅速地對她說:“放心吧!她所有的費用由我負責。”
嬤嬤喜出望外的大呼一口氣,連忙帶他到醉仙樓最好的廂房。
扶著公孫寒星躺下的煜昕,坐在床沿,為她蓋好被褥。
“官爺,大夫來了。”沒一會兒,嬤嬤帶著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走了進來。
煜昕站在床邊,很客氣地對大夫說:“大夫,請。”
老先生點點頭,微笑地坐了下來。
煜昕眼睛一瞬也不離開地看著大夫為公孫寒星把脈。
老大夫偏著頭把脈,一邊不斷的撚須點頭。
煜昕耐著性子,等著老大夫為她診斷,短短的時間卻像是數日般難熬。
好不容易,老大夫放開了公孫寒星的手腕,走到桌前,開始磨起墨來。
“大夫,如何?”
“這位姑娘受了風寒,又鬱抑不開,營養不足,所以才會昏迷不醒。現在她正虛弱得很,要好好為她調養調養。這是我給她開的藥方子,照著抓藥成了,要按時給她服藥。還有,給她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老大夫寫好了藥方,交給在一旁的煜昕。
煜昕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交給老大夫,又掏出一錠銀子給嬤嬤。
“嬤嬤,速送大夫。還有,去藥鋪抓藥,告訴老闆,要用最好的藥材。還有,買些補藥回來。多謝大夫。”
煜昕口中雖然拘謹有禮,但語氣中有的是不容反駁的威嚴。
老大夫歡歡喜喜地離去,嬤嬤也跟著離開房間。一下子,偌大的房間又剩下他們兩個人。
煜昕這才慢慢地坐到公孫寒星的床邊,低頭看著她。睡夢中的公孫寒星似不安穩地皺著眉,鼻息不穩且急促,好像做了惡夢似的。
只見她口中喃喃地、小小聲地念著:“爹……娘……爹……”
眼角一顆晶瑩的淚珠就這麼順著臉龐滑了下來。
煜昕的心頭一緊,伸手拭去她的淚水。
原來……眼淚也有動人的時候啊……
煜昕伸出一隻手,握住公孫寒星小小的玉手,用著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溫柔語氣輕聲附在她的耳邊說著:“別怕,有我。你爹娘就交給我,睡吧!乖。”
這時,擔心這邊狀況不明的皇帝正在任翔的陪同下,走入房間,聽到煜昕溫柔的話語,先是大吃一驚,再是腳步不穩的向前一滑。幸好有任翔跟在他的身後,不然就要屁股著地了。
煜昕迅速的回頭,瞪一眼發出噪音的兩個人,示意要他們安靜一點。
任翔的心是七上八下的,生怕主子出聲音罵皇帝,到時被殺頭的可是自己……這時的任翔不禁在心中哀悼,為何自己跟的是一個不懂得逢迎拍馬的王子。
不過皇帝自己也很知趣的閉上本想說話的嘴,阻擋了正要跪下的任翔。他輕輕打開摺扇,在遠遠的窗邊坐下,用眼神示意要任翔幫他斟上一杯茶水,他打算要留下來看好戲。
這下可苦了忠心的任翔,留也不是,走也不成。就在這進退兩難之間,見到煜昕站了起來,走到皇帝的面前,碰的一聲單膝跪下,任翔當然也連忙跟著跪。
“你這是幹什麼?公孫姑娘不用照顧了嗎?”皇帝不解地看著跪在面前的堂弟。
“公孫姑娘已經睡下,剛才臣一時心急,得罪皇上,望皇上恕罪。”煜昕依舊一板一眼的說著。
“起來吧!你們主僕倆是怎麼回事?這麼愛跪?我可不記得我是個嚴苛的君主,更何況我們現在是在民間,算我拜託你們,改改你們的性子吧!不然,我看我們也不必微服出巡了,因為不用三天都走漏風聲了嘛!”皇帝無奈地說著。
他很愛玩,不過他一定會找人和他一起出去玩,這個人卻不是另外兩個很會找樂子的堂兄,而是常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的堂弟。
他會把他氣得七竅生煙,相對的,堂弟煜昕也常被他整的不知所措,這就是他出巡時最大的樂趣。不過,和煜昕出遊要有心理準備,最長大概不到半年就該回宮了,不然煜昕雖然不說,但會臭著一個臉給所有想和他說話的人看。
“皇……四爺,我想……”煜昕瞟一眼一旁熟睡的公孫寒星。
“你想留下來查案?行啊!我讓任翔陪我回宮就行了。”皇帝瞭解地點點頭。其實這也是他的本意,很少有女子可以吸引煜昕的目光。
連京裏王公大臣家中的千金,也沒有人能讓煜昕願意為她們回一個頭。
以他身為皇帝的直覺,這位姑娘可是許配給煜昕堂弟的好人選,不過還要身家清白才可以。
既然她出身武林四大家的公孫堡,當然可以配得上煜昕,所以,幫已故的未來嶽丈一家報仇雪恨,自然是他應該做的事。
“不,查案一事,臣回京後自然會有方法可查,只不過臣的阿瑪大壽在即,臣想等過兩天,公孫姑娘病情好點,還請四爺擺駕回宮。”煜昕一揖,這算是他接下公孫堡一案最大的讓步了。
煜昕一向不多事,卻不懂為何事情偏偏老找上他。他不想離京,皇上偏愛找他出巡;他不愛管事,偏偏給他一個一品禦前侍衛長的官;他一心想回去為阿瑪賀壽,偏偏遇上了這個……這個我見猶憐的女子……
其實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皇帝也不會真的要他接下這個案子,就是因為注意到有人引起他的注意了,皇帝才會下這樣的聖旨。
皇上無奈地歎口氣。要不是想早一點幫煜昕找個物件,他不會隨便派個人來查案嗎?現在居然要讓他來和自己條件交換?
他當然知道恭親王爺將過六十大壽,給他一個媳婦不就是最大的賀禮了?
“四爺。”見皇帝不說話,煜昕還以為皇帝不願意,他再次開口。
“好吧!”皇帝收起摺扇站了起來。“等公孫姑娘身子好點了,我們便回宮。不過你得好好跟她解釋解釋。”
“喳。”煜昕又是一揖。這次總算是托了阿瑪的福氣,皇上願意提早回宮了。
“任翔,去叫嬤嬤準備一個廂房,我想休息了。還有,叫她別派那些庸脂俗粉來打擾我休息。”皇上轉身就要離去。
“喳。”當然好,怎麼不好,這些醉仙樓的姑娘怎麼配得上皇帝的萬金之軀。
走到門口的皇帝,沒由來的轉頭看一眼煜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容,再看看躺在床上熟睡的公孫寒星……
這樣的搭配……嗯……不錯、不錯。
過了一夜,在煜昕的悉心照料之下,公孫寒星才逐漸退燒。見到她的鼻息漸趨穩定,也不再有夢魘,煜昕這才安下心,靠在窗邊的椅子上盤腿運起功來稍作休息。
煜昕才睡去沒多久,公孫寒星就幽幽轉醒。睜開迷蒙的星眸,看到正坐在面前的煜昕,她不敢出聲。自小在武林世家長大的她,自然知道他正在運氣休息,如果驚擾了他,有可能會走火入魔或者是傷及心脈。
她只是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名偉岸男子。在她昏迷之前,依稀記得這位公子說要好好調查公孫堡的滅門血案。
她要感謝他的,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人就昏過去了。
她細細打量眼前的男子……線條剛毅的臉龐、濃密的劍眉、高挺的鼻樑、緊抿的薄唇、黝黑的膚色、健壯的體魄,是個俊俏的公子,但雙眉之間卻有兩道深深的皺痕,一看就知道他常皺眉頭,甚至可以知道他不是個愛笑的人。
從靜坐著的他油然而生的一股貴氣,便知道他出身不凡,但他應該是個不會管人家閒事的人吧,卻願意幫她追查殺父母的人,公孫寒星是打心底感激。
公孫寒星的眼角泌出一滴淚水,想起慈愛的父母、二娘、三娘、哥哥、嫂嫂、姐姐、侄子、弟弟、還有許多的家人……
當時她站在離公孫堡不到兩裏的地方,眼看著公孫堡燃起的沖天大火……一個人也沒有逃出來,她在一夕之間,失去了所有親人,只剩下貼身侍女蘭兒。
蘭兒眼見公孫堡大火,沒命的跑去想救火,卻也是一去不回。所以連同蘭兒共五十三口人,公孫堡一夜之間在武林之中除名。
淚水一流出,就像水瀑一樣,再也停不下來,公孫寒星掩住嘴不敢哭出聲音,生怕吵醒休息中的煜昕。
不過,警覺的煜昕卻在她睜開眼的同時已經清醒,應該說,其實他根本也沒睡,只是坐著讓身體休息一下,腦子裏卻開始回想他所有知道公孫堡命案的線索。
聽到細微哭聲的煜昕睜開眼睛,見到的是個哭得梨花帶淚的可人兒。他暗歎一口氣,走到她的床邊坐下,伸手拉下她掩住臉的纖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
“別再哭了,你現在的身子還沒康復,這樣突下去,永遠也沒有康復的一天,這樣要怎麼教我為你們公孫堡查案。”
受到驚嚇的公孫寒星猛然收住淚水。“你……你醒著?”
煜昕點點頭。“我本來就沒有睡,只是閉著眼睛在想公孫堡的案子。”他破天荒地向她解釋。這要是皇帝在場,他可能又會從椅子上跌下去了吧!
“多謝公子,多謝公子,無論成與否,寒星定當做牛做馬以報公子大恩大德。”公孫寒星掙扎著要坐起來。
煜昕卻是壓著她的肩膀上只大手摸上她的額頭。“你不用起來了,我也不用你做牛做馬的報答,只要你回答我的話。”
他當然知道男女授受不親,不過直接壓住對方卻是對想亂動的人的最快方法,果然公孫寒星連動都不敢動一下,乖乖地讓他制服。
煜昕點點頭,滿意地放開她的肩膀,在她額頭上的手掌卻還不肯離開。“很好,看來你的燒也退的差不多了。”
“多謝公子的悉心照料,寒星還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煜昕想了想。反正是要幫她了,再來皇上必定會要她住在自己家,瞞也瞞不了多久。“我叫煜昕,姓愛新覺羅,是恭親王的二兒子。”
公孫寒星大吃一驚,她知道要幫她的人來頭很大,卻沒想到會是一個皇族,那麼另一個人……
“我想你是在猜另一位爺的身份吧!不用猜了,就如你想的,他是當今的聖上。”煜昕輕描淡寫地說著。
“這……民女不識煜昕少爺,還講少爺恕罪。”公孫寒星滿臉的驚恐,但煜昕卻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一絲光芒。
她下意識的就是知道這個人能幫得了她,眼神自然而然的亮了起來。
煜昕不自覺地露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我們不曾說過,你自然不知道,這又何罪之有?不過還請公孫姑娘代為保密,皇上這一趟是微服出巡,不必讓所有人都知道。”
“是,少爺也喚民女寒星吧!公孫堡已滅,公孫這姓……只怕有人不想聽到。”公孫寒星細心地提醒煜昕。
“嗯!你說的有理,那麼你也叫我們公子就好,我不希望在外太招搖。”
“是。”公孫寒星柔順地點點頭。
“你……還會不舒服嗎?如果身子挺的住,在下有些疑問想問。”煜昕開門見山地說著,想理清一些心中的疑點。
公孫寒星搖頭。“公子請說。”
煜昕便將心中的疑問一樣樣逐一和公孫寒星證實,直到夜闌人靜、二更鼓響起之時,煜昕這才驚覺夜已深。
“糟,都二更天了!是我疏忽,你身子尚未復原,還是早點歇息吧!”煜昕說完便要起身離開。
“公子要走?”公孫寒星見煜昕站起來,連忙問道。一開口又覺得自己說錯話,這樣好像是她在留人一般。她慌忙地捂住自己的嘴,紅著臉低下頭去。
她不想要他走,不知道為什麼,有他在身邊,就可以讓她安下心。她不明白這是不是和父兄在一起時的感覺一樣,不過她知道在她昏迷之時,耳邊響起的低沈聲音可以讓她安心入睡,那應該是眼前這人的聲音了。
想想,她至少有半年的時間不習好好睡一個安穩的覺了。
總是有夢,夢中有著熊熊大火……
煜昕看出她不自在,知道她希望自己留下,不過,男女有別,剛才是因為她昏迷,煜昕才會不顧禮教留在她房中,現在公孫寒星已經清醒,他實在沒有理由再留下。
“不,我去檢查門窗是否關好。你睡吧,我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不舒服就叫我。”不知為何,煜昕自然的脫口而出。
看到公孫寒星舒口氣,安心躺下的樣子,讓他不由得心情好了起來。
好一會兒,外頭都已經敲過四更鼓了,煜昕還依稀覺得躺在床上的人氣息還未穩定,看來是還沒睡著。
“是因為我坐在這裏,所以讓你睡不著嗎?”盤腿坐在椅子上的煜昕終於忍不住開口。如果真是如此,又何必要他留下?
公孫寒星一驚,連忙坐了起來。
“不是的……我……”她不知為什麼自己閉著眼睛,煜昕還是知道自己沒睡著,而且還怪自己。“我只是心底有疑問,所以睡不著。其實有公子在,民女一點也不擔心,如果公子是紈袴子弟,公子多的是機會,何必等到現在。”公孫寒星說出心底真實的感受。
“有問題就問吧!不需和我多禮。”煜昕很高興公孫寒星對他的信任,不過這種信任對他而言,也是個約束、是個負擔吧!
公孫寒星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民女只是不明白,公子為什麼會救……起初您也不知我是公孫家的人吧!”
就為了這個問題一宿輾轉難眠啊!煜昕不自覺地微揚起嘴角笑了起來。這傻丫頭在想這什麼傻問題,不過,自己稍微想了一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我的直覺吧!看到你走進來的時候,總覺得你好像哪里不對,四爺是說因為你看起來就是有病在身,或許是這樣,讓人不忍心不管你。”煜昕照狀況直說。
他並沒有想到,如果今天是一個乞兒倒在街上病得快要死去,他也不見得會知道。不過他不知道自己心底最真的聲音,所以他只認為應該是這樣了。
“是嗎?那麼……寒星有幸,遇到一位悲天憫人的皇族世子,如果當初受理公孫堡一案的官老爺也和公子一樣明察秋毫,也許爹娘早可以含笑九泉了。”公孫寒星露出一絲苦笑說著。
悲天憫人?這是他長到二十三歲第一次聽到有人說他悲天憫人,說他冷漠嚴謹的人倒是有不少。
對於公孫寒星,他的確是多了一分平時所沒有的熱忱,不過……是皇上吩咐的,不是嗎?是皇上要他查公孫堡的案子,所以他才會負起照顧公孫寒星的責任,不是嗎?
“每一個地方官審案的角度不同,不能說他們完全錯,或者他們是疏忽哪些線索,我想皇上會要他們改進。”這時煜昕可得為那些昏庸的地方官說話,要不然任用了昏庸的地方官,豈不是變成皇上的錯。
聰穎的公孫寒星當然知道他的意思,她點點頭認同了他的說法。
“如果沒有問題了,早點歇著吧!再過三天是恭親王爺,也就是我阿瑪的六十大壽,我希望能如期回去向他老人家賀壽。當然,我兄長煜禎貝勒也是朝廷的命官,相信他對公孫堡事件應該有印象,或者他會有別的線索。”
“公子爺您儘管回去沒關係,寒星能等,只要您願意為公孫家洗冤,再久寒星也等下去。”公孫寒星連忙說著。她怎麼能奢望煜昕拋下所有的事情呢!
只要有他的一句話,即使是在醉仙樓等,她也願意。
煜昕的眉頭一皺。“說什麼傻話?要你儘快養好身子,當然是要帶你回府,怕你受不了路上的顛簸,我怎麼可能把你留在這,這裏不是你該待的地方。”
公孫寒星驚訝得合不攏嘴。
煜昕要帶她離開醉仙樓?還要帶她回恭親王府?
“可……可是……我欠醉仙樓老闆好多銀子……我……”
煜昕的手一揮。“這些事用不著你擔心,我自會解決。快休息吧!如果你的身子好了,可以動身,我會更感激你。”
“是……多謝公子爺!多謝公子爺!”公孫寒星泣不成聲地直對煜昕磕頭,她真的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老天對她如此眷顧,讓她遇上了這個貴人。
“好啦!我忘了糾正,你是就打算這麼一直喊下去嗎?不是說過叫我公子就可以了?你快休息吧!大夫說過病人不宜太激動的。”煜昕板起臉來說著。
公孫寒星這才笑了起來。她拭去臉上的淚痕,躺了下來。“是的,公子。”
“快睡吧。夜深露重,再次病了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煜昕離開椅子走到她的床邊,看著她躺下,還為她拉好被子。
“公子想必非常體貼您的福晉吧?”公孫寒星躺在床上露出一抹微笑問著。
“誰?我的福晉?”煜昕被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問的有點莫名其妙。“我尚未娶妻,哪來的福晉?”公孫寒星的臉一紅,一張小臉縮進被子裏。“是寒星失言,公子見諒。”問人家這個問題,說不定會讓人家以為自己對他有意思。
只是,煜昕並不是一個敏感的人,他只是稍微搖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便走回椅子坐下,閉上眼睛,繼續練功。
“你就這樣帶她回來了?”煜禎不可置信地說著。“那皇上呢?”
“隔天我先送皇上回宮,才再回醉仙樓接寒星姑娘過來的。”煜昕理所當然地說著。先送皇上回宮比較重要,不是嗎?
“皇上已經回宮了,怎麼這兩天都沒有早朝呢!”恭親王不解地說著。雖然這些日子他一直在家裏辦壽宴之事,他也沒忽略和朝中大臣相互聯絡,並沒有聽說皇上已經回來的消息。
皇上回來的消息,還是剛剛家丁說煜昕已經回府,他才知道的。
“阿瑪,是皇上不讓兒臣通報朝廷,他說要給阿瑪一個驚喜。”煜昕微笑著回話,這也是皇帝這一路上對他下的命令中,他最樂於遵守的一個。
“好一個驚喜。”恭親王呵呵地笑了起來。
“昕兒,那你打算要怎麼安置公孫姑娘?”恭親王福晉看到幼子已平安回來,懸著的一顆心也跟著放下,接下來想到的就是我見猶憐的公孫寒星。
“不怎麼打算,大嫂既然讓她住到沂雪苑,我看就此住下吧!我會派個丫環去伺候她,等阿瑪大壽過後,兒臣會全力投入公孫堡滅門一案,還請大哥協助。”
煜昕簡單幾句就把所有人心中的問題全部解決,這讓想看熱鬧的奕瑾格格覺得無趣極了。不過,算了!她是一個很有分寸的人,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整人,什麼時候該扮演好大嫂的角色。
“這樣也好,你的性子向來謹慎,如果公孫姑娘一家真是一宗仇殺案,人由你保護是最好不過的。”恭親王點點頭,撚著鬍鬚,認同幼子的安排。
“可憐的孩子,失去了親人,還得在青樓中討生活,能出淤泥而不染,實屬難能可貴。昕兒,你可不能因為人家姑娘曾待過青樓,而對人家失了禮數。”恭親王福晉心疼地交代煜昕。
“是的,額娘。”煜昕點頭。
煜禎笑了起來。“額娘,您這是多煩惱的,別人也許您得叮囑一聲,但昕弟您大可不用操心,他可是標準君子呢!”
“是啊!昕弟是正人君子,要不,皇上也不會把這麼一個孤苦無依的女子交給他了。依皇上的性子和皇后娘娘的脾氣,他們會親自照顧這位公孫姑娘的。”奕瑾格格微笑地附和著。
雖然表面是稱讚煜昕的正直,但言下之意卻很明顯的告訴所有人,皇上的意思就是要把公孫寒星交付給煜昕。
這讓煜昕兩道英挺的劍眉很快地皺在一起,他當然不會聽不懂。不過,很快的,他的眉心又舒展開來,他決定假裝聽不懂。
當下,他決定轉移話題。“阿瑪,兒臣這一趟和皇上南巡,在途中發現了一樣寶物,阿瑪要不要看一看?”
所有的人都會心一笑。連煜昕都聽得出奕瑾的話中話,他們怎會聽不出來?不過這種事是急不來的,所以他們也只有順了他的意,不再提此事。
“哦!是什麼樣的寶物,京城裏沒有?”恭親王呵呵地笑著,興致頗高。
“不,京裏也有,只是沒有這次尋獲的這般名貴。兒臣經過皇上的禦準,特意買回來給阿瑪做壽禮。”
煜禎狐疑地問:“什麼東西這麼名貴,你要買還得經過皇上同意?”
恭親王的表情也是不可看得,煜昕這才露出些微的笑容。“請阿瑪額娘移駕花廳,任翔應該已經安置好了。”
“我倒要瞧瞧是什麼樣的好東西。”恭親王呵呵地笑了起來,攙扶著妻子跟隨幼子移往花廳。
來到花廳,們一開,就見到內室正中央擺了一棵比一個年輕男子還高的珊瑚,遍體通紅,珊瑚枝幹散開來的寬面,仿佛孔雀開屏,猶如一面屏風一般。一看就知道是高級品,少說也要上萬兩金子。“天啊!好美的珊瑚,以前我在宮中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奕瑾格格驚呼一聲。以前在宮中看過的,大概只有眼前這一株的一半高吧!皇上曾告訴她,那已經算是極品了,但和眼前的珊瑚相比之下,竟是相形失色。“沒想到皇上這次這麼大方,宮裏沒有的東西也願意送給王爺當賀禮。”奕瑾格格不可思議地說著。
煜禎微微一笑,握著妻子的纖手。“別把皇上說的好像很小器似的,他對我們所有的皇親國威算是很大方的了。”
奕瑾格格露出甜甜的笑容。“是啊!就我小器可以吧!我嫉妒呀。”
“傻丫頭,和阿瑪也在嫉妒。”煜禎點點妻子的額頭。
“好,好,明日老夫親自上朝謝主隆恩,呵呵呵。”恭親王撚著鬍子笑不攏嘴。
“昕兒,這麼多日在外奔波,你也累了吧!早點去歇著,明日跟著你阿瑪進宮去謝恩。”恭親王福晉溫柔地撫著煜昕的臉頰說著。
“知道了,額娘。”煜昕順從地點點頭。
奕瑾格格的眼底閃過一絲狡黠的光采,美美的嘴角不由得微微向上一彎,露出一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第三章
從花廳離開後,煜昕就立刻回到松濤苑。
“少爺。”任翔盡責地站在房門外等候主子回來。
“去把秋兒叫到沂雪苑來。”他轉身走向公孫寒星所住的沂雪苑。
“是。”任翔立即領命而去。
煜昕走到客房前,輕輕敲了兩下房門。
“請進。”房內傳來的聲音頗有精神,聽起來公孫寒星還沒有休息。
煜昕推門而入,見到公孫寒星坐在桌邊,拿著一條絹布,不知在繡些什麼,見到他進來,公孫寒星便將繡品收入線盒之中。
不過煜昕並不在意她收藏的動作,她想做什麼事,他也不想干預。他只是微蹙起眉頭。
“讓你先進房是要你休息,想做些什麼事,也該等你的身子好一點再做,如果又病倒了呢?”
“這……民女不累……”
煜昕打斷她的話。
“來到王府,你就是我的客人,不需要自稱民女,也不必叫我少爺,直接以你我相稱便可。”
“是……”公孫寒星柔順地點點頭。
她實在不敢相信會有這麼好的事降臨她的身上,王府的客人?她以前從不認為可以和王公貴族扯上什麼關係,如果她爹還在,或許她也只是嫁入商賈之家吧。
“少爺,秋兒來了。”任翔站在門外恭敬地說著。
“叫她進來。”煜昕頭也不回地說著。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女孩,看起來就是一副很機靈的樣子,梳著兩條長長的麻花辮,看起來煞是可愛。
“少爺吉祥。”她微微地向煜昕福了一福,臉上堆滿了笑容。
“秋兒,你從現在起就負責照顧寒星姑娘,小姐有任何事,直接對我說,如果有半點讓寒星姑娘有怨言,我會惟你是問。”煜昕吩咐著。
“是,秋兒會盡力照顧小姐的。”秋兒怎麼會看不出煜昕少爺對她即將服侍的小姐有好感,貼身丫環可不是當假的。
“這……我……我可以照顧自己。”公孫寒星慌張地說著。
“沒關係,我住的地方一向沒有女眷,有秋兒服侍你也方便些。”煜昕不容她反對。他四處張望了一下。“你看看這裏缺了什麼,吩咐秋兒去準備就好。”
“多謝煜昕少爺。”公孫寒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對他點點頭,答應了他的安排。
煜昕的眉頭又皺了起來。“說過在府中不必叫我少爺,你可以直接叫我煜昕。”
“這……”這回換公孫寒星皺眉。這樣好嗎?
秋兒躲在煜昕的身後。她很想笑,可是如果在這個節骨眼笑出來,可能她的腦袋就要搬家了,所以她忍得很辛苦。
這下子她才知道,太機靈也會有缺點,尤其是跟到這種過於耿直的主子。
“寒星依然覺得直接稱呼少爺的名諱不妥,如果少爺不喜歡,那寒星就叫您公子吧!”公孫寒星堅持著應有的禮貌。
這讓煜昕的心情差到極點,他一雙英挺的劍眉皺得幾乎要連在一起了。他深吸一口氣。“隨你吧!”
說完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其實一轉身冷靜下來後,煜昕就發現自己的火氣來的有一點莫名其妙。
府裏除了阿瑪、額娘、大哥大嫂之外,所有人都是稱呼他少爺或公子,自己也不曾生氣過,今天又是為了什麼生氣?
他歎了一口氣,站在遠遠的地方回頭看一眼公孫寒星的房間,卻見她一臉擔憂的模樣站在門邊探望。
“爺,如果還有話同公孫姑娘說,不妨再回去。”任翔雖然是對主子愚忠,卻不表示他是笨蛋。這麼多年來惟一一次看到主子在萬歲爺跟前失態,為的就是這個姑娘。
更何況皇上都擺明瞭要他好好“照顧”公孫姑娘,這是多明顯的明示啊!
煜昕白了他一眼。“不必了,沒事往姑娘家的房間跑,想遭人非議麼?”說完手臂一揮,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誰會非議了啊!這裏是恭親王府不是嗎?在自己家中與家中客閒話幾句會遭人非議?主子真笨還是假呆啊!誰看見了啊!看來王爺和福晉想等主子娶媳婦,恐怕是寡婦死了兒子——沒指望了。任翔不禁搖頭,心中小聲的嘀咕著。唉。
一直到入夜,煜昕依舊沒和公孫寒星說上幾句話,晚膳的時候,幾乎都是恭親王福晉在問,公孫寒星在答,偶爾奕瑾格格和煜禎及恭親王會插上幾句話,而煜昕只是靜靜聽著,仿佛他不存在似的。
是夜,沁涼如水,難得沒有夏日的悶熱,煜昕走到松濤苑前的樹林裏,輕躍到一株樹上,坐了下來。
難得的心煩意亂,這是他自學武以來不曾有過的。
為的是什麼?
卻怎麼也理不出頭緒來。
煜昕閉上了眼,慢慢的調勻了呼吸,希望將腦子裏的思緒理清。
他信手撚來一片樹葉,放在唇上,輕輕地吹了起來。
葉笛的聲音不大,不足以驚動在遠處院落裏的其他家人,卻足以引來住在旁邊的公孫寒星。
還在梳理的公孫寒星站在門邊聽著悠揚的笛聲,不知不覺的著迷了。她蓮步輕移,順著笛聲來到樹林,想找出笛音的主人。
正吹著葉笛的煜昕沒有忽略身後樹下的沙沙聲,雖輕,但感覺到有人走近。“誰?”他連想都沒想,下意識的,手中的葉片已經飛出去了。
等到看清楚是公孫寒星時,他嚇了一大跳,立即又摘下另一片樹葉擲了出去。在這一連串攻擊、發現、驚訝、救援這四個動作中,幾乎是在電光石火間一氣呵成,在同一時間完成。
先前攻擊的葉笛在公孫寒星面前不到半尺的距離,被後面追趕上來的葉子打了下來,而追趕的葉片沒有停下來,只是方向稍偏,繼續向前飛去。
“你……你沒受傷吧!”煜昕迅速從樹上翻了下來,一個縱身來到公孫寒星的面前,仔細地打量她,不知道她是否被他所傷。
被嚇傻的公孫寒星呆立在原地。她是想出聲告訴煜昕她不要緊,可是……此刻她竟像被人點了穴道般,連動都無法動一下,她的身體居然不聽她使喚了!
“公孫姑娘?”煜昕不解地看著她,無法理解為何她不回答他的話。
這時公孫寒星的身子突往下一沈,煜昕連想都沒想立刻就伸手一撈,把眼看要跌坐到地上的人兒攬進自己懷裏。
這時他才發覺在自己懷裏的人兒全身顫抖,臉色蒼白,一張原本已恢復了血色的小嘴,這時比紙還白,身體的溫度像冰一樣。
原來是被嚇到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是你,還以為是刺容,所以……”煜昕緊摟著她,希望把自己的體溫分一點給她,渾然忘了這樣的親蔫是不合禮教。
“別怕,沒事了。”煜昕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公孫寒星的背,希望能緩和她的顫抖。
漸漸的,公孫寒星止住了顫抖。她知道該離開,可是卻忍不住貪戀這溫暖的懷抱,她很久沒有感受到溫暖了。記憶中,在她昏倒的那一刻,抱著她的也是這個溫暖的胸膛。
“我……沒事了,公子。”公孫寒星輕輕掙脫他的懷抱。雖然有些失落,但與禮不合這點她懂。失去了臂變中的溫度,堤昕皺起眉頭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手,這就是書冊中所說的軟玉溫香麼?
一陣夜風吹過,鼻息間果然聞到一股淡淡幽香;這園子他從小到大待了將近二十年,從來未曾聞過這樣好聞的味道。
“公子,您不高興嗎?”公孫寒星看到他皺眉,還以為是因為自己打斷了他的興致。“我不是故意要打擾你的,我……我聽到笛子的聲音,所以……”
“你沒有打擾我。你說的笛子,”煜昕從她的身旁走過,自樹幹中“拔”出一片葉子。“是這個吧!”“葉子?”公孫寒星一驚。她曾聽哥哥說過,葉笛不是一種很好吹奏的樂器,而她也是這樣認定的,連一個洞也沒有的樹葉,要吹奏出五音……呃……不簡單吧!
另外,她也知道,要將這種軟趴趴的葉子“插”進樹幹中,內力必須要十分高強才辦得到,也許整個公孫堡中還沒有人能辦到,更別提要用第二枚樹葉去追第一枚樹葉了,連她爹爹都可能望塵莫及。
“公子的武功修為很高強。”前言不對後語的,公孫寒星突然冒出這一句,臉上的表情也在瞬間變了好幾次,從驚訝到佩服再到呆滯,最後卻是一臉的淒苦。
煜昕不懂,只不過是一片葉子罷了,讓她聯想到什麼了嗎?
“坐吧,如果你想聽,我再吹給你聽。”說不定這樣可以讓她不繼續胡思亂想。
不等她回答,煜昕就伸手摘下一片樹葉,倚靠在樹幹上,開始自顧自的吹奏了起來。
綿密的笛聲,柔柔的傳入公孫寒星的耳中,時而低訴、時而飛揚、時而輕快、時而柔情,像在和她說話,要她跟著樂聲思考……這種溫柔的霸道,就像煜昕給她的感覺。
煜昕一曲又一曲的吹著,絲毫沒有想要停止的樣子,讓公孫寒星沈醉在笛聲之中,直到三更鼓聲響起,他才放下手中的葉片。
“夜深了,你身子還沒完全復原,早點去休息吧。”
“你吹的真好。”公孫寒星仍是一臉沒回到現實中的樣子,一雙星眸不知道在看哪,眼中似乎沒有看到眼前的煜昕。
煜昕微微一愣,嘴角勾起一抹若隱若現的微笑,在他自己還沒察覺時又消失。
“如果你喜歡,我會再吹給你聽。不過不是現在,你該去休息了,不然明天一早會有人要受罰。”“受罰?”這會兒換公孫寒星愣住。她不休息誰會受罰?
“秋兒,你還要躲在那裏看多久,還不來請小姐回房?”煜昕面對著公孫寒星身旁兩丈遠的樹叢說話,這時說話的語氣,簡直就像隆冬之中的暴風雪,外加請秋兒喝一碗冰水……
完蛋了!可是昕少爺怎麼會知道自己躲在樹後面?自己明明連動都不敢動,氣也不敢用力喘……秋兒連滾帶爬的跑了出來,頭髮上還沾了幾片葉子。
“是,少爺息怒,奴婢這就請小姐回去。”她連忙走到公孫寒星的身邊,攙起她。“小姐,該回房了。”
“如果明天寒星小姐又病了,我會惟你是問。”煜昕說完便轉身走回松濤苑。
秋兒張口結舌的呆在原地。是她的錯嗎?
明明是她發現小姐不在房裏,出來找人,才發現小姐和少爺在花園……呃……談心。她不敢去打擾,接著少爺又心血來潮吹葉笛給小姐聽……她這不該是叫“很識相”的嗎?怎麼會變成錯都在她了?
看到秋兒哭喪著臉,公孫寒星微笑了起來。“秋兒姐別惱,公子爺若怪罪,寒星自會承擔,不會連累你的。”
“小姐您可不要這麼說,秋兒沒想要推卸責任,只要小姐趕快回房我就謝天謝地了。還有啊,別叫人家秋兒姐,這樣我會挨罵的。”秋兒嘰嘰喳喳地說著。
公孫寒星點點頭,跟著秋兒回到沂雪苑。
可是她人是躺在床上了,眼睛也閉上了,腦海裏卻不斷浮現煜昕吹著葉笛的身影,怎麼也揮之不去。
在林子另一端的煜昕也一樣失眠。他坐在床鋪上,眼前所見的是公孫寒星倚在他懷裏哆嗦的模樣……
他看著自己的手,舉到鼻前嗅了一下,仿佛還能聞到公孫寒星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不知不覺的,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剛好走進來的任翔倒抽了一口氣,縮回門後。王子笑了!天啊!他在做夢?不會吧!難道是他看錯了?主子一向只在王爺和福晉的面前笑的,他……他怎麼可能自己一個人在房裏傻笑?又不是禎貝勒。
任翔揉揉眼睛,再次探頭看一眼煜昕,見他又恢復了以往的冷峻,坐在床鋪上打坐。
果然是看錯了。任翔松了口氣。這才是他所認識的煜昕主子。
不是他希望主子成天愁眉苦臉還是冷若冰霜,而是……那個……要變也要慢慢來,他的性子和主子一樣一板一眼,沒辦法接受一下子改變太快。
“如果你沒事要說,就先去休息吧,不要在這裏打擾我。”從任翔一進門就發現他的怪異動作的煜昕,終於忍不住開口。
他和任翔是從小一起長大,一向不把他當下人,是任翔自己要把界線劃分的這麼清楚,讓脾氣有點拗的煜昕沒事就想念念他。
“爺,該休息了。剛聽到您的笛聲,今夜吹的較久,夜深露重,小心身子。”明知道主子的武功高強,又有內力可以護體,他就是忍不住要多嘮叨兩句。
“你把我當三歲孩童了?我有這麼虛弱麼?”煜昕皺起眉頭。
“屬下不是這個意思!”任翔馬上跪了下去。明知王子沒這意思,他還是想解釋,卻老是落得愈描愈黑的下場。
“我懂。公孫姑娘心情不好,我幫她解解悶。沒事了,以後我會注意,你下去吧。”煜昕皺眉解除了任翔的疑問。正想要他退下,卻一眼撇見再次口口瞪口呆的任翔。
什麼?解悶?他有沒有聽錯?主子幫公孫姑娘解悶?任翔用力的挖挖耳朵,就怕是自己聽錯。他眨眨眼,看著兩道劍眉又漸漸聚攏的煜昕,知道他沒有聽錯。
“屬……屬下告退。”任翔連忙退下。開玩笑,他才不想在這時候吃主子一頓排頭咧,還不如去找聒噪的秋兒問個清楚。
任翔來到沂雪苑,直接就沖到下人房,把正想休息的秋兒拖到苑外的林子。
“拜託!任公子、任大哥、任大總管,你行行好,讓我睡覺行不行,我還要早起,否則等小姐醒了,我都不用睡了。要是伺候小姐有一點差池,昕少爺會剝了我的皮的。”秋兒被拖到林子前有點不甘願地說著,她的眼睛已經快要合上了。
都四更天了,再不睡,連兩個時辰都睡不到了,他們這些練武的人不用睡,怎麼不體諒一下她這個一點武功都不會的人啊。
“只要你告訴我煜昕少爺和寒星姑娘之間發生什麼事了,我就讓你去睡。”任翔直言直語的說了,拐彎抹角不是他的嗜好。
“他們?呵呵……”就為了這個?三更半夜把她喚醒就認了問這麼點雞毛蒜皮的小事?秋兒的火氣冒了上來,卻又礙于任翔的職位比她高,不能對他發火……可惡,不能發火,不說行吧!她乾笑了兩聲,就往旁邊的大石坐了下去。
“他們怎樣?你快說啊!”任翔急得很。
秋兒第一次發現,原來平時不苟言笑的任翔是這麼……嗯……嚼舌……不知道煜昕少爺知道了會怎麼說?
不過,她也不想去試自己的腦袋和任翔的拳頭誰比較硬,只得扁扁嘴,心不甘、情不願地回話:“煜昕少爺只是吹了兩個時辰的葉笛給小姐聽,就這麼簡單。”
“兩個時辰?”任翔的眼睛都直了。
“對啊!他們倆是花前月下,我是草叢樹下,蹲得我腳都麻了,還得喂蚊子。”秋兒不文雅的打了個呵欠,嘟著嘴說著。
“是啊!是啊!你喂蚊子,你運氣好喂蚊子,上次偷看少爺練劍的傢夥,第二天就給逐出府去了,還由得你在這和我擡槓。”任翔賞了她一記爆栗。“去休息吧,別怠慢了小姐。”
秋兒捂著被敲的頭,對他扮了個鬼臉。“人家本來就要睡了,是你把我拉起來的,要是我爬不起來,我肯定說是你害的。”說完就一溜煙的消失在他眼前。開玩笑,她才不會再給他機會打她呢!
主子竟為寒星姑娘吹了兩個時辰的葉笛?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呃……他是該先告訴禎貝勒?還是告訴王爺?還是皇上?
呃……還是……再觀察一下好了……以免要不是他猜的樣子,就算不用人頭落地,也得挨好幾個板子,他可丟不起這個人。
從第二天起,煜昕像是從王府中消失了似的,整天都不見他的蹤影,連恭親王爺的壽宴他只有在拜壽的時候出現,然後又在滾滾人潮之中消失無蹤,好像忙得不可開交似的。
大家都知道他忙著辦皇上交辦的事,但也該看一眼靜靜佇立一旁的公孫寒星,畢竟他做了那麼多事,有大半的理由是為了她吧!
看著手足無措的公孫寒星,奕瑾格格自然不可能放著不管,她附在丈夫的耳邊悄悄地說了幾句,只見煜禎一臉無奈且寵溺地笑著點頭,奕瑾立刻召來自己的貼身丫環,小聲的吩咐了幾句,丫環點頭離去。
“寒星小姐,格格請小姐移往花園半月亭。”冬兒走到公孫寒星的身邊微微一福。
“格格找我?”公孫寒星疑惑地問著。奕瑾格格和她也不過只有兩面之緣,為何會約她在花園……
“喂,冬兒,格格有沒有說什麼事?”好奇的秋兒忍不住代問。沒聽說奕瑾格格和寒星小姐很熟啊!
“沒有耶!不過,我想不是什麼要事吧。格格要我準備上好的點心,還叫我泡皇上所贈什麼洋鬼子進貢的花茶,我會泡才有鬼咧!喝碧螺春不好嗎?”冬兒忍不住念叨,完全忘了她要請的客人正站在面前,只顧著跟秋兒抱怨。
“什麼花茶?要不要去問夏兒會不會?她一直跟著福晉,也許懂得比較多,進貢的茶泡壞了可不好。”秋兒也是一頭霧水。
公孫寒星微微一笑。“不用了,冬兒姐,你把洋人的茶具和花茶都帶著,另外準備一壺熱水,我來泡行了。”
“小姐,不好吧?要是少爺知道了,我……”秋兒一驚。
“沒關係,格格會懂的。”她依舊微笑。
公孫堡除了是武林世家,也是頗有名氣的商號,所做的生意除了國內,也包括了關外及番邦。
公孫堡中自然不會缺這些外邦稀奇古怪的東西,包括了花茶,還有什麼香水、口紅、陶瓷娃娃之類的,連宮裏才有的水銀錢都有,她當然多少懂一些。
思及此,她的心又是一陣痛。
“那真是謝天謝地。聽說那個什麼花茶的好貫呢!”冬兒拍拍胸口。
“多貴啊?”秋兒更是不明白,心底模糊的覺得自己所服侍的小姐,不同于往日的主子。
冬兒說不出來,她只是聽大總管說這東西很貴,又不是她花錢買的,她哪知道價錢啊!她下意識地看著公孫寒星,說不定她會知道答案。
果然看到公孫寒星微微偏了一下頭。“大概一兩要五兩銀子吧。”
“啊?”秋兒和冬兒同時張大了嘴,說什麼也合不上了。
天啊!”雨花茶要五兩銀子?裏面加了金粉麼?還是珍珠粉?一斤的碧螺春也不過五十文錢,好一點的也不過一兩銀子,它居然要價五兩銀子!她們倆半年的工資耶!
王府的下人們月俸原本就比一般老百姓多,連她們都嫌貴了,何況是一般的市井百姓,當然喝不起。
“洋人采花瓣制茶原本就比我們的茶葉辛苦,再加上能喝的花種類不多,數量更少,一年也只能採收一次,東西自然是貴的,要不他們怎麼會拿來進貢給皇上。想必王爺一定是深受皇上敬重,要不怎會把花茶賜給王爺。”公孫寒星微笑地為她們分析。
兩個丫環聽得目瞪口呆。
這時,只聽到從公孫寒星的背後傳來一陣清脆的掌聲,三人同時回頭,秋兒和冬兒馬上就跪了下去。“格格吉祥。”
不知所措的公孫寒星也想學她們跪下,卻被奕瑾格格給攔了下來。“寒星妹子不必多禮,你可是王府的貴客,不用學她們,何況我也沒要她們跪啊!你們倆還不快起來,想讓寒星妹子以為我是個惡主子麼?”
這時兩個丫環才笑嘻嘻的站了起來。“格格,是您人好,所以才不用跪,不過如果是教今兒個來府裏作客的大人們知道了,會說我們王府沒規矩的。”冬兒馬上站起來答應。
“你們啊!這時候才會討乖,平時怎不這麼聽話?快去把我要的東西備來,我和寒星妹子先到半月亭等著。”奕瑾格格也不生氣,笑靨如花地說著,牽起公孫寒星的手就往花園走去。
“是,格格。”兩個婢女笑嘻嘻地往內堂跑去。
“這些丫頭,都被王爺、福晉給寵壞了,尊卑不分,你可別見怪。”奕瑾回眸對公孫寒星笑著。
公孫寒星只是搖頭。“這才看得出王爺一家都是仁民愛物,不會擺出官老爺的架子。能持在王府中,即使是個打雜的下人,也會覺得自己被尊重了。”
“是啊!他們一家人都是這樣的,禎貝勒當初也不知道我是個格格,可是他依然對我很好。”說到自己的丈夫,她有一肚子的讚美詞,也不怕閃到舌頭,內舉不避親嘛!
“是啊!他們一家都是好人。”公孫寒星附和著,不過她的雙頰微微酡紅,她所想到的人,可和奕瑾所說的不是同一個人呢!
奕瑾轉過頭去看微微失了神的公孫寒星。聰穎如她,怎會不知道她想的是誰?她勾著公孫寒星的纖臂。“說!你想到的人和我說的人不一樣對不對?”
“沒……沒有。”公孫寒星見心思被識破,俏臉一紅,連忙否認。
“別害羞了,這裏又沒有別人,告訴我,是不是喜歡上昕弟?”奕瑾悄聲附在她耳邊問著。這種私密的事,雖然沒有外人也不好意思說的這麼明目張膽。
“不,我……我沒有,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尋常百姓,哪配得上公子爺,請格格不要開寒星的玩笑了。”公孫寒星紅著臉否認。
奕瑾雙手叉腰,呼了口氣,笑了起來。這小女孩的門第觀念還真重呢!不過,這樣認真的女子才不會傷害煜昕,不是嗎?“哎呀!我們剛剛不還在說他們一家人的門戶之見不會很深嗎?到底是誰在在意啊!”
“我……”
“對,就是你!”奕瑾截斷她的話,用手指點一下她的朱唇。“現在啊,先不用想那麼多,反正你是要住在這裏了,有的是時間讓你慢慢想,不用急於否認我說的話。現下,最重要的是你說了要泡花茶給我喝的,快走吧!我等不及想嘗嘗是什麼味道了。”
奕瑾笑著把公孫寒星給拉進半月亭中,兩個丫環接著手忙腳亂地把她們一點也不熟悉的洋玩意兒擺到桌面上。
三個人看著公孫寒星用不同於泡中國茶的方式,沖泡著乾燥的玫瑰花瓣茶,沖出來的茶水,顏色比茶葉淡了些,味道也完全不一樣。
“好香啊!”奕瑾端起茶杯深嗅了一下,鼻息間立即充滿玫瑰花的淡雅芬芳。
“好像格格洗花瓣澡的味道喔!”冬兒用力聞了一下,興奮地說著。
“什麼花瓣澡!這是喝茶耶!”秋兒咋舌說著,一臉不苟同。
公孫寒星則微微笑著。“花瓣澡我們用的多是鮮花,洋人為了能收藏,所以把玫瑰花瓣曬乾了再拿來泡茶,香味會更濃一些。”
第四章
“哦!那就和茶葉沒什麼不同嘛!只不過一個是喝花瓣、一個是喝葉子……這麼說起來,貴一點好像也有道理,花瓣的確是比葉子少了很多。”奕瑾一臉恍然大悟。
就在她們談笑之間,煜禎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
“在說什麼說的這麼高興?”
“貝勒爺吉祥。”
“起喀。這裏又沒外人,不必這麼麻煩。”煜禎揮揮手中的摺扇。“為什麼我一直聞到玫瑰的香味?現在好像沒有這樣的花呀!”
他四處張望著。玫瑰花並不是京城有的花卉,洋人來到中國,帶來一些花種,只有宮裏和一些王公貴族的府裏才有栽種,但數量不多,更不是一年四季都開花。
“貝勒爺真是好嗅覺,是皇上賜的玫瑰花茶呢!”冬兒連忙端上一杯茶水。
他淺啜了一口,便放下杯子。
“很香,但味道稍賺苦澀,不若茶葉般會有一股甘甜。”看來他是無法接受這等洋玩意兒。
“冬兒,去幫貝勒爺斟杯茶來。貝勒爺是老人家了,喝不慣這洋人的玩意兒。”奕瑾格格掩嘴竊笑著。
“是,格格。”冬兒亦咯咯地笑了起來,微微一福就要跑走。
煜禎無奈地苦笑,阻止了想離開的冬兒。
“不用了,我不喝了。瑾兒,你也該休息了,有身孕的人不要太勞累的好。”
“可是昕弟還沒回府……”奕瑾偏一下頭,看一眼亭子外。
這時公孫寒星才發覺,半月亭的位置就在王府側邊的至高點,竟可以看到王府的大門。
她這才發覺奕瑾格格是想讓她第一時間知道煜昕回來,因為她畢竟只是個客人,見不到煜昕是正常的,也不會有人特意去通知她煜昕回府了。
瞭解真相的公孫寒星深受感動,知道格格對她的厚愛,她站了起來對奕瑾福了一下。
“格格還是聽禎貝勒的話去休息吧,我會在這等煜昕少爺。”
奕瑾格格笑了起來,把她白皙的纖手交給等在一旁的丈夫。
在奕瑾格格的注視下,她不禁羞紅了臉。
等煜昕要幹嘛?想說些什麼?公孫寒星不知所措的絞緊手中帕子。
就在煜禎夫妻離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煜昕回來了,時間巧合的讓公孫寒星有些懷疑是不是煜禎貝勒有心安排。
“小姐,煜昕少爺回府了耶!”留下來陪她的秋兒看見遠遠進門的煜昕,忍不住叫了起來。
她才覺得奇怪,在王府工作了快八年,看到煜昕少爺進進出出的次數,多到她都數不清了,從來也沒有哪次會令她如此興奮。也許是因為主子的關係吧!
她可是比兩位當事人明白得很,寒星小姐的眼睛總是在無意間跟著煜昕少爺移動;而煜昕少爺對寒星小姐的話總是記掛在心。雖然才短短三四天的時間,機靈如她就瞧出兩人情愫已生,只是一個呆板、一個內向……如果沒有人在身後各推一把,是很難成為美事一樁的。
好吧!反正從來也沒當過紅娘,就來當一次吧!如果成了,王爺說不定會賞她一個大大的紅包。秋兒心中偷偷的這麼想著,一抹狡黠的笑容就直接漾上她的臉龐。
“你在笑什麼?”看著秋兒無端笑起來的公孫寒星,不解地偏著頭看她。
“沒、沒什麼……”呼!危險!危險!可不能在主子面前露出這種曖昧的笑,要不然前功盡棄是遲早的事。“小姐,我去講少爺過來喝茶!”
也不等她回答,秋兒一溜煙就已經跑過了圍牆,來到正往大廳走去的煜昕面前,讓公孫寒星一點猶豫的時間都沒有。
看到秋兒比手劃腳的指著自己,公孫寒星手中捏著的帕子已經絞成鹹菜一塊,她羞赧地低下頭去,不敢看煜昕是否答允過來。
希望他來,也希望他不要過來,因為來了,她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就在她失神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頭上好像有一道陰影遮住了些許日光。
當她擡起頭來時,就見到煜昕站在自己的面前,露出一絲不解的神情。“為何一個人坐在這發呆而不回沂雪苑去休息?在想什麼?”
“沒……”一下子受到驚嚇的公孫寒星,慌亂地站起來,卻碰倒了桌上的茶杯,熱騰騰的茶水眼看就要潑灑在她白淨的裙擺上。
站在她身邊的煜昕卻在她出聲驚呼之前,先一把將她拉離危險之地,而她可以立足的安全之地,自然就是他的懷裏。
公孫寒星緊閉著眼睛,被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身子有些發顫,說不出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汲取了煜昕身上陽光般的味道。她被煜昕抱在懷裏,連動也不敢動一下,是怕破壞了這短暫的夢境?還是嚇傻了?其實她也不是很清楚。
就在這時,煜昕卻像是突然回過神似的,把她推離自己的懷抱。“秋兒,你再繼續躲在那裏,我保證你回家吃自己!”
嗚——又被發現了!秋兒咬著手中的帕子。這次她明明連一點聲響都沒有發出來,為何煜昕少爺就是知道自己躲在一旁偷看呢?
她認命地從煜昕身後不遠處的草叢裏鑽了出來。“少爺……”
她低著頭看似在懺悔,卻不時擡起頭來,偷看公孫寒星羞赧的表情。呵呵……還是有一點點的成果啦!
“笑什麼!還不送小姐回房?想要我扣你的薪俸?”煜昕冷著一張臉,把公孫寒星輕推到秋兒的身邊。
“不要!少爺恕罪,奴婢這就送小姐回房。”秋兒連忙手忙腳亂的要送公孫寒星回沂雪苑去。
公孫寒星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被他的一張冷臉嚇得噤了聲,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秋兒連連拉著公孫寒星的衣袖,示意要她先回房,公孫寒星也只有依了她的意思,只是在回房途中,她還頻頻回首,看著目送她們離開的煜昕。
回到房間,公孫寒星還未從剛剛的失落回過神來。
秋兒為她斟上一杯茶水,喚回公孫寒星走丟了的三魂七魄。“寒星小姐,別失神了,喝杯茶吧。少爺就是這樣的,不過這幾天他已經有點變化了,這種事急不來的。”
公孫寒星一愣。
“什麼事急不來?”
秋兒嗤笑了一聲,雙手食指一靠。
“感情啊!小姐喜歡咱們家煜昕少爺吧!”
“我……沒……沒有……”公孫寒星的臉一紅,低下頭去,急著否認。
“小姐不用害羞啦!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的嘛!更何況他未娶你未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能讓少爺在深夜吹笛的人可不多呢!寒星小姐是秋兒見過的第一人,所以我想對煜昕少爺而言,您一定是個特殊的存在。”秋兒振振有詞,說的好像很有經驗似的,其實她根本也沒喜歡過別人。
丫環是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的。
“是嗎?”她紅著臉微微擡起頭來,願了她一眼。
“那當然。說真的,以前的煜昕少爺可嚴肅得不得了呢!不苟言笑的,不過他只是不像禎貝勒那麼會說笑,他對我們還不錯呢!”
公孫寒星啜了口茶水,低聲說:“我本來還在擔心,你會不會因為我而遭到處罰。”
秋兒聳肩笑著。
“這就是小姐還不瞭解少爺。他呀!刀子嘴豆腐心,都是說說而已啦!少爺只修理壞人,不會對家僕動手的。所以啊!我們都會故意違煜昕少爺生氣,想看看他是不是會真生氣。”
“如果他真的動怒了呢?”公孫寒星不由得皺起眉頭,但也不免覺得好笑,她從未見過想挑戰主子脾氣的下人。
“有福晉撐著呀!不怕不怕。”秋兒皮皮地說著,不過話雖如此,她的頑皮也只敢到這個地步,下人該有的分寸,她還是知道的,她又不是奕瑾格格。
公孫寒星只是笑了笑。這個王府之中所有的人,顛覆了她對王公貴族的印象。
她走到床畔,拿出繡了一半的錦帕,想繼續完成。
“小姐,這繡的是只鷹吧?給煜昕少爺的?”秋兒走到她的身邊,探頭看了一眼。“您的繡工好細啊!好像真的一樣!”
“我想報答煜昕少爺的恩情,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在這王府中,似乎沒有我可以做的事;想為他做件衣裳,卻又覺得這不該是我做的事,所以只有先繡條帕子給他。我覺得煜昕少爺給人的感覺和鷹很像,所以……”公孫寒星的臉再次紅了起來。
“煜昕少爺才不會要你報答他呢!不過……”秋兒神秘兮兮地附到她的耳邊。“如果小姐以身相許,王爺福晉會非常高興。”
“別胡說!”這會兒公孫寒星的臉頰比剛剛還紅,直紅到耳根子了。
這時,門外有人敲門。
“公孫小姐,奴婢春兒奉煜昕少爺之命,給您送東西來了。”
“我去開門。”秋兒迅速走過去開門,只見春兒端了個瓷盅走進來。
“春兒姐,這是什麼東西?”秋兒接了過來,擺在桌上。
春兒向公孫寒星微微一福才回答她。
“補品啊!是冰糖蓮子燕窩,還有用上好的人參去熬的!少爺說小姐身子骨處,病體未愈,所以要我熬點東西送過來。我可是熬了一個多時辰才把蓮子給煨熟,公孫小姐快趁熱吃喔!”
“謝謝春兒姐,也請春兒姐替寒星謝過煜昕少爺。”公孫寒星甚是感動。從剛剛她離開煜昕到春兒送東西來,還不到兩個時辰,這盅蓮子燕窩要熬一個多時辰,豈不是他一離開馬上就去吩咐了嗎?
“春兒謹道小姐吩咐,春兒告退。”春兒點頭稱是,很快退了出去。
等到春兒離去,秋兒才為公孫寒星盛上一碗,端到她的面前。“小姐,趁熱吃吧,別可惜了少爺的一番用心了。”
公孫寒星手中端著碗,不禁流下眼淚。
“小姐,怎麼啦!為何哭了?”看到公孫寒星突然流淚,秋兒頓時慌了手腳。
“沒……沒什麼,我只是覺得……煜昕少爺好體貼,自從公孫堡遇險至今,他是我遇上惟一一個這樣關心我的人,而且……沒有任何的目的。”公孫寒星迅速拭去眼淚,露出一抹微笑。
秋兒安了心,笑了起來。“既然小姐知道這是少爺的心意,就別蹭蹋了,快喝吧!還有好多呢!”雖然很感激煜昕的心意,不過這麼一大盅補品要她都喝下去,這……“秋兒,你要不要也喝一點?”
“我?小姐您別說笑了,這可不是我們下人喝的起的東西,再說秋兒可不敢僭越了少爺的心意。”秋兒一顆頭搖的像個波浪鼓。
“哪……哪有那麼嚴重。”公孫寒星害羞地說著。
“秋兒說的是事實啊!小姐還是趕緊喝吧,涼了效果就不好了。”秋兒催促她快喝。天色已經暗了,說不定一會兒煜昕少爺會到花園為小姐吹笛,她若耽誤了主子談情說愛的時間可不好。
不過,天公似乎不怎麼作美,入夜之後,天空飄起牛毛細雨,而且還逐漸增大。公孫寒星有些失望地倚窗眺望著。這雨……不知何時才會歇一歇。
秋兒忙完再回到公孫寒星的房裏,見她還不休息,輕歎了一口氣,為她被上披風。“小姐,夜深了,您還是早點歇著吧!我想今夜的雨是不會停了,別一直站在這,會著涼的。”
“你去睡吧!不用管我了,我想再坐一下。”
“這……不好吧!”秋兒雖然累了,卻仍然猶豫著,如果撇下公孫小姐,明天若是她病了,她就準備回家吃自己了。
“放心吧!煜昕少爺那我自會擔待。”公孫寒星似乎是看出她所擔心的事一般,微笑地對她說著。
“那……好吧!小姐,您可別把披風拿下來,現下雖是仲夏,也不可小覷夜雨的威力。”秋兒像個老媽子般仔細地叮嚀著。
“知道了,快去休息吧!你明天還得早起的不是嗎?”公孫寒星微笑地把她推出房間。
送走了嘰喳的秋兒,沂雪苑裏又回復了安靜無聲,只有屋外雨滴落下的聲音。
今夜,沒了煜昕的笛聲作伴,能睡的安穩嗎?
才短短的幾天,為何對他的依賴與日俱增?
就因為他願意為公孫一家查案嗎?不是吧!如果是這樣,她大可以依賴皇上,畢竟皇上有更大的權勢。
不過,不知為什麼,皇上的身影在她的心中卻是那麼的模糊,連面容都記不太清楚,雖然這對長得英姿颯爽的皇上來說有些抱歉。
公孫寒星倚在窗臺上,輕輕地歎息,口中唱著。
“玉爐香,紅蠟淚,
偏照畫堂秋思。
眉翠薄,鬢雲殘,
夜長金枕寒。
梧桐樹,三更雨,
不道離情正苦。
一葉葉,一聲聲,
空階滴到明。”(注:更漏子‧唐‧溫庭筠)
歌聲才罷,屋外就響起悠揚的笛聲。公孫寒星一驚,站了起來。聲音的來源就在沂雪苑裏。
他都聽到了?有聽到她唱的歌?
不過,她的害羞只有一下子,因為她馬上意識到屋外在下雨!
笛聲就來自苑裏,那麼就表示煜昕人在淋雨嘍?
她撐起傘就沖入雨幕之中。“公子?”她四下搜尋著暗夜中的煜昕。
笛聲驟然停歇。
“公子?”
夜色中只有雨聲颯颯的聲音。
公孫寒星見他不願現身,便靜靜地站在雨中動也不動。
雖是仲夏,雖有雨傘,但水氣依然凍得公孫寒星直發抖。
好一會兒,才聽到一聲低歎,一個人影自屋頂上輕飄飄的一躍而下,落在公孫寒星的面前。
“你不該出來的。”輕掀開氈笠的煜昕輕聲說著。
見煜昕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公孫寒星本以為他應該渾身被大雨給淋濕了,卻沒想到他居然只有肩膀和衣服下擺濕了而已。
“進去吧!”煜昕見她不說話,只得再次開口。
公孫寒星溫順的點點頭,低頭看著地面,黑羽扇般的眼睫無助地顫動著,但腳步卻連移動也沒有。
沈默彌漫在兩人之間,好一會兒,煜昕終於還是認輸了。他再次歎息,脫下氈笠,伸手接過公孫寒星手中的傘,執起她的柔荑,把她帶進屋裏。
等到走進屋中,煜昕立時就放開公孫寒星細柔的纖手,手心的溫暖隨即消失無蹤。
“進去休息吧,我會在外室待著。”他轉過身去,走向窗邊的椅子。
“公子不需要為寒星費神了!早些回房歇息吧!”公孫寒星終於開口。雖然她有那麼一絲希望,希望他別走,可……這於禮不合,也有損煜昕的身份。
“你不希望我留下?”煜昕站在窗邊,微微側身問著。
怎會不希望……公孫寒星低頭,無聲地說著。
看到她的唇形,煜昕微揚起一抹笑容,隨即隱去。他閉起眼睛坐了下來,運氣周轉全身,瞬間衣物上的水痕像是被蒸發了似的,逐漸的逝去,慢慢消失。
“不用理我,你睡了我自然會離開。”再度睜開眼睛的煜昕看見公孫寒星仍然站在他面前。
說完,他便不再說任何話語,逕自從背後拿出一把玉簫,閉上眼睛,輕輕吹奏了起來,簫聲綿密順暢的流洩而出。
知道他心意的公孫寒星眼眶一紅,連忙擦去眼淚,轉過身走進內室。
這樣溫柔的煜昕,一定有許多名門淑女等著嫁給他吧!永遠也輪不到她這個……既沒家勢也沒財勢的孤女。
雖然知道不要哭,煜昕就在外頭,他會聽到,他會發現,可是眼眶中的淚水還是不聽使喚的一個勁地流出來。
果然,沒一會兒簫聲就停了下來,接著就聽到煜昕的腳步聲,停在內室的門邊。“寒星,你……在哭嗎?”
他的眉頭深鎖。
公孫寒星連忙拭幹臉上的淚痕。“沒……沒有,我……我要睡了。”她和衣躺上床,拉起錦被,密密地將自己蓋緊。
“你……寒星,你記得要換件衣裳,剛才你渾身都濕淋淋的,沒換下的話很容易染風寒的,你身子骨弱,自己要注意。”煜昕站在門外叮囑著。
“是……多謝……多謝公子。”公孫寒星從錦被中露出小小的臉蛋。對於這樣的煜昕,她怎能不感動。
她依言從錦被中鑽了出來,到屏風後換下濕衣裳。
耳邊又傳來煜昕那或輕或重、悠揚輕柔的簫聲,仿佛像只溫柔的手,撫平她不安的心緒。
她坐在床上,倚著床欄,眼光透過重重的紗帳,看著專心為她吹簫的煜昕。
明明他可以不用這麼做的,他並不欠她什麼,用不奢為了她這無意間撿來的孤女花費這麼大的心思。
漸漸的,倦意襲上一雙美目,她就在煜昕的簫聲安慰之下,慢慢地合上眼。
連續吹奏一個時辰後,煜昕的簫聲才慢慢緩了下來,聲音漸微,直到自然消音。
煜昕這才無聲無息的走進內室,想看看公孫寒星睡了沒有。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她坐在床沿睡的正香甜。
不會吧!這丫頭這樣就睡著了?
他一步一步無聲的走近公孫寒星。雖然他要公孫寒星信任他,不過,她也未免太信任他了。
就這樣毫無防備的熟睡。
煜昕皺起眉頭,低聲歎了一口氣。好歹他也是個男人哪!
他用最輕的動作,把公孫寒星抱起來讓她躺平,蓋上錦被。
他坐了下來,看著她熟睡時那張如凝脂般的粉紅臉龐,真像絲綢般的膚觸。幾天前她那不安的神情,在她臉上早已不復見。
公孫寒星不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卻是最不做作的女人。在他二十三年的生命中,有過無數女人想自動投懷送抱,只要他的垂青。而這些濃妝豔抹的女人,只是讓他對女人更沒信心。
曾經有過對他無動於衷的女人,不過那是他的大嫂,她和煜禎可是一見鍾情。
而眼前這個女人卻引起他心中特殊的感覺,一種從未有過的悸動。
從未真心愛過任何人的煜昕,不知道這是什麼。
當皇上要他調查公孫堡的血案時,他只有反射性的應了一句便接下來,他當然知道如果他真的不願意,皇上是不會把事情交給他的。
這些天四處追查的結果他並不滿意,因為幾乎沒什麼進展。
“雖然還沒有消息,不過,我保證會還你一個公道,以慰你一家人在天之靈。”
對著睡著的公孫寒星,煜昕輕聲且堅定地說著。
說完,又在她的身邊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才輕手輕腳的離開。
當他戴起氈笠,正準備離開沂雪苑時,卻發現任翔撐著傘站在苑外,看樣子他已在這裏站了好一會兒。
“站在這裏幹嘛?我不是要你去睡了嗎?”煜昕仍不改冷冷的語氣說著。
“奴才是想……簫聲已止,也許……主子馬上就出來,那個……我正好又睡……睡不著,所……所以才來接主子回房。”任翔結結巴巴地說著。主子還沒休息,他哪敢睡啊!
煜昕不說一語的走到任翔所撐的傘下,緩緩拿下氈笠,好半天才吐出一聲。“多事。”便踏大步離去,任翔只得快步的跟進。
他怎會不知道這個忠心的護衛心裏在想什麼。只是他還是忍不住皺起眉頭——這個任翔擔心的也未免太多。
嗚……下次他會記得把傘放在門邊。任翔的心中偷偷地想著。他也想早點睡啊!
“煜昕,上次交給你辦的事情,辦得怎麼樣了?有沒有下文?”坐在禦書房裏,卻一點也沒有心思批奏章的皇帝,終於忍不住召來對他而言最有趣的堂兄弟。
“稟皇上,沒有多少新的線索。要破公孫堡滅們血案,恐怕很難。”雖然一點也不想承認自己辦事不力,但這樁毫無頭緒的案子,對他而言確實是很困難。煜昕不得不承認,這件案子正如他想像中的困難,在他連日奔波之下,所搜集到的線索,恐怕對這件案子的助益不大。
“朕想也是。朕記得當時偵辦這件案子的知府是有名的清官,如果他也查不出來,朕想恐怕要破案不是件簡單的事。”皇帝認同的點點頭。“算了,這也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急不得的,你要小心的搜證,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棄。”
“臣道旨。”煜昕微微皺眉,卻還是恭敬的一揖。
皇帝怎會看不出他的無奈,不過……
“幫你嶽丈查出誰是兇手這麼困難嗎?”
“皇上!”煜昕的眉頭直接鎖死。
“幹嘛!朕說錯了嗎?你不喜歡寒星姑娘?還是你覺得她配不上你?”
“臣絕無此意。”
“好啦!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不必分的這麼清楚吧!朕也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朕這是為了你的終生幸福著想,你總不希望朕指給你一個你一點都不喜歡的人吧!”皇帝揮揮手說著。
煜昕不自覺的低下頭。“臣……還沒有成家的打算。”
第五章
皇帝無奈地直搖頭,對於這個耿直的堂弟,他簡直想拿把斧頭劈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面裝的是不是石頭。
“你不要告訴朕,你想有一番做為之後才要娶親。現在是太平盛世,你想打仗也沒仗給你打。你啊!身為貝子,還是朕的禦前一品帶刀侍衛總管,將來也肯定是個王爺,你還要等到什麼時候才娶妻?等你當了皇帝?”
“臣絕無此意,”話未說完,煜昕人已經碰一聲跪在皇帝的面前。
呃……這玩笑開的有點過分……皇帝自覺說錯話,連忙把他拉了起來,扯開話題。
“朕隨便說的,你不用當真,朕也沒有要讓位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快點成家,這也是恭親王爺和福晉的心願。”
“臣知道,這點臣自有主張。所幸大嫂已有孕在身,相信現在阿瑪、額娘也不會很在意我的婚事吧!”煜昕淡淡地說著,這可真要感謝哥哥、嫂嫂的好消息來的正是時候,可以讓爹娘暫時忽略他。
“你啊!別說的那麼為難,這又不是逼你做壞事。”皇帝只能搖頭。唉!說了好些年,怎麼都說不動這顆頑石。
“皇上,如果沒其他的事,臣想先告退了。”繼續待在這裏,也許他會想對皇上擺臉色,還是先離開的好。
“好吧!你先下去,有消息再回報,朕也不能完全不聞不問。”
“是。臣告退。”
離開禦書房,煜昕難得的露出一個無力的表情。這個堂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呃……這句話也不能用在這裏,因為他正是皇帝。
不過……對於公孫寒星,他的確是有一種和平時不同的感覺,這個女子和他平日所見的女人真的有些不同。
公孫寒星對他有好感他當然看的出來,他也知道所有人都偷偷在幫助公孫寒星,連平時和他一樣冷漠的任翔,對她的態度都很明顯的特別容氣。
不過,公孫寒星從來不會恃寵而驕這才是令他利目相看的地方。
一般平民女子只要能進入豪門,大多都會露出馬腳,尤其是落魄的富家千金,原本那種趾高氣昂的樣子多會原形畢露,而她卻是一如初次見面的謙恭有禮。
想起公孫寒星那一雙猶如星辰的漆黑眸子,像載滿了憂傷,像有說不盡的言語……他就不自覺的想憐惜她。
或許,他是對她有些心動了吧!
這麼多年來,煜昕首次面對自己的心。不過,想對她動心卻是有條件的,如果,沒有破了公孫堡的案子,他又有什麼資格到公孫堡主的墳前要他把女兒交給他呢?
好像冥冥之中安排好了似的,在煜昕走到禦花園時,聽到有人在說話的聲音。
煜昕下意識的往樑柱後一閃,躲到來人看不到的地方。
“王大人,聽說皇上派了煜昕大人在追查半年前公孫堡的滅門血案啊!”
“是啊,這公孫堡主一家死的冤枉,李大人,你說我該不該向皇上說明這件案子?”王大人歎息。“這……要不是公孫堡主手中握有白蓮教徒的名單,也不會被白蓮教一夜間殲滅,只可惜名單還沒到您的手上,就被白蓮教的人發現了。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一點證據也沒有,也不能證實就是白蓮教的人所為,甚至兇手有哪些人,我們都不知道啊!這怎麼向皇上說明?”李大人歎道。
“是啊!辦案一切講求的是證據,我們既沒有人證,也沒有物證,要怎麼告訴皇上是白蓮教所為?”王大人不勝歙籲地說著,言語之中透露著無奈。
“我就是不明白,他們是怎麼辦到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放火,居然沒有留下任何證據,讓孟知府完全沒有辦法,才會到現在還是懸案一宗。”李大人不明白的直搖頭。
“如果名單又被白蓮教徒拿回去,那麼……公孫堡主一家死的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王大人的語氣滿是惋惜。
“我想應該是沒有被奪回才是。聽說公孫堡還有一名活口,是公孫家的三小姐,據可靠消息,白蓮教的教徒一直在找尋失蹤的三小姐。現下不知她流落何方?說不定名單在她身上。”李大人小聲地說著,仿佛擔心這禦花園裏有白蓮教的耳目。
“唉!我在這半年期間也不斷在秘密找尋公孫三小姐,可是她卻像是消失了一般,這茫茫人海要我如何找起,希望她別遭到不測,要不然我真不知要怎麼面對公孫堡主在天之靈。”王大人連連歎息。
“你看……我們是不是該跟煜昕大人說說?要不,一點頭緒也沒有,這要煜昕大人怎麼查?”李大人猶豫地說著。
“這……也好,走吧!走一趟恭親王府。”王大人到現在也只能點頭答應。
“不用了!我就在這等著兩位大人解釋。”煜昕一聲不響的從樑柱後閃身而出,冷冷地看著震驚不已的王、李兩位大人。
“事情就是這樣了,請煜昕大人明察,下官並非想隱瞞事情的真相,而是牽連甚廣,下官不得不如此處理。”王大人誠惶誠恐地說著。
“是啊!是啊!煜昕大人,在不知道有哪些人是白蓮教徒時,若貿然追查,只怕會引起整個社稷不安,人心惶惶,所以……所以下官不得不如此處置,請煜昕大人明察。”李大人也是一臉惶恐。
煜昕坐在涼亭中,一臉冷然地看著俯在地上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
其實他們說的也沒錯,事情如果牽涉到邪教,自然不是一件小事,因為宗教思想這種東西無所不在,誰也不能保證朝廷之中沒有白蓮教徒存在。
如果這時候讓他們找到公孫寒星,對她而言,恐怕不是一件幸運的事。
或許,她會是被追殺的對象。
突然,他衷心感激起醉仙樓的嬤嬤,要不是她把公孫寒星藏的很好,就憑醉仙樓這人來人往的地方,她恐怕是早就被滅口了。
看到煜昕寒著臉,一句話也不說,跪在地上的兩個官員也不敢起來。
“這麼說,兩位大人是認為名單在公孫小姐身上?”煜昕不著痕跡地問著,他並不希望有人知道公孫寒星正在恭親王府。
“也許。因為就我們所知,白蓮教徒這半年來仍然不斷在暗中尋找失蹤的公孫三小姐,所以我們大膽假設,他們還沒有找到的名單,就在公孫小姐身上。”李大人恭敬地說道。
“除了你們,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
“沒有了。當初下官是因為驚覺地方上白蓮教的勢力日漸坐大,總覺得有不對的地方,所以才會找到武林四大家族的公孫堡協助查訪。公孫堡主義不容辭的答應了,下官才找李大人私下偵辦此案。沒想到……”王大人鼻酸地說著。他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結果啊!
“兩位大人起來吧!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們先別動聲色,公孫小姐我會去找,你們不用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不過,我找你們的時候,麻煩兩位大人隨傳隨到。”煜昕客氣地說著,語氣之中卻有一股自然而然的威嚴,不容他們說不。
“是,煜昕大人。”兩個大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地站起來。“多謝煜昕大人。”
“不必謝了,兩位大人先下去吧。”煜昕緩緩地站了起來,擺明慢走不送。
兩個官員也很迅速的離開。心喜燙手山芋終於有人接手。
原來事情的真相是這樣,終於解開了。
難怪這人人稱讚的公孫堡會被一夕殲滅,是因為扯上了白蓮教,也難怪公孫寒星會一點也不知情。
說不定公孫堡中被殺的五十三口人,有五十口人以上不知道自己是為何而死吧!
但,所謂的名單,如果在公孫寒星的身上,為何她到現在還不把名單交給他呢?難不成她還不信任他嗎?
也不像啊!如果說不信任,為何在他的身邊可以睡的如此安穩?
該不會連她也不知道吧?極有這個可能。但,如果她也不知道,名單會藏在哪兒呢?煜昕不解地想著。
離開了皇宮,煜昕一面思考,一面慢慢地踱步回府。
回到王府,就見到府中的女眷正準備外出。
“額娘,要出去嗎?”煜昕立即上前向母親問安。
恭親王福晉笑眯眯地說:“是啊,為奕瑾格格腹中的孩兒祈福,希望是個健壯的胖小子。”
“我都跟額娘說還早,額娘就是忍不住。”奕瑾格格亦是笑盈盈地說著,臉上掩不住欣喜的光輝。
“大嫂就順著額娘的意吧!出去走走也是好的。要去金靈禪寺嗎?我讓任翔隨你們一起去。”煜昕露出一個微笑。
“也好,如果任翔要去,也請公孫姑娘一起去吧!”恭親王福晉笑說著。
“不行。”煜昕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等到話出了口,才發覺說錯話。
奕瑾格格是瞪大了眼,訝異地看著他。
“我是說……呃,公孫姑娘身體不好,我想是不適合外出的,兒臣覺得還是額娘和大嫂一起去就可以了。”話一說完,他就立刻回頭喊著任翔的名字。
任翔也很配合的馬上出現在眾人面前。
“好吧!下次等公孫姑娘身體好些,咱們再帶她一起去吧!”恭親王福晉並沒有注意到煜昕的不同,不甚介意地說著。
說完就坐進轎子裏。
奕瑾格格看著難得發窘的煜昕,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仿佛都看透了一切似的,對著煜昕擺擺手指,意指——回來,我再好好盤問你。隨即轉身坐上轎子。
看來,大嫂好像是會錯意了。煜昕苦笑著,但他又不能說清楚。
他只好假意忽略奕瑾格格的動作,仔細交代任翔該注意的事項。
送走了額娘和大嫂的煜昕輕呼了一口氣,這才轉身走向松濤苑。
快接近門口時,就聽到一陣陣的古箏樂聲從他的小花園中傳了出來。
樂音流洩,宛如行雲流水一般,和著蟬鳴,令人仿佛置身仙境一樣。
煜昕輕聲來到小花園外,見到公孫寒星就坐在亭中彈著古箏,更令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在公孫寒星的四周、樹上,竟有許多的小獸、鳥兒乖巧地佇立,像是在聽她彈箏。
煜昕用力的把頭一甩,以為是看錯了,再次仔細看一眼。沒錯!真的是有很多的小兔子、雲雀、不知名的鳥兒和著蟬鳴與公孫寒星的箏聲相互呼應著。
真是奇跡!這就是書冊中所謂的百鳥朝皇吧!雖然不是真的有上百種鳥兒,但這般奇景,他真的是第一次親眼見到。
身後一陣輕盈的腳步聲走近,煜昕回頭一看,是公孫寒星的丫環秋兒端著茶水走來。
“啊!少爺您回來了。看到小姐在表演了嗎?”
秋兒興奮地說著,就像想討糖吃的小孩。
“表演?”煜昕不是很明白的反問。
“是啊!這不是第一次了呢,前兩天小姐也在大花園彈過一次,聚集了更多的鳥兒,王爺說那叫什麼百鳥……百鳥朝拜……”
“是百鳥朝皇。”煜昕忍不住糾正……拜託,差很多。
“對、對、對,就是百鳥朝皇,而且旁人只要不是很吵,那些小鳥、小獸都會乖乖的呢。我從來不知道有這麼厲害的樂音呢!少爺,這是不是也是一種功夫啊?”秋兒有些呆呆地問著,看她沈醉在箏音之中,看來也是被樂音給迷住了。
“是啊!一種很厲害的功夫。茶水我送去就好,你去休息吧。”煜昕也懶得跟她多作解釋,隨便敷衍了她兩句,接過秋兒手中的茶盤,就把她驅離。
其實,這種樂音傳到後世,就稱之為催眠。
煜昕端著茶盤,以不驚動公孫寒星的輕功,輕巧地落在她的身後,不動聲色的放下茶盤,拿出他隨身攜帶、用來當做武器的玉簫,很自然的跟上她的樂曲。
一時之間,箏聲只是微微一怔,便很快的恢復了正常。簫聲像是輔佐箏音般的輕柔,在箏聲弱時,簫便強了些;箏強時,簫聲便微。直到箏聲漸止,簫聲才跟著慢慢停下。
樂音一停,園中原來安靜的鳥獸便作鳥獸散,群鳥亂舞,好一會兒花園才漸漸安靜下來。
公孫寒星坐在古箏前傻愣愣地看著煜昕。他……是何時出現的?自己居然沒有發現?
“你會這曲百鳥朝皇?”煜昕收起玉簫,把茶盤推到她的面前,畢竟是他要幫人家拿的東西——要確實送到。
“嗯,但不是很熟……我……還在練,前些天在房裏看到古箏上時抓癢便彈奏了起來。”公孫寒星紅著臉低頭說著。
“彈的不錯,我很久沒有和人合奏過了,希望沒有嚇著你。”
公孫寒星連忙搖頭上幾頭搖的像波浪鼓。
“喝茶吧!我有點事想問你。”煜昕替她斟了杯翠綠的玉露。
公孫寒星又是一怔,看著煜昕那一臉不苟言笑的表情,看不出是好事還是壞事。她只得乖乖地喝下煜昕為她斟的茶。
在恭親王府的日子雖然不久,但她也知道,煜昕的性子說一不二,只要是他說過的事情,通常沒有可以翻案的機會。
看到公孫寒星把茶喝下去之後,煜昕才慢慢的把自己杯中的茶喝下去,思考著該怎麼把話說的婉轉。
公孫寒星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看著煜昕。
煜昕也擡起頭來瞧了她一眼,才暗中深吸一口氣。“我今天在宮中得到一點有關公孫堡一案的一點點線索。”
“鏘”的一聲,公孫寒星手中的杯子摔個粉碎。
只見公孫寒星一臉蒼白,直勾勾地看著煜昕。
“我想問你的是,你爹在生前有沒有給過你任何東西?還交代你不可以給別人的?”煜昕小心翼翼地說著。
“東西?”公孫寒星呆滯地重複煜昕的問題。
“對!任何東西,不論大小、值不償錢,公孫堡主親手給過你什麼?”煜昕倏地握住她的纖手。
“我……不知道……好像……沒有……”公孫寒星困難地想著。就算有給過她什麼,也都留在家中,隨著那一場大火燒成了灰燼,還剩下什麼?
“你不要著急,慢慢想,有沒有什麼東西是公孫堡主要你隨時帶在身上,不可離身的?”煜昕用力地握住她,希望給她一點力量。
“我……我再想想……”看著煜昕緊追不捨的樣子,或許那是很重要的東西!她努力地回想著。在她的印象中,她爹親手給予她的東西,寥寥無幾;不是說公孫堡主不疼她,而是通常他會叫她自己挑選喜歡的東西。
“只……只有這塊玉佩。是去年我生辰時,爹親自為我戴上的。”公孫寒星拉出藏在胸口的玉佩,玉上刻了一隻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貨。“不過,這都快一年前的事了,和我家的案子有關係嗎?”
借他看、借他查案都沒有關係,但她擔心的是必須毀了這塊玉佩。這是她爹留給她惟一的一樣東西,如果沒有了它,等於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她是公孫家的人,成了失根的浮萍。
雖然是這樣,她仍舊把玉佩交到煜昕手上。人家也是為了要幫她,不是嗎?
像是看出了她擔心的事般,煜昕接過玉佩後,緊緊地握在手中,像在發誓一樣,鄭重對她說:“你放心,我一定會完璧歸趙,不讓它有一點損傷。”
“多謝煜昕少爺。”公孫寒星的淚珠霎時滾了下來,但她的嘴角卻掛著一抹感激的笑容,對他微微一個欠身。
“說過不必叫我少爺。”煜昕的眉頭輕輕聚攏,有一點點不高興。他都照約定喊她的名字,反倒是公孫寒星常常忘了。
想拭去她臉上的淚,卻又怕下人瞧見。
“把眼淚擦幹吧!別再哭了。”
“這……我會記得。”公孫寒星只得點頭,依他的話拭去淚珠。只是她不懂,為何他要如此介意她對他的稱呼,在這個府中,除了他的家人之外,每個人都叫少爺的,不是嗎?那麼多她一個又有什麼差別呢?
算了……還是別問了,每個人都有不知名的堅持,就隨他吧!
“公子,寒星能知道您要這個玉佩是為了什麼嗎?”頓了好一會兒,公孫寒星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煜昕這才淺淺的一笑,把眼光從玉佩上收了回來。
“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呢!”他看了公孫寒星一眼,目光又鎖定手中的玉佩。“不過,目前我還不是很確定是不是有關係,所以我也無法告訴你,但你要相信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會有危險嗎?”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就從她的口中逸出。
煜昕的目光再次從玉佩回到她的臉上,對她扯開一個淡淡的笑容,這一笑笑得公孫寒星的芳心有如小鹿亂撞。
“你是在為我擔心?”
公孫寒星臉一紅,低下頭去,乾脆不說話,來個默認了。
與其看到活著的人會發生危險,那還不如不要報仇了。
“你不用為我擔這個心。”煜昕說的雲淡風輕,不想讓公孫寒星擔心。如果查證屬實,公孫堡的滅們血案確實為白蓮教所為,怎麼會不危險?“我的安全,自有禁軍可維護。”
公孫寒星見他避重就輕,也知道也許是有危險的,但她卻無法做些什麼。這時她才暗自氣惱,以前為何不叫爹教她武功,至少這個時候就可以派上用場。
突然一陣風吹了過來,公孫寒星的身子微微一個瑟縮。
煜昕立時站了起來。“早點進房休息吧!起風了,你的身子尚未復原,最好不要再病了。”
公孫寒星溫順地點頭,也緩緩地站起來。
“我送你回沂雪苑吧!反正我也要回去了。”煜昕輕聲地說著。
公孫寒星的俏臉一紅,低下頭去,不過仍看得出來她微微點了一下頭,便跟在他的身後。
回到別苑前,兩個人是一句話也沒說,尷尬又悄悄地溜回他們兩人之間,剛剛的和諧就像不存在似的。
回到沂雪苑,煜昕站在門外,大聲喚著秋兒。
隨即見秋兒匆匆從傭人房跑了出來。
“啊!小姐已經表演完了啊?”
沒有人回答她的話,煜昕只是冷冷地說:“伺候小姐休息。”
“呃……是……”秋兒莫名其妙的碰了個釘子,只得乖乖稱是。
說完話的煜昕又看了公孫寒星一眼。“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讓秋兒去松濤苑喚我一聲。”
公孫寒星點點頭,有點捨不得他離開,但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有讓他離去。總不能用她希望他陪她的理由要煜昕留下吧!
尤其是她知道煜昕正在煩惱公孫堡的案子。
站在門前看著煜昕離開的背影,公孫寒星的心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只是傻傻地望著沒有人影的長廊。
“小姐,進來坐吧,晚一點少爺還是會來的不是嗎?您就行行好,別再站在那了,如果著涼了,少爺會剝了我的皮!秋兒只有一張皮,還不想這麼早就皮肉分家。”秋兒俏皮地說著。
公孫寒星這才笑了起來,走回房間坐下。
“不會的,少爺才不會這麼殘酷。”
“是啊!是啊!不會,我也不想試是您說的對還是我說的對。還是快喝杯熱茶吧!”秋兒為她斟上一杯茶水,笑嘻嘻地說著。“小姐,自從您來了之後,少爺變了好多喔!”秋兒偏著頭說著。
“變?”公孫寒星不明白地問著,她很想知道任何有關煜昕的事情,不管多麼小的小事都好。
“在這王府中,除了王爺、福晉、禎貝勒和老一輩的家人們,沒有任何下人看過煜昕少爺笑過。可是您才來幾天,秋兒就已經發現煜昕少爺和您在一起的時候,常常會露出一點點的微笑耶!”秋兒天真地說著。“煜昕少爺笑起來真好看,難怪有好多格格、郡主想嫁他……呃……”
秋兒驚覺話太多時,已經來不及了。
公孫寒星一愣,原本明亮的眼眸瞬間黯淡了下來。她早該知道,這麼優秀的人,會是許多千金小姐的理想物件,是怎麼樣也輪不到她的。
“小……小姐,秋兒是胡說的,您不要介意,煜……煜昕少爺只對您特別。”死掉了!完蛋了!這下子真的要被煜昕少爺剝皮了!秋兒咒罵著自己。
“沒關係,你說的是事實。”公孫寒星露出一個了然的微笑。
既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當然也會有所謂謙謙君子,淑女心儀的例子,憑煜昕這麼好的條件,恐怕連想當他小妾的人都可以排到京城外去了。
“煜昕少爺這麼好的人,會有人喜歡他是一定的,用不著訝異。”公孫寒星覺得她的心好像被劃了一力似的,好痛。
現在她才知道說違心之論是一件多痛苦的事。
可是她又不敢表現出來!她憑什麼和格格、郡主爭煜昕?憑她一個落難的商人女?怕是即使沒有落難,她都沒有那個資格。
也許……只能做個小妾……
“我……小姐,你不要亂想啦!少爺只喜歡你一個人啦!”著急的秋兒一緊張起來就尊卑不分,平時該有的禮貌統統放到背上去了。
“秋兒,我有自知之明,你不用再解釋了。如果你還有事,就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想靜一靜。”公孫寒星微笑地說著。
公孫寒星雖然沒什麼不對的表情,不過秋兒這個貼身丫環也不是日當的,她當然知道主子的心裏不好受。都怪她自己,話那麼多要死了!
她這才深深體會什麼叫言多必失,也才知道為什麼任翔總是告訴她,沈默是金。
“小……小姐,我知道我再解釋什麼,您也會認為我是在幫煜昕少爺說話,不過,您可以仔細的觀察一下,就知道秋兒沒有說謊。他……煜昕少爺真的只會對您笑、對您說話溫柔。”說完就對她微微一福,離開了房間。
唉!希望自己還有命可以活到中秋……
下次,一定要記得沈默是金。可是……聽說……說話是銀,不是嗎?
公孫寒星只是愣愣地看個秋兒走出去的背影。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她真的擁有這個特權?
午後的蟬兒,直鳴著知了,知了!它是真的知道了嗎?
拿出還沒有機會送出去的鷹隼錦帕,公孫寒星看的癡了。
她真的有這個榮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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