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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我是錢-鄭淵潔 [打印本頁]

作者: kingdomoo 時間: 2012-2-10 12:09 標題: 我是錢-鄭淵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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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a! n. p% E3 }

　　我望子成龍。我絞盡腦汁要讓我的孩子出人頭地。我不遺餘力要讓他卓爾不群。我害怕他辜負我的期望，怕得要命。每當我想像別人的孩子比我的孩子有出息時，我就出一身冷汗。我怕我的孩子40歲時到他爸爸家度週末還是個騎自行車或乘坐公共汽車的無名鼠輩。我不想給這樣的人當爸爸，更不想給這樣的人的兒子當爺爺。只有我自己明白，我之所以如此望子成龍心切，就因為我不是龍。

　　上個星期三我看到一張報紙上說，一個人能否成功，遺傳因素占80％，剩下的20％是運氣。那小子還有板有眼地說，這是地球上30多個得過諾貝爾獎的科學家聯手經過27年調查產生的結果，還說在3000多人身上做了試驗。還說自有人類以來，各種成功者世世代代出人頭地，有的是隔代傳，有的是代代傳，還有的是隔二代或三代或四代五六七八代傳。反正說一千道一萬，現今世間的成功者，他的祖宗往上追溯一準是奴隸社會的奴隸主。現今世間的不成功者。他的祖先一準是奴隸社會的奴隸（隔代傳的除外）。

　　這篇破文章弄得我三天三夜睡不好覺。自翻家譜，家父是一家俗得不能再俗的機關的端鐵飯碗的工薪幹部，他天天上班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不得罪頂頭上司，以此為代價換取每月少得不能再少的工資。家祖父是一介農夫，成分屬於上無片瓦下無立錐之地那類。家祖父的家父據說更窮，一家 12口只有5條褲子，誰出門誰穿。再往上尋根有一點可以肯定，原始社會裡絕對有我的直系祖先，因為我的家族不可能半途從石頭縫兒裡蹦出來。看來，我的祖先在原始社會就沒什麼出息，準是一個月也打不著一隻野兔的笨蛋，身不強力不壯，不會用樹葉縫衣服，結果到了奴隸社會就當不上奴隸主，只有戴著腳鐐給奴隸主打工。進人封建社會，接著給奴隸主的後代－－皇帝當庶民。到我爸爸這輩子，繼續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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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文章還說，擇偶最重要的是要看對方的家族，必須尋它的根，看其家族歷史上有沒有成功者。我頓時傻了眼，我擇妻時，誰家窮誰家光榮，家史上一直窮更是件不得了的事。我的妻的祖先比我的祖先還窮。那作者說，如果父系母系雙方都有強根，子女成功的概率絕對高。如果只有一方有強根，那麼孩子成功的係數就是50％。如果雙方都是弱根，孩子不可能成龍。他還說當今社會佼佼者的四代以上祖先95％下是地主就是富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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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那混蛋作者居然下了這樣的結論：租先好後代不一定成功。但成功者一定有好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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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服氣。在這個世界上，什麼特殊情況都會發生，我一定要讓我的兒子成就大業。同時，也讓我的萬世後代從我兒子開始有個好祖先，讓他們代代傳隔代傳隔二代傳隔三代隔四五六七八代傳。+ I$ n, K. L4 y, ]$ s: {1 V

　　說歸說，我心裡底氣還是不足。我想起打兒子兩歲開始，我就帶他報各種班。有音樂班、美十班、書法班、英語班－一光是音樂班就分別上過小提琴班、鋼琴班、手風琴班、二胡班。兒子兩歲時學拉小提琴，一首《小蟋蟀》愣是拉了10個月也沒學會，弄得他到現在一聽蟋蟀叫還兩手發抖脖子發硬。其他班也是學無所成，班班半途而廢，倒是我在接送他「上」班時結識了一位同樣接送孩子的年輕母親，險些誤人婚外戀的歧途，幸虧妻洞察一切及時指點迷津從而為社會減少了一個單親家庭。據說，接送孩子上各種學前班各種奧校各種補校而結識的異家長重新排列組會家庭的事例正呈迅猛上升趨勢，導致不少孩子「上」班前是獨生子女只有爸爸媽媽各一個，「下」班後變成了兩個爸爸兩個媽媽還多了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弟姐妹，聽說有一個女孩兒「上」班前認為1＋1＝1，「下」班後咬定2＋2=2。

　　每當我打開電視機翻開報紙我就有氣，全是名人的一統天下。今天這個影星被收購了，明天那個歌星有新歡了。一會兒某體育大軍團結得鐵板一塊不姓一個姓愣是一家子志在為國爭光，轉眼又為了幾個臭錢翻車鬧得六親不認，害得那些想沾光發大財的鼠目寸光的企業家恨不得下輩子變鱉。我之所以有氣，說白了，是因為這裡邊沒有我兒子。不行，花錢買電視機，哪兒能天天看外人的嘴臉！一定要把兒子培養進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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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走進兒子的房間，見他在看書。「什麼書？』我問。「電腦發展史。」兒子說。我從兒子手中拿過書，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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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電腦這麼厲害？！美國窮小子蓋茨通過玩電腦變成了美國首富？另一個美國窮鬼德爾擺弄電腦大發橫財，他的公司年收人7000萬美元！還有中國的求伯君還有德國的拉爾斯溫德雷斯特都拿電腦當武器從一文不名變成了腰纏萬貫名利雙收大展鴻圖。據說，這些人的祖先有的是給華盛頓擦皮鞋的有的是給威廉大帝的廚師打下手的。根都不紅但苗卻被電腦格式化得特正。7 a* k# s; Q" t) J; j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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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腦？3 n5 u  O. c& P9 N4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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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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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腦！！！

　　讓兒子接觸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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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兒子買電腦。$ R* j2 c% O% Y

　　不懂電腦就是文盲。這句名言我怎麼早沒聽說？) d; Y! y3 ]*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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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爸給你買電腦。」我對兒子說。, [7 d! z) Q) d" M8 J$ q& s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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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兒子很是興奮。

　　我點點頭，特享受。我知道，一台電腦的價格可達萬元。給孩子買的東西價格越貴，對於父母來說，越是享受。. {3 ]% T, u1 Z" z7 r; V' Q

　　夜裡我和妻躺在床上就購買電腦一事進行可行性磋商和財務分析。「大約多少錢？」妻問。" i3 `1 G- u, Y* N. D

　　「l萬元左右。」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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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貴？」妻驚訝。3 }! {- N( ^0 d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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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定這1萬元能給你換回來1億元。」我說。, e3 n2 [# X- {9 q" P2 _  i/ S6 i5 t

　　「有獎銷售？」妻的話顯示出她的祖先根特弱。7 o, L/ u9 _9 h  i

　　我給她講蓋茨。講拉爾斯溫德霍斯特。講德爾。講求伯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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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電腦的都能發財？」妻在論證。l萬元對她來說不是小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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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預測，在21世紀，弄電腦的不一定都發財，但發財的人裡10個有7個是弄電腦的。」我像在通過博士論文。- @* C/ i$ C/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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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外3個是弄什麼的？」妻的思維路數和一般人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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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 ]$ n2 B7 V* q; O$ L3 T9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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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的價格明顯比電腦貴。妻只有選擇電腦。& M& _+ [/ j8 z0 B* \! z/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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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在床上給我們家買電腦辦了簽證。/ w% d' z! K% x9 c1 J%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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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去銀行取款。

　　銀行的小姐是陰陽臉，存錢時一副面孔，取錢時另一副面孔。

　　「取這麼多錢，要事先打招呼！」那小姐繃著如喪考她的臉，訓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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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這個規定吧？」我故意扭頭看牆上的規章制度。# d* Y% Y9 L% Q6 U# D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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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姐瞪了我一眼，不情願地給我辦取款。

　　我站在櫃檯前等錢，身邊是弱不禁風一看就是營養不良從小沒喝過牛奶的手持警棍的保安人員，我覺得貼張關公的照片都比他能震懾住搶劫犯。6 J' n  I' [) U  Q1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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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遞給我的錢全是10元一張的。* ]. }' M! x8 M4 ~: d4 r: p6 f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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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給100元一張的？」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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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她說。

　　我在心裡罵了一句檔次最高的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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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日，我和兒子一起去買電腦。

　　電腦這東西的確奇怪。過去我們家買過不少通電的物件，比如電視，比如洗衣機，比如電冰箱。這些東西放在家裡，家裡只是多了一樣沒有生命的東西。可電腦卻截然不同。# L& W1 `/ E  R5 _

　　我想，可能所有擁有個人電腦的人都有這樣的感受：電腦是有生命的物體，與其說它是一台電子儀器，不如說它是一個朋友更確切。

　　自從電腦到我們家落戶，我們家就像多了一個成員。我問妻和兒子，他們都說有這樣的感覺。

　　除了上學，兒子就像長在了電腦前。他掌握電腦的速度之快，令我吃驚，只有四個字能形容他和電腦的關係：無師自通。我甚至覺得，電腦這東西是屬於年輕人的，年齡越小，接受得越快。

　　看著兒子坐在我花自己的錢買來的人類智慧的結晶面前敲擊鍵盤，我覺得無比自豪和享受。此時此刻，望著他的背影，我認定他就是未來的蓋茨，未來的世界首富。

　　  「不會影響學習吧？」妻看著廢寢忘食與電腦為伍的兒子，有些擔心地問。  @+ z1 J0 `8 S8 }

　　「不會。」我搖搖頭，「就算影響了，也是得比失大。他在學校學的那些東西，60％沒用。」

　　妻瞪了我一眼。( n5 Y1 x8 J% w( o6 I

　　「我昨天看到一本書上引用了一位名人的話，那名人說，認識500個字，當作家就足夠用了。會四則運算，當企業家就足夠用了。」我對妻說，「知識不等於聰明。不是知識越多越聰明。」

　　「也不知他將來到底能混成什麼樣。」妻用充滿母愛的目光望著敲鍵盤的兒子。她望子成龍的心情比我有過之而無不及，她好幾次在夢中吶喊要給名人當媽媽。$ s; `5 ~4 B1 }1 R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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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覺中，我對電腦也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我經常漫無目的地坐在電腦面前，讓它聽我的指令，受我的指揮。人大概都想管別人。而我一活到今日除了管孩子還從未管過任何人。電腦給我填補了這個空白，它讓我過當官的癮，過管人的癮，它無條件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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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一家生產驗鈔機的公司工作。公司的生意很不景氣。這倒不是說假鈔少，而是生產驗鈔機的公司比較多，而我們公司的產品質量和價格都不令人滿意。我們公司的經理天天燒香祈禱上天多造一些製造假鈔的罪犯，就像靠擦洗汽車吃飯的人天天盼下雨和生產空調的人天天怕下雨一樣。

　　現在我知道了，當你決定是否在一家公司就職時，如果你的老闆已經35歲以上了，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看他在這35歲的生命過程中有沒有成功的經歷。如果有，你就捨命陪君子，死心塌地與他和他的公司風雨同舟。如果沒有，你趁早另攀高枝。一個當老闆的人到了35歲以後還沒有任何成功的經歷，他今後絕對不可能成功。一家公司的成功，實質上就是總經理的成功。同樣，一家公司的失敗，實質上就是總經理的失敗。當我明白這個真理後，我已經逾40歲了，一個招聘啟事上謝絕跳槽的年齡。9 ~) E1 a) N5 Q*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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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一萬步，將來我的兒子沒出息，淪落到只能給別人打工時，我要叮囑他一萬遍的就是:一定要找一個有成功經歷的老闆。

　　由於我們公司不景氣，上個月發不出工資，老闆只好發實物抵工資：每人5台驗鈔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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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天下班時，公司經理宣佈從本月起本公司實行每週休3天工作制，他還美其名曰這是對《勞動法》的發揚光大。其實傻瓜也知道，這都是庫裡那些存貨鬧的。公司庫存產品與老闆的智商成反比。庫裡積壓的貨越多，老闆的智商越低。反之亦然。

　　白天在家呆著百無聊賴，我送走上學的兒子和上班的妻後，先是站在窗前往樓下看，看穿梭不停的汽車，看匆匆行走的人流。看人家忙，憂自己閒。我感慨萬千，人活著就得幹事，有的人幹得好，有的人幹不好，同樣是人。其實，不管幹什麼，耍幹就幹好，要麼就別幹。我歎了口氣，坐到了電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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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通了電腦的電源．我沒有按鍵盤，而是衝著屏幕發呆。說實話，電腦對我沒有任何實際用途。用它管理家庭財務？笑話，我家的流動資產目前低於這台電腦的價格。用它做文字處理？我又不是作家。再說了，就算我是作家，我也絕對下用電腦寫作。電腦寫作沒有手稿，傻子也知道。最值錢的就是傳世之作的手稿。前幾天在報上看到，莎士比亞的一首十四行詩的手稿拍賣得了700萬美元。只有沒自信的作家才會用電腦寫作，他認定自己的作品不會跨人文學名著的行列。還有，作家吃的是大腦飯，寫作時如果讓電腦輻射著大腦，久而久之，大腦溝回准發生異化。說白了，用電腦寫作是在過一種發表癮，看到自己剛寫出的文章變成了印刷體，絕對能產生阿Q式的極度滿足。說來說去，別人能拿電腦直接發大財，而電腦對我們家來說，只是望子成龍的敲門磚。

　　我想把這台電腦變成聚寶盆，可我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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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泡了一杯茶，一邊喝一邊玩電腦麻將遊戲。這台電腦對我來說，就是麻友，一頂仨。花1萬塊錢能買3個隨叫隨到的不用招呼吃喝贏輸錢不傷和氣的麻友，也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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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累了。我的視線落在了放在電腦旁邊的一台驗鈔機上。2 u* I1 E( g& `

　　「把驗鈔機接在電腦上？』我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電腦驗鈔機准有市場，精確度高。」) g3 ]+ |" W; o* b2 D3 n

　　我拿過驗鈔機，看它的後邊，還真有幾個插孔。1 e6 i  A, J& i3 D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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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出幾根連接導線，將公司當工資發的驗鈔機與電腦的主機「聯網」。「如果成功了，就去申請專利。」我閉上眼睛，在心中祈禱好運氣降臨到我頭上。我甚至已經為由我擔任法定代表人的公司起好了名字；奔騰電腦驗鈔機責任有限公司。) |* \6 h!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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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局) `. t; i- u: w9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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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屏住呼吸，接通電腦的開關，再接通驗鈔機的開關。我從抽屜裡取出一張100元面額的鈔票。# @& p# \6 ^$ @( b( s' M/ K1 S8 x

　　我將鈔票展平，小心翼翼恭恭敬敬地將印有領袖頭像的鈔票放進驗鈔機。: m8 _% G" f, m+ m8 \: K

　　我聽見電腦主機裡一陣噼哩啪啦的響聲，我嚇壞了，認定電腦不支持驗鈔機，或驗鈔機不兼容電腦。我急忙伸手去關電腦的開關。

　　就在我的右手食指即將接觸電腦開關的一剎一那，我看見電腦屏幕上出現了圖像。

　　我的手縮回來了。

　　電腦屏幕上的圖像像一出電視劇，有人類，有景物、電腦的光驅裡空空如也，這真實的場景從何而來？我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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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驗鈔機有關！4 d# R" F) m! n% K2 \, y4 {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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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無解釋。/ ?. z3 n' ]" `8 x- Q) b* N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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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激動了，真正意義上的激動。我注意觀察屏幕上的畫面，像是一家印刷廠，印刷機在瘋狂地印著什麼，一看清了，印的是鈔票！嶄新的一眼望不到頭的鈔票排著隊從印刷機上走下來。我頭一次見這麼多錢。從電腦屏幕上看雪片一樣的錢，我切實感受到電腦與金錢的關係。/ l, r) A  j/ z  t6 n" K7 V

　　一張百元大鈔的特寫鏡頭。  a) W2 z7 w-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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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出它幹什麼？」我納悶。6 J4 o0 I!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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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它的號碼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張100元面值的1990年版的人民幣的號碼是BS10305989，我看了一眼驗鈔機裡的鈔票的號碼，也是BS103059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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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驗鈔機裡的鈔票出現在電腦屏幕上了。

　　我的大腦迅速運轉，思索這一不可思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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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上的編號為BS10305989的100元面值的人民幣與別的兄弟姐妹鈔票打包後在武裝警察的押送下離開了制鈔廠，進入了銀行的金庫。爾後，它到了一位男士手中……: [- f, G. L' l, ?2 d- ]

　　我明白了，驗鈔機和電腦聯接後，電腦就顯示出每一張被驗的鈔票從製造出來一直到此時此刻的全部經歷！

　　當我確認這一發現後，我感到周圍一片寂靜，靜得一點兒聲音也沒有，儘管此時此刻窗外馬達轟鳴人聲喧囂，可我什麼也聽不見。我敢說，愛因斯坦發現相對論時准和我現在的感覺－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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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最地道的享受是有新發現。' _! x. M5 @& y: g- N$ l*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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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證實我的發現，我又換了幾張不同面值的鈔票先後放進驗鈔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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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驗結果證實我的判斷是正確的，我的驗鈔機和電腦聯接後能完整地展示每一張鈔票的全部經歷，像演電視劇一樣的展示，有形有聲有色。

　　我連中午飯都顧不上吃了，翻出我能找到的所有鈔票，挨個欣賞它們的經歷。

　　大豐富了。大引人人勝了。即使是想像力等於零的人，也能想像出我看到了多麼生動的人間悲喜劇。我真沒想到，我家裡的一張10元面額的人民幣曾經被×××使用過！×××，我不說出她的名字，這是一個家喻戶曉的大明星的名字，我居然和她使用同一張鈔票！要知道，我曾好幾次夢見她，醒來後再看她主演的電視劇時心裡挺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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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不管什麼事，有得就有失。我攥著那張她曾經攥過的鈔票只欣喜了片刻，屏幕上的她數鈔票時的表情比我老婆還俗還檔次低，說句電腦術語，她和鈔票的兼容程度比我們這個窮家還高。完了，我再也不會夢裡尋她千百度了。這也好，再看她的電祝劇時，用不著數九寒天還得面紅耳赤地向妻解釋說今天怎麼這麼熱。9 n! n1 m2 q  ]9 z(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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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和兒子幾乎前後腳進家門。! r( D4 \9 z5 [/ W

　　妻一眼就看出我不正常。) c' t% U$ D$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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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上下五千年的眼光搜尋了一遍家中的陳設，特別重點地巡視了床和衛生間。被她找到的幾根長頭髮經過鑒定都是她頭上土生土長的。$ z  p2 M/ I6 S9 U# Q7 T;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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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了？」妻審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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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賣關於，想大喘氣，想盡量把愛因斯坦的感受繃一會兒再告訴她。「爸，您這是幹什麼？」兒子在他的房間裡大喊。: E  Q' ]+ Q  Q" E* \% y. @5 M) d

　　  「怎麼了？」妻認定兒子發現了作案工具，她三步並作兩步跑進兒子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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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緊跟。0 B" M/ p3 t6 ]+ J1 j/ B" p

　　「您幹嗎把驗鈔機和電腦連在一起？』兒子顯然急了，他怕弄壞了電腦。/ h' ?# D6 X( `4 N* U: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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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盯著我等我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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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要向親人宣佈我的偉大發現了，我激動萬分。說實話，我最喜歡幹的事就是和家人在一起。我看到很多人不願意在家呆著，他們喜歡什麼社交，把一生的大部分時間讓給外人。傻蛋。親人是骨和肉的關係，外人是車和車的關係。骨肉分離就無法生存。和車太近准出事故。

　　「你們先坐下。」我讓骨肉坐下，「咱們家馬上就要告別無名鼠輩的行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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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妻和兒子對視。

　　「你們誰身上有錢？」我笑容可掬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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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麼？」妻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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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兒子掏出1塊錢。  J' q, o, {/ F' v; |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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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錢塞進驗鈔機。然後接通驗鈔機和電腦的開關。

　　「這是什麼？」兒子先發現屏幕上的電視劇。

　　妻也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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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騰驗鈔機。」我一字一句地說。8 D/ H1 U5 L* F. c.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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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騰驗鈔機？」兒子不明白。

　　我頓頓嗓子，將我的傑作向骨肉血親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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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得出，他們的大腦不支持我的話，但他們的眼睛卻無法拒絕－－電腦屏幕上正在上演這張一元鈔票的傳記片。

　　兒子又掏出一張1毛錢的鈔票，替換那張一元鈔。另一部電視系列劇開播了。  L4 v  m8 E9 m7 {

　　「偉大。」兒子從牙縫兒裡擠出兩個字。0 O& G9 w% u6 w+ `

　　妻沒有話。她的呼吸急促起來。我瞭解她，她只在興奮時才這樣呼吸。& l- P4 x$ M3 o/ E

　　我們被這張l一毛錢鈔票的傳奇經歷吸引了。這是一張1962年版的鈔票，它的30多年坎坷經歷一直讓我們看到次日凌晨4點30分還只看了7年零5個月21天。

　　我們不吃不喝不睡。遇到不適合兒子看的鏡頭（人類並非光用錢買食物和日用品），妻建議兒子扭過頭去，我認為大可不必，神秘感才是萬惡之源。妻只得妥協。6 S$ x1 D; P) U/ r" Q- i

　　「我有建議。」兒子下意識地舉手要求發言。每當看到兒子在家舉手，我就在心裡罵學校，長嘴就是說話的，為什麼要先爭得別人的同意？8 j% ~( `8 C1 n; `; }0 ~(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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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妻看兒子。& P0 N8 B6 H( w7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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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把每一張鈔票的傳記片存盤，然後想辦法轉錄到錄像帶上，再拿到電視台去播放，收視率准特高。」兒子說出了石破天驚的話。1 o1 {+ n% ~% o% v) b7 O0 y

　　「幹嗎送？是賣。賣給電視台。」妻的話更擲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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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說我們家的祖先沒出息？單憑兒子和妻的這兩句話，我們的祖先最少也當過三品幹部。7 U, H) i7 B, |/ r6 ?!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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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電視台越辦越多，好的電視劇越來越少，那些三流編劇四流導演五流製片六流攝像七流場記八流服裝九流美工十流配音十一流演員把個電視屏幕攪得烏七八糟做作橫行無病呻吟弄得觀眾看也不是不看又沒事幹看電視像受刑。

　　「咱們這電視劇一播出，准轟動。」兒子斷言。* R8 n5 b1 e7 b4 S" `/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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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妻一致同意兒子的論斷。& e9 J2 i$ o; M  S&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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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鈔票傳記片精妙絕倫。一部比一部精彩，一部比一部帶勁兒。+ K2 h1 A4 a9 j

　　我們開始嘗試將存入硬盤的鈔票傳記片轉換到錄像帶上。

　　當時針指到早晨7點31分時，轉換成功。' M( a0 S, p) ]* f: m

　　「世界上所有編劇、導演、演員和製片人將失業。」兒子莊嚴地說。

　　「世界上又要多一個百萬富翁了。」我說。

　　「是億萬富翁。」妻更正我。0 e/ ~7 f7 q. P- v- r7 h

　　「是世界首富。」兒子給我們家的資產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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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全家圍坐在奔騰驗鈔機旁，無比珍惜當窮光蛋的最後時光。# g* x( o% c4 ]& {7 U( u

　　  「咱們必須暫時壟斷這項技術。」我制定紀律。

　　妻和兒子發毒誓為奔騰驗鈔機保密。

　　這天，妻沒上班兒子沒上學，我們忙了一天，將一張10元鈔的傳記片錄在20盤180分鐘的錄像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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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片子氣吞山河催人淚下蕩氣迴腸情真意切誰看了誰不說好誰準不是人。1 R/ {1 }7 N9 [: |* V( V5 J

　　「爸，可惜咱們家沒有美元，將美元放進驗鈔機准更精彩。」兒子在24小時之內無數次顯示出非凡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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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我去找一張美元。不光美元，咱們還要找盧布，找港幣，找馬克，找英鎊。』我說。

　　「還要找古幣。」妻語不驚人死不休。

　　說我們家將成為世界首富是貶低我們。' [* z- U: Y5 S+ g9 r) K

　　次日上午8點30分，我坐在了某電視台的接待室，等待該台播出部主任的接待。我的提包裡裝了4盤錄像帶，其餘的16盤沒帶，我不傻。我知道導演都黑。

　　主任不可能見我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鼠輩，他派了一個小伙子出來。

　　「您有什麼事？」小伙子問。+ D' d: T, ?2 F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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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部電視連續劇，想賣給你們台。」我口氣特牛。& E; H2 \4 Z: c4 |! O% N

　　「哪兒來的電視劇？」小伙子問。* S, P" T9 L! X# J) \: x)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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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拍的。」我只能這麼說。也不算過分。* K0 x& ^) K% `8 e

　　「您導的？一小伙子顯然不信。2 R- H4 ~( @' L7 q; q  X# ]& E

　　「導、攝、編、製片，全是我一人。」我說。

　　「錄像帶拿來了？』小伙子不願意在我這兒浪費時間。2 R$ _3 l  Y  S9 E. H1 A# u9 s0 H

　　我從包裡拿出4盤錄像帶，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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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4盤？」小伙子問。

　　「一共20盤，你們先看看，有興趣我再拿來。」/ O5 F- |" q: F( E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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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留個電話，我們看完了通知您。』8 _9 l+ B9 v1 r! I, H!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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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沒電話廠』

　　「BP機也行。」

　　「也沒有BP機。」7 G  @/ G/ y; b- B

　　「手機？」7 T! r! ]5 ^3 @% A9 t/ U# v#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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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沒有。』- K: P) v1 p: n0 F. _5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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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子不信導演沒上述通訊工具。

　　「我明天這個時間來這兒聽信兒。』我站起來，『請你給我打個收條。」& g1 G" E1 {- b7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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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子給我寫了張收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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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後．我向妻和兒子描述去電視台的經過。2 ~$ i2 A; t# e: r, @* K

　　「他們要是拒絕這筆買賣，運氣就太差了。」兒子為那家電視台的智商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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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準備開價多少？」妻問我。

　　「底價300萬。」我胸有成竹。

　　我在報紙上看過一部三流電視連續劇賣了100萬的新聞。% J  I6 c4 {% p1 |8 U% U

　　我看出，妻和兒子一時還無法承受300萬這個天文數字。我斷定，兩個月後，他們在一天之內花這個數的錢，眼皮都不會眨巴。' ~5 `% o' F" a) p! y) K0 I6 v

　　第二天上午，我趕赴電視台。) [0 O# m' D3 ~" N# D3 Z( I

　　我老遠就看見電視台門口黑壓壓一片人群，準是出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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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到電視台門口，看見昨天那個小伙子對身邊的一位西服革履的中年人指我。) i* P  K! v4 ]& k$ C

　　小伙子迎上前來。他告訴我，那西服是台長。台長身邊的幾十號人不是主任就是監製，反正全是電視台的頭面人物。0 t9 b* F% I" f2 A4 {) h6 U6 G6 G

　　「您的大作我們拜看了，了不起！了下起呀！」台長死攥住我的手不放，還來回窮搖。3 S: j; H& [) |# N, K1 d4 t

　　儘管有準備，我還是手足無措。+ O# B6 a( o2 c6 b! A*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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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畢業於哪個學院？什麼？沒上過大學？更不得了呀，自學成材！這是您的第一部片子？出手不凡呀！」台長滿面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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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電視台豪華的大會議室裡，我受到了貴賓般的接待，看著身邊這些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像在夢中、成名這麼容易？成名後的我不還和從前的我一樣？放屁一樣臭吃蔥嘴裡一樣有味兒可為什麼別人卻像看神一樣看我？

　　「您的片子我們買了，買首播權。」台長對我說。6 v6 m! ^1 ?$ D0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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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0萬人民幣。」我開價。開價後的我心裡忐忑不安，這數目畢竟夠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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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好的作品，300萬是糟蹋她了。我們出310萬！」台長說。

　　這台長絕不是等閒之輩。我在心裡說。經商有個訣竅，真正看準了獨家貨，一定要出比持貨人出價還高的價買，此舉必定導致你財源滾滾，止都上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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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場簽合同。+ ?( w- k: J4 j: {

　　「付支票？」副台長問。

　　「要現金。」我說。我還沒有銀行帳號。& D" m' Q! b  X) [: k& g. h- o&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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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台長同意。# ?, I0 O/ D9 [( a- Y$ f9 U

　　新百萬富翁誕生。1 p# r5 t& K; K' K& ]8 a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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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想買斷你的所有作品，不知有沒有這種可能」台長試探。" o# G1 K" q2 M

　　「我很願意，就怕你沒這麼多錢。」我說。: c! J3 f6 J4 q2 l

　　「你已經有幾部連續劇？」台長不信我拍了好多部電視劇放在家裡睡覺。" Q. G7 q; D6 v9 h

　　「有100多部共3000多集。」我說。我們家目前只有100多張各種面額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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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場的人都傻了。: I( y7 ^6 Y  j% N%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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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質量比我拿來的這部強多了。」我讓他們這些電視人再一次犯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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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遺憾，我們無法買斷了，財力不足。」台長眼裡甚至出現了淚花，無比惋惜。! G. ?3 d( T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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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晚上我們在黃金時間安排播出您的大作。』播出部主任對我說，「我們還希望您能安排時間接受本台記者的採訪，觀眾們一定急於瞭解您的一切。」  ^0 p& J. y. n; v: s: ]3 p

　　「可以。」我首肯。" k5 q- s2 L- U8 b1 ~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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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將數百萬元鈔票背回家時，妻和兒子欣喜若狂。9 T, z; G1 ~7 ?1 t

　　每一張鈔票都能為我們再賺回至少100萬元。保守估計，頂多一年，我們將坐上世界首富的第一把交椅，把蓋茨他們甩得無影無蹤。. ^9 g; R: J- g) C*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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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電視台播出了我們的電視劇，一炮走紅，萬人空巷。' \# {3 ?: Z; U6 L- t6 B" v( ]# F

　　我又陸續以總共3000萬元的價格向不同的電視台出售了7部電視連續劇。觀眾們看得死去活來。不少家庭為了搶頻道看我的不同電視劇而烽煙四起，夫打妻爺罵孫六親不認，電視機廠商趁機大肆推銷積壓產品。我的名字在一夜之間家喻戶曉。我的公司總經理差點兒給我下跪求我出任公司董事長。我謝絕了。總經理一把鼻涕一把淚離開我家時嘴裡不停地說「我有眼無珠有眼無珠……」0 I. c' [9 Z5 ~/ ~" X7 l# Y

　　我花300萬元在郊區買了一幢花園別墅，我永遠忘不了妻頭一次跨進別墅時的表情。還有兒子。

　　這棟別墅共三層，一層是會客廳和廚房、餐廳，還有車庫。二層屬於兒子。三層由我和妻支配。每間屋子都配有獨立的衛生間，衛生間裡有漩渦式波浪按摩浴池。

　　不知怎麼搞的，全家遷居之後，漸漸地沒有了第一次見到別墅時的喜悅，我們覺得這不像家，倒像是外出參加一個什麼會議。平時各人悶在自己的房間裡，只是在吃飯的時候才互相見面互致問候。置身在這樣的環境中，家庭成員之間的關係自然禮賓化了，交談中也開始使用外交辭令。原先那種親密無間的家庭關係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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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買了一輛奔馳600轎車，自此告別了自行車和公共汽車。自從出門乘奔馳後，我的體重與日俱增，直至血壓向我發出警告才引起我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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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間萬事都是有得就有失。; ^$ l$ s3 e. n

　　沒錢的時候想有錢，有了錢後最愛幹的事就是回憶沒錢時的情景。4 `1 F  t' w+ v! A; n/ ]

　　不管怎麼說，我的後代從我開始有個好祖宗了。我閒暇時最愛幻想的就是以下的場面：

　　當一個壞蛋企圖用金錢勾引我的孫子時，我的孫子衝他一笑：「對不起，我爺爺給我留的錢我一輩子也花不完。」

　　正如兒子所言，自從我的電視劇壟斷了熒屏後，天下的導演、演員、製片統統失業了。我收到了他們寄來的恐嚇信。我不得已雇了保鏢。( D% C, T* E  I$ k$ o) p  w4 J

　　我嘗到了成功的滋味兒。錢能給人以自由，錢也能將人囚禁。錢是翅膀，同時又是腳鐐。錢在讓你飛起來的同時，捆住你的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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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替那些望子成龍最終孩子成了龍的父母和他們的龍子龍女捏一把汗。

　　我為那些望子成龍最終孩子沒成龍的父母和他們的孩子感到慶幸。

　　我和奔騰驗鈔機的故事到這裡該結束了。我現在已經是世界首富，我的個人資產淨值為958億美元。我期待的幸福感並沒有降臨。

　　今天上午，兒子的女友於百無聊賴中從身上拿出幾張鈔票，她說想看它們的經歷解悶，我同意了。

　　順序如下：6 Z8 k7 M  s' q3 C% u

　　一、100元面額人民幣。1990年版。號碼PG04484158；

　　二、50元面額人民幣。1990年版。號碼AU10539280；5 R. }: F! K3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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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10元面額人民幣。198o年版。號碼TJ0390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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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5元面額人民幣。1980年版。號碼FP55980166；

　　五、l元面額人民幣。1960年版。號碼ⅧⅠ92975321；  k9 |! p8 A0 t8 g7 A

　　六、1元面額美金。1988年版。號碼A96898765A。  I7 S2 C- R6 L! {

　　不知你是否曾經擁有這幾張鈔票，如果曾經擁有，你也將進人下面的故事中。0 J. l( R3 t( a1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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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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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幣種：人民幣! D, @/ O( a3 T( D0 y4 g. l

　　版別：1990年版

號碼：PG04484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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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張100元面值的人民幣，我的號碼是PG04484158。開始時，我對於編號挺反感，後來，我知道人類也是被編號的，他們的身份證上就有號碼，我才不再耿耿於懷了。5 g7 C: ^5 x; X+ \9 H0 Q6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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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麼都不如投個好胎。當我知道我的面值在人民幣中是老大時，我這樣想。我身上的這4個頭像並不是每種面值的鈔票上都有，這是我的殊榮。6 d7 w2 h. w+ _3 i7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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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身軀是由特殊的紙製作的，據說，這種紙裡主要靠摻進了一種特殊的木漿才得以這般堅韌不拔，而這種特殊的木漿取自於一種特殊的樹。這種樹被種在孤島上，由持槍的軍人守衛。他們管這樹叫搖錢樹。每個自產貨幣的國家都種這種搖錢樹，都派重兵把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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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從制鈔廠的印刷機上下來，和我的同胞們被裝進包裝箱裡時，我不知道等待我們的將是什麼。沒人對我們進行培訓。對於鈔票來說，只有命運選擇我們，我們無法選擇命運。& z7 c* e2 {( q0 A9 B, v

　　「不知道咱們以後還能不能見面」我下邊的鈔票問我。4 d$ r# t& [! F+ h* ^! `9 J! z/ O

　　「只有聽天由命了。」我說。

　　『也不知人類怎麼樣？」我上邊的鈔票說。6 |2 K0 M  {) W5 ?

　　「能造出這麼多東西，一定挺聰明。」我說。

　　「聽說人類最喜歡的東西就是咱們。」下邊的鈔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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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挺高興。

　　其實，被寵是幸福，同時也是不幸。這個道理，我後來才慢慢明白。

　　經過了若干次天翻地覆和顛簸，我們終於又見到了光明。這是一家銀行。

　　一位小姐的纖手拿我們這捆新鈔；她殘酷地一將我們分離，又將我們分別插進舊鈔。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我第一次聞到舊鈔身上那股刺鼻的怪味兒時的感受。緊挨著我的那張舊鈔渾身上下骯髒不堪，有的地方還破了，他身上的怪味兒讓我噁心。

　　我極力想不挨著他。1 ]8 E. `! s+ z1 X, M1 F6 W

　　「怎麼？嫌我髒？」他用嘲弄的口氣和我說話。

　　我點點頭。1 K* U8 B4 l8 B' V6 P9 a

　　「今天是你的處女行吧？」他問。$ L6 m/ \(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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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懂什麼叫處女行，連猜帶蒙估計是第一次的意思。我點頭。2 ^& _+ [1 \# H$ ~; t8 J

　　「其實，我比你身價高。人們更喜歡舊鈔，舊鈔不會是假鈔，假鈔大都是新鈔。」他說。% w; r5 \4 G& ?/ f- y8 u! n" l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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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茫然。( I) A$ z* `- A. u/ B3 M7 |

　　「這麼說吧，表面看於淨的東西，可能是最髒的東西。表面看髒的東西，說不定正是最乾淨的東西。」他給我解釋。+ ~5 x, j6 K/ E4 x2 C+ \+ ^- b*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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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他是在罵我。) |% t3 U6 s% J$ B3 O1 E6 P

　　「你以後就明白了。咱們到這個世界上，任務就是和人打交道。時間長了，你會懂很多道理。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點，越是道貌岸然的人你越要小心提防。地球上的東西往往是反著來的。」他挺愛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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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不明白。& {( i! b- R$ C& S6 S% c+ \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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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你舉個例子吧。3年前，我像你現在一樣玉潔冰清，我碰到的第一個主人，是一位特有頭臉的人物。論學歷，博士後。論身份，是不小的官兒，反正經常給別人做報告，講話，整個兒一個人類的楷模。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從錢包裡抽出來，我不知他要幹什麼，在家裡又用不著花錢。只聽他自言自語地說，『這麼新的錢，明天要花出去了，真可惜。』我知道就要離開他了心裡還挺難過，沒想到他突然用手將我揉得亂七八糟，我第一次嘗到被蹂躪的滋味兒，我渾身佈滿了支離破碎狀的褶子。他還不解氣，又將我攔腰撕了幾個小口子。」

　　我瞪大了眼睛：「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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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意識到不能繼續擁有我這張新鈔，也不讓別人擁有新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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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我在處女行之前聽到的關於人類的故事。我不知道應該感激這張舊鈔還是應該恨他。

　　我對我的未來充滿了擔憂和恐懼。' U3 C: h! p- }

　　會有多少人給我當主人？他們都是些什麼樣的人？  X  u1 K% P( ?2 A

　　正當我為自己的未來擔憂時，摞在我們上邊的那捆鈔票被拿走了。

　　「咱們就快離開銀行了。」緊挨著我的髒鈔票有經驗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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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點兒緊張。我看到櫃檯外邊站著不少等著取錢的人。我不知道哪個人將成為我的第一個主人。受髒鈔票的影響，我特怕我的第一個主人是道貌岸然的人。9 A2 e: y) `: M5 R# F3 F& R) G

　　「17號！」坐在我們身邊的銀行小姐喊。她的聲音儘管不大，但給人一種她要把自己的錢借給別人的錯覺。. N. h; Y: C- c: p. F, ^

　　「在這兒。 17號將一塊黃顏色的銅牌隔窗恭敬地遞給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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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多少？」小姐盤問。

　　「5萬7千2百元。」17號像對暗號。9 z  T, r4 Y. s  K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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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這捆鈔票連同其他幾捆鈔票一同被遞到17號手中。

　　17號將我們這些被五花大綱的整捆鈔票放在一邊，她開始清點那屬於7千2百元的零散鈔票。: P/ Y7 v, v"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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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用這個空隙，我觀察17號。我認為她是我的處女主人。$ x5 c' c  I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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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號是位三十六七歲的婦女，中等個兒，頭髮曲裡拐彎的，妝化得比較拙劣，屬於那種花錢把自己往難看了弄的人，她的手一定觸摸過不計其數的我的同胞，她數錢的速度不亞於銀行的小姐。; L4 Q; v5 D, L# S' Y;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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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觀察了，她不是你的主人。」我身邊的髒鈔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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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不屬於她？」我納悶。

　　「你看她那俗不可耐的氣質，像有5萬塊錢的人嗎？」髒鈔票說。

　　「我看她挺有錢，手指頭上戴著4個金戒指呢！」我對自己的觀察力感到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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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太淺薄。我告訴你一個真理，有錢的人都怕別人知道他有錢。沒錢的人都怕別人知道他沒錢。越是往身上招呼金銀飾物的人越窮。這麼說吧，給你拉個比方。戴一個戒指的人如果有5萬元錢，那戴兩個戒指的人就只有1萬元。戴三個戒指的人有5千元。戴4個戒指的人大概就只有1000元。」髒鈔票滔滔不絕地向我傳授他的生活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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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半信半疑。- W: g  ~* X4 ]7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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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她不是咱們的主人，她取走咱們幹什麼？」我問髒鈔票。7 _# ~2 C! [6 d3 ~- h9 k- N+ a,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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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大概是什麼單位的出納，來銀行取工資。」髒鈔票判斷。. G) {7 p2 G! P  o7 s

　　「什麼叫出納？」我問。( k# y5 U9 \! p6 E1 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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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成員裡和咱們打交道最多的人，手腳大都不乾淨。」髒鈔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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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不講衛生？從不洗手洗腳？」我挺怕髒手碰我。% u% e; Q8 [,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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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說的手腳不乾淨是貪污的意思。貪污，懂嗎？就是侵吞不屬於自己的錢。」髒鈔票邊說邊做了一個賺髒的動作。- v% _& P0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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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納手腳都不乾淨？」我看了正在數錢的19級化妝師一眼。+ A9 Z$ B" H, X0 i9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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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能說都不乾淨，但一分錢沒貪污過的準是少數。」髒鈔票下結論。

　　我希望他說的是假話。2 K! [# u. A; E; u$ \/ |$ v

　　17號拉開一個黑皮包，她將我們依次放進皮包裡，我注意到，她身邊站著兩個大漢。7 [  G6 m' k0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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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臨時保鏢，單位派來為咱們保駕護航的。」髒鈔票說。& t0 y; U" d: w

　　「保駕護航？」我又一次聽到新名詞。$ Y- p) H) Q& Q

　　「怕歹徒搶咱們，也怕出納貪污。雙重保鏢。」髒鈔票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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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了他的話，我對自己的命運更加擔憂了，看來我們在人類生活中的位置的確是舉足輕重的。越是重要的東西，危險係數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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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其他同胞被裝進提包，拉鏈在我們頭上無情地合攏了，提包裡伸手不見五指。我四周的髒鈔票們身上那股刺鼻的怪味兒包圍了我，我感到頭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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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包開始搖晃。腳步聲。交談聲。

　　「歷險記開始。」股鈔票歎子口氣。( r0 S8 D8 M1 D# ])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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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歷險記？」我願意和髒鈔票侃。一來長見識，二來借此排遣因黑暗產生的恐懼感。

　　「咱們從每次離開銀行開始，到再回到銀行，都是一次歷險的過程。髒鈔票說。「就說上次吧，也是這麼一個黑包裝著我和同胞們，也是幾個彪形大漢當保鏢護送一位女士拎著提包，當我們上了專車走了沒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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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專車？」我問。

　　「就是取錢的單位專門派來接咱們的小汽車。」髒鈔票解釋，「汽車開出沒多遠，車身就歪了。你猜怎麼了？汽車的輪胎癟了。大家都下車幫著司機換輪胎，就在這時，從車窗外邊伸進來一隻手，把裝著我們的提包順手牽羊拿走了。」" {! O) K7 _% @, R( c3 A, L

　　「那隻手是誰？」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0 {" K0 o$ P( K& Y! M0 j"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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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歹徒唄。那歹徒在銀行門口往汽車輪胎上紮了釘子汽車開出不遠就得拋張歹徒不費－槍一彈就搶走了幾萬元』髒鈔票說。! j& M5 G% N& {$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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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歹徒怎麼知道哪輛車是咱們的？」我問。

　　「大凡銀行門口停的車，十有八九是咱們的專車。」髒鈔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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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呢？後來你們落入了魔掌？」我想像不出落在歹徒手中是什麼滋味兒。5 `1 M: U3 x" {' T8 a$ d7 D

　　「對於咱們來說，落在好人手中和落在壞人手中倒沒有太大的區別，待遇不變。咱們鈔票又沒有性別。過了不到一個月，搶我們的那小子被警察抓住了，斃了。」髒鈔票又歎了口氣。

　　我沒說話。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是讓人類佔有的，有人佔有我們光榮，有人佔有我們挨槍子兒。1 `0 s( c+ `! d+ U5 I' a"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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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吧，一個人勞動了，咱們是對他的獎賞。另一個人不通過勞動得到咱們，等著他的準是監獄和子彈。」髒鈔票好像知道我的心思。1 D. a  n' e+ W- y- S7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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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包上了一輛汽車，汽車啟動了。

　　但願輪胎別放氣，我想。  a" z+ n" F# r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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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聽我一說，就杞人憂天。其實，你應一該為自己投了錢胎感到慶幸。」大概髒鈔票感到他對我灌輸的東西太消極，他又對我實施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a6 }9 ^; b6 f" |1 T$ Q; ^/ p

　　「當錢有什麼好處？」我問。# n2 h$ W& O# H9 P0 y6 \

　　「世界上還沒有第二個東西能像咱們這樣可以暢通無阻不被人拒絕地貼近人類的每一個成員，咱們是地球上唯一的。咱們可以隨便進人任何人的家，隨便貼近任何人的身體，任何人都向咱們開綠燈。誰能有如此豐富的閱歷？咱們是全人類唯一的通用朋友，當然，也是全人類唯一的通用敵人。換句話說，咱們是人民公友，也是人民公敵。」髒鈔票說著說著不留神又消極了一回。

　　不管怎麼說，經他這麼一開導，我的心寬了不少。也是，來到這個世界上，當然經歷越豐富越有意思。其實，經歷才算得上是財富，到老了，回憶自己幹過的事大概是一種享受。既然這樣．幹嗎不趁著年輕的時候多一些閱歷，也好給寂寞的晚年積累回憶的素材，這才是真正的養老基金。3 \- ^1 F5 s2 ^) B- W; D& K

　　汽車停了。提包又開始晃動。3 m, G8 t5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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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這是去財務室，今天是這個單位一個月中最振奮人心的日子。」髒鈔票像導遊，到哪兒都對我說解說詞。, |5 m7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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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問。" F, \9 n, `3 J! K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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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咱們。他們叫發工資。」髒鈔票說，「幹了一個月，該拿報酬了。」8 @- e+ u) J,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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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髒鈔票的話剛說完，提包的拉鏈就被拉開了。提包裡頓時一片光明。- D0 t2 N4 V( o+ t5 ]

　　我們被17號從提包裡拿到桌子上。桌子上有一摞牛皮紙信封。

　　幾個手上戴兩枚以上金戒指的窮女士幫17號分錢。不知為什麼，我希望和髒鈔票分到一個信封裡，我大概是希望他繼續為我指點迷津，或者說把我扶上馬送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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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憾開始關照我了。一位留短髮的女士發現了我。她把我從同胞中抽了出來。" Q& b% B* H+ x) T! h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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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新鈔給我吧，我拿它當給孩子的壓歲錢。」短髮將我塞進屬於她的工資袋。, X9 p; \5 J5 E/ G1 t

　　我和髒鈔票分手了。我甚至沒有記住他的號碼。我希望再次和他相遇。我認為可以將他稱之為我的啟蒙老師。

　　大約半個小時後，我和另外幾位同胞被裝進了短髮的錢包、短髮成為我的第一個主人。

　　短髮的錢包裡的錢的面值都比較小，有10元的，5元的，甚至還有1分的。他們對我不像髒鈔票那麼友好，他們顯然對我有敵視情緒，大概是因為我的面值和嶄新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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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包被短髮藏在位於胸前的上衣暗兜裡，我能感受到短髮的胸脯的一起－伏。後來我才知道，胸口是人類身體最重要的部位。很多人因為錢，終止了這個部位的正常運行。我們和人類的心臟不兼容，換句話說，我們不支持人類心臟的蠕動。0 r, M$ w/ c5 E

　　當天晚上，在短髮家的臥室裡，我見到了短髮的先生。: p" h/ ]# Q" \% I1 }+ Q- a%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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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張新鈔票留著給兒於當壓歲錢。」短髮將我從錢包裡抽出來，遞給先生。

　　先生接過我，好像是習慣性地將我對著燈光照了照。我覺得這是對我的侮辱，我怎麼會是假鈔呢？

　　看得出，因為我和我的另幾位同胞光臨他們家，這對夫婦很高興。2 i8 E  d; y* p&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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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甚至做了我不便描述的事。後來我的經歷告訴我，我們光臨誰家，誰家的主人就有可能因為我們的到來而興奮，興奮的直接結果就是通過不花錢的娛樂慶祝我們的光臨。

　　我在一個帶鎖的抽屜裡靜靜地躺了大約兩個星期後，一天晚上，短髮家的氣氛明顯地同往日不一樣。往常，短髮夫婦同他們的兒子說話都採用訓斥的口氣。而今天他們一反常態，改用平等的語言同兒子交談。後來我才知道，這天叫除夕，是春節的前一天。春節算是人類的二級計算日。二級計算日是我給人類計算時間的方法起的名字。一級計算日是世紀。二級計算日是年。三級計算日是月。四級計算日是天。一般人也就能活二級計算日，所以他們特別重視過年。其實，過一個年就少活一年，可他們卻興高采烈，這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事。依我說，過年應該放哀樂，全家在哀樂聲中抱頭痛哭闔家團聚的時間又減少了一年。可人類不。5 y2 J$ F: q6 w* T"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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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紅紙包裡，被放在短髮的臥室的床頭櫃上。房間門沒關，我能聽見他們一家人一邊吃飯一邊說話。

　　「兔子，明天你就14歲了。」短髮對兒子說。

　　短髮的兒子的小名叫兔子，能給孩子起這種小名的父母，起碼不俗。# @% I% o3 [' e2 u/ M6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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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懂事了，以後更要努力學習，不要靠大人督促，應該自覺。我們小時候……」短髮的先生和兒子交談時最愛提自己小時候，愛拿自己的童年和孩子的童年比較。比較方法千篇一律。總是他的童年的條件不如兒子的童年的條件好，他在童年時的吃苦精神和所有綜合素質比兒子今天的素質強。後來我才知道，人類從猿猴起世世代代就使用這同一方法教育子女，一直沿用了50萬年。據說，人類中為人父為人母者沒有一個人沒對子女說過這種內容的話。1 y: l; W3 T3 I-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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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表示接受父母在除夕之夜的期望，表示要更加自覺地努力學習。我為這一家人的融洽關係高興，我不喜歡聽他們爭吵，從這個意義上說，我希望他們天天過年。9 n8 {2 {. V! @1 Y; o; b

　　短髮從餐桌旁站起來，她的腳步聲在接近我。我感到她朝我走過來了。

　　短髮將裹著紅紙的我遞給兔子。. D3 v& b* n2 U% i

　　「這是我和你爸爸給你的壓歲錢。」短髮充滿深情地對兒子說。

　　我到了免子的手中，我感到青春的氣息。% s8 A6 [; ?0 A0 `9 l4 ~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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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在兔子的臥室裡，我被免於從紅紙包裡抽出來。很顯然，他喜歡我。/ h$ \& A$ A* ]( H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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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為什麼，我對我的第二位主人非常滿意，我覺得他身上有一種純真的東西。當然，後來我才曉得並不是所有孩子身上都具備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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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我在兔子的枕頭下邊睡了一夜、$ A1 E" r! J  u"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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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兔子一直睡到上午10點才醒。醒來後，他順手從枕頭旁抄起一本書，躺在床上看書。

　　我聽見他一邊看一邊笑。! @2 B3 H9 y/ A6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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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起床吧，一會兒該來客人了。」短髮推門叫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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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坐起來，順手將我從枕頭下面抽出來夾到書中當書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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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書中的兩頁紙夾在中間。兩頁紙上除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外，一各有一隻小老鼠。

　　「100元的鈔票，兔子發財了。」我上邊的那只戴飛行帽的老鼠說。" l' R+ l9 y! \. p3 }& o6 l) {; e+ H4 D

　　「還是新票子。」我下邊的戴坦克兵帽的老鼠隔著我和同胞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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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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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我叫舒克，他叫貝塔。」我上邊的老鼠挺有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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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本書叫什麼名字？」我問。2 L7 l& }' b# P5 \5 J1 ]2 H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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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克和貝塔歷險記》。」貝塔說。7 c2 i4 H4 F5 J7 M9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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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歷險記？」我想起了髒鈔票管我們離開銀行後的經歷就叫歷險記。( s5 f+ C6 S: q8 u! B+ E3 n/ a, B;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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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過？」貝塔問。  q. L7 v; ~& w( |0 j7 o# c. n/ P

　　「沒有。」我說。

　　「有點兒遺憾。」舒克說完給我講了一段他們的歷險故事。: u& t2 v* E9 _: d! P

　　我覺得很有意思，難怪兔子看這本書時老笑。

　　「同樣是紙，你當了錢，我們當了書。人比人，氣死人。」貝塔冒出這麼一句。, G/ B4 F1 P2 @7 U: J+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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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當書比當錢好。」我反駁。5 u0 m1 l1 Z: [

　　「那看當什麼書了，我們在書裡算是相當不錯了，有的紙當了課本，特無聊。」舒克說。* ]% R& e( X0 F1 g- K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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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課本怎麼無聊？」我問。

　　「就拿兔子的課本說吧，裝了滿滿一書包，足足有幾十斤重，依我看，大部分內容沒用，白學。」0 h" K$ Y6 ?# J3 L# l) S! ?

　　「那兔子學這麼多幹什麼？不是瞎耽誤功夫嗎？」我不理解了。+ v2 z& X6 S/ }7 P# R7 l7 S

　　「你說對了，就是耽誤功夫。這個功夫還必須耽誤，要不然他幹什麼去？小學畢業他能去上班？那叫童工，非法。再說了，即使修改了法律，小學畢業可以工作，失業的人還不海了去？」舒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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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上學主要是耗時間，耗歲數，耗到不違反法律了，耗到別人退休了，就算完成任務了。」我恍然大悟。, v. P& _' H: F) T0 U  J* w

　　「人類有許多誤區，死活走下出來。」貝塔表示惋惜。! H- _! D, W, M+ o4 \

　　我同舒克和貝塔就這麼一直聊，他倆給我講了不少令我眼界大牙的趣聞。凡是刺激的事都同我們錢有關係。正當我們聊得熱鬧的時候，兔子又拿起這本書，他先將我從書中抽出來，然後津津有味地讀。我躺在桌子上看兔子讀書。! r8 @& h* h2 [% @" U' {2 k

　　書的確是一種神奇的東西。同樣是紙，人在看書的時候和看錢的時候的目光是不一樣的。雖然我的身價抵得上好幾本書，但我覺得實際上我的價值抵不上一本薄薄的好書。. Z- f$ X/ i0 F$ u8 G, a%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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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時以後，兔子再一次將我當書籤夾到  《舒克和貝塔歷險記》中。這一次的位置和上一次不一樣了，挨著我的那張紙上是一位小姐。  B& v+ H: I2 ^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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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攀談，我們交上了朋友。

　　她叫魯西西，也是這本書中的主人公。

　　我請她談談對錢的看法。" ~3 U& ?. ]( O9 Q/ `

　　「錢是煩惱的根源。」魯西西停頓了一下，又說；「錢是保持自由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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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壞都讓我們佔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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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說，你的經歷肯定比地球上任何東西都豐富，光這一點，就夠讓人羨慕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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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希望能多碰到好人。」我想起了髒鈔票說的那位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沒有十全十美的好人。再好的人，也有壞的一面。」魯西西給我上課，「就好比不管什麼事，只要發生了，肯定好壞各佔一半。任何事情都是由好壞拼插而成的。」& \( t1 B8 H+ k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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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下能完全聽懂魯西西的話，但我隱約覺得有道理。這種道理，屬於振聾發聵那一類。/ P: V2 L& E  ^' @# W" y$ l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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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這本書中連續當了好幾天書籤，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告別《舒克和貝塔歷險記》的日子終於來到了。* F/ {6 a7 o, k- w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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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的班主任老師動員學生們在學校訂閱報刊，還發給每位同學一張密密麻麻的印有諸多報刊名稱及價格的紙。原來，他的老師經常會向學生推銷各種產品其中也包括書刊，這實際上是一種商業直銷行為，老師當然從中漁利。對於校方來說，學生是搖錢樹，不是花朵。

　　兔子向父母要錢。* L" ?4 a  @( a0 N5 K

　　「不是自願訂閱嗎？」爸爸皺著眉頭看那張紙，看來他對學校三天兩頭收費煩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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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人必須訂一種。」兔子小聲說。

　　媽媽歎了口氣。她在心裡發誓下輩子當教師，瘋宰別人的孩子。! N+ ?8 K; V- r

　　「這次不訂了。再說了，你去年訂的那幾本刊物你拿到了嗎？」爸爸問兔子。

　　「偶爾也發。」兔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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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訂什麼，我在單位給你訂，丟不了。」媽媽說。  r  O9 K  B% e8 Z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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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說那不算數，在學校訂才算數。」兔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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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訂。」爸爸拍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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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回到自己的房間。我聽他自言自語地說，不訂會挨老師說，乾脆自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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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將我裝進衣兜裡，他要用壓歲錢到學校訂他並不需要的報刊。/ @1 H$ T3 I- p/ d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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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就要離開兔子了，心中十分惆悵。我想起了前幾天貝塔對我說的一句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覺得兔子的學校是靠人吃人。

　　第二天早晨，兔子收抬好書包，去上學。

　　我感覺到街上有許多人在行走，還有疾駛的汽車，我十分珍惜和兔子在一起的這最後的時光。& r, h0 m( o+ l# U. K! _/ Y! D! F

　　兔子走上一條僻靜的小街。

　　「借大哥一點兒錢。」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子擋住兔子的路，對兔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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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站住了。0 q7 Q- ^  g0 |! w! X- s7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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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沒有？」那小子重複了一遍剛才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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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錢。」兔子膽怯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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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檢查檢查你要縣騙大哥，可別怪我不客氣。」大男孩兒朝兔子走過來。

　　我驚訝極了，不相信在光天化日之下會發生這種事，而且行劫者是未成年人！

　　一隻手伸進兔子的衣兜抓住了我，它無情地將我掠奪走了。4 e! i9 l5 g" J9 V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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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沒錢？小小年紀，就會撒謊！」大男孩兒教訓兔子。9 f7 A3 V1 R$ j- e

　　「那是我交書報費的錢，還給我吧。」兔子哀求。

　　大男孩兒用攥著我的手給了兔子一拳。我頭一次挨兔子的臉，是打他。6 |# {+ p% V' V0 @! x' k, b

　　我看見兔子的瞼青了。% i. x# c# g  Z3 S3 X3 V5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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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子含著眼淚朝學校走去。8 ?$ J2 J6 c. Q; T8 L; 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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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殺了我的新主人。

　　為了得到我們，地球上每分每秒都有人在犯罪，其年齡範圍之廣令我瞠目結舌，從幾歲一直到上百歲。不管多大歲數的人類成員，在錢面前，一概年輕。3 {) d. f,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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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是我們毀了人類，還是人類毀了我們。

　　我仔細觀察將我搶來的這位新主人的表情，我想知道從別人手裡掠奪錢到手後的人的心態。1 S' F6 x8 g: ?3 [& z/ y! R% k

　　他長得很帥。比兔子精神多了。甚至可以說是偉岸，從表面看，一點兒不壞。我下由想起了髒鈔票關於道貌岸然的人骨子裡最壞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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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頭髮挺長，從腦袋的中間向兩邊分開。從正面看，頭上像頂著一個長滿了黑毛的屁股。& w4 g, F, B1 Q4 y  C% j# D& J

　　中分將我搶到手後，顯然很興奮，他居然也對著光給我透視、看看我的身體裡藏沒藏著一個能證明我的身份的毛主席頭像。壞人和好人一樣怕假鈔，一樣喜歡真鈔。

　　中分將我裝進他的衣兜。我想起了兔子的媽媽刻意留下我這張新鈔給兒子當壓歲錢的良苦用心，她大概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是給搶劫犯準備新鈔。

　　中分揣著我走進一座學校，他開始和同學們打招呼，還特有禮貌地向遇到的每一位老師問好。我估計，如果  向大家宣佈中分是搶劫犯，保準沒人相信，大家覺得中分在學校表現很好。「表現」是人類對其成員的一種評價，其實，後來我才明白，表現實際上是表演。說一個人表現好，應該說他是表演好。一般來說，表現（表演）越好的人，骨子裡越不好，越可能在背地裡幹著令人意想不到的壞事。我知道我的這個看法有些偏激。

　　我粗略統計了一下，在學校的這一天，中分受老師表揚4次。( J3 k' C& s9 d"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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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發現，班上有幾位女生對中分一往情深，她們顯然在戀著中分。我不禁替她們的未來捏了一把汗。我不知道她們中的哪一個會倒霉在將來真的嫁給中分，我為其餘的敗下陣來的女生慶幸，她們的運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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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上沒有白馬王子，只有白眼王八。女孩子特別愛把白眼王八當白馬王子。等到發現自己看走了眼時，方才追悔莫及還不如直接找個白眼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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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分在學校表演完了後，回到家裡、我認定中分的父母一準是慣盜，我覺得品質有95％是遺傳。% h: P7 f9 ?* Z: C% H6 z: I: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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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想到中分有一個很正派的爸爸，他個子不高，覺悟卻不低。一當中分的媽媽準備給兒子洗衣一服時發現兒子衣兜裡有我時，她將我交給了中分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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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這是我從孩子的衣兜裡發現的。」中分的媽媽對丈夫說。  X% i' ~' W, i  H/ c" f,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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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是中分的爸爸的名字。# x4 W2 V  [2 f2 Y3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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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見到太大從上中學的兒子身上搜出了百元鈔，顯然吃驚。他們為了兒子的健康成長，從來都把兒子的零用錢壓到最低限度。

　　雨衣接過我，他和太太對視了半分鐘。兩人的目光證實了我不是經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的手給兒子的。; e% v) j8 \' f1 n

　　我看見雨衣的眼睛裡露出一種恐懼的光。雨衣大概想把兒子培養成常委，而通過我這來歷不明的100元鈔票，他的腦海裡浮現出給手銬腳鐐當爸爸的場面。8 ~$ p6 u* Q2 U! Q2 m

　　「叫他來。」雨衣的聲音裡全是憤怒。! @% h0 C2 M: Y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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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分的媽媽去叫兒子。4 b# D2 i0 m( G7 K3 n( O

　　我當時的感覺是正義永存。/ i- d! ^% `) o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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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兔子高興。6 }6 P2 O6 u4 I2 l4 ?4 Z! @# S

　　中分極若無其事地走進爸爸的房間，他還不知道贓款已被發現。. G" D) f+ S  m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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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哪兒來的？」雨衣拿起我給兒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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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分連眼皮都沒眨巴一下，就說：

　　「撿的。放學路上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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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分隨機應變的本領令我吃驚。  U& [6 H6 p  u& d" ^: O* W

　　「撿的？」雨衣表示懷疑。

　　「真是撿的。」中分一瞼的真誠。

　　雨衣被兒子蒙了。

　　「為什麼不交？拾金要不昧。」雨衣說。

　　「我是要交給您，寫作業寫忘了。」中分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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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點點頭，示意兒子可以繼續去寫作業了。

　　我真想大喊一聲我是被中分搶來的。

　　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中分被無罪釋放了，我為兔子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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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說，中分雖然搶了我，但他不能擁有我，我將被雨衣上交。想到這一層，我稍微平衡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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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順手將我塞進他的錢包。

　　錢包裡沒有百元鈔，挨著我的是一張5O元面值的舊鈔，還有幾張10元鈔和1元鈔。他們對我的到來表示歡迎。* v2 P+ A/ C: ~3 a

　　錢包的另一層裡裝著雨衣的身份證和工作證。* W( d0 S/ x/ w* q8 l

　　從這些證件上，我知道了雨衣大約四十六七歲，在工作單位是個處級幹部，管著六七十人。

　　「你從哪兒來？」50元鈔問我。2 x$ Q9 @; K3 H# j# S! z5 i

　　我把我的經歷告訴他。

　　「這種事我碰得多了，你不必太在意。」50元鈔見我對被中分搶了耿耿於懷，開導我，「人類很多成員活著就是為了得到咱們。有的人通過勞動，有的人通過偷搶，有的人受賄，有的人貪污。目的全是一個，占部咱們，再通過咱們去換取物質享受、精神享受和身體享受。」$ Y7 }) R+ w* C8 T4 Z1 c"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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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裡總覺得彆扭。」我說。' G5 U1 W9 }$ r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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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錢，要是沒有這點兒心理承受能力，那你可要遭大罪了。」50元鈔說，「就拿我說，吧，昨天上午，我的一位主人用我去一家書店買了幾本書，售貨員將錢櫃裡的1OO元和50元大面值鈔票用夾子夾在一起，我也被夾在裡邊。下午，有兩個男青年走進書店。他們不說話，對著店員打手勢。」6 e5 `& J. R- j% \, {+ L% T

　　「為什麼？」我問。: Y9 i1 e# E' J$ F3 I6 H

　　「他們是聾啞人，屬於殘疾人。」( K2 z$ t$ A' j) L: }& G! M! c

　　「什麼叫殘疾人？』

　　「『身體的某一部分有缺陷，好比咱們鈔票被撕壞了或缺少一部分、」4 {, a8 Y4 q6 \7 L$ h) D

　　我挺同情那兩個不會說話的青年。

　　「其中一個人買了一本書，他遞給收款的小姐一張百元鈔。小姐找給他應該找的錢後，他向小姐表示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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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多了？不是正合適嗎？」我說。8 K! v5 c0 `6 U9 ^" q

　　「他認為找多了。」5O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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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聾啞可能也影響智力。不過，認為人家多找了他錢，這種人品質真不錯。」我更加對那聾啞人有好感了。

　　「另一位聾啞人表示要買一本什麼書，由於他表達不清書的名字，把店裡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弄到他身邊去幫他參謀廠』: J+ w" T0 q4 p* c1 X;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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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聾啞人購物真不方便。」我說。4 H5 {! R* y7 |8 K

　　「大家熱情地為這兩位聾啞青年服務。收款小姐看見聾啞人認為她找多了錢，更是十二萬分的感動，認定自己碰上了雷鋒。最後，那聾啞青年乾脆自己把手伸到錢櫃裡給自己找錢。就在這時，聾啞青年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我們這相大面額鈔票席捲進他的衣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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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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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兩個騙子。他們卑鄙地利用人類的同情心，裝成聾啞人行騙。一個調虎離山，把工作人員都吸引到書店的一個角落、另一個假裝認為多找了錢，趁機行竊。」50元鈔說。1 d1 z5 k1 [% @* w7 k

　　「……」我說不出話。5 r$ T+ C  h2 y, L# O9 u;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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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表面看，偷我們的那個青年相貌特慈善，特文雅，殺了你你也不會認為他是壞蛋，電影電視裡的正面人物英雄人物都是他這副模樣。」

　　「店員沒發現？」+ s/ j* `+ V/ ~9 l! r

　　「直到他們離開書店，店員們還恨不得夾道歡送殘疾人呢。當然，她們早晚會發現。我們這捆錢大概是2600元。那兩個小子出門後哈哈大笑，還說那幫店員太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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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由同情「聾啞人」轉為同情店員了。, M" c/ P! b" N. w$ V"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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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身上最寶貴的是同情心，最容易被壞人利用的，也是同情心。」5O元鈔說。3 z: m  E5 G+ L; B3 U. j3 f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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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從這兩個壞蛋手裡到雨衣的錢包裡的？」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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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當天下午就把我花了，我又被一家商店找給了雨衣。」50元鈔說。「像你們百元鈔不如我們的靈活性大，你們不會被當做零錢找給別人，一般來說，你們會經常回到銀行。」! {3 Y/ T* N7 P1 b8 Q  g6 d

　　「面值越小，機動性越強？」我問。: _0 @3 h3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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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當然，l元錢更靈活。上午北京，下午可能就到了海南，晚上又到了烏魯木齊。」50元鈔說。, i) w8 e- b+ N$ T

　　「但願我少接觸壞蛋。不舒服。」我為自己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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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的壞蛋是露在外邊的壞蛋，這不算真壞蛋。真正的壞蛋不偷不搶。我曾經有一位主人，身居要職，受人尊敬，社會地位特高。正是他，一次就受賄30萬元。我就是那3O萬元之一。」50元鈔說。5 N. A9 Z8 C" }& }

　　我幾乎對人類失去信心了。

　　  「你也不必太灰心。其實，再好的人，也有壞的一面。再壞的人，也有好的一面。我碰到過一個警察，特英勇特正義。有一天，他徒手擒獲一名持槍歹徒，多棒。一小時後，他在自己的家裡因孩於考試比上次少了5分而痛打孩子。」

　　「其實這很正常。你必須改正看人的眼光。這世界上不管什麼事，或人或物，利弊都是各佔一半兒，萬變不離其宗。」0 _5 N$ h6 s3 o"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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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了魯西西，她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將來的路還長。如果你不改變這個觀念，那你可就遭罪了。」50元鈔說。7 L( Q; q# P2 i1 n' Q- G)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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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我感激扣元鈔的提醒。& P* x# j4 w0 F+ s& B

　　不知怎麼搞的，我總也忘不掉那兩個裝成啞巴行騙的青年人。我覺得他們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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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晨，雨衣穿上裝著我們這個錢包的上衣，準備去上班。! @, {- h' e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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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上學廠！」雨衣用偉大領袖般的口氣教訓兒子。9 j. o# Y; O  j& j

　　「是！」中分背上書包出門。# i! w. w- J9 ](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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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小子八成又要去劫低年級同學。」我對5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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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說雨成這樣的人不應這生這麼惡劣的兒子。」 5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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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騎自行車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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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大約40分鐘的路程，雨衣到了他的單位。. p7 ~4 v; }( E. m

　　「咱們快分手了。」我對緊挨著我的50元鈔票說，「雨衣該把我上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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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還能見到你。」50元鈔對我說。* h  A  R8 \* I1 c

　　雨衣走進辦公室，和下屬們打招呼，搶著打掃衛生。" z9 G& v( y3 M%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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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主任，局長打電話叫你去他辦公室。」一位酸了巴嘰的小姐對雨衣說。7 n" L% N+ F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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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立馬往局長辦公室走。: B% X8 i" ^4 o8 L+ x

　　「雨衣八成順手就把你交給局長了。」 50元鈔判斷。& Y7 |  s5 B# z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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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局長，您找我？」雨衣用另一種聲音和局長說話。這種聲音和他同親屬下屬說話的聲音不一樣，很謙恭。6 v+ J2 }) @: A3 t

　　「你坐。」局長示意雨衣往沙發上坐，「給你們部門一個去韓國出訪的名額，我看就你去吧，下個星期三出發。」! p& w, N/ x0 p& Q

　　「還是讓於副主任去吧，我最近事挺多，工作離不開廠』雨衣畢恭畢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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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聽得出，局長很激動，「你再考慮一下。」! x2 r5 R& N7 S6 B2 V3 A

　　「不用考慮了，就這麼定了吧廠」雨衣說。「您還有別的事嗎？沒事我得去和小汪談話，最近小江上班老遲到。當然，他表現還是不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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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別的事了。」局長說。) H2 ]$ ?# e' j0 D3 P& E. D2 K+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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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從局長辦公室出來，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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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忘了把你交給局長了。」5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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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出國的機會讓給別人，雨衣真不錯。」我終於碰到了高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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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別忘了我昨天說的裝啞巴的人。」50元鈔給我潑冷水。

　　「你把人都看得很壞也不對吧？」我反駁。

　　「我已經和人類打了5年交道了。我發現，人活著，就必須和人類的其他成員交往。而人和人的交往是一門學問。許多人因為看不準人而苦惱，看準人是一種才能。」 50元鈔說。7 @6 G7 ]  V1 J6 n% y/ ^  Q

　　「看人有訣竅嗎？比如說，有一種能通用的公式什麼的。」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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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有。我告訴你一個看人的絕招兒，如果你記牢了井在同人交往時使用它，保準你終生受益無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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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我決定牢記50元鈔的看人絕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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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只要碰到積極的人，你馬上就要提高警惕，他准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正常人善良人會按部就班地走人生的路，不會表現自己。凡是表現自己的人都是表現給別人看的，都是人為地讓別人覺得他好，真正的好人不會刻意裝扮自己。凡是刻意裝扮自己的，絕沒有好人。」0 I  u- t' z; W, v3 x%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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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不是這樣的人。」我說。! V' |0 u3 T' b) ^- C; ^6 C% a

　　「他是不是我不知道，有點兒心理準備對你有好處。」50元鈔說。「人類干的最蠢的事，就是樹立一個什麼榜樣，讓大家學。樹立榜樣容易讓壞蛋鑽空子。」. R9 y5 \. w2 s3 I

　　我不同意50元的這十說法，我覺得人類需要榜樣。但不管怎麼說，我還是把50元鈔教給我的看人訣竅牢牢記在心裡了。# j) v. `7 u1 j1 y

　　雨衣朝氣蓬勃地上了一天班，當他的下屬乃至整個單位都知道了他把出國的機會讓給別人時，大家對他讚不絕口。) T1 j4 y5 P4 \6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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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下班，雨衣還沒想起上交我。* Q+ b: P6 g7 w5 |) u5 U0 |

　　晚上，雨衣在床上和老婆的對話使我受益終身，永生不忘。' g: F6 i5 j6 q- z) F0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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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局長安排我出國。」雨衣說。

　　「真的？」老婆興奮，「去哪兒？」) }2 y; ?- m6 o4 }( l3 r* V

　　「韓國。我讓給於副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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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老婆在床上說話特魯。9 e! O' C) ~0 f/ x: F% L' k

　　「你懂什麼？你才傻×。一個人在單位，必須有一兩件事讓大家一提起來就說你好，像我幹的這件事，10年後還會有人誇我。你信不信？『瞧人家雨衣，連出國都讓給別人。』這種名聲，好處極大，比出一趟國強多了。再說了，等我當了局長，還不是想去哪兒就去哪兒？韓國算什麼？連美國咱們都跟串門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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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副主任才是傻×，給你當了陪襯。」老婆明白過來了，抱著雨衣犯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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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躺在錢包裡發呆。; g& D" W5 ~) C  e

　　50元鈔一個勁兒安慰我。0 U$ I9 [. n/ Q& Q2 w. B1 }

　　第二天，雨衣仍然揣著我上班。

　　他從報紙上發現了一條消息，說是一個農村孩子得了白血病，最近住進了這座城裡的醫院，由於沒錢治病，危在旦夕。近日，有不少熱心人為該孩子捐款。# b7 x9 z6 k( r. _% O& I

　　雨衣騎自行車趕到那家醫院，他在男孩子住的病房外邊轉悠，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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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於什麼？」我問50元鈔。

　　「大概是等機會捐錢。」50元鈔說。

　　「等機會？」我不明白捐錢還要什麼機會。+ P4 y( J! Q7 C: A" l2 S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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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扛著攝像機的人走進病房。- V  E, L; l% _+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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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會來了O」5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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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雨衣等到攝像機架好了，他迎著照明強光燈走進病房。$ O* ?! z! ?7 g0 F' `1 }% Y"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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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雨衣掏出錢包，將我從錢包裡拽出來，遞給那男孩子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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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工薪階層。請你們一定收下。」$ Y* [' S; N1 N: s'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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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孩子和父親熱淚盈眶。: j1 q- T+ w9 u

　　「請您留下名字。」負責接受捐款的護士說。1 h1 g' L% ^8 y*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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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點兒小事不算什麼。你就寫一個公民吧。」雨衣盡量把臉的正面對著攝像機鏡頭。# E9 v, W; w9 m0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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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我從男孩子的父親手中到了護士手裡，我目睹著雨衣表演；我覺得他很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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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衣離開病房走了，我希望不要再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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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家路窄。當天晚上，我們這些捐來的錢被放在一個塑料袋裡，擱在男孩子病床旁的床頭櫃上。我從電視新聞上又見到了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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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播音員如此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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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位說什麼也不肯留下姓名的先生在捐了100元之後默默地走了，他的行為感動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心。哪位觀眾認識他，請速與我們聯繫，電話……」

　　這是一個最正宗的偽君子。! n+ f( r7 w* W2 g4 s3 I*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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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為人類擔心。5 V) l& Z; w& K

　　我不知道處心積慮一門心思往上爬的人是不是都這樣。

　　第二天的電視新聞中，公佈了雨衣的名字，他又一次出現在屏幕上。

　　捐款的人越來越多，我們這個塑料袋裡的錢也越來越多。我看見兔子也來捐款，他捐了10元錢。我希望兔子能認出我。很遺憾，他已經認不出我了。

　　我還是頭一次和這麼多錢呆在一個空間裡，大家七嘴八舌地侃，新鮮事聽不完，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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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都是為了救那男孩子而湊到一起的，話題自然離不開這件事。4 L: N8 ?8 j4 |, j; @1 P

　　「我那主人特怪，這小子是個不孝子孫。」緊挨著我的一張百元鈔說，「對他爸爸特小氣，幾個兄弟姐妹競賽著對父親不孝，誰也不管老人家。最後，老人家離家出走，死在路邊，暴屍荒野，作孽呀！」

　　「怎麼會讓父親暴屍荒野呢？」我心裡發冷。

　　「就是這小子，平時連一分錢也捨不得給他爸爸，今天捐款一出手就是100元。你說人這東西怪不怪？」百元鈔想不通。

　　「給他爸爸錢沒人知道，捐款卻可以買好名聲。」我說。

　　「連自己的生父都不愛的人，一能愛誰？我要是當頭兒，凡是讓自己的父親暴屍荒野的人，一律開除。」百元鈔咬牙切齒。& ?5 p; V- I* \1 G) R

　　「這個傢伙對自己的父親太刻薄了，沒有人性的傢伙。」另一張10元鈔說。

　　「人應該善待自己。善待自己的最好方法是善待別人。善待別人的最好方法是寬容別人。」一張1元鈔加人討論，他的話挺深刻。9 e! s( k0 Y1 E; j8 v& [- L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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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為男孩於捐款的人絡繹不絕。護士們將我們這些鈔票分門別類清點打捆。5 L8 k) T% E)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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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經有8萬元了。」一天，一位長得很可愛的護士向大家宣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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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男孩子治病的費用已經綽綽有餘了。

　　我們被送進醫院的財務室。

　　醫生開始準備為男孩子做骨髓移植手術。5 s/ J. `  L3 Z4 N  g

　　有錢擋不住生病。生病最怕沒錢。& z  l+ E5 a, l; }. Q1 t+ \

　　是我們而不是醫生救了那男孩子的命。. o4 |- [% Q. L, R

　　我們被鎖進醫院財務室的保險櫃。保險櫃裡漆黑一片，還密不透風、後來，我無數次接觸保險櫃。我討厭這東西，像監獄一樣。沒有盜竊犯，就沒有保險櫃生意，是小偷給保險櫃構築了市場。保險櫃越多，說明小偷越多。

　　保險櫃是人類為鈔票準備的監獄。

　　監獄是人類為小偷準備的保險櫃。

　　沒有我們，就沒有小偷。沒有小偷，就沒有保險櫃，也沒有警察。沒有警察，就沒有警匪故事片。沒有警匪片，就沒有電影明星。沒有電影明星，就沒有追星族。沒有追星族，就沒有對追星族冷嘲熱諷的報刊專欄作家。沒有專欄作家，就沒有報刊。沒有報刊，就沒有印刷業……  t+ Y0 W2 m5 F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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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上的所有東西都是互相連接的。連不上的，陸續被淘汰出局。8 r% A* U$ P6 |$ C& [9 U# {

　　不知怎麼搞的，我希望我和我的同胞早點兒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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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保險櫃裡被關了三天，全靠和同胞聊天打發時光。經常有同胞隨時被關進來，他們向我們透露外界的種種信息。

　　我渴望盡快離開這監獄。. D: B  W/ u% \, y* z( G) X

　　「在保險櫃裡呆煩了吧？」挨著我的一張百元鈔問我。! G0 }: B, b;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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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保險櫃裡煩，出去也煩。」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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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第一次走出銀行時，也像你這樣，慢慢就適應了。你必須正視自己的身份。人看不慣這世界，可以出家當和尚尼姑。咱們不行，咱們沒有自主權。」他說。5 i2 p& j- i8 Y)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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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這時，保險櫃的號碼鎖發出了轉動的聲音。

　　「咱們又要重見陽光了。」那百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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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誰運氣好，能出去。」我還是喜歡出去，儘管外邊不盡如人意。2 F4 @7 A5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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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納的手拿住了我所在的這捆鈔票。我和同胞們一起離開了保險櫃。: [- f& |8 H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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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納將我們交給一位穿白大褂的小姐。那小姐將我們數了一遍。+ n: R/ h: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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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給出納寫了張收條。3 w$ p) V3 _4 P# X: G, g5 @+ m

　　白大褂小姐拿著我們離開財務室，她穿過長長的走廊，走進一問有玻璃牆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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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什麼地方？」我問身邊的那張百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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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我是頭一次進醫院。」他說。+ K4 o0 m2 r# |) a- j& n  j

　　「獻血的地方。」另一張來過醫院的鈔票告訴我們。0 y) ^, P5 F1 p$ l- W

　　「獻血？』0 ]4 T; ]3 }% p8 ?( t

　　「人類的身上離不開血。有時有的人缺血了，需要別人給他輸點兒。」( _# K7 s- n9 w% ?: }4 l

　　「能給別人輸血的人不錯。」我說。0 V: \% `, |" @8 G, _3 e* p! E( v#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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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是白輸，現在輸血成了掙錢的一種方法，準確地說，是賣血。她把咱們拿到這兒來，就是拿咱們當給賣血的人的報酬。」那鈔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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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血？」我這才知道人身上的原裝東西也是一種商品，也可以換錢。% S4 e  ?- @/ S1 Z& v

　　我看見一個粗壯的中年男人將胳膊伸進玻璃牆上的小洞裡，護土用膠皮管勒他的胳膊。他的血管在膠皮管的逼迫下萬般無奈地膨脹給護士看。( R) ]9 Z& I- ?4 Z) s9 ?4 y) r. F

　　護士拿起粗大的針管，極其職業化地將針頭準確地刺進大漢的血管。瞬間，針管由白變紅。我看見了血，維持人類生存的液體。' h5 e, ?4 ?2 X4 Y8 @

　　大漢旁邊坐著一個面容樵悴的男人，他大約四十一二歲，像鄉下人。

　　「你不能再賣血了，你這個月已經賣了兩次了。」一位護士對鄉下人說。' }! c& |$ W! r7 x/ k2 c9 U% Y5 @2 @

　　「又是你，不想活啦？」另一位護士也加人了勸阻鄉下人賣血的行列。

　　我漸漸聽明白了，鄉下人賣血是為了供孩子上學。他家特窮，可他一心要讓兒子讀書。他從兒子上個學一年級開始賣血，一直賣了1O年。

　　有一位護士偷偷擦眼淚。她們湊了30元錢送給鄉下人。2 S* D& h' v8 F" _-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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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抽完血的大漢也掏出10元錢送給鄉下人。  }+ C6 A: e" l" l5 f

　　我頭一次切身體會到我們錢在人類生活中的位置。人類居然不惜拿血換取我們。- }, d# @2 s  ^6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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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護土把我和另一張百元鈔抽出來，遞給那位大漢。我和那位同胞成了大漢這次賣血的報酬：200元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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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漢將我們裝進上衣的內兜，走出醫院。# G- q8 y: \# F1 X/ B: H+ F

　　大漢走進一家商店，用我的同胞買了一些廉價的學習用具。我猜測他也是為了孩子上學賣血。: X, F) V7 n/ }2 o0 ~# P  V+ O

　　如果走投無路，幾乎所有父母都會為了孩子賣血。孩子長大了如果遇到同樣的情況，十有八九不會用同樣的方式報答父母、但他們會為自己的孩子賣血。這是我後來發現的。

　　大漢住在一家挺不錯的賓館，我不相信能住得起這樣規模的賓館的人會去賣血。

　　當他走進一間有兩張床的標準客房時，房間裡的一個人對他的稱呼嚇了我一跳。  X, }; N7 k. D/ x

　　「鞏副市長，回來啦。」那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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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來了，給孩子買了點兒文具。」大漢由於剛抽完血，顯然有些疲憊。

　　副市長？副市長賣血？！; D6 J, M& l8 C; ]( z/ C- i+ G

　　剎那間，我覺得人類特有希望。8 g# X% U2 S'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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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市長賣血，憑這5個字，我就能無條件地愛人類。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得知，一這位姓鞏的大漢是這個國家邊遠貧困地區一個市的副市長。他收養了在一次地震災害中失去了父母的3個孤兒，他還要養活自己的孩子和家眷，而他的工資一個月只有700元。% y7 V: ~9 e  ^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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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讓孩子們過得好一些，他偷偷地賣血，這是第3次。這次，他是利用到這座城市開會的機會偷偷地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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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市長肯定有權弄錢，但他不。

　　我希望這個國家的官都這樣。. F$ X2 Q& l) _3 Z, R

　　如果都這樣，保準再沒有老百姓去賣血。+ q; |* {! M* a-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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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鞏副市長的衣兜裡呆了一天，他的身上就我這麼一張百元鈔，其餘的只是幾張少得可憐的零錢。, Q0 x9 f; x( w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誇耀。不管什麼人不論誇耀什麼都是淺薄的表現。

　　不知為什麼，我在他的身上悟出這樣的道理。

　　這是一次全國市長會議。參加會的都是來自各地的市長副市長，他們幾乎把這座賓館住滿了。

　　由於鞏副市長，我對這些市長們都肅然起敬。當官一定要把自己當做老百姓的兒子孫子，如果當官把自己當成老百姓的父母，就是狗官。; N$ B- q1 M% i6 R

　　在晚飯的餐桌旁，一位挺年輕的市長問大家：

　　「誰有新鈔？100元的。和我換一張。我一會兒去看一個親戚，給外甥點兒見面禮，新鈔看著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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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鞏副市長將手伸進衣兜，我被他從兜裡拿出來，遞給那位年輕的市長。

　　「謝謝。」年輕市長用一張舊百元鈔和鞏副市長作了交換。. i* f2 V' b0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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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市長出手挺大方，一次就給100元。」有人和我的新主人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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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頭一次見外甥，應該表示表示嘛。」張市長說。. ?% h& J+ h& q& F8 |

　　我還真有點兒捨不得離開鞏副市長。% i4 y2 H' ]+ ^5 e2 T$ Z

　　由於會議臨時安排了一項活動，張市長沒能去看外甥，我也就在他的錢包裡住下了。' ]0 {1 J9 Y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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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市長39歲，年輕有為，是北方一座中等城市的市長。他儀表堂堂，說話幹練有邏輯，很有魄力。

　　會議結束了，我隨張市長登上了返程的飛機。

　　這是我第一次上天。雖然看不見外邊，但我能感受到飛機引擎的轟。人類的確下是等閒之輩，愣是用4個發動機把這麼多人從一個地方騰空換到另一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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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飛機後，張幣長坐上了專程來接他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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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忙回家，先去街上轉轉。」張市長對秘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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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書吩咐司機。* U5 ]( X8 G- _  f* v* O

　　張市長下飛機後不回家，先視察市容。我聽見坐在前排的秘書使用車載電話通知電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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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前我在電視上見過市長視察工作的新聞，當時我覺得市長挺累，走到哪兒都有攝像機跟著。" {3 W" L: Y9 X4 `+ A% D" i

　　我覺得那秘書不該主動打電話招攝像機。2 g$ U0 v9 m! A& {! H

　　電視台的採訪車很快跟上了我們的汽車，攝像師扛著機器從打開的汽車頂蓋上站出來拍市長的汽車。% R# g; l% [* P%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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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人紛紛駐是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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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市長示意司機停車。! G# i$ K1 K; H  R# b  M

　　張市長下車同市民聊天。聊物價，聊就業，聊住房，聊醫療費。

　　電視台的記者把渾身漆黑的錄音話筒往張市長嘴邊捅。張市長面對鏡頭談笑風生。我發現他的一隻胳膊總愛呈彎曲狀、後來我才知道他是在下意識地模仿我身上的一位人物。# ^( l' n# P1 e# m& }* k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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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市長回到家裡時，已經是深夜11點了。他脫下外衣掛在衣架上，我所在的錢包在外衣的內兜裡。, C$ D) y* R6 F$ c# I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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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家庭成員有妻子和女凡。女兒已經睡覺了，妻子在等他。0 T* q, r; I; n7 w7 f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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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市長吃妻子給他準備的夜餐。他一邊吃還一邊向妻子說這次外出開會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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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秘書來敲門，說是有急事。張市長匆忙中連外衣也沒穿，跟著秘書走了。+ g( @& q0 @' Q5 T& k" C" N+ C* E2 d

　　呆了一會兒，市長的妻子和女兒也出門上班上學去了。6 K0 V' d. V) y, X

　　房子裡很靜。窗外不時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z9 M0 T% O* x, r0 y'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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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在9點多鐘的時候，窗戶那個方向出現挺恐怖的聲音，像是撬插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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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偷！」錢包裡的一張5元鈔提醒大家。) Z7 W( Z/ b# D0 g4 H9 g$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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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始我還不信。我覺得小偷不敢到市長家行竊。

　　事實證明5元鈔的判斷是正確的。$ H2 m8 l- f+ W2 `

　　兩名小偷偷到了市長家。( b& @( w- W" A/ B1 }: i, {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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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令我吃驚的事還在後邊。

　　這兩個竊賊居然從一個沙發的墊子下邊翻出了幾十捆百元鈔，憑我的經驗觀測，少說也有幾十萬元。& f8 z& {3 f; s

　　他倆將錢和其他搜尋到的值錢的東西席捲而去。他們沒注意我們所在的外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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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市長一個月掙多少錢？」5元鈔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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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約一千多吧？」另一張1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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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麼會有幾十萬元錢？」我問同胞，又像是在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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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有一種罪叫巨額財產來歷不朋罪。如果一個人說不出大大超過他的收人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就算是犯了罪。」一張10元鈔說。% V: j% d+ L- y/ W0 D7 n

　　「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我重複了一遍。

　　「一位姓陳的副局長曾經給我當過主，他就犯了巨額財產來歷不明罪。當檢察院立案查他的，他跑到一片樹林裡自殺了。」 10元鈔講了一個聳人聽聞的經歷。

　　誰也不說話了。+ R+ h/ U0 E+ P2 |

　　我為張市長捏了一把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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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張市長的妻子回家發現被盜，她立即打電話報警。: G- c9 Q$ j( ?5 v6 ?) t0 T

　　市長家被盜，顯然是這座城市的大事。幾分鐘後，警察就來到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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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市長也趕回來了。他等警察走後，埋怨妻子不應該報案。

　　妻子似乎明白了，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 K; W9 F, ]  j' w" x, U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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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兩個小偷當天就被抓住了。警察從小偷家抄到了幾十萬元錢。

　　張市長和妻子在家裡得到信息後急得團團轉。張市長打電話給兩家公司的總經理，要求他們暫時當這筆巨款的主人，就說是托張市長買東西的貨款。, i: M0 n$ m7 i" R2 |; A9 [  b* A4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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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無濟於事。

　　3天後的一個下午，張市長被檢察院銬走了。電視台的攝像機又來了。

　　我也被當做贓款放在桌子上讓檢察官清點，我目睹了張市長被銬的全過程，他的胳膊還是那樣下意識地彎曲著。7 ^4 r( M3 {. J0 O# h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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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了鞏副市長賣血時的胳膊，那胳膊也被橡皮筋束縛著。" `# d' v. q, `. O* l0 d3 |4 W

　　同樣是手臂被束縛，卻有天壤之別。# ^, H2 |8 a6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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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市長。" S5 q+ G; T1 E

　　一個用自己的血換錢。/ D2 m3 M% I2 K+ T; k) Q

　　一個用錢換自己的血。

　　我在檢察院的保險櫃裡只呆了1天，在這裡碰到的同胞都是贓款，我們交流著主人的劣跡。他們十有八九會因為我們掉頭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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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後，我又回到了銀行。

　　一位小姐熟練地清點我們，然後用和我們質地差下多的紙條將我們五花大綁。' m4 J! X: e. m

　　第二天，我又和同胞躺在了銀行櫃檯裡邊的桌子上，等待我們的新主人。8 _  S, k  T2 |2 q&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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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我後來的經歷，我實在不想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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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0 元鈔0 y( T6 d0 S" j1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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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幣種：人民幣2 \4 i, Y* J9 r) \2 M

　　版別：1990年版

　　號瑪：AU105392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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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人類往往記不清自己在嬰兒時期的經歷一樣，我對我是怎麼在印鈔廠誕生的已經毫無印象。

　　我的第一位主人是個商人。他從銀行的櫃檯上把我和我的同胞領回家。他的家是一套四居室的房子。他把我們交給一個女人。後來我才知道，她是他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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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太太長得很像我身上的那個女農民，所以我一見她就有親切感。我身上的女農民左邊是知識分子，右邊是工人。而她身邊是商人。大概她先生和我們錢打交道打多了，找對象時下意識地以人民幣上的女性為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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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馬，這個月生意怎麼樣？」她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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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一個主人叫羅馬，我覺得這名字有點兒洋。其實，中國字不管怎麼排列都是地道的中國特色，你說克林頓是中國字還是外國字？我說是正宗的中國字。認為外國人的名字與某幾個字同音就把它們割讓給外國的人才是崇洋媚外的賣國賊。( I, j# H# y3 Y( j: m

　　「還行，我不想掙太多的錢。」羅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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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農民點點頭，表示讚許。" ~5 W2 Z2 q4 e& y# D

　　我覺得他們挺怪，世界上還有不想多掙錢的人。% j5 n$ ~- t6 f"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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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你和丁副總的關係怎麼樣？」女農民問。

　　「懸，不過我會處理好的。」羅馬說，「人能承受失敗，不能承受成功。只能共苦，不能同甘。」7 k2 h' r6 B4 |) X! t

　　「人真怪，合作幹事，幹不成，永遠是朋友。幹成了，准變成仇人。」女農民歎了口氣。1 y, o0 M0 \" Y$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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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也不一定，有個絕招兒，如果照著做了，幹成了事。保準不會成為敵人」羅馬將雙臂抱在胸前。「什麼絕招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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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財聚人散。財散人聚。」羅馬一字一句地說。; L5 Q0 s" z4 K

　　女農民點頭。$ }$ C; }! Q2 d' L2 U' [& [$ m  }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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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漸漸聽明自了, 羅馬數年前同朋友聯手創辦了公司，在大家的努力下，公司效益不錯。而人類有個毛病，可以共苦，不能同甘。幹成了事，就意味著內訌即將開始。. I0 [8 U" l+ e5 u2 l& y(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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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馬是聰明人，他靠智慧避免了在人類中重演了無數次的攜手創業後的兒友為敵。羅馬是知足的人，他枕邊放的唯一的書是老子的《道德經》，我在他家的幾天中，見他每天人睡前都要翻幾頁《道德經》。他最喜歡書中的「功成身退」和「唯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兩句話。1 s$ T/ H" c8 ^# b; n" T: ]

　　開始我不理解這兩句話的含義，後來才慢慢知道，人類喜歡通過和同類競爭求生存、而爭了一輩子，沒有真正的贏家。唯有不爭，才沒人能爭得過你，你就成了真正的贏家。再有，不管幹什麼，都沒有止境，永遠也幹不到頭。不如取得了一定的成就後，見好就收，激流勇退。換句話說，就是「轟轟烈烈，飄然隱退」。! P! V! m% B1 ~" n

　　我覺得，如果一個人真能按老子說的做，全世界的人就都是他的兒子了。

　　我跟著羅馬去過他的公司，他是公司的總經理。公司的員工都對他畢恭畢敬。看得出來，公司之間的競爭主要是人才的競爭。不過，我發現人類對人才的理解走進了誤區。他們認為有本事的人是人才。其實，對於一個公司來說，敬業的人，才是人才。世界上絕大部分事是不需要才能來做的。9 V1 v5 O1 i6 X5 \2 q

　　人類歷史走到今天，有才能的人好找，敬業的人難找。在分工越來越細的今天，敬業比才能重要。羅馬對員工的第一要求就是敬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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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憾的是，敬業的人不知為什麼一天比一天少。我在羅馬的辦公室裡聽見他同了副總經理的交談。丁副總經理是和羅馬一起創業的人。丁副總經理希望加速公司的發展，而羅馬則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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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是我聽到的他們的對話內容。8 ]0 r3 K7 ^' [* C

　　「咱們應該制定加速發展公司規模的可行性計劃，現在市場對咱們很有利，機不可失。」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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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為咱們的最佳選擇是保持現有規模。」羅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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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了表示不解，「幹嗎放著錢不賺？」

　　「擴大規模必然要增加員工，而現在打著燈籠都難找敬業的人。聘用的人多了，就會良莠不齊。這就是為什麼公司大到一定程度必然會垮臺的原因。」羅馬說。

　　「美國日本有那麼多大公司，不是都挺好嗎？」丁反駁。

　　「發達國家教育水平高，敬業精神強。不過，也不可能人人敬業。所以，即使在他們那兒，公司大到一定程度也必然垮臺。打個比方說，由於教育水平的差距，他們的公司員工的人數到20萬就該倒台了，而我們到5萬准垮。」羅馬看著窗外說。% D8 }1 a7 l, b* y

　　丁副總經理不說話了。看得出，他在心裡同意羅總的決策了。

　　「那咱們公司就永遠保持現有規模？」丁副總還有點兒不甘心。

　　「在人的素質普遍差的地方，保持住公司的中等以下規模，是經商的最佳方案。」羅馬平靜地說。「把握不住這個原則，准一敗塗地。」6 k% ?, M) ~4 n

　　看來，員工的素質直接關係到一個公司的成敗。經商實際上是經人。我有點兒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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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為什麼第三世界沒有大公司的根本原因。」羅馬看著丁說。/ K8 w7 l( q" o

　　「一個國家想發展，不從抓教育人手，絕對沒戲。」丁已經開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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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麼回事。」羅馬不知為什麼歎了口氣，「喊兩嗓子可不算重視教育。就拿咱們的教育來說吧，培養的是應試才能，而不是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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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確，在一個人的童年，讓他拚命寫作業，應付多如牛毛的考試，絕對是摧殘孩子。如果一個國家的教育是摧殘孩子，這種學校還不如不辦。」丁的臉上出現了愁容。9 V* K% X0 Q* b0 {+ t8 M8 K, G4 N" }

　　教育水平直接關係到他的公司的經營，他沒法不愁。4 Q: G( A. _8 ?) x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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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才知道，對教育最關切的，是商人。教育上不去，公司絕對紅火不了。+ ]: l- I( ?4 q

　　「咱們的老師恨不得把孩子的腦子都塞進一個模子裡去，你瞧瞧這種教育培養出來的人幹的事。過節放禮花，8個燃放點同時燃放，然後同時休息，再同時燃放。」羅馬說。: _9 {8 j# O, o

　　「依你說怎麼放？」丁問。% H) @) @6 [% ~4 v&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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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輪流燃放，輪流休息。造成此起彼伏的壯觀景象。」羅馬說。

　　丁副總經理的臉上呈現出心悅誠服的表情。5 U& Z5 U/ \1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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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學校不把培養學生身上的不肯受束縛不肯受奴役的性格當做首要任務，這學校就白開了。」丁說。

　　「豈止白開，是在害人。」羅馬說，「咱們有些學校把培養學生甘受束縛甘受奴役當做首要任務。」

　　「咱們是不是應該投資辦學校？」丁說。5 h3 j. \, B7 z- F;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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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一般的學校沒用，要辦就辦師範學校。」羅馬說。

　　「咱們不把盈利的資金用來再發展，就拿它投資辦師範學校吧？」丁說。' E. ?; }! x: a- |/ t' m: n

　　「這主意不錯。」羅馬眼睛一亮，「這才是真正的造福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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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倆開始制定投資辦師範學校的可行性計劃。8 h' ~1 X. c- a- Q, p+ C$ q

　　我希望自己能參加到辦師範學校的資金裡去。

　　羅馬和丁副總經理一邊商量一邊使用筆記本電腦打字。我被筆記本電腦迷住了，那麼小的東西，本事卻那麼大。像人類。人類在宇宙中是微不足道的渺小的，神通卻極為廣大。筆記本電腦是人類照著自己的樣子製造的，活脫脫的人類的兒子。* x6 [3 L2 j7 `: @6 z- S- a8 L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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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腦是宇宙中最偉大的腦子。可我昨天在羅馬家聽到電視上一則產品廣告說，人腦需要魚腦的支持才能聰明。還把魚腦比喻成黃金。這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說到黃金，我注意到羅馬辦公桌後邊的牆上掛著的一條字幅。字幅上寫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幾個字的下邊有一行小字，是『經商黃金法則」。等我弄明白了這幾個字的含義後，我覺得這才叫黃金。自己不想做的事，千萬不要讓別人做。只要按這個黃金法則去經商，准賺大錢。你想花錢買質量差的產品嗎？不想？那你就別生產質量差的產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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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是做生意賺不著我們的人，都因為沒按照經商黃金法則辦事。  g5 p; h1 a3 ?5 B6 x. v

　　如果經商的人記住了這條黃金法則並照著去做，當億萬富翁只是早晚的事。

　　我和羅馬相處了5天，我發現他不大花錢。大概是越沒錢越想花錢，有錢了倒懶得花了。' T% i3 H3 V- h7 E4 w/ K' B

　　羅馬的太太女農民喜歡買衣服，她總覺得自己衣服少。

　　一天早上，羅馬對她說：+ i8 h( s* ~% X: X  E) [* i$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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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給你1萬元，你拿著去買衣服。必須今天全花光。」

　　女農民顯然很興奮，也覺得挺刺激。作為一個丈夫。羅馬說這話的時候特牛，也特享受。

　　我成為這一萬元之一，跟隨女農民去商場拿我們換時裝。' P7 a- N7 V: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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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同胞們都很開心，我們在出租車裡神侃。2 F5 s. ^6 A" Q) ?! p: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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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她今天能花多少咱們？」一張百元鈔問我。7 H5 i; P$ b: N, Q4 I1 k& l7 Z

　　「那還用說，一准全花光。」我說。; C$ O7 Q. B) p7 K" _+ [1 ~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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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不會。」他說。- p$ y/ s  J1 m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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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她花多少？」

　　「一分不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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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不花？」我以為自己聽錯了。0 D! |) \' `+ G2 ?) R9 K. P

　　「不信咱們打賭？」百元鈔說。

　　「賭什麼？」我覺得我必勝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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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輸了誰下輩子當假鈔。」他說。

　　「行，誰輸了誰下輩子當假鈔。」我認定他下輩子非投胎假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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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記住他的號碼：PG04484158，1990年版。: H: `# @0 A7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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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農民揣著我們逛商場，底氣特足，好像對所有時裝都不屑一顧。

　　手頭拮据時，渴望買時裝。真有錢了，倒不買了。3 b2 f, j  W: G% w- H'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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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逛了一天，轉了七八十大商場，愣是一分錢沒花。$ U3 l- c* p  E9 y' n7 [& p(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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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輸了。同時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女人愛買時裝，其實是心理不平衡的表現。心理平衡了，就不會把注意力集中在服裝上了。幸福不是一種物質，而是一種心情，是人心對周圍事物的反應，是人的感覺。

　　我們跟著女農民回家，她把我們完壁歸趙地交還給羅馬，我以為羅馬一定特吃驚。沒想到他竟說：2 G0 ]! o6 r# X)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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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料之中，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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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很壞。」女農民瞪丈夫的眼神充滿深情，「讓我從今天起失去了一種興趣。你只花一萬元就辦了這麼大的事。不，一分沒花！」

　　羅馬只笑不語。3 e+ j" n" S3 D: r3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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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這人很聰明，他的聰明來自老子的《道德經》。

　　真正的腦黃金不在魚身上，在書裡。

　　聽羅馬說，《道德經》只有5000字，卻涵蓋了人世間的一切道理。他還說，後人寫了那麼多書，動不動就數十萬字上百萬字，在做人的道理上，沒有超過老子的。

　　我覺得世上的道理就那麼多，誰生得早誰先明白誰先著書立說誰佔便宜。" a1 \" w: C3 D: l5 R

　　老子最偉大之處就在於他疾足先得在人類歷史長河中生得早。% u* l$ E8 A2 d3 t( s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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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我們這1萬元錢睡在一起。

　　我挨著和我打賭的那張百元鈔，我覺得他身上挺髒。我想離他遠點兒。他大概看出了我的想法，他衝我笑了笑，那笑特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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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突然意識到他也新過。

　　「我……」我有點兒尷尬。, S* F- Z& r( a8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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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我新的時候也犯這毛病。」他還挺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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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管怎麼說，你畢竟是100元的大鈔。」我奉承他一句，想抵消我剛才對他的不敬。在我們錢家族裡，一般來說，面值越大越牛。* @/ I* `# Y- e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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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高思危，別以為大好。在大多數情況下，越大越倒霉。100元最容易被壞蛋覬覦，最容易被偽造。」他說。

　　我覺得他的話挺深刻，我就說不出這樣的話。看來舊有舊的好處，起碼經驗豐富。: S, I) h+ C+ U- j4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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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驗特重要。」這小子好像知道我在想什麼，「就拿他們人類來說吧，想發展離不開機會。可機會有真機會假機會。什麼叫笨蛋？笨蛋就是分不清真假機會。靠什麼鑒別真假機會？靠經驗。」4 A% k0 N% ?, n3 G0 I' V9 J+ H

　　「經驗是怎麼來的？」我生怕自己當一個抓住假機會不放的笨蛋，儘管我知道作為錢想抓住機會不容易。

　　「把自己變舊。」他說。

　　「我懂了，經驗需要歲數的支持。我不笨。自認為有悟性。0 _2 g' _! T9 e! Q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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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直接經驗，太慢。間接積累經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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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間接？」! ~9 J( k6 L4 K/ n;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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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過書或其他媒介。人活著離不開交往，有人愛和同類交往、有人愛和動物交往。有人愛和書交往。和人交往麻煩多經驗多。和書交往麻煩少經驗多。和動物交往麻煩少經驗少。」百元鈔滔滔不絕。

　　「那還是和書交往好。省心。」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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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不過，凡事都有利弊。書看多了，容易傷感。我認為老子說過的最偉大的一句話就是『絕學無憂』。」他越來越深，居然也懂老子。

　　「今天的孩子是有學有憂。」我想起了羅馬的女兒，那孩於放學後回家寫作業能寫到晚上11點，這叫上學嗎，叫上刑差不多。

　　「人有時候挺蠢。就拿羅馬的太太來說吧，死活不敢辭職，抱著鐵飯碗下撒手。怕什麼？怕生病沒有公費醫療，也不盼點兒好！再說了，小病誰也不會為醫療費發愁，大病有多少錢也擋不住死。」百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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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始愛聽他說話了。

　　「像他們人類，一輩子其實就干兩件事。第一件，努力得到想要的。第二件，享受已經得到的。遺憾的是，絕大多數人不做第二件事。於是，從本質上說，第一件事也就白幹了。你說他們傻不傻？」他說。, z4 u& u# {; W' y3 y% B2 l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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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胞們都不睡覺了，整整一萬塊錢都聽百元鈔侃。

　　百元鈔似乎挺願意將他的經驗傳授給我們。! X% x: z5 h* S3 @0 u; H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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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說那些歌星吧，成名時一個比一個順眼，那是，觀眾看著不順眼他和她能成名嗎？怪就怪在隨著知名度的增長，他和她怎麼就越來越不會打扮自己了呢？到聞名遐爾時，活活把自己弄成豬八戒了，還自以為美得不行。」百元鈔一點兒睡意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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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就這麼整整聊了一個通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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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人類。聊動物。聊錢包。聊銀行。聊拾金不昧。聊行賄受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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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開了眼界。

　　我覺得這個世界很有意思，我慶幸自己投胎到地球上。& n3 Z( D% J: ^+ e2 R0 D-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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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女農民從我們這些錢裡抽出幾張放進她的錢包，我是這幾張錢中的一員。我甚至連和PC04484158說再見的機會都沒有。這是到目前為止我對人類唯一不滿意的地方：讓我們去哪兒從不和我們打招呼。9 R( A' T+ u.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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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農民將錢包放進手提包，手提包裡還有一部手機和一個化妝盒。: n. f; a- M3 m) h) y$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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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頭一次見移動電話，我下大相信這麼小的東西能隨時和全世界任何地方聯繫，我覺得人的腦子總得有限度，否則上帝大不公平了，人類已發達到這般地步，而地球上的其他生命連刀耕火種都夠不上。

　　「咱們之間要是能使用電話聯繫就好了。」我對身邊的一位同胞說。

　　「那這個世界准亂套。」他說。7 o8 u6 p6 D+ E8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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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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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准有很多人希望自己的錢通過電話策反別人的錢。」他說。. ~- j8 R/ I& [0 v; _; j

　　「保準每個人即使殺人放火蒙面人室也得想辦法給自己的錢裝備手機。」另一位同胞插話。& |& ^$ E9 r2 x# X6 L' ]$ t

　　「人就這麼喜歡咱們？」我不信如此聰明的人類會拜倒在我們錢腳下，「咱們難道不是他們造的嗎？」7 M) ^0 n( N1 X8 M$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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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格地說，人是咱們錢的爸爸。沒有他們就沒有咱們。奇怪的是，有不少人把咱們錢當爸爸，反認為沒有咱們就沒有他們。」一位同胞說。2 l4 f* Q3 n- ]- i9 f/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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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大概是一種特別需要施愛的動物，他們最善於前仆後繼造出一種東西，然後死去活來地去追求它。像咱們錢。像汽車。像電腦。別的動物只追求同類中的異性，而人類除了追求同類中的異性，還要造出一個第三性來供自己追求。咱們錢在他們造出來的第三性東西裡是受追求程度最高的，是冠軍。大哥大。」另一位同胞說。  V2 Q: |- h: \4 Y* y6 o

　　「表面上看，是人類主宰這個世界，而實際上是咱們主宰這個世界。這主宰權不是咱們爭來的，而是人類讓賢退居二線主動拱手交給咱們的。在人類社會裡，像這種管兒子叫爸爸的事僅此一樁。讓咱們趕上了。」又有同胞加入討論。+ b8 y) e4 w" Q- ]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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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我的每一位同胞都是資深哲學家，大概只有我們才能全方位深層次觀察人類。依我看，大學裡的哲學教授都應該被辭退。上哲學課時，從我的同胞中隨便抽出一張貼在黑板上。就是最好的哲學教授。! C7 q4 N3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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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化妝盒和移動電話體積差不多，但分工不同。一個負責和同類聯絡，一個負責聯絡成功後見面時給同類留下好印象。化妝盒的職責就是造假。人類喜歡美，只要美，真假無所謂。假美比真醜好。7 [7 s3 f$ r6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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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所呆的提包開始晃動，女農民拎著我們離開家。6 |2 U3 ?2 O, K$ U

　　「一般來說，咱們快分手了。」一位同胞對大家說。% L- s! l* U$ K& H7 j8 j) [

　　當錢不能大重感情，悲歡離合的事頻率太高，一旦陷入兒女情長就甭想再好好活。寡情這毛病傳染，誰和我們走得大近，誰準沒人情味兒。% G7 _: I5 g1 ~; ?

　　女農民坐上一輛出租車。6 _/ F) M' p5 n1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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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兒？」司機問。4 [1 O# e7 w+ I* T% G' J

　　女農民報目的地。

　　汽車開始運行。

　　「您好像坐過我的車。」司機側頭對坐在後座的女農民說。& |: i# Q4 Q) g2 a4 K: l

　　「是嗎？」女農民明顯不想搭話，只是出於禮貌而敷衍。

　　「我這人別的長處沒有，就是記性好。只要坐過一次我的車，我就忘不了。」出租司機想繼續這次談話，他大概大悶。, K. {7 w0 S* `2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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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農民不再說話。# \  \" e& `0 C6 z% l: \

　　「我剛才拉的那人，一上車我就覺得他不對勁兒，果不其然，是個吸毒的。他躲在後座上吸，還讓我開穩點兒。」出租司機不管女農民搭不搭話，自己跟自己聊。9 g% Z3 s, U4 W* _8 n' h+ Y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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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還說他昨天拉過一男一女，他們在後邊不老實。他中途就把他們趕下去了。他說他的車不是流動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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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路就這麼不停地說，有人聽他說話對他來說就是享受。

　　「靠邊停車吧。」女農民說。5 j  y! y! X/ X; f* A

　　出租車停住了。' l1 v) i* ^1 i: P

　　女農民拉開提包上的拉鏈，將我從同胞中抽出來。1 B2 }& Y+ P8 w2 t( J0 O. w.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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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前是金屬防護欄，女農民將我從欄杆的縫隙中遞給出租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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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糟糕，我沒零錢。」出租司機接過我後對女農民說。- u. P; H& C1 ~) [& }( ?- M

　　「不用找了。」女農民推開車門，走了。2 W3 h6 i/ {2 ?7 G

　　出租司機對著陽光照了照我，我看見他坐的座位幾乎被金屬護欄完全封閉著。我覺得出租車就像是任人宰割的開放性流動搖錢樹，出租司機把自己關在鐵籠子裡宰別人，不讓別人宰他。. G) ]. U) H" C"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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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司機將我塞進他的腰包，腰包裡有許多零錢、這使我感到吃驚。他的記憶力如果真像他對女農民說的那麼好，他不會忘記自己的腰包裡有零錢。

　　他說自己沒零錢是為了佔便宜。我覺得噁心。- ~3 R3 X) _3 e!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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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車慢速行駛，他在攬客。" E, g: A" Z+ B7 d" W( v

　　路邊的一個人大概是頭癢癢了，他伸手撓頭，出租司機以為他叫車，馬上將車靠邊。那人消除頭上的不適後心滿意足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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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媽的。」出租司機罵人。3 X$ G, _$ _; o% _; X5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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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司機最怕空駛。拉客時，出租車燃燒的是客人的血。空駛時，出租車燒的是出租司機的血。) {1 G3 H1 C2 m. R, z

　　出租車是世界上唯一下燒汽油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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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有了一位抬手經過頭部沒有停留的人7 x! z. O2 N/ _8 ?

　　出租司機判斷無誤後，停車讓那人上車。  k) ~; u; o2 L- Y& _; |

　　「去哪兒？」出租司機風9 v  @& z5 F# @! [# i/ r) r. t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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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不說話，掏出一張地圖給出租司機看。) E% v$ B; V! e. U8 {' |, }/ c* P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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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啞巴？」我問身邊的一枚硬幣。

　　「外國人。」他說。

　　出租司機會幾句職業英語，他用生硬的英語同外國人交談。! Y7 o. z9 [/ k, {2 r% a* q) R6 l)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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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真愛聊，連語言不通的也要聊。」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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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經驗的出租司機都這樣。我跟過70多個出租司機，他們最怕遇上歹徒。聽說過走夜路一吹口哨嗎？一個道理。有時聊一聊，沒準兒就兒干戈為玉帛了。」硬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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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他們的交談中，我知道那人是韓國人，來中國旅遊的。

　　出租車行駛了一段時間後，好像在爬坡。! p9 |) c, I$ D/ I

　　「這是大飯店、」硬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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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國人到了目的地，他準備下車。

　　「47元。」出租司機用蹩腳的英語向外國乘客報價。& J8 Q  W! s# O6 h

　　韓國人從欄杆外邊遞給欄杆裡邊的出租司機一張百元鈔。

　　出租司機將百元鈔塞進腰包，我被他從腰包裡拿了出來。我明白我將被當做零錢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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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不起，我沒有零錢了。」出租司機將我遞給韓國人時說。

　　韓國人接過我，將我裝進錢夾，下車。

　　錢夾裡除了錢，還有護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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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人民幣。」那護照還挺有禮貌。. |' \/ r4 I  q$ S7 r6 P+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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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韓國護照。」我說。

　　「認識你很高興。」他張嘴就說虛偽的外交辭令。( k6 g4 Y( G" M  [( [( s+ f

　　「我也是。」我也不能免俗，跟著虛偽。8 J. u1 Y6 _9 ]- |# _

　　「我的主人是大學教授。在美國留過學。」護照說。

　　「是嗎？」我覺得他沒必要跟我說這些。- }! j: n0 v2 K; n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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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金福，響噹噹的大學教授。」那護照和剛才的出租司機犯一個毛病，逮著誰和誰聊。

　　金福走進金碧輝煌的飯店大廳，這是一家五星級豪華飯店，禮儀小姐送給他一個職業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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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乘坐全裸觀景電梯上到18層樓，服務小姐為他開房間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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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福進房間後關上門，他脫掉西服上衣，拉開冰箱找飲料。/ ~/ ]2 G. U)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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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箱裡的飲料琳琅滿目，有可樂，有椰汁，有礦泉水。5 Q: p9 A)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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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福一口氣喝光了一瓶飲料。他心裡好像有火。* }3 Z! E0 H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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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他充滿了好奇感。外國人。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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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有點兒坐立不安。一會兒站在窗前往外看，一會兒拿起英文報紙來回翻，一會兒又打開電視機走馬燈似的換頻道。

　　我覺得他心裡不踏實。我印象中的大學教授是從容不迫的，做事目的明確和符合道德標準。有知識的人難道都像熱鍋上的螞蟻？8 H, B: `! S, Q! H

　　他看看手錶，穿上外套，走出房間。

　　金福來到餐廳，一位穿緊身旗袍的小姐引導他人座。

　　金福看菜單。點菜。

　　我覺得他吃飯了香，沒胃口。胃口是由情緒決定的，情緒不好，再好的飯菜也味同嚼蠟。真正的特級廚師不是會做飯的人，而是會幫助別人調整情緒的人。

　　看著金福像吃藥一樣吃山珍海味，我可憐人類。$ T  ^0 E: ~, `; y; P) Y$ u

　　這座餐廳有100多張餐桌，就餐的人挺多。每張餐桌旁邊都有一個小姐伺候。在陌生人的注視下進餐絕對是一件倒胃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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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福吃完了藥，招呼小姐結帳。5 R2 _# ?% g, K/ G3 n" ?) E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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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怕金福拿我付賬，我很想再跟他－段時間。我希望和教授一級的人打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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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拿著帳單過來了，金福看了一眼帳單，掏出錢夾。+ Q6 u, {$ f* U2 Z' g3 Q

　　我緊貼著一張外市．不想讓金福把我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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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擠我。」那外幣口氣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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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告訴他這是在中國，我沒說。8 Q" \7 x% m( R

　　「他不會用你的，在這種地方，他用信用卡、」那外幣好像知道我想什麼。; e  N9 [/ b1 t" c  [7 }

　　果然，金福從錢夾裡抽出一張黃色的硬卡，遞給小姐。$ G) P% K( T  k&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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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頭一次見信用卡，我有一種危機感。7 J: u& O3 I+ D! W) S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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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你意識到你將被另一個東西取代時，你應該慶幸你的解脫。可絕大部分人不這樣，他們反而失落反而急赤白臉。我也如此。我敵視那張信用卡。他不是錢，卻能當錢使用。就像不是人的人卻以人形生活於人群之中一樣令人討厭。

　　「你幹嗎不想離開他？」那外幣問我。. c7 \" o# E: r8 y&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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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我說。

　　「沒跟過外國人？」他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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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噎死。」我用我僅會的三句英語之一回答他。下知為什麼，我討厭外幣使用中文和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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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他問。" @' i2 c# k5 M0 T, L" k

　　「會三句，其他兩句是髒話。一我說。; L( ^' Q) a3 {0 k

　　「和我剛學中文時一樣。中文的罵人話比英文豐富多了。很生動。」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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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他是在誇中文還是在罵中文。% ]& m" b& a& p- t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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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來過17次中國，我的中文是我第二次來時向一張10元人民幣學的。那是一個絕對的教學天才，給他當學生真是一種享受。他教你一種新知識，就像將一個陌生的朋友介紹給你，使你感到非常愉快。不像有的老師，向學生傳授知識時像是塞給學生一個隱身人或敵人，讓學生摸不著頭腦或恐慌不已。」% h( Q4 h6 x* p0 w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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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金福離開了餐廳，他走出飯店大廳，叫出租車。/ h# W8 z+ d  ^6 C9 s

　　「他要去十三陵。」那外幣說。, I& h0 n6 W1 Q& Y! z5 U3 e% t, z

　　「你怎麼知道？」我問。6 N3 S* w) x6 y: p+ X3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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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跟了他一個月了，從韓國就跟著他。」

　　「他是大學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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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噎死。」外幣模仿我的英語水平。8 h& i& y! f( q: n& K/ v$ o

　　我欣賞他的幽默，也由此對他有了點兒好感。: E# s# R) Q7 \. m6 e

　　出租車果然朝十三陵駛去。' A" z, j4 L: [! a# a0 j4 A

　　「人世間的所有錯誤都是由得寸進尺造成的。」外幣冒出這麼一句。7 q7 R3 g$ Z5 I! O0 @. `7 ]

　　「什麼意思？」我不懂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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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幣歎了口氣，不作聲了。0 V" Q0 [( @! O+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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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租車行駛中發出一種氣流與車身相撞產生的嗡嗡聲。

　　隨著司機虐待般地反覆折騰掛擋桿，汽車無可奈何地往前走。我還在咂摸外幣剛才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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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過國嗎？」外幣打破沉默。

　　「沒有。」我說，「希望金福能帶我出去。」5 c5 X& Z3 y* s" k) M

　　「你最好早點兒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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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

　　「他是殺人犯。」9 q- m$ _, `, n. ]: y) M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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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人犯？他不是大學教授嗎？」; |( I& |$ y, F) `, A) O: A

　　「大學教授就不能殺人？」8 w9 g# d. f1 [8 O0 n$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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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殺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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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爸爸。」- Y/ L4 \* {/ ]  {! m/ _8 E9 k"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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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說他殺了他的生身父親？」" Y- H& ~  {/ U& p0 E1 a  c

　　「是。」( u  `; L. i1 o( d

　　「為什麼？」5 e/ E. @8 d3 Y8 E1 J

　　「提前繼承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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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爸爸是百萬富翁？」; A. I4 p2 F4 L5 V5 l/ U1 @5 |

　　「對，一所學院的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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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來中國躲避警察的追捕？」7 o  z' i4 D8 o" t$ G

　　「這個案子還沒破，警方還沒懷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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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怎麼知道？」9 s$ X9 d4 C+ M# P. L

　　「他殺他爸爸的時候我就在他身上。」9 F( R1 I2 }8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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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起金福在飯店裡注意報紙和電視時的表情。

　　「金福去年5月註冊了一家農產品流通公司，由於經營虧損而負債20多億韓元。」3 E3 ~8 _( D3 T& {9 l, n2 t

　　「殺爸爸還債？」

　　「是的。」' o& \7 B5 K+ ^5 @( [) \: s" L- H

　　「怎麼殺的？」

　　「在他爸爸的臥室裡，用長達25厘米的刮刀。」$ [- n% _# d1 A0 R# M8 h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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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得到我們，殺害自己的親爸爸。對於有些人來說，錢比爸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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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會逍遙法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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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絕對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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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 Y1 }% ?# ?& m- M& |( e; F+ r/ k0 M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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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人類每年由於咱們錢而喪生的人有多少嗎？」! A0 P) f- s+ x1 T& y&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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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7 c% \; W: X3 t7 e

　　「2000萬以上。咱們是威脅人類生命的頭號殺手。別說為了咱們殺人放火，上次我在台灣親眼看見一個老大大打麻將時和了贏了50元錢一高興當場腦溢血死了。你看看，就50元，把命送了，要是500元還說得過去。噢，對不，我沒有貶低你的意思，50新台幣比你少多了。」- P; _. f- U$ o& e1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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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關係。」我說。$ _8 I5 T# W" m- D6 ~  E. Q1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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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想跟金福嗎？」外幣問。7 f, P0 E& |+ E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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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秒鐘都不想。」我說。

　　汽車到了十三陵，金福將我和另外一張人民幣付給司機。當他的手觸摸到我時，我的心在顫慄。

　　出租車司機接過我們，我如釋重負。& f; J1 e6 ^4 V! `#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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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我們塞進他的錢包。% {% s: k  X+ h+ ~6 T

　　「你的身上有外國病菌。」錢包裡的一張一元鈔躲我。

　　「外國病菌？我身上？」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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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身上病菌特多，可以說每一張鈔票身上都是病菌群英會。對於國產病菌我們了怕，我們怕進口病菌。

　　我確實在自己身上找到了外國病菌。是金根或他的錢包傳給我的。我真怕我將外國病菌傳給國人。可惜我沒有引咎辭職的權利。

　　摸了我不洗手的人將抱恨終身。2 m! }% e' E! ?4 z, J* E0 ?& V7 u

　　一對青年男女上了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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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方莊。」男青年對司機說。

　　出租司機又開始折磨掛擋桿。1 r( c0 U2 o; F" q' J; A; I$ W*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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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觀皇帝的古墓有什麼感受」女青年問愛情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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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除了生命什麼都有。我除了生命什麼都沒有。」男青年說。* i) Y8 S) H6 i1 y$ D& L/ H4 Z8 M8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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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是你富有。」女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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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你要我這個窮光蛋。」男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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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絕對有才能，就是還沒碰到機會。」女青年說。# d3 S! e! E$ v-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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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亂世出英雄。太平年代滅英雄。」男青年說。; p0 Y) p8 R+ R* c% f: \. R

　　「想改變世界的人到頭來往往被世界改變。」女青年說。

　　我挺愛聽他們聊。

　　「如果可以選擇，你最想幹什麼？」女青年問。6 d+ s" t. r4 p$ x) \4 H

　　「當替身演員。」: a0 j4 Y* b5 B7 y

　　「替身演員？沒發現你身懷絕技呀？」6 b% C. J# Q* G* ^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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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床上戲的替身演員。」

　　女青年笑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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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累了幾個月，就盼著拍這場戲，又沒有生命危險，幹嗎要讓你當替身？」女青年笑得喘不過氣來。

　　他們就這麼聊了一路。聊崇拜的明星。聊托朋友買東西比在商店買貴一倍。聊離婚的比結婚的多。聊私人轎車。聊駕校的教練有一半兒索賄受賄該讓車轱轆從他們良心上軋過去。聊電腦聊人腦聊電視節目主持人俗不可耐聊這座城市賣的瑞士手錶假的比真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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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他們雖然沒什麼錢，但活得很開心。

　　車窗外已是夜色，出租車進人了市區。霓虹燈廣告使盡渾身解數鼓吹自己的產品。川流不息的車燈給城市注入了活力。/ M1 Q% C$ D4 u2 n$ M* @

　　到達目的地後，出租司機將我作為零錢找給男青年。

　　男青年沒有錢包，他胡亂把我塞進衣兜。我看見我身上的一些外國病菌到了他的手上。我為他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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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找個地方吃點兒東西。」下車後，男青年對女友說。$ L3 Q* l' V2 q, U9 b2 ^: W' u

　　「找個便宜點兒的店。」女青年說。+ @; w( t- p8 \0 b) {

　　「咱們就把剛才出租司機找的這張錢花了。」男青年又把我從衣兜裡拽出來，在女青年臉前晃了晃。& g8 i2 q( {# I4 W

　　他們依偎著往前走，男青年接著女友的腰。

　　路旁出現了一爿小店，小店四周環繞著樹。木。1 S5 ]4 J) G- j7 I, `8 \% [' @7 e5 b: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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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怎麼樣？」男青年問女友。

　　「不宰吧？」女青年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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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吃過，去試試。」男青年說。% }" ^5 M9 j! A2 Z! \0 \

　　他們走進小店，店裡只有6張桌子，牆上掛著一台電視機，螢幕上正在出演晚會。

　　6張桌子全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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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迎光臨，兩位是用餐？」一位小姐像從地下冒出來的。: l; G" G* ~9 Z2 N: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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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青年點點頭。3 C* t# ?) T: C; M- U

　　「坐這裡可以嗎？」小姐指著一張餐桌徵求客人的意見。) w- L7 D# M# `* ~* F6 l$ V

　　他們坐下看菜單。$ d- {- q" {/ u, k0 a$ ?2 N7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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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管電腦裡的目錄也叫某單。」男青年邊看菜單邊說。

　　「人總忘不了吃。」女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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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完菜，他們開始評論電視上的晚會。

　　螢幕上的男歌星正在使用便秘時的表情唱歌，整整一支歌唱完了還沒拉出來。* T  s, p3 ?3 M+ l5 V

　　「倒胃口。」男青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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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歡的歌星！」女青年看到螢幕上出現了一個女歌星時情不自禁地喊道。' t) y$ s- I+ ?4 w3 T" V8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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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她聊上5分鐘，你要是能忍住不吐，你讓我於什麼都行。」男青年對螢幕上的女歌星作不屑一顧狀。

　　「不許你污蔑我的偶像。」女青年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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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青年聳聳肩，用啤酒封自己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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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青年看偶像看得如醉如癡。; x: ?$ `2 Z4 {"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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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菜端上來了，她顧不上吃。直到那女星下場。9 K6 F3 |" z. X%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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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男歌星上場。

　　「完了，今天這飯是吃不成了。」男青年說。他知道新換上來這位是女友的第二順序偶像。

　　女青年果然放下剛拿起的筷子，眼睛死盯著螢幕上的女妝打扮的男歌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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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紙上說，他曾經在電視台門口罵人。罵門衛。」男青年有點兒醋意，忍不住給男星下絆兒，「罵人是流氓。」/ T% W$ l6 f6 _- q8 n2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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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罵人不一定是流氓。不罵人不一定不是流氓。」女青年很隨意地甩出一句極有哲理極深刻的話。

　　我對女青年不得不刮目相看。在這個世界上，不罵人的流氓比罵人的流氓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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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青年的表情告訴我他對女友的話表示折服。

　　謝天謝地，下一個歌星是女青年深惡痛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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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名人挺慘，當他們在螢幕上出現的時候，我眼前的這兩個無名鼠輩對他們來說簡直就是法官。或嘉獎或槍斃或無罪釋放全由無名鼠輩說了算。9 G, w, `4 z1 r: `%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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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開始聚精會神地用餐，吃那些起碼生長了6個月以上的東西、肉。蔬菜。糧食。依靠剝奪別的生命來維持自己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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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餐完畢，男青年叫小姐結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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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8？」男青年看完帳單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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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貴？」女青年向小姐要菜單。7 A# B! r5 O1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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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不大情願地將菜單遞過來。& Q1 I6 b" w)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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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喝了8碗湯？」男青年指著帳單上的湯數問小姐。2 [9 C2 }* F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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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姐的瞼刷地紅了，她吞吞吐吐地說：0 L2 n! M; X8 J+ n. c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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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算錯了，我去看看。」! f% b. p% B# n% D3 q, ]0 b

　　經過重新計算的餐費金額是48元。

　　「對不起。對不起。」那小姐連連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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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女青年比較寬宏大量，男青年將我交給小姐。我被小姐攥在手裡，我看著他們走出小店。

　　「你真笨！誰讓你加那麼多的？！」一個女高音嚇了我一跳、我一看，是個中年婦女，估計是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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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不是告訴我說只要看見一男一女吃飯就多收他們錢嗎？您還說男的付費時絕不敢對金額提出質疑，否則女的出門就得把他蹬了。」小姐委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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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不能加得太多，最多不能超過6O％。你們不要貪得無厭。」老闆教員工如何做人。

　　「知道了。「小姐知錯就改。. J7 I( y, x8 a3 J/ U! p: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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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一男一女帶一個小孩兒，一般就不要多收了。」老闆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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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麼？」) S/ a- l* ^8 i: Q( x% y#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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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了婚，就不要面子了，敢當著配偶的面一分錢一分錢算。」老闆給員工上課。9 \# }2 T' x( s"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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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員工智商不低，5分鐘內由幼兒園直接跳級到教授。. o) \- h7 r& b+ ^; K

　　小姐將我交給女老闆，女老闆把我塞進她的提包。& {  P8 x" r) J6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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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提包裡是亂七八糟的錢，我斷定有不少同胞是作為多收款來到這裡的。

　　「你是今天的關門錢。」一張10元鈔對我說。: ~! z* E. r5 X7 p1 l-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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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門錢？」我頭一次聽這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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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最後的錢。這店就要打烊了。」他說。. A9 y2 j- b5 g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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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今天來的？」我覺得他挺有經驗。  A/ z+ A- x3 z+ p2 Z9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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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這包裡呆了3天了。」他說。7 N! X9 t3 h: j: v3 X* O  G, p

　　「她夠黑的。」我說女老闆。

　　「六親不認，就認咱們。越是熟人越宰，越是朋友越坑。跟誰都沒人情味兒，就跟咱們有人情味兒。」 10元鈔說。

　　我想起了金福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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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老闆對自己家裡人也黑？」我問。+ p7 n7 A9 n- x6 A9 E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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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家就她自己，還有一條狗。」

　　「獨身？」; L: G  a& v$ B* W/ r0 o

　　「因為咱們分手了。丈夫和孩子都不要了，就留了一條狗，狗不和她爭咱們。」( ?. N0 N5 M- B) [! i

　　「多少人為了咱們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A$ W. {, ]! p8 h*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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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老闆拎著包回家，我們呆在包裡晃晃悠悠的挺舒服。

　　女老闆的家果然就她一人，冷冷清清。3 n7 ]# B) E  q, v0 X; |- T*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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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進門就將提包拿大頂，把我們一股腦兒全倒在桌子上。/ J  L/ B7 q5 H6 {/ u

　　「洋子！來，幫我數錢。」女老闆叫。% P" \8 ]6 A/ C# B. H. M$ n

　　一隻哈巴狗跳上桌子，它衝著女老闆搖頭擺尾，極盡討好之能事。這是我頭一次見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如此謅媚，我對這只名叫洋子的狗印象不佳。0 Y& m& g: {. v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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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子掉過屁股用尾巴拂主子的臉，用舌頭舔主子的手。拂夠了舔夠了就來數我們。: o3 Q: K3 v6 B4 N/ v, {  |: b% N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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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洋子很喜歡錢。表面看它智商極低，像個白癡。在算錢方面，洋子絕對是天才，l分都不會錯。只見它爪子和嘴並用，飛快地數錢。當洋子的嘴接觸到我時，不知為什麼，我有被太監碰的感覺。洋子雖然是一隻公狗，一但它身上有太監的氣質。

　　電話鈴響了。洋子衝著電話狂吠，那氣勢像是要把電話吃了。我沒想到一隻哈巴狗這麼凶，這麼不知好歹。* D( f- u$ t"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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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主子拿起話筒，洋子才停止狂吠。* G. w8 B/ N9 S3 ?: ?) I2 C

　　從洋子身上，我知道了什麼是狗。

　　女老闆數完錢，躺在沙發上看電視．洋於也用它那沒文化的眼睛煞有介事地跟著看。我覺得，那狗說不定還做過當作家的夢。) ]3 s. ~: N1 C/ D4 w# I

　　女老闆使用遙控器頻繁地換台，哪個頻道的節目檔次低她看哪個頻道。一個滿嘴錯別字的女主持人在螢幕上信口雌黃，和素質半斤八兩的男搭檔開除了幽默什麼都有的玩笑，觀眾不笑他們就自己笑。他們還時不時給觀眾出題考人家，好像自己什麼都懂。

　　第二天上午，女老闆去一家美容院做皮膚護理。我和一些同胞被她帶在身上。$ `6 U9 f3 S5 \9 S&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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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容院實在是一個奇妙的地方。人類是一種要面子的動物。面子有兩種，生理上的和心理上的。美容院負責維修生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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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老闆躺在椅子上任憑人家住她瞼上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直塗到像鬼一樣。先把你弄成醜八怪，再給你恢復原貌，長得再難看的人也會產生自己變漂亮了的錯覺。

　　包括我在內，女老闆一共付給美容院250元。3 m& v8 E* M* b,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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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我躺在美容院的收銀台裡．這裡的同胞特多，面值普遍大。大家幾乎都是剛剛離開大款，聊天的話題自然集中在有錢人身上。* x$ W# G3 L5 l) @( `2 w  U8 g0 E

　　同胞們覺得有錢人並不比沒錢的人幸福，錢越多煩惱越多。掙錢說白了是掙煩惱。存錢說白了是存煩惱、花錢說白了是買煩惱。

　　收銀台的抽屜拉開了，幾張大鈔被扔進來，我被拿出去。) O! y. p9 K' A) t" h2 {& Z

　　收款小姐將我遞給一位剛做完美容的女士，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她。的確面熟。

　　她身上的香水味兒比我接觸過的幾位女士使用的香水明顯好聞，明顯高級。

　　我認出來了，她是明星。是女青年在小店裡崇拜得一塌糊塗的螢幕上的歌星。

　　女青年如果知道她使用過的錢能到她崇拜的明星手中，一定欣喜若狂。- P- W" @3 c8 X' q( r  q3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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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的想像力大有限，他們挖空心思想娛樂的招兒，絞盡腦汁花錢找樂，其實，坐在家裡隨便掏出一張紙幣，看著它想像它都經歷過誰的手，絕對是一種享受。每張鈔票都是一部小說，一部電視劇。靠別人編出來才能看見小說看見電視劇的人，每次娛樂都得花錢。世界上有三種人，第一種人什麼文字都不看，光看一棵樹或一座樓，就能看出小說來。第二種人只看文字就能憑借想像力想像出畫面來。第三種人只能看連環畫，否則什麼也想不出來。連環畫是一種對少年的想像力進行絞殺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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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星有私家車，她鑽進自己的汽車，坐在駕駛員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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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星駕車和她在螢幕上一樣瀟灑，汽車音響裡傳出動聽的樂曲。我還是頭一次乘坐如此豪華的轎車，座椅是真皮的，儀表盤使你不得不想起航天飛機的座艙。汽車在行駛中極為平穩，像一塊裝了發動機的漂亮磁鐵疾馳在金屬製作的公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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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星的家裝修得典雅豪華，牆上掛著歌星灌制的唱片。我是頭一次接觸名人．心中充滿了好奇。我注意她的一舉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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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家後先去衛生間洗手，我覺得這個習慣很好。她洗完手挖鼻孔，挖得很專心；每次有收穫後臉上都呈現快感。有一次一塊獵物被歌星獲取後死活不願意離開名人，在歌星的手指上賴著不走，歌星用三個手指頭反覆搓揉它，直至獵物喪失黏性宣告投降為止。

　　歌星拉開冰箱，拿出一瓶飲料，對著瓶口慢慢喝。

　　電話鈴響了，歌星接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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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梁子嗎？對，我下午飛成都，晚上有演出。那件事等我回來就辦。」歌星放下話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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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跟她去成都，坐飛機。/ Y  i, y- I3 U2 m$ i; n

　　歌星摘下項鏈，放在梳妝台上。她開始脫衣服。看樣於是要沐浴。我看見了眼星的身體。

　　她去衛生間洗澡，水流聲很動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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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見名人吧？」項鏈問我。- g+ s! T. i6 b, B

　　「對。你跟她多長時間了？」我想瞭解歌星的一切。7 @2 Z, U9 y7 J- O' w4 U

　　「8年。在這之前我跟她媽媽。我是她家的傳家寶。」項帶有明顯的優越感。

　　「和名人在一起很開心吧？」我問。

　　「這要看什麼名人了。我接觸的名人挺多。名人裡真正稱得上天才的不多。和天才在一起，絕對是受罪。」項鏈朝衛生間那邊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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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算天才嗎？」我問。

　　「地道的天才。她不光嗓子好，作詞和譜曲也是第一流的。」

　　「和天才在一起為什麼受罪？」

　　「你真的不知道？」5 w* a9 a, V5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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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連名人都沒接觸過，更別說天才了。」

　　「天才都怪。」項鏈見我不懂地的話給我解釋。「世界上的所有天才都有怪異之處，這不是我發現的，是我從一本特權威的書上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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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來到人間聽到的最奇妙的言論。過去我認為天才都是通情達理的人，能發揮巨大才能的人怎麼會有怪異呢？

　　「能不能舉個例子？」

　　「知道托爾斯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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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國歌唱家？」- m7 i/ G$ u9 m6 Z( x9 A' b

　　「外國大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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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過諾貝爾文學獎？」

　　「沒有。你不要以為沒得過諾貝爾獎的就不是大作家。諾貝爾獎沒發給托爾斯泰是諾貝爾獎的終生恥辱。」

　　我覺得托爾斯泰特牛。. W! F# b5 d. t: G! S. @

　　「托爾斯泰患有歇斯底里和癲病病。每個天才身上都有專家們稱之為精神病現象的特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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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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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每個人身上都有創造力和病態，專家將人分為4種。」

　　「哪4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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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種人創造力和病態都很強烈，他們是天才。第二種人創造力和病態都平平。他們是平庸之人。第三種人病態嚴重但創造力有限，他們是精神病患者。第四種人富有創造力但病態輕微，他們會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但絕對成不了天才。」項鏈口若懸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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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主人很怪？」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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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怪。」1 i2 u" f( X!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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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表現？」9 j  [! g+ F; G" t, |% p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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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怒，神經質，喜歡樹敵。用一句話形容她就是『四面樹敵，八面威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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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對她的事業不利吧？」  w+ v1 i" R0 V* _7 ]4 @

　　「如果沒這個她在事業上肯定一事無成。」

　　「為什麼？」我吃驚。

　　「我的這位主人從18歲開始就樹，一直樹到今天，可謂一路披荊斬棘過關斬將，她是越打越有名，越打事業越成功。她的對頭沒一個比她有名比她成功的。說白了，樹敵是她事業有成的真正動力，她是憋了一口氣在和對頭較勁，你們不是希望我不好嗎？我偏好一個給你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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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也是對頭的動力嗎？對頭們為什麼沒成功？」& b0 c- O1 J) o0 E* w# r9 `

　　「對頭們大多屬於我剛才說的第二、三種人，身上光有病態沒有創造力。依我說，千萬別和天才結怨。隨著人家的成就和名氣越來越大，你肯定越來越自慚形穢越來越灰。每當人家在報紙上在電視上在期刊上在電台上出現一次，你都會不自在不痛快不舒服。聰明人不會同天才作對，如果你恨他最好的方法是別理他離他遠遠的，千萬別和天才當對頭給天才製造動力讓他出更大的名取得更大的成就給自己找氣生。天才之所以是天才，除了創造力和病態並駕齊驅外，他們能將任何東西轉化為動力，特別是敵意。」$ L/ m" I7 X4 `

　　我無話可說。我假設甲和乙是對頭，日後乙成就了大業，甲心裡肯定不痛快。本來能和天才相識就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不但沒交上朋友反而成了仇人。仇人也罷，絕就絕在天才拿你這個仇人當動力成就了大業，可到頭來人類給天才排列豐功偉績時隻字不提你即使提也是罵著提，明明幫助了天才卻被釘上歷史的恥辱柱，世界上有比這更窩囊的事嗎？/ H: r6 {5 y/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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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星結束沐浴，她來到梳妝台前對著鏡子看自己，看夠了戴項鏈，然後從裡到外一件一件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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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意猶未盡，還想和項鏈繼續聊，遺憾的是已經沒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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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敲門。歌星先通過門鏡審查。然後開門。進來一位男士。看得出他們關係很密切。他們走進另一個房間關上門，大概是在談事。

　　半個小時後，男士走出房間，好像是在幫歌星準備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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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星將我和其他錢裝進提包，看樣子她要出發了。我慶幸自己能和歌星一起外出。

　　又有人敲門，是來接歌星去機場的。# \' ~% Q4 I. d# p: `4 s  G

　　男士幫歌星拎旅行箱，歌星自己拿提包。鎖門。: H3 M- O. C( X! ]- S/ g6 e  c" ]

　　一輛造型奇特的麵包車停在樓下，上了車我才知道一共是3個歌星同行去成都演出，還知道了這在當地是大事，很多歌迷從現在起就等候在機場。/ A# ]- S. C3 P8 l8 X% W8 b  j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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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包車接上那兩個歌星後駛上了去機場的高速公路。那兩位歌星是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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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他媽昨晚上4點才睡。」高個兒男歌星說。

　　「那叫今天早上4點。」矮個兒男歌星糾正他。, ~1 C' X$ w7 |* T- y; y+ B1 h9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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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氣特好，贏海了。」高個兒男歌星一邊說一邊搓手。+ [$ ]& |* N3 x

　　緊挨著我的一張5元鈔告訴我，這兩個男歌星是當前紅得發紫的天皇級歌星，出場費都在5萬元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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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機場到了，三位歌星開始辦登機手續。他們的到來在候機大廳引起一陣轟動。

　　他們在眾目睽睽下走進飛機客艙。+ G  p6 l, o  |: ?6 g

　　空中小姐顯然都是三位歌星的歌迷，她們激動地為歌星提供優質服務。

　　飛機的引擎開始轉動，發出低沉的轟鳴聲。  B% B" \! d6 \/ r* Y, x

　　隨著轟鳴聲的增大，機身緩慢地移動了。4 _  ~6 [( N& a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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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乘客好！歡迎您乘坐××航空公司的飛機。」擴音器裡傳出小姐甜美的聲音。

　　「什麼？這是××航空公司的飛機？我早就說了不坐××航空公司的飛機，他們的飛機沒有安全保障．老出事。」矮個兒男歌星突然站起來大聲嚷嚷。9 I+ k" k% X$ a1 n/ ^

　　一位空中小姐過來向他解釋該航空公司的飛機很安全。. ~; I. ?4 M. Y5 D) `

　　「不行！我堅決不坐！讓我下去！」矮個兒男歌星打開行李箱拿自己的包。

　　我的主人和高個男歌星星勸他。' S0 R( ^2 G# v- D" s'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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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邊都預告了，還是去吧。」我的主人說。5 S) ^# e+ ^( u. |  r5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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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是命重要，我勸你們也別坐這飛機。」矮個兒男歌星拎著包往機艙門口走。! v) B7 L# `. @  h* e$ b# b,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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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小姐急忙向機長報告。6 }( @0 D% u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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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誰說，矮個兒男歌星都不聽，他執意要下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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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台只得同意。矮個兒男歌星離開了飛機。飛機耽誤起飛35分鐘。$ [( C/ j3 F4 o; L$ a

　　我替那些等候在機場的歌迷傷心。我覺得他們好可憐，也很幼稚。

　　人類的確偉大，能發明出飛機這種東西。飛機把地球變小了。; _- I7 ~)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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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和歌星走出機艙時，當我看到黑壓壓的人群發出歡迎的吶喊時，我震驚了。人在一生中的某個時期能受到眾多陌生人的愛戴，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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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下榻的賓館門口圍滿了歌迷，兩位歌星在警察的護衛下才得以進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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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小時後，歌星用我在賓館的商店買了枝簽字筆。

　　歌星把我從北京帶出來，扔在成都不管了。人對錢最親，又最沒人情味兒。% s4 s* R+ J9 E* `+ S9 R1 Y

　　我很想看她演出，看她發揮自己的才能。不是所有人都能把自己的才能發揮出來的。; Q# w( L6 F$ q: S( B*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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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想看她樹敵。以及她怎樣巧妙地將別人的敵意轉化為動力，鞭策自己一步步登上事業的巔峰。( h% O5 s8 R+ z; h: E' r

　　我的運氣不好。畢竟還接觸過天才。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雖然被天才拋棄了，但我沒給她當動力。我還行。7 O( t+ S! R) c. m6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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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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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幣種：人民幣

   版別：1980年版+ F& I  g( w0 M$ \) A
( X0 \: \! w: d! }
   號碼：TJ03903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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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一張紙幣。10元面值。1980年版。號碼TJ03903518。人民幣。11歲。他走上社會後，共擁有過4701位主人。他幾乎走遍了中國。出國6次。去過北極。如果將他的經歷完整地敘述一遍，保守估計需要7000萬字。你一天看5萬字，得花1400天，計3年零8個月。在生活節奏日新月異的年代，這樣的鴻篇巨製八成是無人問津的。於是。我們只能從TJ03903518的豐富閱歷中擇其一二，饗你。- w, ~- x$ F; }9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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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敘述方便，咱們權且將TJ03903518簡稱為l0元鈔。. K. Y" K4 U# k. \7 z"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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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是一張有幽默感的鈔票，他喜歡和人類打交道。他像一個幽靈，穿梭於人類成員之間，盡情領略人類和地球、人類和人類碰撞產生的故事。10元鈔覺得人類是宇宙中最偉大的物質，如果沒有人類，宇宙將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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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愛笑。有一次，他碰到一位喜歡用電腦寫作的文學愛好者給他當主人，那人使用拼音聲母打詞組。一天，那人打「父母」二字，結果屏幕上出現的是「墳墓」二字。他又打「太陽」，蹦出來的是「討厭」。他打「托爾斯泰」，電腦給他一個「脫兒死胎」。他打「老師」，屏幕上出現的是「獵殺」。他打「學生」，電腦說是「血水」。10元鈔笑得死去活來。他興奮了整整一個夏天。% x, o8 {( {4 m7 U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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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覺得和人在一起特有意思。

　　他的第一個主人是位相聲演員，那人在生活中也是個樂天派，老笑。不管遇到什麼事都不生氣。樓上鄰居家的衛生問往下漏水，他就打雨傘方便，還覺得挺有情趣。他的性格大概影響了10元鈔，使得10元鈔從此與煩惱絕緣。3 @  i" {1 B, d*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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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聲演員和10元鈔相處了6天。10元鈔後來才知道自己的第一位主人還挺有名。

　　給10元鈔印象最深的，是相聲演員和兒子的關係。/ ^/ F5 U5 Q: c2 T  ^. g4 E' k: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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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後來到過不少家庭，他發現很多爸爸媽媽和孩子不是父子母子關係，而是上下級關係或君主與庶民的關係。更有甚者，還有監獄長與犯人的關係，貓和老鼠的關係。這些爸爸媽媽對自己的孩子怎麼看怎麼不順眼，自從有了孩子後，他們唯一的樂趣就是輪番或聯手挑孩子的毛病。弄得孩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活，爸爸媽媽還美其名日管這叫真愛。10元鈔認為，父母如果真愛孩子，就應該結盟聯袂全方位多層次挑孩子的優點，通過語言通過行動通過暗示通過一切人類能想得出做得到的方法讓自己的孩子明白無誤地確信自己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孩子。可能作父母的在自己小時候沒有受到過來自父母的這種鼓勵，這正是你今天沒有什麼出息的根本原因。你千萬不能讓你的孩子重蹈覆轍和你一樣功不成名不就宗不光祖不耀。爸爸媽媽想讓孩子和自己不一樣的唯一方法就是讓孩子天天受鼓勵別像你小時候那樣天天挨爸爸媽媽罵。. y/ S' h& U7 u2 A7 r( i% Q&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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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相聲演員和兒子就不這樣。10元鈔喜歡他和兒子的關係，那不是父子關係，而是生命和生命的關係，是宇宙中有緣相會的兩顆星星的關係。  有些父母總覺得孩子欠他們。其實，在孩子未成年前，只有父母欠孩子，沒有孩子欠父母。  有一次，孩子不小心打碎了一隻杯子。10元鈔有點兒為孩子擔心。_沒想到相聲演員對孩子說：6 w4 u8 ~3 E$ C+ A; d$ Q1 r. k& C

　　「沒關係，爸爸小時候也幹過這事。」0 f; P2 `- t) z0 D* y! e

　　孩子笑了，笑得極其幸福，極其享受。不小心摔了個杯子，得到的是愛。這個杯子摔得太值了。一個杯子頂多幾元錢，花幾元錢給孩子一次愛，再吝嗇的家長也不應該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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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有的父母不這樣。1０元鈔後來碰到一家子，那家的孩子不小心摔了個碗，當媽媽的居然為了幾元錢的碗使用最惡毒的語言貶低親骨肉，直罵得那孩子痛不欲生。當時1O元鈔真想飛起來堵住那媽媽的嘴。

　　10元鈔覺得，有許多事大可不必那麼認真。閉著眼睛做夢，睜開眼睛就什麼都沒有了。睜著眼睛生活，閉上眼睛一樣什麼都沒有了。人的一生是一場夢，鈔票的一生也是一場夢。既然都是夢，就從容點兒瀟灑點兒，別老氣急敗壞，別老裝深沉。在夢中．一切都是虛幻的。虛幻就是看著有實際上沒有。為了沒有的東西急，不是傻子是什麼？  A3 T( W! K9 B( v" S! z

　　10元鈔在一天下午離開了相聲演員，他在一家商店的錢櫃裡只呆了不到5分鐘就有了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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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的新主人是一位青年女性。10元鈔從她的錢包判斷，她不富裕。1 @: K8 j7 ?) b% `$ x) v

　　「你好。」錢包裡的一枚硬幣和10元鈔搭話。& l* t$ f, U. e: ?! h. I. z' Q- j

　　「你好。」10元鈔回話。

　　「從哪兒來？」

　　10元鈔告訴他那位相聲演員的名字。% W* k$ |/ |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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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人。」硬幣露出羨慕的表情，「我還從沒和名人打過交道。」

　　「你的這位主人是幹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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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人。外資企業的工人。」# M; K  y; Q% |' ?( w/ n! Y

　　「外資企業？」% j( K, `. V& N# T1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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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外國人投資的企業。」9 Z& ]# b6 j' c( R.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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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給外國人打工？」

　　「是的。」$ B8 M/ h& ^& \+ t8 X4 B&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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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人挺多？」# q0 N7 H: p9 g; Q0 P% B" \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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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那女老闆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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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工乘公共汽車回工廠。－公共汽車上人很多．幾乎是人挨人。( Z* u, M0 s6 J

　　「你經常坐公共汽車？」10元鈔問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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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常坐。還經常被塞進投幣電話裡。」

　　「被塞進電話不舒服吧？」

　　「在電話裡聽人類通話特有意思。什麼歪門邪道的事都有。前天我在一個投幣電話裡昕一男一女通話，你猜……」硬幣剛說到這兒，女工的手伸進錢包，將他拿出去買車票了。! x, W% d9 I8 }3 G3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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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無可奈何。

　　公共汽車進站．女工下車。' T' v# Z% j3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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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工回到宿舍，一間屋子住8個人。

　　宿舍裡橫七豎八拉滿了繩子，繩子上掛著剛洗過的分工詳細的紡織品．像聯合國軍的駐紮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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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廠休日，宿舍裡熙熙攘攘，幾乎每張床上都有人。有人趴在床上寫信，有人躺在床上看書，有人睡覺。

　　這家工廠招收的工人大都是農村女青年，往浪漫了說叫外來妹。開始10元鈔不明白外冒老闆幹嗎喜歡用農村人，後來他才知道農村勞動力廉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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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進城買什麼好東西了？」同室女工問。

　　10元鈔的新主人叫孫梅。+ M# F, q. b! l- c. X# F, ^& m#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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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東西挺多，可惜咱沒錢。」孫梅沖同伴一笑。

　　「找到老鄉了嗎？」又有人問。8 O8 d/ v6 Y8 f+ I' {

　　「人家說忙，沒時間。」孫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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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有個同村的老鄉也在這座城市裡，孫梅利用廠休日去找老鄉玩．可人家說忙沒時間。

　　「世界上沒有忙，只有你不重要。」一位室友一針見血。/ b% K" g' f# {

　　「沒錯。只要有人對你說他忙，就等於向你宣佈你對他不重要。」另一位室友的話更殘酷。

　　「就是，如果他的老闆要見他，他敢說忙沒時間見嗎？」七嘴八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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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失落，她苦笑。, P$ f) D1 S4 `1 s( g& w,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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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挺同情孫梅。的確，當朋友對你說他忙沒時間的時候，就等於向你宣佈你對他是不重要的。人活在世上離不開朋友，可又把朋友無情地劃分為重要的和不重要的，而且這種劃分會隨著時問和環境的推移發生變化。人類是地球上功利性最強的動物。地球上最有感情的生命是人類，最沒感情的生命也是人類。* v/ a- z* p! P' @2 U8 `

　　孫梅躺在床上看雜誌，她實際上是用雜誌當屏風。10元鈔看見她的眼角溢出細細的淚溪，那水一直滲透進枕巾，潤物細無聲。

　　一個人的成就越大，對他說忙的人就越少。

　　一個人的成就越小，對他說忙的人就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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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清楚孫梅哭什麼。

　　到了晚上，宿舍成了盆的天下，女工們大洗大涮，準備一個乾淨的身子去夢中旅遊。

　　熄燈以後，她們聊了好長時間才睡。% P1 w$ o7 o' r3 j8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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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們抱怨命運不公，投胎到農村。她們想改變生存環境。她們期盼一樁美滿的婚姻。她們想像城裡人那樣過豐富多采的生活。# C, \! `1 W, w"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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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退出討論的人數的增加，宿舍裡傳出委婉的鼾聲。堅持到最後的兩個人也不得不將對話轉入夢中。

　　10元鈔和8個農村姑娘睡了一個晚上，他喜歡她們。他覺得她們朝氣蓬勃，不甘於現狀，通過自己的勞動改變命運。10元鈔希望她們每個人都幸福。他甚至希望自己變成百元鈔，充實孫梅的錢包。3 j- t2 b' U! K8 E

　　第二天早晨的情景令10元鈔吃了一驚。起床鈴一響，女工們像參加軍事五項競賽那樣往洗臉間跑往衛生間跑往食堂跑。

　　孫梅刷牙的速度之快頻率之高讓10元鈔感到滑稽。從她們起床到坐在車間的流水線旁，只用了15分鐘。包括吃飯。

　　這家企業的老闆對工人實行的是軍事化管理，工人列4隊跑步從食堂進入車間。. h/ e' }: R1 e+ B. m2 S4 N# L/ D

　　上了流水線，你就成了機器的一部分，你的手必須一刻不停地運動，還要保證不出差錯。開始時lO元鈔覺得挺好玩，隨著時問的延長，10元鈔有點兒替孫梅難過了。人就是人，如果讓人干機器幹的事，你就不是人了，除非在沒有機器的年代。4 }6 ^2 b' h0 A,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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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間裡晌起了鈴聲。工間休息10分鐘。& L4 Q  i: F- Z6 u" M+ O. u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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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趴在流水線上小憩。  v8 r# ~+ u+ m; l: r*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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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工人跑步去廁所。

　　10元鈔隨著孫梅的胸脯的起伏而起伏，他希望她能多體息一會兒。8 n# E+ G5 V6 A( w) B7 h

　　一聲尖利的女高音嚇了10元鈔一跳。

　　「拉長舉手過來！」那女人大喊。- ~! |# [$ f- ~, ?9 Y: }6 K! K: n

　　10元鈔不知道什麼是拉長，後來才曉得拉長就是流水線的負責人，不知是哪個鬼人創造的詞組。

　　4個拉長舉著手像投降那樣走到外國女老闆跟前。) Q( I# C) w! e, k6 p/ k

　　「我不是說過工間休息時要列隊去廁所嗎？」外國老闆橫眉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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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長們面面相覷。2 U# d6 v6 O" n5 K& f) d

　　「全體工人跪下！跪下！」外國老闆母獅般吼叫。

　　工人們一時不知所措，她們茫然地看著外國老闆。

　　外國老闆看見工人們不跪，勃然大怒。她衝到一位女工身邊，強行將她按跪在地。2 M4 P8 W# t7 Y- g;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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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下！只要有一個人不跪，我就讓全廠工人跪一天！」女老闆歇斯底里。# H3 ]2 o8 l  t2 |

　　女工們陸續跪下了，車間裡哭聲一片。% t* i( {6 H: {% l. p- E

　　只有一個人站著。孫梅。) r% V" X0 E6 h# Z7 d7 K5 J

　　「跪下！跪下！跪下！」女老闆一遍一遍命令孫梅。9 a9 E2 }& O' d. E+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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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站著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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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數3下，你不跪下我就開除你！」女老闆威脅孫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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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較量。錢與尊嚴的較量。6 ^3 M9 u9 ^6 T% f" m3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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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類歷史上，錢無數次同尊嚴較量。結局是錢贏得多尊嚴輸得多。( V8 U& q. M5 d; M)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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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錢，很多人可以不要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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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尊嚴贏了。, G$ w' |8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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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貼在孫梅的胸口上，無比自豪。" t& I/ |  l& e1 C( p

　　「你被開除了！」外國老闆從牙縫兒裡往出擠字。6 Z9 i' Q. i+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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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大踏步走出車間。- R& O* j' y: i

　　她回到宿舍，淚水從心裡直接往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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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拉長跑來傳老闆的指令，限孫梅lO分鐘內離開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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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拉長臨走時_沖孫梅翹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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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拿毛巾到衛生間用冷水洗了把臉，她不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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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開始收拾東西。9 P0 `$ U3 _8 H

　　她清點了自己的錢包，一共是156元。

　　10元鈔相信這156元在10年後能變成156萬元。真正能使人致富的，是尊嚴。1 }9 V0 `5 m1 O! \( o6 k: `.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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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對了。10年後的一個夏天，10元鈔在一家五星級飯店裡再次與孫梅相逢。此時的孫梅已是一家註冊資金達7000萬元的大公司的董事長。10元鈔百感交集。可惜孫梅已經不認識TJ03903518了。

　　孫梅的豪華辦公室裡掛著一幅誰也說不清是什麼的木刻畫。9 G4 R( B8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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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一眼就看出木刻上是一群跪著的女性。0 s! u* ]0 y6 F' M" }% Z

　　最戲劇性的場面讓10元鈔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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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年近花甲的外國女企業家在孫梅的秘書的引導下走進孫梅的辦公室，看得出，她急於和孫梅合作。

　　儘管過去了10年，10元鈔還是立刻就認出了她－－10年前強迫孫梅下跪的外國女老闆。  U& ~. u0 X& I: y' b9 [

　　這是後話。如果篇幅允許，你會看到精彩而又發人深省的場面。如果版面不允許，相信憑借你的想像也能如願。- B/ E+ U8 @+ Z& m3 y3 K8 O

　　書歸正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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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拎著旅行包離開了宿舍。沒人送。很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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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知道去哪兒。這座城市有很多房間，但沒有一間屬於她。0 V5 O4 S9 `/ K, f; G7 J  {

　　孫梅乘公共汽車到勞務市場找工作。勞務市場裡人頭躦動，等待找工作的人黑壓壓一片。上帝允許這麼多人出生，卻不允許每人有一份工作。4 ?1 Y: `: B' K% \0 a5 e% ?

　　孫梅在勞務市場轉了一圈兒，她感到飢腸轆轆。她看了一眼手錶，已經是下午兩點了，她還沒吃午飯。: E$ G/ F) @5 B: ^1 Z4 c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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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勞務市場旁邊有一家小餐館，從門臉判斷，檔次很低。孫梅認為自己的經濟實力能夠承受在該餐館用餐。4 g0 `9 c) A1 K2 k! Z( h( j& ^-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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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進小餐館，找了個座位坐下。餐桌上杯盤狼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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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農村姑娘過來問孫梅吃什麼。

　　「要一碗麵條。」孫梅說。! v! F! X6 r9 |

　　「炸醬麵還是肉絲面？」8 C0 \4 }& f& m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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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炸醬麵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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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塊五。」# V9 ?+ O+ n/ Z1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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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絲面呢？」( |; Q# E0 o( p& {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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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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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炸醬麵。」

　　孫梅最不愛吃炸醬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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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農村姑娘留給孫梅一個鄙視的眼光，轉身走了。

　　最看不起窮人的，是窮人。9 Q, Z4 b. ^- W& k,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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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梅盡量斯文地吃完了那碗本應狼吞虎嚥吃下去的面。很香。後來，在她的一生中，再沒有吃過這麼香的飯。吃飯不香不是享受。沒有食慾吃飯不會香。沒錢容易有食慾。有錢容易沒食慾。吃飯真正香的，是窮人。到腰纏萬貫時，就什麼都不想吃了。" h% u# O' t, ^$ H2 a7 L

　　10元鈔不希望孫梅拿他付帳，他想跟著孫梅。7 j3 F, p. h5 Q0 [( I,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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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錢包裡的一張5元鈔被孫梅拿出去付帳了。10元鈔鬆了一口氣。, N3 Z3 ~' X) S1 I# N

　　孫梅打開錢包付帳時，餐館門口有個男孩兒看著她。那男孩兒蓬頭垢面，13歲模樣。. d# m/ y! D+ e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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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孫梅離開餐館與男孩兒擦身而過時，男孩兒偷走了她的錢包。

　　10元鈔急了，他想告訴孫梅。可他無能為力。- j. G' ?# p9 h+ f8 t

　　孫梅毫無察覺地走了。- H, |1 P) Z* r9 ]1 _

　　10元鈔欲哭無淚，他清楚孫梅將面臨何等的困境。1 w) D# v. R* z0 p

　　男孩兒躲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把錢從錢包裡拿出來，迅速塞進自己的衣服裡。錢包被他隨手扔了。孫梅的身份證在裡邊。  r8 N6 r. v/ t9 M4 F+ \

　　男孩兒的衣服裡臭氣熏天，還有虱子。10元鈔想吐。; N5 x  j5 a,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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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敵，掙了多少？見面分一半！」一個比小敵高半頭的男孩兒出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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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敵掏出50元給高半頭。

　　「小打小鬧沒意思。今天咱們弄個大的！」高半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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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小敵贊成。1 v7 y# O' {4 f, n8 F, R+ I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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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有人要倒霉了。3 d! j4 g( _* o& j3 M$ u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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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不為小敵偷東西難過，為小敵的年齡難過。這麼小的年紀就心術不正，和別人過不去。

　　小敵是個孤兒，父母在他11歲時相繼得暴病死去。他的姨收養他後，姨父百般虐待他。小敵只得從家裡逃出來，流落他鄉，靠乞討兼營偷竊為生。: l* Z( F5 E% r/ M2 ?7 Q/ s/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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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半頭和小敵要聯手搞個大的。他們在集貿市場尋找獵物。

　　「看見那個女的了嗎？」高半頭低聲對小敵說。7 i4 o; o% m6 x" Y&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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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敵點頭。他悟性極高。一眼就看出那女人錢包不俗。' Z; ?3 O( C1 b0 E# U

　　高半頭和小敵耳語。小敵連連點頭。( i( p, J% Q0 i* F2 f" O

　　那女人將自行車支在一旁，從車筐裡拿出包，轉身買東西。

　　高半頭佯裝經過自行車，將一枚鐵釘扎進車胎。6 p( k  P2 a; i  N, H8 b* B9 c3 ?

　　女人購物完畢，將包放回車筐，騎上自行車。& k' _. f( t# n1 d+ D( T-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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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小敵已在她的運行前方。; D  t, \% c5 X$ o1 u. P& |* m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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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她的自行車行至小敵身邊時，輪胎癟了。

　　趁女人下車回身檢查輪胎時，小敵從車筐裡拿走了她的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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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行動天衣無縫。l0元鈔不得不佩服他們的智力。可惜用錯了地方。

　　成功和失敗之間的距離超不過1微米。

　　就在小敵們以為大功告成的時候，一聲大喝似霹靂：3 c7 j; U2 z$ r6 k4 m8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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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抓小偷！」5 n0 H1 S( T9 I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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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中年男子邊喊邊追小敵。

　　小敵攥著包猛跑。10元鈔感覺到他的心臟在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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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見義勇為需要樹典型的年代，當人們發現歹徒是個孩子時，正義感終於戰勝了懦弱。爆發出無與倫比的勇氣的人們爭先恐後地加入圍追堵截壞人的隊伍。; B7 l  @9 Q& ^4 t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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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敵成了甕中之鱉。四面楚歌。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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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英勇無比的小伙子抓住了小敵，人們立即圍將上去。) e+ }9 d/ C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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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不知誰喊。* E: n$ J! J3 k& A! v# y( }3 V, V

　　五六個小伙子開始輪番毒打小敵。他們用腳猛踢他的頭、臉，用拳頭打他的身上。, S3 d' c/ m; I2 M# s)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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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痛恨小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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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敵滿臉是血。10元鈔也被打得渾身疼。

　　高半頭站在遠處看著，毫無表情。7 x& _+ l+ c' u5 @: J# I

　　直到巡警趕來，好市民們才住手。

　　小敵經過審訊，被送進了收容所。他是三進宮。

　　10元鈔連同小敵身上的其他鈔票被留在了公安局。- F1 L) ]$ _; j7 G) U! n- d

　　10元鈔聽見警察管他叫贓款。1 I2 n( e$ f3 H" [

　　「小張，換點兒零錢。找不開了。」從門外進來一個警察拿著一張百元鈔。' N9 ?& ^2 I8 Q% E1 P$ v, q/ P

　　「領身份證的這麼多？今天你都換了幾次啦？」小張從贓款裡拿出10張10元鈔和那警察換百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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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J03903518也在裡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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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瘦小的男人拿著新領的身份證在等警察找錢。! p1 a1 E  [7 P" Z0 F- i

　　10元鈔到了他手中。

　　瘦小男人將身份證和錢一起放進錢包，錢包裡還有工作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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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很累，他想休息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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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身上有血腥味兒。」紅色的工作證對10元鈔說。

　　是小敵的血。) i; L6 P% I% a7 y&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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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歎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歎氣。( ?) z+ @/ A4 R; Y, V' e( j/ I3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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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上殺人案了？」工作證問，口氣特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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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l0元鈔說。5 o; k2 C1 M) R% N& n8 S

　　「還是我們證件好，固定主人，不用提心吊膽碰上壞人。」工作證有明顯的優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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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給壞人當證件就一輩子也脫不了身了。」1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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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證不吭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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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主人是幹什麼的？」10元鈔問。" d/ ^  D; x8 c, M' {" [* i

　　「編輯部主任。正處。」工作證來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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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處？」10元鈔不明白。; w) U1 y9 B& K: `: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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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處級。」

　　「正處級？」還是不明白。) J. u1 S' S7 D% d. y% O' }

　　「知道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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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 E; U' e' J5 c& l, i$ i- Q8 q

　　「局呢？」1 ^. l: K8 Y2 v

　　「不知道。」/ S' `/ w, M1 h: b$ d  o7 R+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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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說吧，處是科的爸爸。局是處的爸爸。」7 W5 J% N6 V% U! X6 p

　　「局是科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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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這個意思。你不笨。前天我碰到一張1美元鈔票，號碼好像是A96898765A，美國人真逗，把號碼的兩頭用英文鎖住。再鎖還不是把美元丟得全世界到處都是。那美元死活弄不懂科處局，我給她講得口乾舌燥她愣是不明白！我就納悶，不是都說美國生活比這兒好嗎？他們的鈔票怎麼就這麼笨呢？連科處局都不懂，航天飛機怎麼上的天？」工作證百思不解。

　　「也許正因為他們不懂科處局，他們的生活才比這兒好。」1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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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有此理。知識就是力量。」工作證反駁10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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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所有的知識都是力量。有的知識是包袱。」1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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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部主任在大街上騎自行車。一輛輛汽車從他身邊駛過，將廢氣送進他的肺裡。

　　「你的主人去哪兒？」10元鈔問工作證。9 B7 ^  R; b  @. b3 W9 L(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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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也是你的主人。」工作證糾正10元鈔。  K/ o4 O9 S% o1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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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部主任將自行車騎到一座挺高的居民樓下邊，他把車鎖好，坐電梯上摟。: M. q  a( @1 k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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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梯很破舊，運行中不時發出絕望的呻吟，好像隨時都會把乘客拋進十八層地獄。

　　編輯部主任的家是三室一廳。家庭成員除了他還有老婆兒子各一個。7 d, A( k/ I  F1 ~% a! @

　　主任太太俗不可耐。主任兒子上高中，看見爸爸回來趕忙假裝溫習功課。/ l" i5 [% }/ b+ `8 ]7 A5 _, b

　　編輯部主任臉上有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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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任太太有經驗，知道丈夫在單位準是吃了癟，回家要遷怒家人。: j& K' O0 i, E5 Y$ g2 I

　　果然，編輯部主任開始找茬兒了。

　　「今天吃什麼？」他問老婆。9 E6 l" D9 e" x/ t9 A* G

　　老婆不說。她知道說什麼他不愛吃什麼。- f6 ~4 l' I7 ?3 x- ~' ?0 w

　　「還沒做飯？」編輯部主任怒目圓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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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覺得遷怒是人類的惡劣品質之一。在一個地方受了氣，到另一個地方去撒氣，使無辜的人蒙受冤屈。十足的惡劣品質。" K2 O, k$ V2 Z; r5 T

　　據說，在一生中從未遷怒過的人幾乎沒有。. x3 S, U* e% V: ?: u! V#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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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編輯部主任始終同家人過不去，從各個角度找茬兒。

　　主任兒子在班上是個小魔王，經常欺負同學，並威脅同學不許告訴老師和家長，同學們都怕他。其實，在學校受到欺負，唯一正確的方法就是告訴父母。父母能把你撫養這麼大，他們絕對有辦法對付那個欺負你的小魔王。8 p4 @. Y8 j3 }7 n.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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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任兒子在班上是虎，在家卻是貓。作為爸爸長期的遷怒靶標，他必須隨時隨地伺候。伺候完了，第二天再往同學身上遷怒。" g. R& V- C# J# d*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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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單位怎麼了？」晚上，10元鈔在錢包裡問工作證。! a, V9 y8 C/ V6 I$ s2 y8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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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副手評上了高級職稱，他沒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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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處評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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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推理能力很強。」& p. B- ~: t, q0 ]4 |/ K

　　「他應該為人家高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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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興？他在心裡氣瘋了。在單位又不能露出來，不回家撒氣去哪兒撒？」

　　「同事有了成就，應該為別人高興。沒有這點兒肚量，當正處不是活受罪嗎？」

　　「_……」工作證遲疑了一下，他顯然不願意說主人的壞話。' H' _' ?/ C# Y6 I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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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嫉才妒能的人最好別當頭兒，活受罪。」10元鈔挺同情編輯部主任。4 g: i1 z" E% K# ^

　　「也是。實話說，他根本不懂編輯業務。編輯部隨便拎出來個人都比他強。他的特長是搞會務．給與會者安排房間買火車票什麼的。會開多了，領導就覺得他的能力很強。編輯部主任的位置有了空缺，就把他安排了。」工作證拿10元鈔當自己人了。) W6 T* Y& |. f* ]6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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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罪過。」10元鈔知道這樣安排的結果就是有很多人要受罪。其中最受罪的，是編輯部主任。其次是編輯部主任的家人。再其次是編輯部主任兒子的同學。還有編輯部全體成員，以及他們的家人，家人的親朋好友……$ y: y3 q3 z" X3 R7 w: j- S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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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科學計算，一個人在一生中有交往的人大約是250人。如此算來，某個人因幹著力所不能及的事而倍受折磨，結果會有成千上萬的人由於原子裂變式的遷怒被株連。6 |6 f: ^7 v% e1 V"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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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部主任睡覺時做惡夢，大喊大叫，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吵得10元鈔一晚上沒睡好。3 D9 H- f6 m% ]4 I. h" b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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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問工作證，工作證說習慣了，編輯部主任不說夢話不做惡夢他倒睡不著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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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編輯部主任騎自行車上班。10元鈔能感覺出他心情不好。但是當他走進編輯部時，他就像變了一個人，誰也看不出他不高興。他和下屬熱情地打招呼，問寒問暖。他就稿件問題不恥下問向下屬徵求意見，下屬一旦真的說看法，他又不痛快。

　　編輯部主任到出版社總編輯的辦公室匯報工作。談完工作後，編輯部主任以極謙恭的表情對總編輯說：7 a4 D% m, o6 I$ n- D

　　「我的能力不如×××，為了編輯部的工作，讓他當主任吧。」% x. i7 V6 x, P,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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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作證告訴10元鈔，×××就是評上高級職稱的那位副主任。10元鈔很感動，他覺得編輯部主任這樣做很聰明，是擺脫煩惱的最佳方法。做力不從心的事無異於給自己上酷刑。

　　「假的。他是為了坐穩編輯部主任的交椅才說這番話的。」工作證小聲告訴10元鈔。, I. u) S+ y2 x/ M

　　「總編輯要是真按他說的辦呢？」10元鈔認為編輯部主任說這樣的話達到保烏紗帽的目的有風險。6 |, V4 E: z6 w+ U

　　「絕對安全。這裡邊的道理你自己琢磨去吧。」工作證說。+ Q$ o8 q/ B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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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想了一個月才恍然大悟。2 B" r1 _+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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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品質是地球上最容易看走眼的東西。- R" Q0 K$ g,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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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部主任從總編輯辦公室出來，到財務室買飯票。10元鈔連和工作證道別都來不及就到了會計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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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的半年中，l0元鈔叉接觸了200多人。他感到很有意思。可惜他沒有筆，如果他把這些經歷都寫下來，保準大多數作家會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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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天最多換過37位主人。最慢的一次在一個囚犯手中呆了3個月。離開那囚犯的當天他竟然到了受害人的家中。幸虧受害人毫無察覺，否則非把他撕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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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早晨10元鈔在上海，上午到了海口。只在機場停留了1小時，他又跟隨一位長相迷人但庸俗無比的小姐直飛哈爾濱。那小姐一下飛機就把10元鈔花了。10元鈔像接力賽中的接力棒那樣在人們手中傳遞，轉眼就把哈爾濱逛遍了。9 h$ z) H8 \8 V/ w7 ?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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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一個辦案的警察將10元鈔帶到了烏魯木齊。10元鈔特喜歡聞烤羊肉串的味兒。下午，10元鈔被一位軍人帶上了飛往福州的飛機。福州天氣突變，飛機只好降落在武夷山機場。武夷山山清水秀，景色宜人。就是有一種小黑蟲把10元鈔叮得夠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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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小時後，飛機起飛，安抵暴風雨後的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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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州的一個小商人又將10元鈔帶到了太原。10元鈔在太原去了264醫院、希望大廈。太原的一位官員去臨汾出差，l0元鈔在傍晚和官員一起抵達臨汾市。* I0 \# f0 B% `4 r, d, D

　　臨汾滿大街都是碩果纍纍的果樹，行人穿梭於樹下，居然沒一個人摘唾手可得的果實。6 A8 m- f+ P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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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農村婦女從一個小販手中接過10元鈔，她乘坐汽車將10元鈔帶到了浮山縣。10元鈔在浮山縣城只逗留了8分鐘，換了一個主人後，到了該縣的北王鄉史壁村。

　　史壁村的住房大都是窯洞。10元鈔是頭一次進窯洞，他感到新鮮。還覺得這兒風水好。

　　這一天，10元鈔換了近10個地方。行程達十幾萬公里。9 T' j6 y! N. F-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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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疲勞不堪，在窯洞裡睡得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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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接觸過乞丐，也接觸過億萬富翁。和天皇級女影星在一間屋子睡過覺，也和殺人犯共同度過過入獄前的最後一個夜晚。10元鈔見過政府要員，也見過賭場上輸急了的賭徒。還有博士和文盲、功成名就的企業家和一做生意就賠的倒霉蛋、門門考100分的學生考試專家和智商極高考試卻屢不及格的未來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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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去過的地方就更多了。有山東昌邑湖北老河口陝西城固河南遂平浙江紹興雲南個舊貴州遵義香港清水灣河北保定廣西蒙山甘肅西峰江西向塘內蒙東勝安徽宜州江蘇丹陽台灣新店吉林干安廣東封開北京通州湖南湘鄉西藏措勤澳門媽閣街青海玉樹遼寧北鎮寧夏吳忠……

　　1O元鈔身不由己地在人間奔波，隨著閱歷的不斷豐富，他漸漸悟出了一個道理：所有人的人生都是成功的。而且不管你怎麼努力，成功的程度在本質上都一樣。所謂成就大，伴隨而來的煩惱一定也大。得到東，肯定會失去西。找到了南，絕對再找不到北。上帝的字典裡就沒有好事全讓你佔了這個詞。上帝把得和失揉在一起做成繡球，拋向人間。跳得高的人搶到的多。於是，他的得和失都多。搶不到繡球的人沒有得也沒有失。和搶到繡球的人一模一樣。: N' Y* V# x- _9 A6 d$ q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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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很想告訴人類，遺憾的是他沒有嘴。  一天下午，10元鈔離開一個靠撿破爛為生的人後，到了一位小姐手中。那小姐是飛國際航班的空勤人員，俗稱空中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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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小姐將10元鈔塞進衣兜，一點兒也不嫌髒。10元鈔想，如果讓她和撿破爛的拉手，她准不幹。

　　空中小姐好像在等什麼人，她一邊看表一邊看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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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小伙子出現在空中小姐的視野裡，空中小姐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F' f3 U' O: T8 w#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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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你先到。」小伙子說。, |/ [! o6 M1 j, c

　　「就早到了5分鐘。」奎中小姐說。& D- k8 S  f$ g

　　「今晚飛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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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巴黎。」6 @" N# w- t- F1 b& x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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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多長時間？」

　　「兩個小時。」  D1 S  G* [: A7 b  P" B1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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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個地方坐會兒？」) h# `. k, l2 J% f2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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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月光酒吧怎麼樣？」

　　「好。」5 U" i  e$ f" H3 b* f" f+ X2 ?

　　10元鈔跟著這對戀人來到月光酒吧。酒吧燈光昏暗，還有音樂。

　　他們要了自己想喝的飲料。一邊喝一邊聊。有說不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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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O元鈔見過不少戀人，他覺得靠得住的是感情，不是愛情。10元鈔還發現不同的戀人談情說愛時說的話都差不多。他還覺得愛情實際上是愛自己，不是愛別人。或者說是通過愛別人來達到愛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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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伙子送空姐到機場。也許是經常送的緣故，他和她道別時顯得有點兒職業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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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又當了一次免費旅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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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大的噴氣機把一群素不相識的男女從地球的一個地方空運到另一個地方，有時噴氣機會把乘客從一個世界空運到另一個世界。這次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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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在空中小姐的身上同她一起為乘客服務。, [' E+ D! U: R. o+ d2 o4 t/ P" Z%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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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注意觀察每一位乘客。這架飛機上的乘客幾乎包括了地球上所有膚色的人種。在10元鈔看來，人類都長得一樣。就像人看錢都長得一樣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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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O元鈔到了巴黎英雄無用武之地，正好他挺怕空中小姐把他丟在舉目無親的異國他鄉。

　　幾小時後，噴氣機換裝了另一批乘客返航。; X* i7 u3 s' O: k4 W% z

　　小伙子在機場迎接空中小姐。對於男士來說，熱戀時最美好的感覺大概就是接情人了。一旦結婚，享受「接」待遇的將是孩子而不再是孩子的媽媽。7 s- u6 B* p7 B" a1 ]8 Q3 A- p: X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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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小姐跟著男友到了他的住所。10元鈔乾脆閉上眼睛什麼都不看，倒時差。

　　兩個小時後，空中小姐回到了自己家。媽媽見到女兒平安歸來很高興。給空中小姐當媽媽肯定有心老在天上飄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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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下飛機就回家了？」媽媽一邊給女兒準備飯菜一邊問。

　　「嗯。」空中小姐撒謊。1 X( A' n! e3 X2 H, ^5 Z$ A

　　「女孩子，下班就回家。」媽媽語重心長調教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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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小姐極乖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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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想笑。

　　管不住的是兒子。看不住的是女兒。父母如果不明白這個真理，索性別生孩子。否則就是花費半生的心血換氣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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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空中小姐用10元鈔買了一堆報紙。2 J1 ?. ?6 y( E&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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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在報攤上一直目送空中小姐，直到看不見為止。10元鈔有點兒為空中小姐擔心。昨天在她的男友的住所裡，當男友的衣服和她的衣服摞在一起時，男友衣服裡的一張百元鈔隔著佈告訴10元鈔，昨天的同一時間另一位小姐在這兒。那百元鈔說他還和那小姐衣服裡的一張50元鈔聊了一個通宵。那天晚上，10元鈔在巴黎。報攤上有很多報紙。10元鈔看到頭版上儘是聳人聽聞的事。

　　買報的人不少，10元鈔不知道他們中的哪一位將成為他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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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者把人們的事寫給人們看再向人們要錢，人們喜歡掏錢看自己的事。* y& W( \2 s# s/ E% g9 j$ v

　　一個戴眼鏡大約30多歲的男人用50元鈔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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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賣報人反覆驗證那50元鈔系政府所為後，將10元鈔連同另幾張鈔票和報紙遞給那眼鏡。

　　眼鏡把鈔票裝進衣兜。衣兜裡有一包煙。還有打火機。& K8 X) I2 U# l2 x7 ~* K6 B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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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1O元鈔沒同打火機交往過，挺好奇。% _9 a5 N: B* W  I5 g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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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打火機的嗓音有金屬撞擊的聲音。

　　「火很偉大。」10元鈔清楚火在人類生活中的位置。  |) G0 K+ T2 H# k) z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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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幹什麼了。」打火機說，「我就不偉大。」

　　「為什麼？」10元鈔問。

　　「它是殺人兇手，我是幫兇。」打火機指著香煙說。; i! T9 w3 j4 k( T*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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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不明白。過去他見過煙，不喜歡也不討厭。

　　「抽煙不是能提神嗎？」10元鈔問。

　　「困了就睡，提什麼神？」打火機說。

　　「我跟過一個不抽煙的作家，還跟過一個抽煙的作家。我覺得不公平，抽煙寫作算服興奮劑。」10元鈔說。% v9 P) v9 }: D* T

　　「抽煙實際上是一種吸毒。煙裡的致癌物很多。」打火機說，「我的這位主人從18歲就開始抽煙，煙齡將近20年。」

　　「我看他挺健康的。」10元鈔說。6 G. J" g* h; Z6 D; ]% K/ b

　　「他已經得了肺癌，而且到了晚期，他還不知道。」打火機歎氣。& ^) Q7 |7 L9 \3 {

　　10元鈔吃了一驚。0 e; D7 j  v9 d* O. n. G3 h

　　「抽煙導致的？」10元鈔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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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真萬確。」打火機的話最有說服力。+ F! W3 V  g0 b4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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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怎麼會花錢買死？」10元鈔覺得聰明無比的人類不會如此愚蠢。1 c1 e/ c" o. F7 L4 M! F( I  I; m9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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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止花錢給自己買死，還要花錢給親人買死。」打火機說。/ \+ D8 L) S# N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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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越聽越糊塗。

　　「懂被動吸煙嗎？」打火機問。2 Z0 [. n3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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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10元鈔接受打火機的掃盲。  W& M% u& p) N4 j+ y& t2 A. V7 ]

　　不知為什麼，打火機先歎了口氣。

　　「抽煙的人將煙霧吸進自己的肺裡，肺部使出最大的本事極力將致癌物質挽留住。可每次總有一小部分致癌物還沒玩夠，想去別的人體再逛逛。這部分致癌物隨著吐出的煙霧被不抽煙但不能不進行正常呼吸的人吸進體內。」打火機說。. o$ \+ o6 [. e8 l*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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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10元鈔一點就通。! m" ]6 x' _, H& _* l$ Y. h" F

　　「眼鏡的女兒已經得了中耳炎，被動吸煙的受害者。一個很可愛的女孩兒。」打火機說。% F& y) S( Y; G- H+ e.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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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愛孩子的父母不會和孩子同處一室時吸煙。」10元鈔下了一個結論。「既然吸煙是自殺，幹嗎還有這麼多人犯傻？」

　　「愚昧的表現。發達國家吸煙的人越來越少。不吸煙是文明的標誌。」打火機說，  「抽煙的人很髒，嘴裡特臭。我要是女孩兒，絕不找吸煙的人當男友，接吻時得捏著鼻子。」) u, t- {2 R"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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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剛才說眼鏡十幾歲就開始抽煙？」10元鈔聞。7 s2 P, c9 o*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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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歲以下開始抽煙患肺癌的可能性比20歲以上大一倍。」打火機告訴10元鈔。

　　這時，眼鏡已回到家中。他坐在沙發上看報。

　　「他該抽最後一支煙了。」打火機說。

　　最後一支？」10元鈔不知道打火機的話是什麼意思。3 t: }, Z2 B: I$ }2 L& h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承受致癌物質的能力也不同。我的主人的承受能力是14萬支煙。他已經抽了139999支。」

　　「但願他別再抽了。」

　　10元鈔話音未落，眼鏡的一隻手已經伸進了衣兜。那隻手第14萬次拿起香煙。4 O$ [4 d# _7 @2 h7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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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注視著打火機對主人執行死刑。殘酷的場面。. ?8 e$ z: L- A

　　這一次，打火機拒絕給尼古丁辦理進入主人體內的簽證。3 t% {1 _+ H  o2 q# Y8 H"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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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打3次沒著後，眼鏡將打火機扔進垃圾箱。

　　一根火柴完成了歷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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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眼鏡肺癌發作。家人將他送進醫院。4 ?+ i4 R, V" `! e8 w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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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目睹了眼鏡迅速走向死亡的痛苦過程。那14萬支香煙遺留在他體內的孽種膨化到他的全身，它們戲弄他摧殘他折磨他像貓耍耗子那樣耍他，把他耍到皮包骨頭沒有人樣時，它們像關自來水開關那樣輕而易舉地中止了他的心臟的搏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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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成了眼鏡的遺物。

　　後來，10元鈔的一位不滿20歲的主人用10元鈔去買煙，遭到了10元鈔的堅決拒絕。那中學生對於鈔票違背主人的旨意感到非常吃驚。他站在路邊愣了30分鐘先後有6名巡警向他問話他都不理。+ o! A" ?4 m/ l! H

　　在10元鈔的豐富經歷中，有一件事給他留下的印象最深。

　　在一個阻光明媚的上午，10元鈔隨一位教授走在某大學校園的林蔭道上。- M. t$ W3 w) H. I- ^, M3 {

　　一架飛碟出現在教授頭上。教授看不見。10元鈔據此判斷，那飛碟是隱型的。10元鈔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能看見。3 y* ?5 k/ F& S0 A1 _, g% U* |

　　飛碟在教授的前方毫無聲響地著陸了。10元鈔看見從飛碟裡出來幾個奇形怪狀的生物。4 y0 p0 ~1 U& \6 g( U1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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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星人？」10元鈔看過科幻電影。10元鈔覺得電影上的外星人形象和他現在見到的真的外星入差距太大。

　　外星人也是隱型的。教授看不見。# G$ t5 A5 R/ B1 T9 L

　　外星人朝教授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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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有點兒為教授擔心。

　　外星人沒有傷害教授，他們感興趣的是l0元鈔。這是10元鈔始料未及的。- k% r7 e! Q3 d& S) M: q. B/ |

　　外星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教授身上拿走了10元鈔。3 Z* h. I$ i5 x7 O: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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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碟升到空中。3 X3 h1 D0 D/ F5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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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碟內部簡單得一塌糊塗，毫無科幻電影描寫的外星飛碟內部的那種科技飛揚跋扈。% L7 N6 v  t" m4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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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讓他給咱們當嚮導逛逛地球。」一個長得像牙膏的外星人說。$ ~& {. k8 G5 p; K) M.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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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聽明白了。他們是來地球旅遊的外星人。他們的科技手段能讓任何物質說話。他們選中10元鈔為他們當導遊。他們將10元鈔塞進一台儀器，賦予10元鈔語言功能。4 `1 V+ _" n! w

　　10元鈔認為外星人是在污辱他，他本來就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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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長得像拖鞋的外星人把10元鈔從儀器裡拿出來。6 k: r9 b$ s- H$ c% G2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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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有什麼問題問吧，他會說話了。」拖鞋說。

　　「我本來就會說話。」10元鈔說。' Z2 y  U# c; P7 \'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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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星人大眼瞪小眼。- D9 l$ C. B4 h) x

　　「地球上的鈔票都會說話。」10元鈔頗神氣地告訴外星人。

　　「比咱們那兒還先進？咱們的鈔票不往儀器裡塞絕對沒有語言功能。」一個外表像笛子的外星人說。

　　「地球上哪兒最好玩？」牙膏問10元鈔。7 t  T" [: ^" k) r1 Q7 s. ]. p%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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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行。」l0元鈔回答。在銀行裡，10元鈔能見到不計其數的同胞，聽到五花八門的報告文學體故事。7 S, D  R2 ]3 q. ]) H- ^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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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兒最不好玩？」拖鞋問。

　　「學校。」l0元鈔說。10元鈔去過不少學校。他覺得管那兒叫博物館差不多，封建君主制歷史博物館。7 R) ^. o8 A$ Z7 x; t7 d: C$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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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子說：* v$ V% H0 {4 z* r'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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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隨意轉轉，轉到哪兒算哪兒。」( `) M& j+ u$ U9 D- J2 W( ?2 T( |

　　「也好。」牙膏和拖鞋同意。1 Z. j. n/ u2 i+ A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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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碟升空。

　　「請介紹人類歷史。」笛子對10元鈔說。# B: ?; L) n" F  D% U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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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個人就是一部人類發展史。嬰兒時期是原始社會，少年時代是奴隸社會，生了孩子以後是封建社會，賺錢養家是資本主義……」10元鈔向外星人介紹地球人類。, K5 f& g7 B" r" r6 }2 V"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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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忒複雜。」牙膏說。0 f  [0 E. ~3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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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什麼？」拖鞋往下看。3 g" J: c/ ?7 ]* U, e

　　10元鈔看見了拍電影的場面。/ v  H# ~8 n7 O" d' W

　　「拍電影呢。」10元鈔說。3 I& f% }% ~( p$ r# L1 {) N%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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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電影用真人？」笛子問。) `# m0 i% g& b5 ^; m# D9 z

　　「不用真人是動畫片。」t0元鈔說。6 w% Q$ A- k$ P2 R

　　「我們那兒拍電影全用機器人，和真人一樣的效果。用真人拍電影太不人道，拍完了讓別人像看猴似的看，這是侵犯人權。」拖鞋一邊說一邊搖頭。) N% F" P# O8 }4 t* c) M9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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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曾經跟過一個想當電影演員的姑娘，她為了當演員什麼都可以不要了。那導演卻什麼都要。$ Z' E& Z: ~0 l/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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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電影的場面很宏大，動用了飛機。導演盛氣凌人指手劃腳呼風喚雨。名演員目中無人自我感覺良好搶著當猴。

　　外星人看得津津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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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拍過描寫外星人的電影嗎？」笛子問10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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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1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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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帶我們去看看。」拖鞋特感興趣。: X# q8 L0 Q, |8 h* ]: W# C3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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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帶著外星人找了好幾座電影院，總算找到一座正在放映描寫外星人科幻片的電影院。) j- t# |  f" X3 m7 P- J' p

　　這是學校包場。觀眾全是小學生，還有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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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碟懸在電影院的空中和孩子們一起看科幻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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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幕上展現著星球大戰，眾多飛碟互相攻擊。! {4 e3 K6 D% A9 G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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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想參加。」牙膏直搓手。. l0 X: J1 L0 x. j1 F# q  e

　　一個男生大概被坐在前邊的同學擋住了視線，他看到急切處情不自禁站起來一下。/ `3 i/ E(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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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大怒，命令那男生去休息廳反省。/ ]1 [$ x- s8 ^; N) L3 n

　　男生苦苦哀求。老師不依不饒。男生哭著往外走。) H: b+ Y$ Z0 F8 Y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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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為什麼？」笛子問10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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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10元鈔的解釋，外星人決定幫助弱者。. H* d+ E3 V5 s2 H+ r/ p# G2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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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男生一步三回頭地往外走時，所有觀眾都一清二楚地看見一架飛碟從銀幕上下來了。  d  l8 M8 |( H4 J6 G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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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笛子讓飛碟顯形。, y9 d; D! m3 h1 A+ P

　　「那位老師，你無權將那孩子驅逐出電影院。」飛碟說。4 `3 v8 ?; U( H' d; p  I

　　那老師的眼睛瞪得像乒乓球。5 N- s/ T( {1 q4 j* h;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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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眾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

　　那男孩子轉過身來，驚訝地看著從銀幕上下來的飛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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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到你的座位上，繼續看電影。」飛碟對那男生說。# K7 w! W6 I.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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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生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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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老師大喝。4 ^; X  R" I1 I9 Z: l% o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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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碟在眾且睽睽下將老師升到空中，像表演空中飛人那樣讓老師繞場一周，然後讓老師平安地在休息廳著陸。

　　老師臉上沒有了血色。老師是頭一次不依附飛行器無依無靠在空中飛。

　　電影繼續放映。沒人看電影了。電影院變成了UFO學術討論會。& ]1 y2 e! m  C(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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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碟離開電影院。: [  R" a4 w* o! W# x

　　「我們該回去了，你跟我們走嗎？」笛子問10元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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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去。勞駕把我送回到那教授身上。」10元鈔要求。

　　外星人滿足了10元鈔的要求。2 D% y! E0 H7 |. l8 P( {2 p5 y9 j2 @

　　當教授發現丟失的10塊錢又自己跑回來時，連連搖頭譴責自己記憶力減退。! F0 z5 B. `# [/ o! ?% |6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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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教授是天文學教授，畢生研究外星生物。自己身上的10元鈔被外星人借用了3個小時，0 l) P" |& `/ u4 `" X' u4 U

　　他愣是不知道。  N1 j! v; J8 a2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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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看電影的小學生集體向有關部門報告在電影院裡看見了飛碟，有關部門認定外國科幻電影使祖國的下一代走火入魔，發急文停演該片。

　　一位10元鈔曾跟過的評論家還為此撰文，呼籲全社會關心孩子。10元鈔清楚地記得那評論家有一次騎自行車差點兒撞著一個孩子，他跳下車破口大罵那孩子。10元鈔還記得評論家為了報社少給他4元稿費三天三夜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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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怎麼說，10元鈔還是喜歡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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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冬季的夜晚，街上飄著雪花。小販在清冷的路口用門板當餐桌賣夜宵。碩大的鍋冒著熱氣，沸騰的湯裡翻滾著煎熬了不知多少天的肉。香味兒向每一個過路人廣而告之。

　　10元鈔躺在門板上，靜靜地觀察每一個用餐的人。

　　一個衣衫襤褸的男子走過來坐在門板旁，他向小販伸出一個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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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販心領神會地從鍋裡給他盛了一碗。

　　他吃得很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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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還沒找著事兒做吶？」小販問他。

　　三兒邊吃邊搖頭。8 k3 L$ \& U  V& Q' A4 _" D* J

　　「不瞞你說，這是今天的頭一頓飯。」三兒抹了把嘴，說。( j( r0 b! U0 b2 M"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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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販歎了口氣。6 T# i: u# I6 W) p9 E6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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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吃完了，手伸進兜裡掏錢。

　　「你這是罵我。」小販見狀一邊用左手將三兒伸進衣兜的手滯留在兜中，一邊用右手拿起10元鈔塞給三兒。; H# m) p, P: r7 Q3 B

　　「這…這是幹什麼……」三兒吃驚。. ?8 `/ p. N) ?% l; t5 H8 Y5 ?7 f

　　「誰都有困難的時候。哪天你發了，加倍還我。」小販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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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頭一次被作為贈款到了新主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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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元鈔目睹了三兒得到10塊錢後的喜悅程度。10塊錢給三兒帶來的喜悅絕對比10萬元給億萬富翁帶來的喜悅大。人越窮，同面值鈔票的含金量越高。8 z! p9 y* E  A0 B*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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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的住所簡陋不堪，除了床幾乎沒別的東西。一台屏幕尺寸高不成低不就的黑白電視機給小屋增添了些許文化氛圍。1 v8 w( }# x, r. q! R5 k

　　三兒躺在床上看電視。6 o0 [% R; }- {9 G8 g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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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台正在播放一部有轟動效應的連續劇。10元鈔最近半個月不管到誰家都看這台戲。9 L1 O& n, Z! `) @5 `5 f

　　10元鈔發現三兒酷像劇中的男主角，一個其醜無比的賴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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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觀眾吃濃眉大眼吃倒了胃口，屏幕上突然冒出個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演員頓時令觀眾耳目一新．喜歡得不行。那丑星居然一炮走紅，讓好多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姑娘晚上睡不著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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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和那丑星長得一模一樣，即便丑星的太太也難辨真假。10元鈔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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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三兒去街上找活幹。5 m* g0 F7 e& e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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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女中學生發現了三兒，她們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崇拜的表情。她們交頭接耳數秒後，委派了一位女生向三兒靠攏。( u6 j2 S/ V4 C) X  {- n; E

　　「您是××吧？」女生恭敬地問三兒。* a+ R6 Z4 v: ^: L9 U

　　三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您就是。就請您簽個名。」女生一招手，靜觀事態的女生們一擁而上，一人手裡一個筆記本。5 v) X$ E+ F4 m- b9 k: U! o

　　三兒慌了。活這麼大，頭一次有人讓他在工資袋以外的紙上簽名。% t0 U, K% @& O9 m0 h  J

　　慌亂中，三兒竟然接過了女生遞給他的筆。

　　這就等於默認自己是。7 r9 ~) J0 r; J1 P$ }2 C" Q/ p

　　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當人們得知是大影星在這兒拍叫花子戲後，紛紛慶幸自己運氣好，不得到親筆簽名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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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巡警動員人們排隊等候簽名。

　　當三兒意識到自己不簽今天就別想吃飯後，他妥協了。: }; q4 u2 `2 ^

　　三兒不能簽××的名字，他只能簽自己的名字。  頭一個得到三兒簽名的女學生欣喜若狂，她跑到一邊欣賞偉大的簽字。8 `) W# B# T; {% |. b/ D* J" ?

　　「是正在拍攝的新片的劇中人的名字吧？」女生和同伴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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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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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簽到後來，覺得很享受。在某一個時間裡，他甚至真的認為自己是名人了。6 _! L8 y0 @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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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崇拜者離去了，三兒回到了現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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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叫喚了。三兒靠近一家小吃店。他的手伸進兜裡攥著10元鈔。- r- u" ~' R+ T% d3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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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店主發現了他，很是驚奇。4 b! \$ A  b7 E" T- P# \

　　「歡迎您光臨！」店主顯然也把三兒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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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眼睛只顧看牆上的菜價單。+ {# v+ \) U6 q6 q-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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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好意思，敝店簡陋。就作為您體驗一次生活吧！」店主一邊把三兒往店裡讓一邊示意老婆快去拿照相機。

　　三兒身不由己地坐下了，他盤算著是吃6元的魚香肉絲還是8元的宮爆肉丁。1 x7 `: ?; D9 N9 L; j

　　店主根本不問他吃什麼。/ t! e# ~  f7 l: h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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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正納悶，店員一下子端上來4個菜。

　　三兒不敢動筷子，他吃不起。3 V5 ^1 F0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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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這小店比不上五星級大酒店，您就當憶苦思甜一回。」店主笑容可掬。: B/ _' ~* v2 r) }8 D

　　三兒還是不敢吃。

　　老婆將照相機遞給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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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能允許我拍一張您在敝店用餐的照片嗎？」店主小心翼翼地提要求。# H8 I" A1 K: m3 m8 s4 d- g4 Y( b

　　「這頓飯是免費的。」老婆插嘴。0 T$ u& V/ B& |/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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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眼睛一亮，他意識到自己的臉能換飯吃。5 y% A  q! @- E  D( R%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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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吧，拍兩張。」三兒進入角色挺快。: S; W7 B+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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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開始進餐。1 G9 L( M: ~! c

　　店主選角度給三兒照相。. N8 V1 h/ l#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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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酒足飯飽，白吃白喝的感覺是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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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一位企業家找到三兒的家。8 J: P+ a  t; Y# _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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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想請您為本廠的產品拍廣告。」企業家說。' s, E, f+ E, n3 y: m9 l+ v5 T, n1 p3 G

　　「我不是××。」三兒聲明。他清楚吃頓飯簽幾個名問題不大，如果拍廣告上電視說不定就有法院管了。1 _0 d. E7 q. D-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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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您不是××，要是××我可拍不起。保守說，請××拍廣告最少也得付他100萬。」企業家說。4 X+ V! F9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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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企業家知道他不是××仍然稱呼他「您」，三兒挺感動。

　　「您只要答應，我們付您5萬。這是定金1萬。」企業家從西服內兜裡掏出一個頗有厚度的信封。信封的張口衝著三兒，眼力再不好的人也能看見信封裡的百元鈔集團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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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誘惑力太大了。2 l- {( E! X9 H2 Y*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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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犯法吧？」三兒問。

　　「我向律師咨詢過，沒問題。我們是找三兒拍廣告，不是找××。他能長那樣，你為什麼不能長？」企業家將信封遞到三兒手中。* |# M, Q, g' k' q" ^) R6 o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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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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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三兒給拿門板當餐桌的小販送去100元。  [# ?" N! ]7 l$ _-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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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拍的廣告片在電視台播放了。那企業的產品立馬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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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紙訴書遞到法院，狀告三兒侵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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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院先在煙頭遍地的小庭調解，調解不成，又改在中庭判決。, ]6 f& b8 F. f% S) R&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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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兒和那企業勝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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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法庭上發誓要整容改變外貌。- S, `8 L+ ]/ P" i  }

　　10元鈔笑得死去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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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元鈔8 a& ]/ m  \6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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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幣種：人民幣% P# e' f7 v* x" ^. o" L' p  D- G1 `" A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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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版別：1960年版! Z" _& G2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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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號碼：ⅧⅠ929753211 ^" V2 Z) o* A; t3 N1 x2 i, P3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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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有下輩子，我還當鈔票。5 x4 c6 g: b7 K  d

　　我喜歡當鈔票。豐富的經歷，意想不到的事件，不知道下一個主人是誰的神秘生活……& @( S5 I. B;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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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面值雖然小，但面值小不等於價值小，就像學歷高不等於能力高。在我的主人中，有學歷的傻子比沒學歷的傻子多。小還安全，一般不會被假鈔侵擾。我記得曾經有一個階段，我們1元鈔很是緊俏。以至於售貨員在出售商品前居然盤問顧客是否有零錢。零錢是我們的別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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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何等面值的鈔票都受人類寵幸。1 V6 H/ ~1 W9 M

　　我在人間已經很多年，在鈔票中已屬花甲之年，離退休不遠了。我特別珍惜現在的每一天。珍惜是老年人的專利。年輕人不會珍惜。這也沒什麼錯。生命的意義不是珍惜，是消耗。越是快要失去的東西，越珍惜。沒有哪個年輕人覺得自己快要失去生命。生命再珍惜也會失去。

　　我曾經擁有的幾位主人特惜命，他們通過服用各種保健品以達到益壽延年的美好願望。市場上出現什麼新的保健品他們就吃什麼，還特相信廣告。從燕窩到王八，從人參到健腦品。其實，養生之道的真諦不是吃什麼，而是不吃什麼。人為編造保健品是對大自然的褻瀆。所有的營養都在上天賜紿人類的食物裡了。一個生產保健品的專家給我當過主人，他從來不讓家人吃他發明的保健品。他的公司還斥巨資請一明星做廣告，但他在床上對老婆說，只要出夠了錢，那明星能拿糞便做保健品廣告。病從口人，禍從口出。真正致命的病從口入不是吃不乾淨的食物。真正倒霉的禍從口出不是說難聽的話。

　　人也真逗，居然相信精華都在動物身上。燕子的家，王八的血，深海的魚，狗熊的腳丫子……也不想想，怎麼它們就沒統治地球呢？怎麼它們沒給人民幣當主人呢？我覺得，不殺生才是長壽之路。心靈寧靜才是長壽的靈丹妙藥。使燕子無家可歸流離失所讓甲魚一腔熱血寫春秋把魚從深海拎出來粉身碎骨將鹿引以為自豪的美麗無比的鹿茸從鹿頭上強行奪走的人能長壽？  在這個世界上，對人類瞭解最透徹的，是我。我接觸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而且他們對我都不設防，不管什麼事都不避我。在錢面前，人人坦誠得可愛。下次您再干見不得人的事時，最好避開錢。話又說回來了，避開錢，見不得人的事就不多了。

　　我的第一個主人是犯人。犯人每個月有點兒零用錢，我是作為零用錢由獄方發給該犯人的。她是女犯。被判了6年。判刑不是被判的人的不幸，是被判的人的親屬的不幸。  n4 a0 o1 Q( a# r6 j%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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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父母來探監，我經歷了那個場面。見到自己的骨肉身陷牢獄，他們的目光慘不忍睹。到後來，我弄不清是誰探誰的監。孩子在監獄裡坐牢，父母在監獄外坐牢。什麼叫親人？一個坐了牢，另一個在外邊比坐牢還度日如年。這就是親人。. Q2 N% L" a( X( K1 i/ c

　　對親人最大的愛，是看好自己，別惹事。除非你舉目無親或六親不認。人不是為自己活，是為親人活。依我看，這是人和動物的根本區別。有的人當著當著人變成了野獸，就因為他只為自己活。: U' y$ s% N7 O# u/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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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拿父母給的大腦掙錢，不能拿父母給的肉體掙錢。她把父母給的肉體當做了謀生工具。謀進了監獄。8 V- o& V- i* m, o) I: ~8 u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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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二位主人是個小學生，我感覺他的境況和犯人差不多。他的爸爸媽媽和老師同他說話的口氣比監獄的管教人員對犯人說話嚴厲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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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們管他叫差生。其實，差生是差老師和差家長聯手締造的。* k# x( p0 ]# |" U1 @

　　他一點兒也不笨。學不會不是學的人笨，是教的人笨。好教師用50種方法教一個學生。差教師用一種方法教50個學生。

　　他的老師就是用一種方法教50個學生。50個由不同父母生下來的有千差萬別的學生，何況即使同父同母生的孩子也會有千差萬別。

　　他運氣不好，他的腦溝回的佈局與老師的教學方法不匹配。由於老師的原因而不是他的原因使他淪為差生。淪為優秀生的運氣也不好，100分把童年變成了100歲。

　　新陳代謝是宇宙的法則。知識也一樣。在這個世界上，沒甩的知識比有用的知識多。教方法比教知識重要。' h: |' G' u0 o, |3 U4 g7 Y) J

　　他上課時聽不懂老師的話。真正有學問的人說的話誰都能聽懂。偉人把複雜的道理弄簡單，小人把簡單的道理弄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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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覺得他拖了全班成績的後腿，讓他去醫院開智商低的診斷證明書。有了這張證明，他的考試成績就可以不算數，就可以不影響老師評職稱掙獎金。$ }: U$ G, m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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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摧殘。我去了。醫生舉著一張畫有鹿的紙片讓他看，問他這是什麼。他說是馬。他必須這麼說。他不這麼說他的智商會比班上任何同學都高。智商高沒用，分數高才有用。儘管分數根本不代表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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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師眉開眼笑地把他的珀癡證書」交給了校長。2 [7 g) s: j+ {% i$ j

　　幾天後，老師又生一計，她想創造一個將白癡轉變為天才的奇跡。方法是考試前給他漏題。他只有按照老師繪製的藍圖行事的權利。他的考試成績突飛猛進。; |: [* R0 O: H0 h

　　皆大歡喜。除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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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師在考試前給學生漏題是詐騙行為。" s4 j" Y8 R0 d, J9 t9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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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第三位主人是個作家。他每天寫。很勤奮。令人不安的是他的書沒有讀者。書沒人看，說明作者的寫作才能不如讀者。一本書不管從哪頁看起，5分鐘後還不能吸引你，請毫不猶豫地扔掉它。) X9 g+ f  j* Q+ k; h# k

　　他還太喜歡賣弄詞藻，愛用別人看不懂的詞兒。其實，偉大作品的標準之一：小學文化程度的讀者從頭看到尾，不用查字典。

　　賣弄學識的人是智商正常的白癡。% g9 q- V5 @* d* E6 I" h$ e

　　一本好書勝過10個無聊的朋友。讀書是一種社交行為，足不出戶就可以和世上的智者交往。和聰明人交往受益，但上帝不可能把聰明人都調集到你身邊。通過看好書能夠把世界上的聰明人都集中到你身邊。不看書的人很吃虧，和他人競爭時等於多跑很多圈兒。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在今天更是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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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所有寫書的人都是智者。作家群裡的笨蛋比任何群體裡的笨蛋都多。我的這位作家主人的偏差在於他不是為讀者寫書而是為自己寫書。作家應該用別人從未用過的文字排列方式敘述人人能夠理解的人類成員的經歷和感情。他卻用別人用過千萬遍的文字排列方式敘述人人不能理解的人類成員的經歷和感情。

　　動物把食物轉化為糞便。人把食物轉化為智慧。有時人沒有把食物轉化為智慧。

　　他在寫作的時候還拚命抽煙。我討厭吸煙。吸煙是法律允許的吸毒。賣煙是法律允許的販毒。以人類的智慧，我估計法律很快會修改。人類不會蠢到通過戕害一部分同胞(吸煙者)使另一部分同胞(制煙販煙者)腰纏萬貫。

　　如果按照順序把我的所有主人都說一遍，光我這張小小的l元鈔就會把這本書擴張到l萬頁。我還是擇印象最深的說吧，打亂時空，可以倒敘。3 p8 P4 E4 D( M7 w# u# b8 L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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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過中國所有的縣，當然包括港澳台。我見過不計其數的錢同胞，像我這樣去過所有地方的錢極少。見多識廣這句話在字典上的註解應該改為「特指1960年版ⅧⅠ92975321號1元鈔人民幣」。# ?$ K( f; ?: T! l0 k-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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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塊土地上，我最喜歡的地方是氣氛融洽的家庭。最不喜歡的地方是學校，尤其是大學。5 Y6 i, B* f; Q1 j& `# o5 {! Z: O

　　家庭是一個美妙無比的場所，這是我最羨慕人類的地方。可惜不少人生在福中不知福，使出渾身解數斷送自己的家庭。他們和配偶過不去，和子女過不去。他們在外邊說話和聲細氣，在家裡說話卻怒氣沖沖。依我說，不要婚外戀，一個女人或男人的不同年齡足夠你受用一輩子了。; S) ^! V/ x$ I- j( m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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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有這樣一個主人，他在花甲之年和一個朋友聊天時說過的一段話我很欣賞。他說：「我這輩子沒白活，找過20歲的女人，找過25歲的女人，找過30歲的女人，找過40歲的女人，找過50歲的女人。感受的確不一樣。我覺得人生太豐富多採了。她們都是一個人，就是我太太。」他太太對朋友也說過類似的話。' i( _- @2 ^: m' v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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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括出了人生的真諦。+ V& }7 p- H/ m; D9 g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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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親人之問沒有是非。親人之問的是非以不辯為解脫。0 f; D( l  T2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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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胞同心，天下無敵。同胞不同心，兩敗俱傷．漁翁得利。

　　人應該在家裡尋找幸福。家中的幸福應有盡有。真正的快樂都是免費的。6 x) z) W# G/ g! h* V2 L3 p0 @

　　我沒有親人。我覺得血管裡流一樣的血一定是一種奇妙無比的感覺。可惜這世界上血管裡流一樣的血的仇人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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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過的許多家庭並不幸福。攀比是產生煩惱的根源。比配偶。比子女。比收人。比工作。比住房。就是不比家庭關係的融洽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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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所得是低級快樂。無所求是高級快樂。

　　我的一位女主人狂妄追求名牌，先生拿不出那麼多錢，她就百般貶低打擊先生。其實，追求名牌不如把自己弄成名牌。再說了，她想讓先生掙大錢，殊不知干非常事業往往不能過正常生活。用喪失正常生活為代價換取金錢，值嗎？她的先生真的掙了大錢，她的太太位置還能像現在這樣固若金湯？  普通收入是維繫正常家庭的安全帶。高收入是摧毀正常家庭的原子彈。7 i$ e2 g- M: q; Q/ W3 A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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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於丈夫來說，讓妻子認識比你強的男人可能是不幸的開端。對於妻子來說，逼丈夫功成名就往往是分道揚鑣的前奏。5 }* p% J3 i6 D8 M2 @

　　有一百多位孕婦給我當過主人。我還目睹過一位孕婦生孩子的全過程。氣吞山河，壯懷激烈，慘不忍睹，蕩氣迴腸。人類如此聰明發明了攝像機，居然沒人用攝像機拍下母親受難的過程，待孩子長大後過生日時放給他(她)看。醫院放著錢不賺，光在不應該動腦子賺錢的地方動腦子。' z+ @, t2 j- f+ q- A/ y

　　我想對每一位人類成員說，過生日要和媽媽在一起，不管過多少歲生日，只要她活著。如果不是這樣，說明她在你心中已經死了。生日是母難日。

　　我的一位主人總覺得自己的家庭生活太平淡，天天都是那一套，沒有電影上的家庭生活浪漫。他不知道浪漫是可以製造的。如果你的家庭生活索然無味，請你在晚餐後悄悄將保險絲弄斷。意想不到的感覺會降臨你家。0 a5 u2 X% m& Y" ^3 I: J

　　我想有個家。

　　再說說我最不喜歡的地方－－學校。4 L' O& [. m" ?) T

　　上學越多不一定越聰明。+ \  R, E4 P; E

　　老師對學生應該進行三個方面的教育：品德教育。能力教育。知識教育。" m! M5 g. ?0 }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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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在這三個方面的教育中，品德教育最重要，其次是能力教育，再其次是知識教育。& o1 E) _6 k/ m: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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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過的學校，絕大多數把這三個關係弄顛倒了。標準的誤人子弟。正宗的誤國前途。3 e+ T* w$ E* T5 a" C; q; `

　　人身上最重要的是品德，然後是能力。再然後是知識。很多學校只看考試分數。考試考的是記憶力。人的記憶力再好也記不過電腦。很多學校是在讓學生和電腦賽跑達標。電腦的職責是想別人想過的事。人腦的職責是想別人沒想過的事。不少學校把人腦往電腦培養，弄得學生只會記憶和想別人想過的事，記憶力又遠遠不及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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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位主人從小學到大學一路「高材生」，分數遙遙領先，品德搖搖欲墜。老師和家長只管分數不管品德。只要考得好，一好百好。那廝封美國留學有一次考試落在了同胞後邊屈居第二，他居然開槍擊斃了數名美國教授和那位超過他的同胞。4 `/ `# a1 E: H$ o, Z4 _3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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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顛倒三個方面教育關係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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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十幾個班幹部給我當過主人，其中有4個是通過非正當程序得到我的。俗話叫偷。一個小學生班長到同學家玩兒，順手牽羊拿走了同學家的錢，我在其中。那小班長使我在一秒鐘之內由良款變成了贓款。命運的確不可琢磨。那丟錢者考試分數在班上屬疲軟行列，縱使他渾身是嘴家長和老師也不信他沒偷自己家的錢。9 l! X* v8 q% M. Q! `# }8 {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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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數和品德絕對不能劃等號。認為孩子的考試分數就是品德分數的家長最終將自食惡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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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學校中，我最不喜歡的，是大學。我的不少主人從孩子上幼兒園起就不遺金力把孩子往大學培養，孩子上了大學父母以為就可以高枕無憂了。大錯特錯。大學是學好的地方，也是學壞的地方。3 S( W# Z0 c9 l' {( j

　　我的一位大學生主人在1995年1月15日晚參加學校的舞會時，因另一位同學不小心碰了他一下，他竟然用水果刀捅死了對方。, Z0 S8 I. S) c, @1 n. w7 v" a& p

　　精神失常的瘋子不可怕。可怕的是精神正常的瘋子。大學如果不注意品德教育，就成了培養精神正常的瘋子的高等學府。

　　先做人，後做學問。只做學問不做人的結局是坐牢。只教做學問不教做人的老師不是教師是教唆犯。" l" a5 m+ W, m8 \# b; P

　　除了家庭，我比較喜歡的地方是飛機場。我無數次乘坐飛機，最高記錄一天坐了15次飛機，比1980年版TJ03903518號10元鈔人民幣狂多了。

　　飛機是人類的翅膀。我喜歡看飛機起飛和著陸，喜歡聽那種轟鳴。# X7 G: ]. W! F0 g% t

　　我曾經在一座機場呆了一個月，我的主人是一名士兵。他居然給一張1元鈔當了一個月主人，可見他不富裕。他的工作是維護殲擊機。我過去聽說有一位學者搞了一項研究，他試圖在全世界所有極成功的企業家身上找到共同點。調查結果表明，這些人只有一個共同點：都當過兵。我不知道這項調查的結果說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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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第一次接觸軍人。我發現他的生活的核心是服從。服從意味著敬業。他在維護飛機時一絲不苟。我有點兒明白為什麼大企業家幾乎都當過兵了。敬業就是身懷絕技。敬業的人餓不死，到哪兒都有飯吃。1 Q/ U- r- u& Z" V,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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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盡心做事即是成功。

　　每當他維護的飛機完成了飛行，他就很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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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的快樂不是在娛樂時，而是在工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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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接觸過一個億萬富翁，拿他同我接觸過的窮人比較，我覺得他也快活不到哪兒去。從某種意義上說，金錢給人帶來的快樂是體現在精神上而不是物質上。知道自己有很多錢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儘管這些錢存在銀行裡可能一輩子見不到。我的一位主人在家裡可以一天不小便，可他只要一上街就滿世界找廁所。在家裡守著衛生間就可以不尿，身邊沒有衛生間恨不得每分鐘都得尿。有錢了可以頓頓吃白菜心裡還特坦然，沒錢時頓頓吃白菜准委曲(似應為「委屈」－－水木之注)。其實白菜都是一樣的。關鍵在於銀行裡那可能終生也不會取出來的存款。

　　我的億萬富翁主人幾乎每天為他的錢操心，他的第一份遺囑是32歲時立的。窮人會在30多歲立遺囑嗎？有錢人最怕自己的錢在自己千秋萬代後落到自己不想給的人手裡。掙過多的錢是掙煩惱。) k2 |# |+ ]/ S

　　奢侈折壽。這是我從那億萬富翁的生活中悟出的道理。他有很多汽車，其中不乏世界名牌。再著名的名牌產品也會有質量問題。就像再好的人也有缺點，再壞的人也有優點。奢侈使人疲於奔命。; D" `/ Y( p  J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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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如果是人，我就在思想上大手大腳，在生活上適可而止。靠奢侈體現身份，是乞丐。靠思想體現身份，是貴族。- P' _, a7 x0 r: f: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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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億萬富翁有許多名表，它們幾乎囊括了所有世界名牌。手錶的作用如果不是珍惜時間，再名牌也沒用。有一塊表等於沒有，有兩塊表等於擁有了所有手錶，有三塊表又等於一塊表也沒有了。不管什麼東西，數量一多，等於沒有。幾乎所有的鐘錶在做廣告時都將表針定在10點10分，為的是讓自家的表針顯示象徵勝利的「v」形態。表的勝利不等於表的主人的勝利。每塊表都有自己的時間。真正的時間不是表針顯示的，是表的主人用生命顯示的。7 T- t" ?5 ^. {# P  D3 m;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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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錢是一種不幸，沒錢同樣是一種不幸。6年前，我碰到過一位主人，他40多歲了還一無所成一貧如洗，他不甘心以失敗者的身份度過一生。生活圈子裡有比你強的人也許是不幸，他們給你造成難以解脫的壓力，使你每每抬不起頭。他終於在一個早晨有所醒悟，失去什麼往往比獲得什麼更容易讓人發達。他決定失去人性。6 R0 t+ W" z9 ?# Z8 n' e# V

　　可怕就可怕在沒有人性的人仍然是人。人類發明了那麼多儀器，卻沒有發明檢測人有沒有人性的儀器。是疏忽嗎？我覺得不是。人類離不開沒有人性的人類成員，這也是一種生態平衡。有時候，最純潔的恰恰是最不衛生的，比如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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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成為沒有人性的人後，確實開始有錢了。確切地說，他的錢都是贓款。連我這l元鈔也是作為贓款到他手中的。他四處出擊坑蒙拐騙，先坑親友，再坑親友的親友。窩邊草吃光了，再吃不認識的人。老虎沒有虎性就不吃人了。人沒有人性就吃人了。. Q9 Z; a4 H" {2 B( e) h# m2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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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你最危險的，往往是你的朋友。沒有配件的汽車不能買，沒有人性的朋友不能交。% z- J1 B* g6 e( x; V# G/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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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以喪失人性為代價換取人民幣。# P* ^6 [, f4 k,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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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和人的關係如果變成錢和錢的關係，地球就成了一個沒有生命的球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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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人類還在使地球喪失地球性。他們鼠目寸光地消耗地球的寶貴資源，這已經可以從停電次數越來越頻繁得到證實。去年夏天，我到哪家幾乎都碰上停電。家用電器再現代化，沒電還不是廢鐵一堆？錢越多，電越少。應該強迫製造電器的廠家在投產前向發電廠捐贈發電設備。

　　停電給你帶來的不便是有電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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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可著勁兒毀地球，在下個世紀，人類唯一能看到的綠色將是交通信號燈。. _  d5 x4 _# P; H: c) v2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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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豐富的資源也會枯竭。再乾淨的東西也能弄髒。

　　在地球上，不合理的事比合理的事多。+ T' n" k9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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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事表面看是進步，實際上是退步。; t( n6 i8 M/ [! L: @9 g0 A

　　在一個冬夜，我從一個菜販子手中到了一位中年男子手裡。中年男子買了一棵白菜。我作為零錢被萊販子找給中年男子。

　　他拿著白菜，冒著不太冷的寒風往家走。街上的行人差不多都是回家的。臨街的房間裡傳出電視新聞的開始曲。

　　他的家挺特別，桌子比較大，桌上擺滿了紙和顏料。他是一位畫家，以畫插圖為生。  l' Z8 s: k; P+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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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還是頭一次接觸畫畫的。過去我一直有個疑問，既然有照相機和複印機，還要畫家幹什麼？我覺得真正的畫家不是畫得像，而是畫得不像。畫得像不是畫家是照相機。/ K! ~$ ?( b! y* t0 |' b7 m, d

　　畫家的家裡好像就他自己。他在廚房洗菜。電飯鍋散發出米飯被煎熬後產生的殘酷的香味。案板上有一塊行將就範的凍肉。我不習慣看男人在家裡做飯。; T" }8 i% w$ r7 i! M7 J1 G9 g

　　他切菜，切肉。點燃煤氣。往鍋裡放油。整個過程嫻熟中還透著幾分專業。轉眼間，飯做好了。

　　畫家打開電視機．一邊看電視新聞一邊吃飯。長得普遍比較怪的播音員在屏幕上給畫家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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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吃得不香，有點兒像例行公事。也是，吃了幾十年萬變不離其宗的飯，胃口再好的人也沒胃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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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我才知道，他有過妻子。也是畫畫的。5年前去了發達國家尋求發達。3年前一封來自大洋彼岸的只有25個字的信把他休了。他當天晚上唱了一宿的「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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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哥們兒有去那個鬼國觀光的，回來對他說看見他前妻了，她嫁給了一個連指甲蓋都長毛的離慶祝百年華誕可以倒計時的老外。她乘坐的那輛汽車比較昂貴。. A3 p7 S! P9 l'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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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家堅信如果再有抗美援朝他準是黃繼光第二。; i: d3 Z6 D' u8 G, M,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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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以後，他最愛看電視台播放的「愛國主義教育影片回顧展」。據他瞭解，這類影片的絕大部分鐵桿觀眾是他這種人。# @/ C/ b- e+ D) Y. i

　　他繼續在和她共同生活過的房屋裡生活，而她和別的男人一起生活去了。每到晚上，他的靈與肉都受到折磨。當他意識到那個鬼國的晚上是他的國家的白天時．他本以為自己將在晚上得到解脫，沒想到反而連白天也過不踏實了。4 w; p9 f: ^+ @" }2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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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能醫治一切。漸漸地，畫家不想她了。他覺得擺脫這樣的女人是他的福氣。即使她在國內，哪天碰上比他有錢的男人依然會棄暗投明賣國求榮，他依然逃脫不了當亡國奴的厄運。0 {3 z1 j) x, \- `% c. Y

　　和把錢看得比人重的人結婚是與狼共舞。7 s  ~, \; ~0 I$ G, W

　　他每天為報紙和期刊畫插圖，他用質量和信譽同報刊的編輯建立了良好的關係。他重信譽，說好哪天交稿絕不食言。他知道人身上最重要的才能是道德。他曾經發誓，將來如果有了孩子，就教他怎麼做人，別的什麼也不教。他納悶，人們給孩子辦這班那班，怎麼就沒人給孩子辦做人班呢？本事再大，沒有道德，還不是候補犯人？家長還不是犯人家屬的第三梯隊？

　　近來的形勢有點兒不妙，報刊相繼配備電腦。電腦這東西挺怪，如果主人是男性，它就是女性。如果主人是女性，它就是男性。所有擁有電腦的人幾乎都有這種感覺。編輯們自然和電腦形影不離，他們想用電腦幹更多的事，想通過電腦體現自己本沒有的價值。他們終於發現電腦能讓不會畫畫的人當畫家。1 l6 y6 z5 V6 S+ v! P" j

　　每項新技術的問世，都是以無數人失業為代價的。人類成員中的高智商的大腦做的最本質的事就是砸同胞的飯碗。

　　他的飯碗被電腦搶走了。學文科的報刊編輯們在電腦的支持下一個個狐假虎威地成了插圖畫家。他們有恃無恐地在自己編輯的報刊上想怎麼畫就怎麼畫，其速度之驚人畫技之高超想像之狂妄令苦學數十載的畫家瞠目結舌。報刊編輯們不再向他約稿。0 p7 O. H# N% Q1 i: \! Q+ O9 J* X# z

　　作曲家、作家、書法家、演員和服裝設計師終將被電腦取代。' b) @; Q$ L) S- X& O!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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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電腦。就像恨那個奪走了他的女人的逼近100歲的富有的男人。他搶走了他的妻子。它搶走了他的事業。他們聯手拿走了他的一切。

　　他開始嘗試同那些尚未使用電腦早晚要使用電腦的報刊聯繫，而那些刀耕火種的報刊已有自己合作多年的插圖畫家在掙最後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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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無數次在夜晚夢見100年前紡織機的誕生使千萬農村紡織女家破人亡夫離子散。

　　電腦使沒有才能的人獲得才能，使擁有才能的人喪失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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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腦是上帝送給人類用於剷除智商不平等的治療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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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怎麼繼續接著活。他喜歡畫畫。他的生活中不能沒有畫筆和紙。而現在他的畫不能給他換來錢。愛好和謀生手段不同步是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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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情他，我希望他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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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個雪花雨水二合一的下午，畫家用我買了一個火燒。這是他今天的晚餐。" H! G8 Z9 I* v

　　賣火燒的小販收攤後在昏暗的房間裡點錢。我還看見他在第二天早上用洗完臉的水和面做火燒。我為畫家的肚子擔心。輕易不能將自己的腸胃交給外人。  q6 K, t  t2 o: s  H( l, z/ i- ]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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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麼別有貪心。沒什麼別沒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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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這小販生活了3天，他做的火燒裡可以說什麼都有。遺憾的是人的嘴只能品出好東西，許多壞東西人的嘴嘗不出來。比如頭皮屑。比如洗腳水。比如耳屎。比如痰。

　　他從貧困山區到這大城市謀生。站住腳後，把老婆孩子都接了來。他嚮往大城市的生活。他雖然現在就生活在大城市，但他覺得這裡的人從沒拿正眼瞧過他，他好像永遠也進入不了城裡人的生活圈子。他來這座城市已經七年了，他一次也沒去過城裡人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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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離開農村時，不知道什麼是等級。現在他每時每刻都意識到等級。他自願到一個使自己相形見絀的地方通過打擊自尊換取金錢。$ t1 f6 L4 l& i$ F& T$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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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城裡人。他要不遺餘力讓自己的孩子當城裡人。他在做火燒時通過一些惡作劇使自己獲得心理上的平衡。

　　這天下午，兩個外國人吃他的火燒。那兩個金髮碧眼的傢伙邊吃還邊誇他的火燒好吃。他的嘴角閃過譏笑。

　　我作為零錢找給了外國人。這次機遇使我出了一趟國。5 Y* d. \' P# F: S0 \: T" ?/ J

　　他們沒花完身上的人民幣，剩下的被他們帶回了國。

　　這是一個位於歐洲的發達國家，富得流油。最讓我驚訝的是，他們普遍小氣。我的主人在飯館請客，他居然只點了兩個菜！我在中國時參加過無數次宴會，一個比一個盛氣凌人，一個比一個氣勢磅礡。在中國，什麼都攀比，唯獨不攀比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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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了一件怪事：國家越富越節儉，國家越窮越浪費。越節儉越富。越浪費越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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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民族如果把浪費當面子，她在地球上將越來越沒面子。一個民族如果把節儉當面子，她在地球上將越來越有面子。1 I4 t- ^6 R& S' ]4 e

　　這是我出國的感受。越沒錢越要臉。越有錢越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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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大喜歡我的外國主人，我覺得他對他的孩子不關心。我看見他和孩子在一起時心不在焉，遠不如他和女人在一起時專注。他的朋友都認為他不錯。這是一個別人不說看不出好的人。4 Z, ^- E# L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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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開了一家照相館，靠藝術攝影謀生。他的生意一般，屬於維持基本生存需要那類。照相是留住青春的好辦法，比任何美容品都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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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曾經有一位80多歲的女主人，她最愛幹的事是看自己年輕時的照片。護膚霜投能留住她的花容月貌，照片留住了。  i7 D4 O  h, {1 S# O  o( m

　　在我經歷過的所有人中，她給我留下的印象最深。我回國後不久，從一位聲名顯赫的成功人士手中通過一家商店到了她手中。那著名人物也喜歡看自己童年的照片，他看的時候表情奇特。原來他小時候院子裡的孩子幾乎都不和他玩，他們孤立他，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棗核。從那時起，他就在心裡開始和他們較勁，他發誓要在人生的路上把他們全打敗，他發誓要出人頭地給他們看。他以此為動力如願以償了。現在他功成名就，他們卻競賽似的爭先恐後往無名鼠輩群裡鑽。是他們造就了他。他們是使他聞名遐爾的真正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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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童年時一定不要欺負同齡人，特別是不要聚眾欺負同齡人。其結果很可能推出一個偉人。免費推出。只有白癡才幹這種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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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從售貨員手裡接過我時，我還是頭一次在商店裡見到年齡這麼大的人。她的臉上佈滿了皺紋，每一條皺紋都深深鑲嵌進肉裡。

　　她的手很粗糙．手心上的紋路像銼，柔軟不足，鋒利有餘。這雙手拿過不少錢，我在她的手中感受到同胞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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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步履蹣跚卻又給人一步一個腳印的感覺。商場的滾動電梯壞了，顧客們皺著眉頭在停滯的滾梯上步行。同樣是樓梯，走固定樓梯時人不覺得委屈，走不動的滾梯卻不情願。是什麼東西就得幹什麼事。可以胡思亂想，不要放下手中的工作。這裡邊的道理，你看看在停滯的滾梯上步行的人的表情就能悟出。她經過比別人長的時間走出商場。- r& u" y- h' y4 N5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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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個離群索居獨善其身的老人。% m+ j# ~; ~' \9 `) S  F$ T3 J

　　她自己住。住所是一棟居民樓的一層。這樓新的時候挺不錯，但住戶像一群保外就醫的犯人，只幾年時間就把好好的樓變成了粗鄙的監獄。生了銹的鐵窗鐵門縱橫交錯。樓道的公用窗玻璃沒有一塊能守身如玉。晚上，樓梯漆黑一片。共同平攤電費的樓道燈像匕首，到了晚上就開始剜沒有上下樓梯或剛剛上下完樓梯的住戶的心。索性把燈泡拿掉，大家都摸黑，睡覺就都踏實了。樓的外觀更是被恣意褻瀆得面目全非，千姿百態的封閉陽台和護欄從遠處看整座樓就像一個被廢棄的行將腐爛的蜂窩。/ R' d9 y: I" V

　　她就住在這樣的樓裡，與保外就醫的犯人們為鄰。% _& G% r7 [- E- O- L4 J' D6 r

　　好在她現在是一個對這個世界置若罔聞的人。她自己的世界就是她的一生，她的經歷。( O. C0 S4 Y8 J) g1 v  G0 W

　　她的所有親人都先她而去，她現在是孑然一身。沒有人能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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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我帶進她的家，帶進一個老年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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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家樸素而整潔，沒有進行任何裝修。裝修的本質是花錢在自己家裡安裝化學武器，將各種化學致癌物質引狼人室讓它們於無聲處潛移默化地吞噬房主的健康。她也許精力不允許，也許經濟不允許。歪打正著。9 \; Y8 [: R- F# n/ q  x

　　進到她家裡，我的突出感覺是寧靜，不鬧。真正的幸福是心靈寧靜。年齡和心靈的寧靜往往成正比關係。一般來說，只有當過官的人才年齡越大心靈越不寧靜。* [4 V  Z7 |0 x. W, k) I

　　她的臥室的牆上掛著一幅美女的照片，我幾乎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當我知道這是她年輕時的照片時，我極為震驚，我實在無法將這兩個形象聯繫起來。一邊是傾國傾城，一邊是不堪入目。同一管血液，同一塊骨骼，同一張皮膚。只有時間不同。時間是扼殺生命的兇手。沒人能躲避這個殺手。

　　所有人都會老，都會難看。除非你年輕時就離開這個世界。

　　她做事時動作舒緩，按部就班。做一頓飯需要兩個小時。沒有任何事能讓她著急，她無牽無掛，沒有壓力，現在做的一切事彷彿都是錦上添花。

　　她每天都要翻看自己和家人年輕時的照片。看完照片，她就去樓外的窗下曬太陽，讓年輕時曾經照射過自己的陽光拷貝自己的記憶，她每天都這樣回憶往事，用大腦重活一遍人生。# P3 q% H: l# ]( [5 v5 ^/ o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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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發現老年人老的是皮膚和歲數，他們在離開人間前心絕不會老。

　　在陽光下，我能感受到她的思緒。我像看電影一樣看了一遍她的人生歷程。! d4 a8 X% C! ?& f  H% P: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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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出生就是個招人喜愛的小姑娘。她的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喜歡她，當然這和她有4個哥哥可能不無關係。她的家庭在當地比較富裕，爺爺是位有文化的紳士，還寫過書。$ _! J% p% }/ N+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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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將她送進一所女子寄宿學校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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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午，大哥神情緊張地來學校接她，說是爺爺病危，點名要見她。) i6 f. d7 W' m' v

　　爺爺的病榻前圍滿了家族的人。大家告訴他她來了。7 x& @. |/ a. M! p4 h*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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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爺握住她的手。她的手白嫩，爺爺的手老態龍鍾。

　　爺爺送給她三句話。第一句是「學習是一生的事」。第二旬是「別讓沒用的東西佔著大腦」。第三句是「人生苦短，延長壽命的唯一方法是拋棄一切沒用的東西，輕裝走人生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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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說記住了。爺爺笑著死了。" ?4 V; A% J/ g3 ~, F

　　這三句話使她終生受益。  G" n: S* r. C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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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喜歡讀書。學習的訣竅是忘記書上沒用的東西。7 v# a/ \* C. ?- c/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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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中學時，她暗戀著高年級的一個男生。每當在校園裡見到他，她都有幸福感。晚上躺在床上，她幻想自己和他在一起的場景。現在回想起來，他實在沒什麼可取之處，可當時她就是喜歡他，喜歡得全神貫注一往情深。她的班上的男生她一個也看不上，就因為他們都討好她。( U; y1 n3 c7 L3 y3 v

　　愛情都是幼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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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賴外在的事物得到幸福和快樂，往往導致痛苦和失望。2 L4 n- p' q0 z

　　她的正式婚姻不錯，他是個心腸好的男人。好心腸的男人不管有錢沒錢都是金子。壞心腸的男人不管有錢沒錢都是刀子。不少女人寧願找有錢的刀子也不找沒錢的金子。當然有錢的金子最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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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他從結婚起一直朝夕相處到他死，她覺得感情高於愛情。她和他在漫長的50多年婚姻生活中都沒有婚外戀。每當她從影視或文學作品中看到描寫婚外戀的故事時，她都特別可憐那些不得不通過婚外戀來彌補婚內戀的不足的人。健全的婚內戀絕不會產生婚外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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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30歲的時候，有一次她上街買東西被小偷竊走了錢包。她很生氣，更多的是自責，她認為被盜的主要責任是被盜的人。他不但沒責怪她，反而開導她，說錢是外財，身體是內財。內財比外財重要。損失了外財，千萬別再損失內財。還說丟了東西生氣等於丟了50元後又主動再扔50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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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真正的金子。和這樣的男人在一起會有婚外戀？+ w" @  D2 P4 I0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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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愛回憶的是60年前第一次和他手碰手的情景。當她的手第一次無意中觸碰科他的手時，她的心像通了電，獲得電力的心臟用無與倫比的力量將她全身的血液攪得地覆天翻。後來每當她看到電影電視上男女緊緊抱在一起的鏡頭，她就輕輕搖頭。接觸的面積越多，感觸就越少。真正驚心動魄的感覺是一觸即發。6 q5 ]4 S$ V8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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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他共同生活時，她常夢見她和他騎著高大的駱駝行進在都市繁華的街道上。- S! F$ @# @% v) s0 m9 y4 x* L& f% F

　　他在事業上可以說沒有成功。她希望他成功，但她從不要求他。好妻子都不在事業上逼丈夫。# _' j: J, P  ]$ s8 ^2 J'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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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去世前悟出了自己在事業上未成功的原因，他太注意參考成功人士的成功經驗。人生沒有公式，成功的人生都是獨闢蹊徑。# H$ r/ k" i! s; E# d! P' J

　　她送走了他。她從另一個角度印證了終生相愛的好辦法是分手。她和他終生相愛，他們的分手是一個人去了另一個世界。# f1 b% m; v6 A)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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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有一個女兒。女兒從小就顯示出好強，在任何領域都不服輸。在任何領域都不服輸的結果就是在任何領域都輸。

　　女兒活得累極了，上學要爭第一名，覓夫要爭第一名，事業要爭第一名。她規勸女兒，告訴女兒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第一。無濟於事。

　　天才是不需要父母操心的。需要父母操心的都不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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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和丈夫為女兒操心，不是為女兒不求上進操心，是為女兒太求上進操心。

　　吃屎都要吃屎尖兒的人終生不會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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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兒果然不幸。

　　白髮人送黑髮人。

　　她坐在窗下曬太陽，想自己的一生。60年前她如果這麼坐著會有很多異性看她。現在一個沒有。自由屬於沒人注意的人。$ T, `/ V! f! a( j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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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上午，她用我買菜。我希望還能見到她。我忘不了她臥室裡的少女玉照。無論如何，那是她。

　　惡友不能交。這是我跟他半個月總結出的道理。他20歲出頭，家庭不錯，本來可以有一個美好的人生。在他19歲時，結交了一個惡友，惡劣的朋友。

　　惡友推薦他吸毒，開始他謝絕。惡友向他詳細描述吸毒後產生的種種奇妙幻覺。他好奇心發作，一發而不可收。一天沒有毒品他就活不了。他先是偷家裡的錢吸毒，進而發展到偷外人的錢。我看見他的胳膊上全是注射器針頭留下的窟窿，密密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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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爸爸是大學教授，大學教授對兒子的所作所為竟然一無所知。直到警車開到家門口。, x3 \! k+ s( R% s/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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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向教授出示了逮捕證。教授不信兒子會犯盜竊罪。當教授和警察打開兒子的房問門時，眼前的場面令教授呆若木雞。' G4 N$ u" a+ e+ A* ^8 p: T8 C

　　兒子的毒癮發作，顯然他已斷「糧」。他發瘋般往外跑，警察攔住他。他開始在家裡折騰，一把鼻涕一把淚。他不顧一切地將爸爸的鋼筆往自己胳膊上的血管裡扎，血流了一地。那是教授和妻子的綜合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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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被警察銬走了，當著爸爸媽媽的面。教授想起了在醫院等待兒子出生時的情景。. P1 K& A0 ~2 x9 d8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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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醫生把兒子送到他手中的。是警察把兒子從他手中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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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有人鼓動你吸毒時，如果你沒有立即想到手銬和親人的眼淚，你肯定是一個笨蛋。一個醫生接你來警察送你走的蠢貨。7 y4 F/ B# f  m  l7 ^, B

　　由於盜竊數額巨大，他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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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從第一次吸食海洛因起，他就已經死了。/ B* g( S( q3 |- N& q"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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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教授在兒子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提醒他注意安全。注意交通安全。注意人身安全。注意游泳安全。他教兒子遇到地震怎麼辦，遇到煤氣洩漏怎麼辦．遇到火災怎麼辦．教授唯獨沒教兒子遇到惡友怎麼辦，遇到毒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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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學教授心想兒子還不如早就讓汽車撞死。教授階層是一個最愛面子的群體。兒子被判死刑，不如直接斃了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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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被稱為國腳的足球運動員給我當了一個星期主人。他的腳丫子的確是國腳，我還沒見過誰的腳能和國家的榮譽聯繫在一起。他的腳和國家榮譽連在一起了。

　　上千萬球迷注視著他的腳。他的腳直接關係到他們的情緒。0 [9 g3 X% ]1 ^9 u4 u

　　他進了球，他們可以喊他萬歲。他失了球，他們恨不得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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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腿傷痕纍纍。心也是。

　　他從7歲開始踢球。準確地說，踢球是踢自己。體育如果背離了健身就失去了體育本來的意義。以成千上萬的運動員一事無成為代價換取幾個人的登峰造極，這是體育嗎？

　　我跟著他參加了一次比賽。觀眾都像瘋子。可見生活太需要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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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球迷的吶喊中千方百計把球往球門裡送。商家在球場和電視轉播期間大做廣告，廣告費一分也不給參賽的運動員。其實，這種廣告費的一半應該給參賽的運動員。% c/ M1 [' o* ?! G

　　他兩次射門球都打在門框上。第三次他不敢射了。他眼中的球門全變成了門框。球被搶走了．。

　　每場比賽都有人輸，這是體育的哲學，也是人生的哲學。輸的人多贏的人少，贏的人裡邊先贏後輸的人多，每個項目最後的贏家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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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場比賽中，他是被擔架抬下去的。* g5 o$ D& q- q/ c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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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擔架是事先準備好的。只有兩種場合事先準備擔架：戰爭和運動會。

　　他也許再不能踢球了。他奮鬥了20年沒能得到想要的東西。很多人像他一樣一輩子沒得到想要的東西。5 n) l# c$ M8 W4 P9 T%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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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都不想要就什麼都得到了。什麼都想要就什麼也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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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足球運動員後，我到了一位電視節目主持人手中。她畢業於專門培養主持人的高等學府。可惜那學府什麼都培養，就是不培養幽默感。她主持節目時硬著頭皮幽默，觀眾不笑她就自己傻笑，還用右手手指的1／3極做作地輕擊握話筒的左手，以示給自己鼓掌叫好。/ M  Q' R. S/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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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默不是耍貧嘴。幽默是智慧。5 x9 R3 ?4 P! Z; J3 H&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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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圈裡人幾乎都有私家車。她想盡一切方法在自己主持的節目中打廣告撈錢，以使自己參加明星聚會時不再因為坐出租車而抬不起頭。有一次她提出要在節目結束時打這樣的字幕：「主持人使用的衛生巾由××公司提供，文胸由××公司提供」。導演差點兒掐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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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終於在月工資600元的時候用1年時間攢夠了買汽車的錢。如果導演不槍斃她為文胸和衛生巾做廣告的創意，她只需10個月就可以買車。. `5 z. ~4 m8 Q  V

　　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買汽車是花錢買煩惱。私人汽車的性質是將自己的巨額財產放在室外任憑品質不佳的人非禮。她愛生氣。自打她有了汽車後受了大罪。買汽車等於花錢請許多本來根本沒資格管你的人管你，請許多本來根本沒權利刁難你的人刁難你，請許多本來根本不可能給你當爸爸的人給你當爸爸。5 b. V. C7 }!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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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人生的旅途中，盡量不要給管你的人增加編製。2 L' ]: h# e, i  `$ E' }

　　驗車。上牌照。辦保險。落戶。上駕校。年檢。追尾。違章。修車。車身被階級敵人毀容……所有這一切，就為了那一年加在一起也到不了20天的在親朋好友面前駕車炫耀。真正懂行的人看見朋友買了汽車，應該用極憐憫極同情類似追悼會上致悼詞的口氣寬慰對方。3 F  Y0 m5 S) U)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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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汽車最少導致她少活5年。& H* o' c: s"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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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眾都發現，她突然憔悴了。主持節目時心猿意馬，妝也化得越來越不像話，鼻樑陡峭得像瑞士軍刀。

　　終於，她的車丟了。她本來得到了解脫，謝天謝地只少活了1年。可她不，特生氣。結果連本帶利少活1O年。/ m# i$ w% n8 M8 i4 n7 l- L5 U! p

　　她和她截然不同。她在一家醫院當護士，我幾乎沒見過她的囫圇臉，她總是戴個大口罩。眼睛很美。特別是給病人打針時，睫毛鋪在眼睛上。

　　穿白衣的不一定是天使。有穿白衣的魔鬼。她是天使。5 G+ T  @6 s  U* \; e/ z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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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後3個男友離她而去。他們要求她換工作。護士每年有l／3的時間上夜班。他們無法忍受這1／3的空曠。

　　她不幹。她從小就想當護士。還最憧憬上夜班。夜深人靜時，她獨自一人照看幾十個不得不離家出住的人，恭候他們的呼喚，為他們的生命值班。她有觀音菩薩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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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對病人很好。她覺得在別人生病時對其不好是法律管不了的一級謀殺罪。

　　她沒有汽車，沒有名氣，沒有什麼錢。她只有善良的心。其實她最富有。

　　照顧別人是一種福氣。; H4 [% ^+ F" W* m

　　同樣是人，有的人是天使，有的人是魔鬼。他就是魔鬼。3 Z' `9 @! Z' @( {+ Y6 Y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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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殺過17個人，其中有5個兒童，4個婦女。他現在逍遙法外，是一家公司的總裁。

　　他是國際殺手。他持日本國護照。被他殺害的17個人是清一色的中國公民。作案時間是1940年至194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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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個人中有4個是用刺刀捅死的。有兩名被害婦女是先姦後殺。一個6歲的男孩兒是被他和戰友打賭在200米開外用步槍射殺的，他贏了半盒香煙。& b0 g6 v9 i& T: E

　　他80多歲，步伐穩健。戰後他在日本發了財。他來中國旅遊的時候我跟了他幾天。他喜歡在洗澡的時候自言自語。以上數據是我從他嘴裡聽到的。1 I" v) K3 P6 a5 V8 k" ~; D% V

　　他專門舊地重遊去他殺過人的所有地方看了一遍。他不後悔。他的弟弟在中國的台兒莊被打死了，從那以後他就更加拚命地殺中國人。$ q' E6 Y- M5 C, }7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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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晚上他在浴缸裡說，如果現在他手裡有一挺機關鎗，他會毫不猶豫地站在賓館的陽台上掃射下邊的中國人．．% ]4 R* t: T) M' g; O, I0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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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蘆溝橋上心臟病發作見他弟弟去了。中國醫生猛搶救他。其中一個醫生的爺爺就是被他用刺刀捅死的。這是我的想像。你敢完全排除這種可能？

　　是那17個人把他拉走的。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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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戰爭是人類為殺大不犯法創造的遊戲。我希望人類永遠不再玩這種遊戲。& _9 o5 f. G3 [1 H: \2 ^, w

　　我接觸過幾千個不同年齡的孩子，天南地北哪兒的都有。他們普遍悶得慌，除了應付考試，沒什麼事可幹。

　　上海的一個15歲女孩兒經常一個人呆在家裡。爸爸先有了婚外戀，媽媽發現後覺得虧大發了。於是媽媽知恥而後勇，奮起直追人工製造婚外戀既報復了丈夫又平衡了自己那愚昧空虛的心靈。女孩兒最怕晚上和週末。每逢這種時候，爸爸媽媽競賽似的出去幽會，誰在家看孩子誰就覺得虧透了。

　　倒霉的是孩子。父母有舉辦婚外戀的自由，沒有冷淡孩子的自由。正確的方法：父母越是操辦婚外戀，越要競爭似的比著對孩子好。那種一旦投身如火如荼的婚外戀就置親骨肉於腦後的父母壓根兒就沒資格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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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孩兒最羨慕電視上SOS村的孤兒。他們表面上沒有父母，實際上有。而她表面上有，實際上沒有。她才是地道的孤兒。( j5 O5 _. j. S%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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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當夜晚和週末，她都把家裡的鐘錶收起來，她怕看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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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為人類有必要立一條法律：孩子未滿18歲父母不准從事婚外戀。

　　忙於事業的父母同樣將孩子置之度外，他們整日周旋於商場政壇藝界，談笑風生縱橫捭闔，可一回到家裡他們就拉下臉審查孩子的作業，好像進入了敵對國的領土。有些所謂事業型父母美其名日奮鬥事業，其實他們嚮往沉迷社交活動，和孩子在一起覺得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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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認識一個高中生，他的父母10年沒和他一起過春節，而他和父母就住在一個屋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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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父母離異的還有父母同床異夢的還有父母連袂用分數鉗制孩子的。

　　孩子們被分數欺壓得太慘了，他們長大後，除了考試還能回憶起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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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個小主人居然因為考試分數不佳試圖自殺！他才13歲。分數比生命都重要。7 m* |9 ^" E2 r0 c1 G$ G9 `0 F&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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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我看，孩子的分數的唯一意義是大人的面子。老師的。父母的。除此之外，沒任何意義。大人為了自己的面子，不惜搾取孩子的童年。我不願意孩子給我當主人，我欲哭無淚。相當多的父母生孩子是為了和孩子過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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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人間闖蕩了20多年，我接觸了無數人。我瞭解人。為了別人，人能捐錢。為了錢，人能殺人。! @. W) z2 m' S( l( }8 I0 _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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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經老了，快退休了。我想送給人類一句話：別從錢身上找幸福。

　　我覺得人類淘汰鈔票是早晚的事，電子貨幣遲早會全麵粉墨登場。世界上再不會有任何東西像我們鈔票這樣在人類手中暢通無阻。這當然會有一個過程，我希望我還能再有一次投胎的機會。還當鈔票。' g2 u- o; l# V8 A,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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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信輪迴轉世。5 h8 m9 s0 E8 s* r. o'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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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S9 W% P# I. q3 R( C* J-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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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元鈔（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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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幣種：美元

　　版別：1988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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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號碼：A96898765A3 S/ z& W; d0 ^5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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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能辨認各國國旗的鈔票不多，他是少有的幾張之一。他到過地球上幾乎所有國家，見過一百多種國旗。他說過這樣的話：飄在旗桿上的不叫國旗，飄在國民心中的才是國旗。他是美元，1988年版，號碼A96898765A，面值1元。咱們就管他叫1美元。3 r8 z/ [1 ]3 }, {9 U;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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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接觸過的人很多，上至國家元首，下至死囚犯。他為自己能暢通無阻地去任何國家而自豪。不過有一點1美元清楚，哪兒都能去就快哪兒都不能去了。火車到了終點站後必然要往回走。快車早往回走，慢車晚往回走。他去過西班牙和葡萄牙，他難以相信這兩個國家曾當過世界霸主。它們當完了輪到英國，英國走到終點後才輪到美國。美國正開足馬力駛向終點站。1美元覺得自己的國家有點兒傻。要想輝煌得時間長，就當慢車。

　　不管幹什麼都是這個道理。! @  s+ N! |3 S$ z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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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童長大後有出息的特少。考100分的學生長大後未必比考70分的同學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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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不是很喜歡這個五花八門的世界，他用兩個字概括這個世界：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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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類通過和同類競爭求生存，我想活得比你好就得打敗你。人有兩次競爭機會。第一次是在媽媽肚子裡，數十億個精子競爭一個卵子，爭奪生命權。第二次競爭是出生後和數十億同類爭奪生存權。第一次競爭比第二次競爭重要，沒有生命根本談不上生存。從這個意義上說，人類的每個成員都是成功者，都應該為自己自豪，都應該沾沾自喜。在暗無天日的地方一舉擊敗數十億個對手而捷足先登與唯一的卵子會師是何等偉大的壯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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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認定人類的每一個成員都是成功者。可惜人類不這麼看，他們重視的是第二次競爭，他們重視光天化日下的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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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特是1美元的第一個主人。懷特住在紐約，他40多歲，家庭成員有太太和兩個孩子。懷特在一家公司當普通職員。全家住在分期付款購買的房子裡，有兩輛汽車。+ z6 {( v- r' N: i

　　1美元是從自動取款機裡到懷特手中的，懷特把1美元和其他鈔票放進錢夾。. U' l- K# u! f. k

　　「第一次吧？」緊挨著1美元的一張10元鈔問l美元。4 J( s. d# `3 t$ P6 [3 W! s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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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1美元說。

　　「不是所有的鈔票都能當美元。」10元鈔告訴1美元，好像是他使l美元獲得美元身份的。: ]* d. U& G: J8 o% C" o

　　「我在印鈔廠聽說了。」1美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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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們是世界上最硬的貨幣。」1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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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l美元詞彙還不豐富，還不知道硬不一定是指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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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最受歡迎。」10元鈔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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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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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運氣不錯，第一個主人不富。」10元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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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意思？」1美元不懂。) Q" ~9 u! M( G2 J6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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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來說，收人越高，越覺得活得不如別人好。錢多的人煩心事也多。我不喜歡讓情緒不好的人給我當主人。這人不富。」10元鈔說。1 E- Q# @5 ^* A.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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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特回家後先看孩子。他的兩個孩子都上小學。他們在各自的房間裡玩。孩子們對爸爸直呼其名，極其親熱。1元鈔後來到過許多國家，他覺得美國的孩子上學比較輕鬆，沒什麼壓力。

　　懷特的妻子在收拾房間。

　　「這個紙箱子還要留著嗎？」太太指著一個舊紙箱問懷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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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母親的遺物，我沒打開過。」懷持邊說邊打開紙箱。

　　紙箱裡是一些信件。懷特翻看。9 e, Q7 F1 ~* y3 J1 y; J

　　「這是什麼？」妻子拿起一張付款單。/ l" L4 t* E% O# I) }; J" a

　　懷特從妻子手中接過付款單。仔細看。

　　「天哪，這是媽媽生我時向醫院付款的帳單！」懷特驚叫道。

　　「她好像欠醫院錢。」妻子說。

　　懷特看了一遍付款單。上面註明接生費用是40元，而懷特的媽媽只能付得起35元。媽媽欠醫院5美元。

　　後來，媽媽大概忘了這件事。  @, q+ y0 e* o5 d% e-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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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應該去醫院還這5美元。」懷特對妻子說。

　　「那家醫院離這兒有700公里。把錢寄去也行。」妻子說。- p- S  x6 S1 @"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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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親自去。媽媽生我欠的錢，應該由我親自去還。」懷特拿著帳單表情挺神聖。. j0 F" Q) U& O0 R! p: j: Y

　　「我和你一起去。」妻子說。

　　「帶上孩子。」懷特說，「明天出發。」) X9 ~( u) m( ^* t' D6 ?7 D8 F0 ^

　　當懷特在餐桌旁將這個決定告訴孩子時，孩子們感到非常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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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生我們時欠醫院錢了嗎？」大孩子問媽媽。) ?! }/ H0 D6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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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分沒欠。」媽媽說。

　　「真遺憾。」兩個孩子異口同聲。  T( b: |) n/ A

　　「找5美元新鈔。」懷特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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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被選中了，和另外4位同胞成為懷特還醫院的5美元。

　　第二天，懷特駕車和全家上路了，去千里之外的那家醫院還錢。6 |) M. g! j. @! H.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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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頭一次乘汽車旅行，他覺得坐懷特開的汽車是一種享受。懷特駕車專注，判斷準確。1美元由此意識到不管幹什麼事都可以幹得很好，而且好的程度在本質上全一樣，比如掃地和領導一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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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聽懷特說明來意後，很是感動。院長為接受懷特替母親還在40多年前生他而欠醫院的5美元舉行了儀式，整個醫院的工作人員都參加了儀式。1美元看到不少醫生護士眼睛濕了。0 E1 c; |( a; u" n

　　1美元被留在了醫院。2 I% M& {  P+ b( [

　　一個星期後，l美元見到了一位大人物。世界拳王。不是在拳王的家呈，是在監獄。拳王犯了法。& x) w& f0 A! I+ @# f9 i1 y) W% m

　　同胞告訴1美元，這拳王過去打一次人(拳擊比賽)能掙上千萬美元。& P# ~7 n% l) H5 U* a% _6 J- F( Y&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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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呆在拳王身上沒什麼特殊的感覺。他不明白為什麼有人在第二次競爭中能獲勝有人獲不了勝。" o7 l) V* C; s& R" E  C4 F

　　惹事不是勇敢。; _( I/ y' _6 A; n' ?% v) D9 b# E- c

　　這是1美元從監獄裡的拳王身上悟出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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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後來見過無數名人。喬丹，馬拉多納，施瓦辛格……他們都給他當過主人。l美元想送給所有名人一句話：記住恩人，忘掉仇人。5 ^6 F3 U" ]' }: M

　　1美元認識的第一個中國人叫謝京生。中國留學生。1美元跟了他1個月。與其說謝京生是來美國留學，不如說他是來美國賣苦力。1 X8 a' P0 y!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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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京生和另外幾個中國留學生合住在一個地下室裡，他們必須靠打工掙學費。: A; D3 P9 q/ y4 I, W/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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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幹的活兒都是最髒最累最沒人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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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發現不管什麼地方的人，只要手裡有幾個錢了，就不願意幹糙活了，而生活最離不開的恰恰是糙活，比如建築，比如清掃垃圾。富裕地方的糙活誰幹呢？窮地方的人來幹。/ |8 y- F% K8 p3 m4 a$ p& u

　　謝京生既是如此。% e5 }8 Y4 @% t4 q0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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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很同情他。謝京生每天要在一家中餐館刷14個小時盤子，還要再為一家快餐廳送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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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見過謝京生給在中國的父母寫的一封信。1美元欲哭無淚。信全文如下：爸爸媽媽：

　　美國很富，給人的感覺遍地都是錢。我現在住在一座公寓裡，大約有200多平米．24小時熱水。廚具極現代化，就像外國電影上的一樣。兒子已經買了汽車，是本田牌。我想在明年接你們來美國看看。那時，兒子會有別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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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多中國留學生在這裡很苦，我認識的一個上海人每天要打十幾個小時的工，手都被水泡爛了。我是幸運的，他們都很羨慕我。: `% h5 |) ^% k! W! d0 B. O

　　          兒子京生+ h& l1 W7 _$ Q$ j, ^0 E#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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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看見謝京生在去中餐館刷盤子的路上給父母發走了信。拿信的手被刷盤子水泡腫了。

　　謝京生最大的苦惱是抬不起頭。不管在任何場合，只要周圍有金髮碧眼人高馬伕的美國人，他就覺得自己像一隻耗子，自慚形穢無地自容。中國男留學生這種感覺尤其突出。

　　1美元後來去過中國。他有兩個問題始終沒搞明白。一個是來美國打工的中國人在國內均屬中上階層，他們為什麼要拋棄自己的優異階級到美國當下下階層？另一個是中國的大人為什麼那麼看重孩子的考試分數？為什麼給孩子留那麼多家庭作業？考試分數除了說明記憶力好還能說明什麼？在電腦橫行的時代記憶力有什麼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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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離開謝京生後，到了一個美國小商人約翰手裡。' ~8 O0 t; \7 T;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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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原在一家著名的大公司工作，薪水豐厚。半年前，他突然辭職，到一家只有10個人的小公司任職。家人和朋友都以為他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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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卻為自己的選擇洋洋得意。他認為大公司動作緩慢，人浮於事，不能靈活適應市場，正一步步走向死亡。而且，大公司為擺脫困境，紛紛改組，大量裁員。據約翰瞭解，在大公司工作的人有1／3曾被解雇過。小公司剛起步，有開拓精神，能極快地適應市場變化。% H& R" C. z: F4 ~

　　約翰喜歡和中國人做生意。1美元發現他是一個不道德的商人。約翰認為賺中國人的錢難，騙中國人的錢容易一+ n% W5 m! F" H9 x2 @( K. D( \

　　約翰在總統競選時為兩個候選人各捐了1000元，他以此為代價分別同兩位總統候選人合影。# x) ?' c  w+ j1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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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目睹了一次約翰和中國人做生意的場面。% Z% G5 S/ X1 n- s+ ^& b: r

　　那是一個冬天，1美元隨約翰乘飛機到中國。這是1美元第一次到中國。最讓l美元吃驚的是中國人對約翰的恭敬。在美國，沒人拿正眼瞧約翰。6 `- F" v2 n5 ^/ y7 P  b"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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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迎接約翰的中國人見到約翰時表現出極大的尊敬，他們為約翰準備了奔馳轎車。1美元知道，這是約翰頭一次乘坐奔馳。1 {! `. Q! h; X0 @. ?7 I

　　接風宴會之奢華讓1美元覺得自己像最落後的國家的鈔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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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除了擔任本公司的總裁，還是總統的經濟顧問。」約翰從包裡拿出他和當選總統的合影遞給中國人看。

　　中國人傳看，一雙雙眼睛輪流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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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總裁經常去白宮和總統共進晚餐。總統的貓是約翰總裁的貓的前妻。」陪同約翰來中國的助手添油加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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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國人對約翰更加肅然起敬。8 Y" J+ ?4 F) l&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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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統逃避服兵役的事是約翰總裁給遮掩過去的。約翰總裁的兒子就不想當兵。只有約翰總裁有辦法。」助手海吹。8 K% G: A/ _0 ]; I- G

　　「不是偉人的所有東西你都能學。有的事偉人干可以，你幹不行。這正是偉人和普通人的區別。」約翰在中國說話和在自己的祖國說話判若兩人，極自信。' \6 H6 B6 v% |* }  j

　　中國人洗耳恭聽。

　　「約翰總裁經營有方。您的秘訣是什麼？」一位中國人卑躬地問約翰。

　　「創造別人需要的東西。你創造的東西需要的人越多，你就越成功。」約翰邊吃邊說。3 w( o" b( x* v; i! B0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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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摸準了中國人需要同美國總統的合影。1美元想。2 R8 t# ^0 p1 e* H) N

　　約翰在中國呆了3天，騙走了200萬美元。外加中方翻譯小姐守了20年的貞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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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服中國人的最好辦法是騙。輕信是中國人的致命弱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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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把1美元留在了中國，1美元是約翰這次中國之行的唯一開銷。約翰用1美元外加他同總統的合影換了200萬美元和一個中國姑娘的愛的奉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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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這次在中國旅行了5個月。他接觸了幾位中國商人。他覺得中國人比美國人有人情味。他還覺得中國有三句話甩在做生意上最偉大，可惜中國人不用。這三句話是：親兄弟明算帳；先小人後君子；醜話說在前面。! L0 [% A4 ^. l7 r  ~

　　1美元從中國去了日本，他是隨一位來中國旅遊的日本婦女去東京的。這日本女人名叫沙托，是一家公司的職員。

　　1美元發現沙托喜歡打電話，而且她打電話的方式很奇怪。她總是謾罵對方或不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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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每天都會打50多次這樣的電話。

　　1美元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千奇百怪，沒有人做不出來的事。& |7 w# w! ^- O3 m$ k7 R- \# k

　　一天晚上，沙托泡在浴缸裡洗澡。有人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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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托沖淨身上的浴液開門。  O- Z1 o- @$ X6 v. ~

　　門口站著4名警察。. }+ h# N; M7 a2 }: _2 R5 i" r

　　「你叫沙托？」一名女警察問。+ t2 B/ z, H) _  X)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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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托點頭。, f8 b: r* a" e3 {$ P7 o'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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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被拘留了。」女警察出示逮捕證。: z- Z7 r' y7 D

　　「為什麼？」沙托問。

　　「用電話騷擾他人。」女警察說。

　　沙托低下頭。她被警察銬走了。她在8年內給一位同齡女鄰居打了15萬次騷擾電話，平均每天52次。原因是嫉妒女鄰居的幸福生活。& \/ _( b. O8 |+ j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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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正受嫉妒折磨盼，是自己。" g* s9 I+ L/ n; ?4 H5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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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從日本去了韓國，這是一次歷險。他在一家大商廈時，商廈倒塌了。1美元被壓在裡邊。在經歷了長達78天的禁錮後，1美元才重見天日。2 L# D/ U+ r2 `7 R

　　1美元認定還會有許多國家相繼倒塌房屋。沒有《建築法》在蓋房子時就必然偷工減料和行賄。先立法，後蓋房子。否則會一棟接一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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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蓋房子時偷工減料和行賄受賄是活埋人。: c3 I( G8 a  T; o$ S! z!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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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被人從廢墟裡救出來時已奄奄一息。他被送進韓國銀行。在銀行裡，1美元見到不少國家的貨幣，大家聚在一起聊天像開聯合國大會。4 M3 C' C3 M7 u3 s3 ?6 h( L

　　「你從美國跑到這兒來挨砸，死裡逃生。」一張日元對1美元說。' ?3 U- {+ @0 z8 t/ v# ^

　　「見世面唄。」1美元心有餘悸還能幽默。# I: t5 j0 y0 M, n8 b- C0 g

　　「你們至今不反省侵略。」一張韓幣大概不喜歡日元說她的國家壞話．轉移話題。8 f# C/ g. F6 b5 H1 j. e' Y4 m

　　「瞧人家德國，認錯多乾脆。」英鎊指指身邊的馬克說。1 k5 R) T- y+ G' s  X

　　「你去過的地方多，你最喜歡那個國家？」港幣問1美元。) ~) U9 v  b; h, z$ S% {

　　「中國。」1美元說。/ U4 n7 w" C" X, R7 ~$ `

　　大家對美元喜歡中國表示驚訝。4 O2 {' y, s( w6 P, Q: Q0 w; |

　　「為什麼？」眾鈔票問。

　　「我喜歡剛起步的國家。不喜歡快到終點站的國家。」1美元說。* o  f3 e& K- F* b/ e7 n

　　「有道理。」英鎊深有體會地歎了口氣。

　　「我要有女兒，我就逼她嫁人民幣。」荷蘭盾說。

　　「你最喜歡做什麼生意？」法郎問1美元。

　　「書。」1美元回答。; ^; E5 P( k( O( Y* j! e2 D9 M

　　「最不喜歡做什麼生意？」法郎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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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火。」1美元說。0 L. s; U& _. _2 ~. U% h" e

　　「沒錯，我跟過一個軍火商，那小子天天盼打仗，哪兒一打仗他就喝酒。」英鎊說。「然後就大批往那兒發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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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過世界上最大的軍火商。」1美元說，「他有辦法讓沒打仗的地方打起來，讓打起來的地方停不了。他現在最大的希望是把他的槍變成一次性的．像子彈那樣。」- T/ T/ P. K/ O5 P4 b2 c% U) |1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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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界上也真有笨人，那麼容易就上當，成為軍火的消費者。當什麼產品的消費者也不能當軍火的消費者。」半天沒吭氣的日元插話。- f" C. n( V1 L5 ?7 P6 a8 K)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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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知道為什麼總有地方戰火難以平息了。戰爭造就了軍火商。軍火商籌辦戰爭。& Y/ o2 ^& ?; U* C5 g+ |; C5 E

　　「上帝挺幽默，想花錢的人沒錢，有錢就不想花了。」港幣換了一個輕鬆的話題。

　　「為什麼有的國家富有的國家窮？為什麼有的人富有的人窮？」盧布給大家提了個問題。

　　「運氣。」1美元說。

　　沒人反對。

　　開保險櫃的聲音。大家知道就要分手了，聯合國大會即將結束。1 O6 G% @( ^$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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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繫好安全帶，為度過動盪時期做準備。」不知哪張鈔票說了這麼一句臨別贈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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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從韓國到了南非。他日睹了曼德拉在群眾集會上的講演。昔日的囚犯成了今天的總統。有的人因為蹲監獄而當總統。有的人因為當總統而蹲監獄。先當囚犯後當總統比先當總統後當囚犯好。

　　有的國家搞種族歧視。有的國家搞分數歧視。有的國家搞國籍歧視。沒有一個國家不存在歧視。最可怕的歧視是分數歧視，因為它的矛頭是對準孩子的。歧視的矛頭對準孩子就是對準國家的未來。沒有比歧視國家的未來更不堪設想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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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由南非到了英國。他在英國的第一個主人是一位叫戴維斯的大學生。* {7 x0 [+ y1 y: O$ [

　　戴維斯在薩裡大學讀三年級，他住校。3 k- [- k- C9 z/ A/ {2 D

　　期末考試臨近，戴維斯認為自己過不了考試這一關，他開始動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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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1美元隨戴維斯駕車去倫敦。戴維斯聽說倫敦有一家名為間諜大師的商店，他是慕名而去。

　　坐戴維斯開的車比較玄，速度極快。4 y0 P: F( U0 ^" ]

　　間諜大師名不虛傳，各種間諜儀器應有盡有。( p! N. f' p8 X& m1 @( x; l8 [

　　戴維斯看中了一枝內藏微型無線電發射機的鋼筆，該鋼筆配有無線耳機。

　　「這鋼筆多少錢？」戴維斯問店員。) R4 |: N0 E1 G9 D#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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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英鎊。」店員說。

　　戴維斯毫不猶豫地買下間諜鋼筆。1 g$ n  s' K4 n+ I9 G) n! v

　　考試那天，1美元在戴維斯身上。他目睹了戴維斯作弊的全過程。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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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維斯使用的間諜鋼筆將所有考題準確無誤地發射給埋伏在考場外邊汽車上的高材生哥們兒，哥們兒將答案通過耳機傳輸給戴維斯。0 l) C9 _  E2 e,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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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試如果不改革，將造就一批考試作弊軍火商。1美元預言。1 i5 B0 D3 i2 _" _# c* J1 O

　　據說，一些電子產品廠家已經瞄準考試作弊儀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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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是只看文憑不看本事前動物。考試作弊儀器將大有市場。」1美元想。「如果能在高考前買到考卷，前提是絕對不會敗露，哪個家長不給孩子買？」' Q! ^; O7 H1 z2 j2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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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憑實際上不是獲得知識的憑證而是獲得飯碗的憑證。8 F+ ?! J6 ~1 m- o2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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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憑證就吃不上飯的人不是笨蛋是什麼？+ A8 i% M6 `4 i& Z(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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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在英國逗留了67天，在一個月光明媚的晚上隨一位貴夫人乘船返回美國。

　　這是一艘豪華客輪。貴夫人的旅行純屬消磨時間。她住在頭等艙。房間裡就差網球場了。5 @5 j1 j* N! O8 l& C( g/ K8 \# K

　　貴夫人在酒吧品酒，在甲板上賞月，在舞廳跳舞，在餐廳吃夜宵。悠然自得，宛若神仙。$ r' q: J! [7 T! F7 ]' c& M

　　1美元發現她很會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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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想知道她的身份，想知道她的錢是怎麼來的，想知道她為什麼一個人旅行。遺憾的是，她將1美元作為小費給了酒吧的服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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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在美利堅登陸後當晚下榻白宮，和總統住一個房間。不管怎麼說，能為總統服務的1美元面值鈔票不多。

　　總統入睡後，1美元和總統寢室的床頭燈開聊。

　　「我不是一般的床頭燈。」床頭燈對1美元說。, V  f7 ]$ a4 R! w  `+ f0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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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什麼？」1美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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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古董。上個世紀的東西。」8 E; j- [) j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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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給幾位總統伴過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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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位。」+ f0 l3 x4 H)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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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簡單。」1 Z. |7 c. ]5 y% [

　　「其實應該算14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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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講？」

　　「總統都是兩個人。」0 }: {( E' [9 t) d9 p& A3 i9 c

　　「為什麼？」% \" P, ^3 M" d! z. e

　　「當了國家元首，必須有兩副面孔。一副面孔給公眾看，另一副自己用。總統說白了是演員。」1 \* T7 R  j$ N*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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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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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越大人越壞。約翰遜總統有8個女秘書，其中5個是他的情人。」

　　「你怎麼知道？」8 l2 T8 X+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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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總統的床頭燈，我不知道誰知道？」

　　「官當得越大人越容易興奮。持久興奮導致權力慾，導致個性喪失。」1美元說。

　　總統翻了個身。說了幾句誰也聽不懂的夢話。0 m+ Q5 t, Y5 G% T' Z! X: N& G5 B. Q

　　1美元和床頭燈聊了一個通宵，他知道了白宮的許多秘聞；還知道予政治家的本質是什麼。

　　清晨的槍聲驚醒了總統。數名端著槍的保鏢衝進總統的寢室保衛總統的安全。$ g7 N5 l# U8 i  I& R

　　「怎麼回事？」總統問保鏢頭兒。) y/ k- O: Q5 s+ P!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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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人向白宮開槍。」保鏢頭兒匯報，「請總統暫時迴避。」/ j5 f+ R% M$ }3 T8 U

　　總統在保鏢們的簇擁下離開寢室。% j. y4 U& a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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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了總統，就成了眾矢之的。」床頭燈說。  _1 U3 B. G1 o. y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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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上午離開了白宮，第一夫人把他花了。% S: k  q! }3 U; W/ U,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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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接觸過很多街頭流浪漢．也和不少億萬富翁打過交道。大多數富翁樂善好施，為慈善事業捐款贈物。1美元多次作為捐款的一員離開富翁。1美元得知，1993年，美國各種捐款達1260億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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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數富翁捐款都要求留名，比如把自己的名字鐫刻在用捐款建造的建築物上。給1美元印象最深的是一個名叫克魯格的億萬富翁，他捐款從不要求受捐機構在建築物上刻他的名字。克魯格說，100年以後，大樓將不復存在，在樓上刻名字毫無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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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喜歡做善事不留名的人。

　　1美元不管到誰家，他愛於的事是看電視，特別愛看警匪片。有一次，1美元到了好萊塢，正趕上拍警匪片。導演讓1美元當道具，被一個歹徒搶劫。+ t6 G& z2 E  g" \5 t2 Q

　　歹徒沒演好，導演說他演得還不如1美元。3 T5 j! K+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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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場戲拍了18遍導演才放行。1美元被那歹徒都搶疼了。1美元這才知道拍電影是一件極無聊的事，看電影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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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完電影，1美元終於經歷了一次真正的警匪場面。  H+ @9 v- E7 C$ H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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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美元被一個演員從好萊塢帶到了美國南方佛羅里達州的海濱城市邁阿密，這裡遠離喧囂，空氣清新，風景宜人。

　　1美元在邁阿密的新主人是個60多歲的男人，他的頭髮稀少，蓄著八字鬍，太太管他叫魯道夫。; O3 O4 R+ k/ n% z. a5 W

　　魯道夫和太太住在一座豪華海邊公寓的1414房間。他們幾乎不和任何人來往。他們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按時游泳按時散步。和他們接觸的唯一的一個人叫波萊蒂，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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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並沒有特別注意魯道夫，他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

　　直到那天上午，1美元才知道魯道夫不是尋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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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波萊蒂租來一輛小轎車，同魯道夫上街買水果和酒。1美元在魯道夫的錢夾裡。% j  L( ~; W9 N4 I;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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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是5月，不是旅遊旺季，邁阿密的路上車不多。波萊蒂駕車，魯道夫坐在後座。" j" i6 F" C% k6 r( t" c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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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先去銀行取點兒現金。」波萊蒂說。; u' D6 o1 j: L

　　「去吧，我在車上等你。」魯道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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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車停在一家銀行門口。波萊蒂下車進了銀行。$ r- g9 A0 a9 K9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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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道夫在車上等。一切都是那麼平靜。9 f- E. F" c! G0 D. O4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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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事之前往往都特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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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從地底下冒出幾個彪形大漢，他們將汽車團團圍住，每個人手裡都拿著槍。

　　車門被他們打開了，槍口指著魯道夫。: v5 a) X$ n- ?1 [9 z3 @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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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邦調查局的。」一個大漢對魯道夫說，「你是施奈德嗎？」0 I; v  x! K' Y% A6 c6 I

　　「是。」魯道夫承認自己是施奈德。4 F) h2 |, d: x# F0 P- M; k- i

　　1美元驚訝，魯道夫原來是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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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警察給施奈德戴上了手銬。施奈德沒有任何反抗。1 h# N- T; b. t. e; Z: [: U# {) G

　　波萊蒂一出銀行也被銬上了。隨後在公寓被逮捕的是施奈德的太太。

　　1美元對施奈德充滿了好奇。在警察局裡，他終於弄清了施奈德的來龍去脈。是跟了施奈德1個月的一張馬克告訴1美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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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奈德是德國最大的房地產商，億萬富翁。他同時又是德國最大的詐騙案的策劃者，被德國警方通緝了13個月的逃犯。8 r0 H& Y, v" ~+ A' H, n3 E$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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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屬於自己的錢絕對不能要。施奈德要了。要進了監獄。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因為要了不該要的錢而下榻監獄，一住就是數年數十年甚至終生，還有人乾脆為了不該要的錢獻出寶貴的生命。& C4 r; }' I1 b8 T- `, h' Y

　　施奈德本是德國的一個泥瓦匠，後來上大學攻讀經濟，獲得了經濟學博士頭銜。80年代初期，他白手起家開始經營房地產，生意越做越大。他預見到德國統一後經濟會大幅度增長，大城市房地產的價格將因此與日俱增。於是，他大規模收購德國大城市的房地產，錢不夠就向銀行貸款。不知為什麼，銀行非常相信施奈德。有45家銀行借了數十億馬克給施奈德。4 R8 J6 r2 f5 G+ o- h: p9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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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有不少億萬富翁是貸款億萬富翁。

　　後來德國經濟衰落，房地產價格大跌。施奈德便靠偽造單據虛報價格騙取銀行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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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施奈德知道自己欠的債已達50億馬克時，他攜巨款逃跑了。

　　45家銀行的董事長差點兒集體自盡。與施奈德合作的建築公司和材料供應商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8 l& j4 L, p$ `+ Z. ]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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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某種意義上說，貸款是法律允許的搶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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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想起施奈德在1414房間鳥瞰大西洋的情景。他發現施奈德看海的表情很特別。$ U% ^5 K- [9 U  v# u; X3 ~

　　海再大也有邊。人的慾望沒邊。慾望有邊的人有幸福。慾望沒邊的人沒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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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億萬富翁施奈德將在監獄裡度過餘生。那兒看不到海。5 v1 t4 b9 W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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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果老老實實當泥瓦匠，會知道監獄的門朝哪兒開嗎？也許更早知道。

　　有的人天生就屬於監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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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作為施奈德的贓物在聯邦調查局一住就是4個月。他發現來這兒的人大都為了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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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要在錢上把握住自己。這是1美元在聯邦調查局果了4個月後想對所有人說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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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警長給1美元當了兩天主人。這位警長的所作所為讓1美元大開眼界。該警長屬於警匪一家那類。# @4 r# d- n: c. I/ h, n

　　該警長幾乎和他的轄區內的所有壞人勾結在一起，為他們提供作案機會，為他們作案保駕護航。壞人則從贓款裡給警長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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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如果想創收，是壞蛋的福音。, u* a" D7 i( q& K& ^! e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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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清楚這警長進監獄是早晚的事。6 P9 k, V3 p2 \* m! q- q" x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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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數十位律師先後給1美元當過主人，還有醫生，還有教師。他們的薪水普遍高，生活優裕。1美元發現選擇職業很重要。職業最好是自己的愛好。如果不能統一，就應該預見到所選的職業在30年內不會疲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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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第二次競爭的關鍵是選擇職業。第一次競爭的關鍵是抄近路。' b& l4 I- Q# C8 m

　　裡迪克算是個小小的成功者，收入頗豐，有美滿的家庭，有健康聰明的孩子。按說他應該心滿意足，遺憾的是裡迪克愛生氣。生氣是拿別人的缺點懲罰自己。裡迪克最擅長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 j4 h$ z8 T! O

　　1美元和裡迪克相處了一個星期，裡迪克生了12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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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妻子讓裡迪克看一張報紙。那報紙上說，一位心理醫生醫術高明，幾句話就能解除人的心理誤區。妻子動員裡迪克去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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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裡迪克按圖索驥找到那心理醫生的診所。# k3 l+ [5 ^. x5 p" e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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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理醫生聽完裡迪克的自述，只說了兩句話：/ I4 r; @# Y4 Z) S

　　「你不能和比你笨的人生氣，你只能和比你強的人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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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此，裡迪克幾乎再沒生過氣。4 l. [6 |9 s, M' g! v. v( O) X4 }

　　1美元有一次在英國和一個著名的未來學家度過了1個月的愉快時光。1美元不明白未來學家幹嗎把他用圖釘釘在牆上。8 @7 i7 K9 f2 C+ `$ K4 q#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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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來學家叫克倫，他的預言實現率比較高。克倫認為人類在預測未來時太保守。

　　「我的電子錶的功能比1970年的大型計算機的功能還強。」這是克倫愛掛在嘴上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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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倫預言在50年內人腦將同計算機直接相聯。他還預測到2010年科學家將能在計算機芯片上培養神經細胞，從而完成將計算機芯片植入人腦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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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塊植入人腦的小小芯片上，能存儲全人類的所有知識所有語言所有精神財富。嬰兒出生後的第一件事將是給他們的大腦種植芯片。他們聽爺爺描述地球上曾經有學校時臉上會露出最驚訝和恐懼的表情。那時的描寫學校的電影歷史片都將標明「少兒不宜」，以免孩子被那種殘酷的獲得知識的方法嚇壞了。

　　1美元對克倫的預言堅信不疑。現在的人看100年前的人的生活有多落後，100年後的人看今天的人的生話就有多落後。2 ]  g) D: F!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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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物質生活上，出生越晚的人越享福。

　　克倫終於把1美元從牆上摘下來了。l美元帶著被圖釘穿透的身體離開了克倫。他想起了能往人腦裡安裝的計算機芯片。1 M) D: O) A%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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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個小時後，1美元出現在一家規模小得不能再小的玻璃店裡。玻璃店的店主成了他的新主人。店主名叫戈第納，33歲，單身。有3次失敗的婚姻記錄。. T1 R, M* p8 P  A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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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第納雖然不富，生活還算悠然自得。他自食其力，靠勞動生存。經營玻璃的人品質不一定透明，戈第納算不錯的。- u; m5 w, C# H- M%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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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喝點兒酒，戈第納唯一的愛好是買彩票。他想碰運氣，想不費吹灰之力在一夜之間成為百萬富翁。他用蛇欲吞虎的氣勢買過不計其數的彩票，遺憾的是幸運之神從未光顧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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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發現人類的很多成員都想不費力就發大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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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晚上，戈第納獨自一人在家小酌。明天是為期7個月的英倫六合大博彩開獎的日子，戈第納一邊喝酒一邊擲硬幣判斷自己的運氣。

　　戈第納的第三任妻子吉姆帶走了他的兩歲的女兒，戈第納很想女兒，可吉姆總是想方設法阻撓他見女兒。: p, N) G8 j7 y6 a% k

　　戈第納想和女兒在電話裡說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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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撥電話。/ q+ U3 ~* P+ w: _#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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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姆，我想和女兒說說話。」戈第納對著話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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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在。」吉姆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挺清楚。9 ~' ~" @6 \, e% F! V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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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說一句。」戈第納懇求。

　　「求你別再往這兒打電話了，我不想昕到你的聲音。」' j9 S3 U) r! `+ `4 C2 I) _

　　對方掛了電話。' m- r( |+ ?  g% ]3 y3 A/ ?& o! m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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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看出，戈第納很痛苦。1美元知道親骨肉的含義。吉姆是因為戈第納掙不著大錢離他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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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掙不著錢的男人好比去了勢，只能算半個男人。」這是吉姆走時甩給戈第納的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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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句話剌痛了戈第納，此後他整整一個星期沒說一句話。

　　第二天上午，戈第納的玻璃店開門營業。他打開電視機，一邊賣玻璃一邊看開獎儀式。這是特大獎，中獎者將得到1100萬英鎊的巨額獎金。幾乎英國所有的著名公證人都到場監督搖號。: a$ Q- {* l: `8 P0 d3 @4 Y$ X0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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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第納早已把自己的彩票上的6位數號碼倒背如流。有一次，他甚至將這個數字誤當作自己的生日。6 b0 _" U* F: o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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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視屏幕上的開獎場面豪華恢宏，美女如雲。透明搖號機神秘莫測，掌握著無數人的命運。& m& Y" C- `% E1 k& {; G1 C; Y- c; d

　　公證人不厭其煩的檢查搖號機的誠實度。1 H9 V( A% t+ {* g(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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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看見戈第納眼睛發直。有顧客想買玻璃竟遭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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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主持人宣佈搖獎開始。) |  L: H8 c: I& p" s& `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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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幾乎什麼都不穿全身的紡織物加在一起也不到兩寸的美女搖獎。一個搖，一個等從搖獎機裡掉出來的骰子。$ D' p* W! W7 p) e3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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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骰子滾出來了。

　　美女在公證人虎視眈眈的監視下讀第一個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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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第納一聲大喊。這個號碼與他的彩票的第一個號碼雷同。

　　一個顧客手中的玻璃碎了。戈第納忙向人家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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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繼續搖第二個號。" q! r1 r  e& m9 q& U& K

　　第二個中獎號碼和戈第納的第二個號碼是雙胞胎。

　　戈第納自己摔了一塊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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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女的玉臂緩緩攪動骰子。

　　第三個號碼問世了。1美元開始時以為戈第納被淘汰出局了，他看見戈第納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地方發出聲響。但1美元馬上知道自己判斷錯誤。他聽見了戈第納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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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個號碼和戈第納的第三個號碼同父同母。

　　還剩3個號。真正的拚殺開始了。

　　美女的朱唇不得不念出對絕大多數人來說是殘酷的第四個數字。: o# b; w# ?( R4 Y' {: |! @, n

　　戈第納一屁股坐在地上。

　　第四個數字同他的第四個數字是一丘之貉。; i; @8 c+ p: {8 H. j; ~

　　1美元不知不覺中和戈第納同呼吸共命運了。他甚至比戈第納還緊張。9 V. C* O  }: Y  m8 i. r

　　當第五個號碼再次青睞戈第納時，戈第納反倒平靜了。# m. d5 K0 O" A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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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個號碼搖的時間最長，起碼一天一夜。其實實際時間同前5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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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為戈第納祈禱。他知道前功盡棄是人類多數成員的命運。不管幹什麼事。2 Q1 m/ Z: Q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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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個號碼義無反顧地委身於戈第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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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球上少了一個小店主，多了－個千萬富翁。

　　戈第納手足無措，他說的唯一一句話是「勞斯萊斯」。世界上最昂貴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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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隨戈第納去兌獎。

　　記者像蒼蠅一樣圍著戈第納嗡嗡轉。無數問題極盡騷擾戈第納之能事。

　　第二天，戈第納成了各種報紙上的花邊人物。一家報紙以這樣的標題報道戈第納：《感情騙子獲大獎，上帝偏愛壞蛋？》

　　寫這篇文章的記者昨天和戈第納談得最投機，戈第納把自己的三次婚姻都和盤端給了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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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家報紙把戈第納描繪成酒鬼，甚至說他能用酒劃玻璃。

　　戈第納的照片登在所有報刊上。電視台一天24小時節目有23小時播戈第納。他有一次出門忘了戴墨鏡差點兒讓路人扒光了衣服．人們狂喊「有財大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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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姆委託律師到法院起訴戈第納，告他曾經殘酷虐待她，還把她和女兒趕出家門。吉姆要求550萬英鎊的賠償。說白了就是平分獎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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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第納有個繼母，此人以往對戈第納極壞。現在戈第納的頭上還有她痛打他時留下的傷疤。繼母得知戈第納中獎後，向新聞界發表聲明，要求戈第納付給她撫養費，數額也是550萬英鎊。

　　找上門要求戈第納贊助的各類人各類機構更是絡繹不絕層出不窮花樣百出死纏硬磨，弄得戈第納聽見電話鈴聲或敲門聲腿和手就瞬間喪失功能。0 J' ~! O( E+ R3 g3 R1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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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戈第納走投無路，最後決定傚法上一屆獲獎者穆哈迪，離家出走，改名換姓，重新做人。

　　地球上少了一個悠然自得的人，多了一個煩惱叢生的人。

　　1美元離開戈第納時，他已拋棄了自己使用了33年的原裝名字，改名為史密斯，隱居他鄉。) _6 q; ~( G. k! Z6 W5 N/ W9 k

　　據悉，吉姆和繼母開價10萬英鎊雇私人偵探尋找戈第納。搜索範圍第一步是英倫三島，第二步是歐羅巴洲，第三步是地球，第四步是太陽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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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即使自己一分一分掙的錢掙到一定程度後大家也要分一把的人世間，博彩發財被大家惦記更是責無旁貸。8 }: b5 E" O* E/ j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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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估計史密斯今生今世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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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從英國直接去了越南，他在越南和一個妓女相處了幾天，那妓女喜歡美元。她爸爸是個不小的幹部，一位老資格的黨員，他和女兒一樣喜歡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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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隨同法國的一位商人離開越南，到了巴黎。

　　卡裡尼翁是1美元在巴黎的第9任主人。他身居高官，職務是法國通訊部長。. G$ \5 y( j; L* W

　　1美元隨卡裡尼翁參加過政府會議。卡裡尼翁舉止文雅，風度翩翩，談吐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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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憾的是，幾天後，卡裡尼翁以受賄罪郎當(似應為「啷當」－－水木之注)入獄。他給了某人一項私有化合同，因此得到了2100萬法郎的賄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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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力變金錢的結局必然是官員變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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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跟一位法國大學生去了一趟巴黎的一家藝術展覽館，該展覽館正舉行一次名為「桌布遊戲」的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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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1944年到1952年間，一群藝術家和詩人常聚集在塞納河左岸一家名叫加泰隆的小餐館用餐，畢加索也在其中。7 L" J! D& W& Y; X  M% u2 Y*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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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家們在用餐之間，常常即興用煙灰、醬油、口紅、芥末、番茄醬在餐桌布上作畫。一位叫於涅的有心人將這些餐桌布收藏起來，共179幅，其中有7幅出自畢加索之手。4 x) f( e+ u9 a# d

　　現在，這些餐桌布成了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1美元覺得丟失毀棄的名人珍品肯定比保留下來的多。因為沒有眼光的人比有眼光的人多。畢加索的媽媽為什麼沒有保留畢加索平生畫的第一張畫？牛頓上小學一年級時的成績冊在哪兒？他爸爸怎麼就那麼鼠目寸光？認定自己的孩子不是牛頓？

　　1美元想建議天下的父母保留一點兒孩子童年時的手跡。如果孩子將來沒成，在他結婚時送給他不失為一件好禮物。孩子將來一旦成了，就吃它了。

　　1美元在哥倫比亞見過毒梟；在意大利和黑手黨黨魁共進過早餐；在俄羅斯同大亨打過網球；在智利和政府要員共度週末。1美元接觸過基督教徒，接觸過伊斯蘭教徒，接觸過佛教徒。他去過的地方太多了，見過的人也太多了。  h$ o' x# K# f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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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不管你幹什麼，不管你怎麼幹，不管你幹得怎麼樣，上天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殊途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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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在埃及開羅被一個中國外交官帶到了中國，這是他第5次到中國。% v& `) U# g- N5 Y3 c" B

　　他沒想到，中國竟成了他的歸宿。7 L' D, o; D* K3 S* b

　　1美元在中國的這個主人可能是他最後的主人。這個主人是億萬富翁，財產目前排名世界第一。他得以發財的武器是奔騰驗鈔機。: F+ s9 q- Q3 z0 @( q4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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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和其他幾張人民幣依次進人奔騰驗鈔機，他們的經歷通過奔騰驗鈔機暴露無遺一覽無餘。1美元清楚，他的身價在進入奔騰驗鈔機之前是1美元，從奔騰驗鈔機出來後最少是10萬美元。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將不再是鈔票而是收藏珍品，他身上的1988年版A96898765A號碼使他身價陡增。! ?" g8 p8 c0 S0 J) Q9 ]4 Y+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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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暫時不能再和人類其他成員來往了，1美元既不高興也不失望。因為他對人類的愛恨正好各佔50％。2 K4 G5 Y4 v+ v  b2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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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美元索性休整一段時間。他明白自己下一次和人類見面的場合是珍品拍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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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邊那5張人民幣一起。

（完）. E/ i& H) V. x: h

　　1995年寫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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