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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手工美人 -- (長篇) [打印本頁]

作者: shareonce    時間: 2012-1-1 10:56     標題: 手工美人 -- (長篇)

[1] 整容師的妻子

林心怡看著蘇蕙,她實在不明白林心怡為何鐵定了心要去隆胸。林心怡雖然歸屬“太平公主”一類,但她瘦得挺林黛玉的。蘇惠覺得像林心怡這樣纖細的身材,自己羡慕還來不及。

“心怡,我覺得你32A的身材挺好的,雖然平了點,但花蕾般誘人。如果非要隆成34B的,那太不協調啦!”蘇蕙叫著。

“可是”,蘇心怡委屈地說,“因為我的身材,剛認識的男友又吹了。現在的男人其實都是喜歡稍微豐滿些的女孩,像你這樣的。”她的眼光落在蘇蕙線條優美的胸上,“我已經跟那個美容師定好了。是我表姐介紹的,她剛在那裡做的手術,效果很好很安全的。”

蘇蕙歎了口氣:“我還是不明白女人們為什麼要犧 牲 自己取悅那些色狼!”

林心怡伸手抱住蘇蕙玲瓏的腰身,撒嬌地說:“好姐姐,你就陪我去吧。我不只是為了討男人喜歡。自己完美一點,自己看著也好哇!”

蘇蕙用潔白的手指點了一下林心怡小巧的鼻子,忍不住笑了:“好啦好啦,陪你去就是了。但你可不要疼得哭鼻子哦。”

林心怡歡呼了一聲,在蘇蕙嬌美的臉蛋上“卟哧”地親了一口。


那家整型醫院就在市中心地帶。蘇蕙跟著林心怡上了二樓,走進整容師的辦公室。她們看到一位超級肥姐搖晃著肥碩的身l走出來。她倆不得不 給 她讓道。肥姐嘴裡還在說著:“那我走了,薛醫生。如果你不能把我整得像她一樣”,她用胖乎乎的手指了一下蘇蕙,“那我可要到消協投訴你的!”

蘇蕙忍住笑,推了一下林心怡進了辦公室。辦公室收拾得纖塵不染,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茉莉的香氣。一位穿白大褂的男醫生端坐在辦公室前,微笑著看著她們。

蘇蕙看到薜醫生,不知怎麼就覺得 心 裡 轟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坍塌了。世上怎會還有如此純真的男子?他天使般笑著,那笑容給人致命的誘惑。蘇蕙愣神的時候,聽到林心怡說:“薜醫生,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呢?”

薜醫生站起身來。他的身材直挺,又給人一種沉穩的感覺。他翻著預約單,動作顯得十分幹練。他說:“你叫林心怡吧?不知那位小姐如何稱呼?”

“她叫蘇蕙,是陪我來的。”薜醫生哦了一聲,打量著蘇蕙,目光有些驚訝。只是那驚訝的目光轉瞬即逝,換作了讚歎。“美人還是天生麗質的好哇。”他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蘇蕙坐在椅子上等林心怡。久了覺得雙腿麻木,便站起身來四處走。他看到薜醫生的桌子上擺著一個相框,裡面有一個天仙般的美人。一旁的小護士側目望了一眼說:“怎麼樣?漂亮吧!”

“唔。漂亮。”蘇蕙點頭。小護士走過來,露出神秘的表情:“你猜猜她是誰?”“誰?”蘇蕙迷茫地問。

小護士湊到蘇蕙耳邊,小聲耳語:“她就是薜元醫生的妻子!”

蘇蕙“哦”了一聲,重新看那幅照片,心頭泛起一種怪怪的滋味。怎麼說,知道自己欣賞的男人有了妻室都不是件讓人愉快的事情。照片裡的美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更讓人稱奇的是,美貌中流露出一種高貴典雅的氣質。外表的美是天生的,氣質卻要靠後天培養。

小護士又說:“你猜猜,她有沒有被薜醫生整過容?”

蘇蕙 心 裡 一動。按理說,整容師的妻子近水樓臺,想整容那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只是,如果整容師按照自己的意圖整出一個絕色美人,那麼,自己的作品是自己的妻子,面對起來會是怎樣一種心情呢?

“你知道嗎?薜醫生的妻子自他們結婚後就再沒有露過面。有人說她失蹤了,有人說她已經死了。”小護士接著在蘇蕙耳邊嘀咕。

蘇蕙的目光離開照片,望了一眼小護士 心 裡 產生了一種厭惡的感覺。這個小護士,年紀不大可真是個長舌婦!但小護士說的話對蘇蕙還是極有吸引力的。人,對別人的隱私都有種本能的探究。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蘇蕙問。小護士笑了笑說:“這,我們醫院裡人人都知道。這周日是我們醫院建院二十周年慶典,薜醫生已經答應要帶妻子參加的。那時就真相大白了。怎麼樣?有興趣嗎?你可以作為嘉賓參加的。”

小護士的眼睛裡露出詭異的表情,蘇蕙心頭覺得一陣發冷。


[2] 魔鬼般的雪玉
蘇蕙下了班,無所事事地在商場裡瞎逛。那條裙子蠻不錯的,只是一想到要花去大半個月的工資,蘇蕙就還給了老闆娘。老闆娘不甘心沒賣掉,嘴裡還不停地誇蘇蕙身材好,穿上這條裙子如何的光彩照人。蘇蕙抱歉地笑了一下,轉身離開。她在人群中走著,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叫道:“薜醫生!”

薜元回過頭,眼中掠過驚喜的光茫。他的手中提著兩個大大的袋子,看包裝,一定是女裝。

蘇蕙覺得有些奇怪:很少有老公給妻子買衣服自己去的。看來那個小護士說得對,這裡面一定有問題。蘇蕙一邊想著一邊有了主意。她笑著問:“給你愛人買東西呢?我可以參觀一下嗎?”

薜元微微一愣,但隨即點點頭。他們走到旁邊的休息區坐下,薜元叫了兩杯冷飲。

袋子裡居然裝著她剛才想買卻沒捨得買的那條裙子。薜元看到蘇蕙眼裡的喜愛,說:“喜歡就送給你吧。”蘇蕙連忙搖頭:“我可不想奪人所愛。你愛人穿上一定很漂亮的。”

薜元眼裡蕩過一絲陰鬱的光,蘇蕙很細心地捕捉到了。她問:“你愛人一定很漂亮吧?”薜元點了點頭:“是的,和你一樣,是天生麗質的美。”

蘇蕙 心 裡 一動,薜元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是暗示她妻子沒有被他整過容嗎?但這麼說不是 此 地無銀嗎?

薜元從口袋裡掏出兩張卡片遞給蘇蕙:“我們醫院本周日院慶,歡迎你和林心怡以嘉賓的身份參加。”

蘇蕙接過那張精緻的卡片,正面印著“貴賓卡”,背面是整容廣告。她忽然問薜元:“你愛人參加嗎?”

薜元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地說:“也許會去吧。”然後他以審判性的眼光上下打量著蘇蕙,從頭到腳,又從腳以頭。蘇蕙被她的目光弄著很不自然。薜元看了一會兒,感歎地說:“真是完美呵。連我這個極其挑剔的整容師都找不到美玉的瑕疵呢。”


晚上林心怡來到蘇蕙家。蘇蕙看著林心怡曲線畢露的魔鬼身材,眨眨眼說:“鬼斧神工哇!”林心怡嫣然一笑:“猜猜我今天碰到誰了?薜元和她的妻子!”

蘇蕙一愣:“她的妻子?”林心怡遺憾地說:“這麼優秀的一個男人,卻名主有花了。可惜可惜。”蘇蕙回過神來,一推林心怡:“你這個花癡,原來打的是他的主意呀。”蘇惠嘴裡這麼說, 心 裡 卻在想:原來薜元的妻子是見得人的,那個小護士真是胡說八道!她說:“我今天也見到薜元了。”


那條裙子任婉婉穿上可真合適。任婉婉在薜元懷裡轉了一圈,抱住他的脖子說:“你真好!這回原諒你了。下次你若再提到你那妖怪老婆,我可真的不理你了!”

薜元摸著任婉婉的下巴說:“讓我整整吧。你的下巴若再尖一些,便完美無瑕了。”妊婉婉笑嘻嘻地說:“你若喜歡,隨你啦。反正我身上哪一塊你不動刀便不甘休!”薜元高興了,低頭邊吻任婉婉,邊褪她的裙子。他吻著任婉婉白玉般玲瓏的身子,直吻得任婉婉嬌喘連連。薜元在興奮的最高點不由自主又要叫那個潛意識裡的名字,“雪玉!”卻忽然聽到任婉婉滿足的笑聲。他清醒了,出了一身冷汗。真險!薜元暗自慶倖沒有說出那個名字,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任婉婉伸展著美麗的身體,眼含憂怨地說:“你又要回去了嗎?你就那樣捨不得你的妖怪老婆!”


深夜十一點,薜元輕輕推開臥室的門。一個優美的倩影側身躺在床上,看樣子是睡熟了。薜元輕輕地籲了口氣,剛想躺下,那個倩影卻突然轉過身來。

那個優美的倩影卻有著一張恐怖猙獰的臉。那臉上的五官完全變了型,找不到眉毛,找不到眼皮,陰森森的黑洞裡射出冷嗖嗖的光,鼻子已經沒有了,只剩下兩隻黑漆漆的洞。嘴唇翻卷著,沒有皮,露出紅紅的肉和雪白的牙齒。薜元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厭惡地轉過身躺下。

“薜元!”那個魔鬼一樣的女人叫著他的名字,“你到底什麼時候肯給我整容?”說著,那個女人翻身騎在了薜元身上,用肉乎乎的唇去吻薜元的臉。薜元感到渾身的毛孔都乍起來了。他閉著眼,推開身上的女人。“雪玉”,他說,“我今天累了。等你的傷口徹底長好,我才能給你整容。”

那個被喚作雪玉的女人發出一陣淒厲的哭聲,在夜半時分令人毛骨悚然。



[3]魔鬼謀殺魔鬼
薜元昨夜沒有睡好,早上上班的時 覺 得有些疲憊。她對小護士說:“小夏,你幫我查一下今天上午的預約情況。”

小夏三蹦兩跳地閃到了薜元跟前:“薜醫生,上午有兩位客人。八點半林心怡,十點半言山。”

薜元眼中流露出不可捉模的神情。他望著辦公桌上的照片出神。夏護士斜了一眼,趁機問:“薜醫生,你愛人後天來嗎?”薜元回過神,點頭:“來,當然來!”

這時一位漂亮的女孩出現在他們面前。薜元沖她微笑了一下:“林小姐,你來了!我們到隔壁談!”

薜元站起來,領著林心怡往外走。夏護士在他們身後撇了撇嘴巴。


林心怡離開醫院的時候,迎面碰到了一位高個子男人。她無意望了一眼,差點驚叫出來。與男人擦身而過之後,她的心還怦怦直跳,連步子都走不穩。她心有餘悸地回過頭望瞭望,誰知男人也在回頭望她。第二眼看到男人的臉,林心怡險些栽倒。她尖叫了一聲,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天哪,那是怎樣一張臉啊。整張臉都是紫紅色的傷疤和暗紅色的皮肉,沒有眉毛,沒有眼皮,沒有鼻子。幾個輪廓模糊不清的黑洞分佈不勻地在重重疊疊的疤痕中張開,露著寒光。最可怕的是,那人竟咧開黑洞朝她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一整天,林心怡的腦子裡都在想著那張邪惡可怖的臉,? 心 裡不停 地打著寒戰。晚上做夢的時候幾次被驚醒。她在想:是什麼樣的災難讓那張臉毀成那樣呢?


蘇蕙終於在院慶時見到了薜元醫生的妻子。她是一個人去的,林心怡說她不舒服沒有去。薜元向大家介紹她的愛妻:“這是我的愛人楊雪玉。”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光彩照人的楊雪玉身上。蘇蕙格外注意地看了看。看薜元的妻子是個什麼樣的女人,這才是蘇蕙參加院慶的目的。她自己也不能解釋她為什麼有這樣的目的。好奇心?或許吧。她的直覺告訴她這裡面一定有很大的文章。

楊雪玉穿著一身黑色的套裝,戴著一串水晶項鏈,果然不俗。蘇蕙暗中跟薜元辦公桌上的照片做了對比,外表並沒有什麼差別。楊雪玉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大家閨秀的那種。但蘇蕙似乎覺得楊雪玉本人並沒有照片上的那種神韻,似乎少了一點什麼內在的東西。難道,照片與這個人不是同一個人?蘇蕙暗自揣測著,但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個想法有些荒唐。

這樣想著,薜元已迎面走來。他衝蘇蕙笑笑,那笑容是那樣的純真無邪,蘇蕙覺得 心 裡 所有的 堡 壘在瞬間坍塌。薜元說:“晚會過後有個聚餐,你去吧。”蘇蕙搖搖頭說:“不了。你的愛人,她果然是個美人。”


薜元看著楊雪玉那張魔鬼般的臉說:“可以開始了。”那張臉擠了一個笑容,只是那笑容太過恐怖以致於薜元將目光移開。雪玉在床上躺好,薜元打開無影燈,戴上手套。他從手術包裡取出一個細細的針筒,裝上尖尖長長的針頭,又割破一個小瓶子,將無色的液體熟練地吸進針筒。

“先打麻藥,不然很疼的。”他說著,將針頭紮入雪玉的胳膊,將液體緩緩推入雪玉的身體。然後,他用平靜的目光望著床上的雪玉。

他看著楊雪玉的身體開始痙攣,猙獰的面目更加扭曲。楊雪玉顫抖著,用最後的力氣喊了一句:“薜元,你…..你這個魔….鬼!”接著,她開始劇烈地喘息,一口鮮血從口腔中噴出,噴得雪白的床單上都是,薜元的白大褂上也濺上了幾滴。

薜元的臉抽搐了一下。看著雪玉慢慢地停止了掙扎,他籲了口氣,輕聲說:“你必須死,因為,你怎麼做也不如我心愛的雪玉。”

他將她抱起來,抱進了衛生間的浴池裡,然後倒滿散發著刺鼻氣味的液體。他默默地看著浴池裡的液體由白變紅,再由紅變黑。然後,他打開排水管,看著那黑色的濃液慢慢流盡。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放進自來水,將浴池漫漫沖洗乾靜。

最後他將她留下的血跡清理好,洗了個澡,倒了一杯濃茶慢慢地啜著。過了一會兒,他抓起電話撥了串號碼,對接電話的女子說:“婉婉,我已經將她幹掉了。以後,你就是我的妻子,叫做楊雪玉。”


[4]戴面具的男人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他絕望地注視著薜元。

“沒有了,只能這樣。但我保證可以做得天衣無縫。”薜元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對面的男人,如果還可以稱做男人,或者說如果還可以稱做人,他將面具重新 戴 好,這樣看起來他非常滑稽,但已經不會再嚇著膽小的人了。他站起來,可以看得出他個子很高,足有一米八五,比薜元高出半個頭來。


任婉婉整整一天呆在家裡無所事事。她已經將家裡每個角落收拾得一塵不染了。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茉莉香氣,這是薜元喜歡的味道。任婉婉站在巨大的落地鏡前打量著自己,那種從頭到尾的陌生感讓她覺得 心 裡面 一陣陣發虛。她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是薜元的那雙手,一點一點讓她脫胎換骨。任婉婉自己承認,她以前的樣子真的不好看。但她現在寧願變回原來的樣子。

她歎了口氣,拉開衣櫥。裡面掛著滿滿的衣服,那都是薜元的妻子留下來的。她的耳邊突然閃過薜元的那句話:“從現在起,你就是楊雪玉了,不再是任婉婉。任婉婉已經死了,而楊雪玉仍然活著。”

她的手指靈活地在一件件衣服上面滑過,最後落定在一身黑色的真絲衣裙上。她脫去睡衣,將楊雪玉的衣裙套在身上。

剛好合適。任婉婉滿意地整了整頭髮,幽靈般出了門。

走出小區的時候,她看見小區的大門外站著一個男人,個子很高,很奇怪地戴著一張面具。面具是張狐狸的臉,那張紅色的狐狸臉咧著嘴朝她笑著。她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她在街上閒逛了一圈,用薜元 給 她的錢買了幾身衣服。被薜元整過容後,她苗條多了,以前的衣服都不能穿了。而她當然不願意穿雪玉的衣服。雪玉已經死了。沒有人願意穿死人留下來的衣服。

回家的時候,那個戴著紅色狐狸面具的男人居然還站在那裡。那張面具搞得她心神不定。她扭過臉假裝沒有看到,匆匆往家裡走。誰知正走著,衣服突然被人從後面抓住。她驚愕地回頭,是那個戴面具的男人。她下意識高叫了一聲,聲音打著顫。男人於是放了手。任婉婉趁機逃離,腳下像裝著個輪子一樣飛快地往家跑。

她驚魂末定地打開家門,看到薜元正坐在沙發上。薜元看著她極度不安的臉問:“怎麼了?”她一下撲進她的懷裡。“剛才有個男人,戴著一張面具。他抓住我,他抓住我!”她的身子還發著抖。於是他緊緊抱著她,拍打著她的背:“沒事的。”任婉婉沒有看到,薜元的眉緊緊地蹙著。

過了一會兒,任婉婉像是想起了什麼。她跳出薜元的懷抱,在屋子裡面來回竄著。她神經質地問薜元:“你那個妖怪老婆呢?你殺了她,把她放到哪兒了?她的屍體是不是就在這間房子裡?啊?”


林心怡早上去上班,同事們差點沒有認出來她。“天哪!”,女同事們驚愕地叫著,“你們看,她變得多美啊!”林心怡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裡。她在瞬間有些後悔為什麼要一次次聽薜元的話,任他擺佈。她覺得薜元身上有著巨大的魔力,讓她無法抗拒。但她從同事們眼中知道了什麼叫做“驚豔”。她的虛榮心一下子得到了充分滿足。

她換了工裝坐在櫃檯後面。這時顧客開始進來。她熟練地操作著各種業務,指間的動作輕盈優美。

一疊厚厚的鈔票從玻璃上的小窗遞過來。她邊接邊習慣性地看一眼遞錢的用戶。接錢的手僵住了,她看到一張面具。然後她差點叫出來,以為碰上歹徒了。“小姐,不要怕。替我存上這筆錢,一萬元,存期一年。”一個溫和的男中音響起,然後,一張身份證遞過來。

她的心仍然撲騰撲騰地跳著。接過身份證,照片上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子,臉部輪廓有著亞洲人少見的立體感。“言石”,一個奇怪的名字,出生日期是1975年1月10日。

她儘量鎮定下來,點鈔,列印存單。手續辦完的時候,戴面具的男人說:“謝謝你,祝你永遠美麗。”

她看著那個男人走出儲蓄所的大門,才緩緩地舒出那口氣來。對面的同事安森關切地問:“心怡,你不舒服嗎?”

林心怡忽然想起她上個月離開整容醫院時遇到的那個恐怖的男人。她的臉更蒼白了。她朝對面的安森浮出一個淺笑,喃喃地說:“沒事。”


[5]英俊面孔之後
“蕙,這些天哪兒去了?”話筒裡傳來林心怡甜甜的聲音。蘇蕙反問:“你呢?不是也蒸發掉了嗎?”“蕙,晚上有沒有時間,七點老地方見,我有驚喜哦。”“鬼丫頭,玩兒驚喜誰不會。你等著吧。”蘇蕙掛了電話,仰面靠在沙發上暗自笑了。這些天她真的忙――忙著情事。晚上帶那個英俊的男人給林心怡看,看她還說那個薜元是最帥的男人不。


任婉婉無意中看見,薜元將一個黑色的皮包放在衣櫃的最下層。她沒露聲色,等薜元離開之後才迫不及待打開櫃子。拉開皮包的拉鏈,裡面是一楨精美的相框。

然後任婉婉如遭電擊。她站起來,將相框的正面對著衣櫃一側的大玻璃鏡子。鏡子裡的她面色灰白,皮膚緊繃,神情怪異。相片裡的臉卻豐潤妖媚,顧盼生輝。

她早該想到的!或者說,那隱隱浮現的預感是對的。如今,她的外表,一絲一毫都是楊雪玉,不再是任婉婉!她甚至想到了什麼,從那一櫃衣物裡面一件一件翻到了照片裡楊雪玉穿的那件紅色毛衫!

她跌坐在地板上,處於一種精神上的游離狀態。在此之前,她一直生活在他的謊言裡。她相信他,也許是她強迫自己相信他,因為,她愛他。

其實,她早已失去了自我。每夜每夜,薜元總會在最為酣暢的那一刻忘情地喚她“雪玉”,而她,總是在那時從顛峰跌入冰窟,傷痕累累。

原來雪玉竟是這樣一個絕色美人,並非薜元說得那樣相貌平平。她撫摸著自己那張與雪玉一模一樣的臉,想到:雪玉的毀容也許並非意外。如果是這樣,薜元既然可以讓她成為美人,也可以讓她成為魔鬼!


蘇蕙見到了一個全新的林心怡。她甚至沒有認出來是她。她以為她是…..直到她聽到那熟悉的甜美嗓音。“天哪!”蘇蕙如置身夢境般低呼。

“蕙,怎麼樣?沒把你嚇暈吧?”林心怡開心地笑著,但那笑容不是蘇蕙熟悉的林心怡式的,而是楊雪玉式的。天!那個薜元竟把好端端的林心怡整成她妻子的樣子!蘇蕙的大腦像是出了故障,停止運轉。

“哈哈,”林心怡更開心了,“你的反應比我預想的還要強烈啊。”

林心怡這句話,讓蘇蕙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她不知該說什麼,直覺告訴她林心怡已經處在一個極其險惡的陰謀之中。但這是個什麼樣的陰謀,蘇蕙猜側不到,這樣的不可知更讓她心神不安。

她不知道要不要告訴林心怡。做為好朋友,她該說的,只是如何說起呢?蘇蕙暗暗苦笑。她甚至忘了她原本打算給林心怡一個怎樣的驚喜,直到他忍不住出現在她們面前。

看到那張英俊的臉,她才清醒過來。“心怡,給你介紹一下,言石!”

這回,輪到心怡吃驚了。“言石….” 她 心 裡 默念著。他沒有戴那張面具,更沒有那張可怕的魔鬼般的面孔,那是一張多麼精緻的臉啊。對,精緻的臉,這是林心怡能找到的最為精確的形容詞。然後,她從蘇蕙的表情上斷定,他與她的關係已經非同一般了。

他們三人的相遇,吃驚的好像並不止蘇蕙和林心怡。真正吃驚的,是言石。他呆若木雞。


蘇蕙洗了澡,換上一件綴滿蕾絲的睡衣,妖嬈嫵媚。她不明白言石為什麼每次洗澡都要背著她。她聽著衛生間裡嘩嘩的水聲,思緒還停留在“換了臉”的林心怡那裡。

就在這時,洗手間裡,言石對著鏡子,將手放到額上,然後慢慢地將他那張英俊的臉揭下來。那張富有彈性的臉皮揭下來之後,他的臉刹那間猙獰可怖:整張臉都是紫紅色的傷疤和暗紅色的皮肉,沒有眉毛,沒有眼皮,沒有鼻子。幾個輪廓模糊不清的黑洞分佈不勻地在重重疊疊的疤痕中張開……

他對著鏡子苦笑了一下,使那張醜陋的臉更加扭曲。他取出一瓶標著男士浴液的瓶子,在面盆裡倒了一些,再兌上清水。攪勻之後,他將他取下的那張臉放進入面盆泡著。這是薜元醫生交待的,這種特別配方的溶液能夠保持那張臉永遠鮮活,富有彈性。

然後,石言脫光衣服,打開淋浴,溫熱的水流在他光潔健康的軀體上飛濺開來。那軀體是健美的,體形勻稱富有質感。

十分鐘後言石走進臥室,蘇蕙正斜躺在淡橘色的床罩上沖她微笑。他的血液開始加速度在血管裡奔流。他腑下身吻她,她潔白細長的指觸摸到他富有彈性的臉。她的唇也移了過去。她感到他那張英俊的臉上有股淡淡的甘甜,那感覺一直蔓延到心間。


[6]驚懼接連不斷
早上任婉婉睡眼惺忪地到洗手間洗漱。她一邊擰開熱水管,一邊習慣性地抬頭向鏡子望去。然後,她整個人都被一種巨大的驚恐攫住了:她看到自己的臉上鮮血淋淋,佈滿傷痕,五官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張血肉模糊的臉!

“啊――”她高聲尖叫起來。然後,她感到有人抱著她晃動著,“寶貝,你怎麼了?你醒醒啊。”是薜元的聲音。她睜開眼睛,看到薜元那張熟悉的臉滿是關切與焦灼。她神經質地伸出雙手摸自己的臉,觸覺是柔滑細嫩的。她跳下床,找到鏡子,鏡子裡是一張驚魂未定的臉,面色蒼白,汗水涔涔。

她籲了口氣:是夢,是一場噩夢。她安慰著自己,但仍擺脫不了巨大的恐懼感。她轉過身子,用低沉的嗓音問薜元:“楊雪玉是如何毀容的?”

薜元起身抱過任婉婉:“又做噩夢了?”任婉婉掙扎了一下:“我問你,楊雪玉的臉是如何被毀的?”薜元用手掌擦去任婉婉額頭上的汗珠,溫柔地答:“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是意外!”“是什麼樣的意外?”任婉婉逼問著。

薜元鬆開任婉婉,將自己扔回床上,用沉悶的聲音說:“你怎麼總是要揭開我的傷疤?我不願再去回憶那可怕的往事了!”

任婉婉冷笑一聲,想說:你是心虛吧。但她沒說。因為她怕。她對面的男人純真的外表下是怎樣的本質呢?她怕,怕自己成為第二個楊雪玉。


林心怡滿腹心事地坐在櫃檯後面。她已經跟同事們產生了隔閡,那隔閡因於她全新的容貌。這種隔閡與嫉妒無關,而與陌生有關。她想起蘇蕙看她的眼神,不禁歎了口氣。連最好的朋友都不能接受她這張臉,何況同事們呢?

她機械而又麻木地操作著客戶交來的各項業務,因為精神不集中,好幾次差點兒犯了差錯。“喂,你注意一點!”對面的同事安森將一張單據擲 給 她 。怎麼了?她看了看,然後驚出一身冷汗:多列印了個零,五萬變做五十萬,好險!

她心有餘悸地望了一眼安森,她看到的是一張失望而厭煩的臉。她更正著存單,淚水不禁溢滿眼眶。愛美有什麼錯誤?變得美了又有何罪?為什麼每個人都不再喜歡她!安森原來是喜歡她的,她一直明白。可是如今他的感情已經不再了。他喜歡的是原來的她。那個姿色雖不出眾但有著小家碧玉般清純的林心怡。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班,林心怡長舒了口氣。電話響了,是蘇蕙的聲音:“心怡,晚上老地方見,我想跟你說點事,你一定要去的,為了你自己。”就像是冰天雪地裡一塊灼熱的炭火,蘇蕙的話語讓林心怡失落的心有了著落。

“心怡,門外有人找。”同事喊她。“哦。”林心怡一邊換上便裝,一邊走出儲蓄所的門。門外是一個有些眼熟的女孩,小巧可人,只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心怡,我是薜元的助手小夏啊。”原來是小夏護士,林心怡恍然大悟,怪不得眼熟呢。她奇怪,小夏來找她有什麼事情呢?

小夏將林心怡拉到沒人的地方,小聲對她說:“心怡姐,我是覺得你是個好人才提醒你的。那個薜元,他不是個好人,你最好防備著她。”林心怡 疑 惑 地看著小夏,似乎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意思。小夏有些急了:“心怡姐,你可要記住我說的話啊,我現在不能告訴你為什麼,因為我也說不清楚。我是為了你好,才提醒你的。你要相信我,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小夏走了,留下林心怡一個人愣著。這個小夏,她不是愛上了薜元才這麼說的吧,可能她是怕林心怡成為他的情敵。呵呵,林心怡想到這裡搖搖頭輕輕地笑了。


離薜元下班還早,任婉婉正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門鈴響了。

打開門,來人是一個極其英俊的男子,個子很高,嬌小的任婉婉只到他肩膀的位置。

“你找誰?”任婉婉驚懼地問。

英T男子笑了笑,笑容溫柔而迷人。“你是楊雪玉吧,我是言石。我有話要跟你說。能讓我進去嗎?”

任婉婉猶枯了一下,還是將言石讓進房門。沒有人能夠拒絕這樣一個外表迷人的男子。

男人在沙發上坐定,聲音不高卻足以讓任婉婉險些暈倒:“你不是楊雪玉!”

任婉婉當時便失語。她強做鎮定地微笑了一下,嘴角卻在抽搐。過了好久她才說:“你是什麼人?”

言石嘲弄地看著她失措的樣子,抬起手臂,手指靈活地將他的臉揭下來。

“啊――”任婉婉不出所料地尖叫一聲,然後癱倒在沙發上。

等她睜開眼睛時,言石已經恢復了原來英俊的面孔。她像被人抽去了骨骼一樣不能動彈,如同一個植物人。

言石輕輕對她笑了笑。他說:“想聽故事嗎?”

[7]災難終於降臨

林心怡的面色漸漸變得灰暗,既而沮喪、驚恐。“蕙,怎麼辦啊?薜元,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蘇蕙蹙著眉,“心怡,我覺得薜元辦公桌上的照片和她的妻子並不是同一個人。”林心怡說:“我怎麼沒有注意他桌子上的照片呢?那天醫院慶典,薜元剛給我做了第一次整容術我正在家休息呢。蕙,你憑什麼斷定那不是一個人呢?”

蘇蕙嬌美的臉上浮上了一層陰鬱:“心怡,薜元是個技術高超的整容師,做張臉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他既然將你弄成這樣,也會將別人弄成這樣。也許,你是第N個!”

林心怡一驚:“他這樣做有什麼目的呢?都怪我,被他所迷惑,我….”她用手捏著自己的那張臉,那張完美的足以吸引任何人的臉。

“心怡,不如我趁薜元上班時去他家看看,和她的妻子談談。”蘇蕙有了主意,“我有他的名片,上面有他的地址。”

心怡猶枯著點點頭。


任婉婉死人般癱在沙發上,而思維還在進行。她忽然想到了那個戴著紅色狐狸面具的男人,對,就是眼前這個人!他的臉…..剛才他是將他的臉揭下來了,這張英俊的面孔之下是一張魔鬼般醜陋猙獰的臉!

現在這個自稱言石的男人就坐在她的面前,離她不過半米遠。他望著她輕輕地笑著,那笑容讓任婉婉 心 裡 一陣陣發冷。言石說:“想聽故事嗎?一個天使與魔鬼的故事。”

正在這時,有鑰匙在鎖孔裡轉動的聲音。然後,門開了,薜元走了進來。

言石猛然轉身望見薜元,沒有防備的他瞬間有些失措。他沒有料到薜元今天提前了一個多小時下班回家。片刻之後他恢復了鎮定。他站起身來沖薜元禮貌地說:“對不起,打擾了。”

薜元的臉上明顯掛著不悅。他掃了一眼沙發上的任婉婉,聲音怪異地問言石:“你跟她說什麼了?”

言石嘿嘿一笑:“我什麼也沒說呢,不信你問她。”

任婉婉終於從沙發上慢慢站起來,她靠在薜元的胸前,手抱著他的腰,喃喃地說:“元,你上他走,我什麼都不想聽,我什麼都不想知道!”

薜元心中暗自一笑:她是多麼聰明的女人呀。可有時候聰明並不是好事呢。看來,得提前行動了。


第二天上午,蘇蕙敲響薜元家的門。過了好一會兒,門終於開了。出乎意料的是,門裡站著的正是薜元本人。蘇蕙一驚,但馬上恢復了鎮定。她沖薜元一笑:“薜醫生,不歡迎我嗎?”薜元也回過神來,連連笑著點頭:“美女駕到,失敬失敬!”

薜元將蘇蕙讓進屋子,請她坐到沙發上, 給 她 倒了杯果汁:“不知蘇小妹有何事找我?”

蘇蕙呷了口果汁,隨口說:“我有個姐妹想割個雙眼皮,想請薜大醫生做呢。”薜元說:“做個雙眼皮,對我來說豈不是小事一樁?她本人怎麼沒來?”

蘇蕙說:“她呀,不好意思唄。乾脆我讓她什麼時候直接去找你吧。對了,你一個人在家呀?嫂子呢?”

薜元的臉色突變,為了掩飾他的失態,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她生病了!”

“哦,那不好意思,我就不打擾了,你還要照顧嫂子,我先走了。”蘇蕙說著站起來要走。

就 在這時,臥室裡發出一陣女人淒厲的叫聲,蘇蕙的心猛一顫,回頭朝臥室方向望去。

臥室的門緊緊關著。薜元忙說:“不好意思,我妻子發病之後喜怒無常,讓你受驚了。”

蘇蕙看了一眼面色慌張的薜元,不露聲色,一邊說著告辭的話,一邊走出薜元的家。就在那扇門即將關上的時候,蘇蕙最後望了一眼那間發出淒厲叫聲的臥室,誰知那一眼讓蘇蕙魂飛魄散!

“呯!”房門關上了。蘇蕙由於瞬間的驚懼全身發軟。她定了定神,離開薜元的家,那駭人的一幕還一次次在蘇蕙腦海中回映――

就在房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她看到臥室的門開了一道縫,一張臉露了出來。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鮮血淋淋,皮肉模糊,五官不辨……蘇蕙的心一陣陣劇烈地收縮,那聲淒厲的叫聲似乎還在一次次撞響她的耳膜……


[8]露出本來面目
“心怡,你答應他了?你瘋了?”蘇蕙在電話裡大叫。她這兩天持續做著噩夢,一想到那一幕情景就非常害怕。

“是的,蕙,我答應他了。我不再是那個林心怡了,我已經辭了銀行的工作,我要做楊雪玉。”林心怡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些可怕。

“心怡,是什麼讓你鬼迷心竅了?是他威脅你嗎?你不要怕,我們可以去揭發他的!”

林心怡沈默了片刻,輕聲卻是清晰地說:“蕙,你看過《無間道》這部電影嗎?”

蘇蕙愣了一下,然後急切地說:“心怡,你這是去送死啊!”

“蕙,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從我接受薜元的整容術那天起,我便踏上這條無間的道路了。”林心怡說完掛斷了電話,隔斷了蘇蕙急切的呼喚。


薜元凝視著林心怡,露出他那一慣迷惑人的純真笑容。他沒有想到她這樣單純,他說什麼她便信了。不像那個任婉婉,總是疑神疑鬼的。或許這一次,她可以做他永遠的楊雪玉。

他望著她美好的樣子,然後精神漸漸恍惚。他覺得他像是回到了十年前,他初見楊雪玉的時候。他初見她,便驚為天人,她完美的容顏和身體是他無盡的嚮往。而現在,她就在他的面前。只要他一伸手,她就會屬於自己。

是的,她是屬於自己的,完完全全的屬於自己。他情不自禁地喚她的名字:“雪玉!”然後他開始吻她,吻她的每一寸肌膚。那雪樣的,玉般的肌膚。他看到了她的笑容,那迷人的笑容讓他發狂。他覺得他被她牽動著,攀升著,他飛起來了,四周是雲是霧。忽然,他們從雲端跌下來了,就在那暢快的瞬間,他不能自已地叫她的名字:“雪玉!”


言石把自己關在浴室裡,像往常一樣揭下他那張英俊的臉。他拿起那瓶新的“浴液”,那瓶“浴液”是才從薜元那裡拿的,原來的一瓶已經用完了。

他洗完澡,將那張臉從水盆裡撈出來,擦乾淨, 戴 好。他無意地摸了摸“臉”,覺得似乎跟往常不太一樣,有些微微發粘。但他沒有在意。他想,可能是天氣太熱了。

他回到臥室的時候,蘇蕙就像往常一樣,以迷人的身姿半躺在淡綠色的床罩上,天生麗質的外表,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是的,那氣質就像一個人。一個永遠逝去了的人。一個永遠印在他心底的人。那個人就是楊雪玉。

他們像往常那樣擁抱,親吻,做愛。然後相擁而眠。室內的冷氣開得恰到好處,讓他們已經充分釋放的每一寸皮膚都舒適而愜意。

半夜裡蘇蕙起身小解,她將她繞著言石的胳膊抽出來,卻覺得胳膊上粘乎乎的。他怎麼出了這麼多汗?空調已經開得夠低了的。她邊嘀咕邊打開床頭的壁燈,那柔和的淺橘色的燈光下,她看了看身邊這個英俊的男友,卻突然覺得天旋地轉,來不及叫出來就暈倒在床上。

言石被她的動靜驚醒, 疑 惑地推了推橫在床上的蘇蕙。她穿著蕾絲邊的睡衣,臉朝下,原本紅潤的頰上沒有一絲血色。這時候他覺得脖子上有粘乎乎的液體,腦子裡一種可怕的預感浮上來,他用顫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不禁全身都顫抖起來。

他的那張假臉已經化掉了。露出他本來的面目。那個被這一切嚇暈過去的女人還神智不清地躺在那裡。一陣陣心酸襲上他的心頭。

他將她放好在床上,蓋上薄薄的線毯。他很想最後再吻吻她水果色的唇,但卻忍住了。他怕她突然醒過來再受到更大的驚嚇。

他將一封早已寫好的信放在他的枕頭上。然後收拾好自己的東西,走出了家門。



[9]寫給“自己”的信
清晨的陽光透過淡紫色的窗簾照亮了房間。薜元在林心怡頰上親了又親。他甚至不想去上班了。他留戀著這個女人,雖然天一亮他便明白她並不是那個她,但她又如何不如他心中的她呢?他 心 裡 一直留戀的,只不過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怎麼可以跟眼前這個女人相比呢?眼前的這個女人,她純潔無瑕,天使一般微笑著,她對他說:“元,快去上班吧,晚上早些回來。”

他覺得他那一刻幸福極了。他幾乎從來不曾體驗過這樣的幸福。這才是他嚮往的雪玉啊,雪般的容顏,玉般的心靈。他忍不住又去吻她嬌嫩的唇,迷失在她無邊的溫柔裡。


薜元終於走了,林心怡長長地舒了口氣。薜元,他的確是個讓女人癡迷的男人。從昨天到今天,她幾乎淡忘了那些恐怖的傳言。他的眼神是多麼純真無邪啊,有這樣純真無邪眼神的人,怎會有一顆魔鬼般的靈魂呢?她覺得她或許是一直愛著他的,不然她怎麼會這麼心甘情願地將自己交給他,在他手裡一點一點凋零,又一點一點盛開。

可是她知道,這一切或許都是假像。但她甘願生活在這樣一個假像裡。她甚至覺得如果能與他過一段這樣纏綿的生活,死在他手裡都願意。

她就這樣感歎著,憧憬著,沉浸在自我營造的氛圍當中。直到郵差按響了門鈴,將她拉回到現實。

她穿著淺綠色的家居服開門,門外站著一個深綠色的人。她愣了一會兒,才明白他是送信的。如今的年月,誰還會不嫌麻煩地寄手工信?

郵差問她:“你是叫楊雪玉嗎?”

她遲疑了一下,然後說:“是的。”

“有一封信,麻煩你簽收一下。”郵差遞過來一封信,並不厚,但足以讓她心驚。

送走郵差,她坐在乳白色的沙發上,拆那封信,不知怎的手抖得特別厲害。這個時候,她已經從剛才那海市蜃樓般的意境裡回到現實。她記起她來這裡最初的想法。是的,是薜元將原來的那個她毀了。所以,她要找到他的罪證,揭穿他的陰謀!

信不長,但足以讓她冷汗直冒,此刻她才相信自己真的處在一個極其險惡的境地。

信的內容是這樣的:

“朋友,我不知該如何稱呼你,我只希望寫這封信,會對你有所幫助。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誰,其實這並不重要。我是誰?這個問題我也曾問過自己,但卻一次又一次地迷失在答案裡。我想,或許,你也是這樣。

你身邊的男人,他有著一張天使般的臉,可以給你無盡的留戀,他有著一雙天使般的手,可以將你做成美人,但他卻有著一幅魔鬼的靈魂。我是這樣形容的:魔鬼般的靈魂。

他為了找回那個背叛過他的人,便用那雙天使般的手創造出另外的一個她。但他卻無法從他的“作品”上找到想要的感覺。他憤怒,他絕望,於是他便毀了他的“作品”,創造另外的作品。也許他想,總有一天能夠創造出一個他所滿意的作品吧。

你明白的,那個“作品”便是我。你無法想像我所承受的一切。所以,我設想你存在,就讓我告訴你這一切,不要讓你成為又一個我。

你要問:為什麼我不揭發他?我的回答在你看來也許是可笑甚至可憐的。是的,我愛他,也許就像你愛他那樣。我已經沒有明天了。所以我願意消失在他的手裡。我是為他而生的,所以,就讓我也為他而死吧。我只願你和我不一樣,願你比我幸運,可以逃脫這個魔穴。

我將這封信寄存在一個我可以相信的人那裡,他將會按照我的意思在三個月後寄出這封信。我願我設想的你是存在的,並會對你有所幫助。當然我更願你是不存在的,但願他已經醒悟,已結束這場罪惡。

我將會在天堂裡祝福你,願每一個為愛付出的人都能有所收穫。”


[10]看到死去的人
薜元懷著輕快的心情推開家門。他一整天都在想著他全新的“雪玉”。她喚起了他早已扭曲了的心靈美好的一面。他才知道真的還可以有這種真切的幸福。他飄飄然,他恍若隔世。他似乎真的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那段美麗卻短暫的時光裡。

他的“雪玉”背對著他,坐在窗前。傍晚的霞光透過玻璃窗照在她的發上,膚上,像極了一幅油畫。他站住,不忍驚動這幅極美的畫卷。卻突然,她回過頭來,像一頭受了驚的小鹿。

他的心不知怎麼疼了一下。奇怪,很久沒有這樣的感覺了。他朝她奔過去,攬住她輕盈的腰肢。他低頭吻了一下她的頰,卻覺得她的身子在微微發抖。

“怎麼了?乖。”他溫柔地撫著她蒼白的臉。她望著他,眼睛裡有迷茫、驚恐的神情。這種神情像一盆冷水淋在他的頭上,讓他從夢般的境界裡醒過來。

唉,她竟然不是他的雪玉。她只是他親手做的美人。他悵然若失。她為什麼害怕他呢?是她知道了什麼?這種想法讓他驚慌起來。他怕,怕他費盡心機製造的幸福又白費了。

但他漸漸發現她的目光開始充滿溫暖。溫暖從她的眼睛裡漫出來,進入他的眼裡。他漸漸又恍惚起來。他想:是自己太敏感太多心了吧。

這種情緒一直伴著他,延續到深夜。這種情緒讓他一次次激情迭起,不能自已。最後,他抱著她,就要在淋漓盡致中睡去時,覺得外面起風了。然後是閃電雷鳴。他起身關了空調,打開窗子。他喜歡這樣的天氣,這種炎熱的夏天裡少有的涼爽天氣。

他剛剛打開窗子,一股涼風就忽地湧進了房間。床上的女人低聲說了一句,但說的什麼薜元沒有聽清楚。
他回過頭,看到她半坐在床上,一頭烏黑的發遮住了半張臉,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他回過頭,準備將窗簾拉好。這時,一道閃電亮起來,照亮了窗外的景物。

薜元家住的是一樓,從窗裡向外望,外面綠樹成蔭,花紅草青,風景很是秀麗。但在這樣一個電閃雷嗚的午夜時分,薜元卻被窗外的景象嚇呆了。他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猛烈地撞擊著血管,使血管幾乎爆裂。這時,一聲乍雷轟響,薜元的骨頭幾乎被那聲雷震碎了!

他呆了好一會兒,然後神經質地將窗子關得死死的,窗簾拉得嚴嚴的。但這樣做並不能隔斷那強烈的恐懼。這時雨已經落下來,嘩嘩的雨聲撞擊著他脆弱的耳膜。他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到床前,看到林心怡用空洞的目光望著他。她微微一笑說:“你是男人,還怕打雷麼?”

他沒有在意這句話裡含著嘲弄的成分。他步態笨拙地躺回床上,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他想他剛才一定是眼花了,對,一定是眼花了,他看到的一切不可能是真的!她已經死了!是她親手殺死她的!

就在剛才閃電亮起的瞬間,他在半開著的窗子裡,看到窗外離他兩米遠的地方站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小媛!而且是整容前的小媛,沒有變成雪玉模樣的小媛!他曾經一度忘記了她整容前的樣子,但就在剛才閃電的瞬間,他看到她就站在窗外,離他最多兩米的距離。她的面容清晰,表情怪異,她的雙眼被閃電照亮,那光亮又反射進他的眼裡。也許那光亮並不是來源於閃電,而是來源於她的靈魂!

不不,人死了是沒有靈魂的!做為一個醫生,他一直很清楚這一點。但這一刻,他的信念卻崩潰了。他的確看到了小媛,他手裡第一個犧牲品,第二個便是任婉婉!

薜元在極度的不安中,感覺到背後有一雙手帖在他的背上,溫熱柔軟。他的身子卻猛一抖,轉過頭,看到了林心怡的臉。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林心怡幽幽地問:“你剛才看到了什麼?”


[11]信裡寫了什麼
當清晨的陽光漫進房間裡的時候,蘇蕙睜開了雙眼。她覺得腦袋裡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頭疼得要裂開。她強撐著坐了起來,回憶起昨夜的噩夢,那真實而可怖的噩夢。言石呢?言石去了哪里?她忽然看到淺粉色的枕頭上躺著一封信。她 疑 惑地拆開信封,展開信紙,然後,她像是被電擊中了一樣,覺得整個世界都坍塌下來。

原來昨夜的一切並不是場夢,而是真實存在的!天哪,那張可怖的面容竟然會出現在她深愛的男人臉上。她萬萬沒有想到,他那張英俊的臉竟然會是假的!

她一遍又一遍讀著那封信,心潮起伏,淚流滿面。過了很久,她站起來,打開窗子,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透進來。她深深吸了幾口氣,然後一個決定就在那一刻從心底升騰起來,這個決定讓她自己都感動不已。對,她要把他找回來,無論他的外表是英俊的還是醜陋的,他始終是自己的唯一!

她將信小心放好。那封信的字字句句已經深深地烙進了她的心底:

“心愛的蕙:無論你是在什麼情形下讀我的這封信,我都希望你能平安無事。我知道,你終究會知道一切的,假的畢竟是假的,在現實面前,它終將被撕得粉碎,露出本來的面目。

其實我原本是個很平凡的男子。我不英俊,但也決不醜陋。是薜元,他這個魔鬼,改變了我,他能讓我成為天使,也能讓我成為魔鬼!

在他那雙手的雕琢下,我由一個平凡的男子變成了一個極其英俊的男子。我原本應該感謝他,是的,為了感謝他,我到了他家。但我萬萬沒有料到,我竟會與她的妻子一見終情。你難以想像,她的妻子是多麼美麗的女人啊。請原諒我在你面前讚美別的女人。我想如果你見過她,你一定會理解我的心情。

我們瘋狂地相愛了。但這只是一個短暫的故事,很快就以悲劇收場。當我知道她的美貌其實並無一絲一毫的後天修飾(你明白我指的是什麼),我感到深切的自卑,我的愛失恒了。而就在這時,薜元發現了一切。嫉妒讓他發瘋,他親手製造了我,又親手毀了我。他無法容忍他深愛的妻子竟然與他的“作品”有染。是的,他殺死了她。但她死得很美,很完整,因為他不願破壞她,他說她這樣一個天生麗質的美女,死也應該在最完美的時刻。

她死的時候真的好美啊。就像睡著了一樣。她死的時候非常平靜。她的最後一句話是跟我說的。她說,求你了言石,原諒他吧。

因她的這句話,我沒有揭發那個惡魔。後來,薜元便給我做了一幅假臉,我又“恢復”了英俊的容貌。我知道,以他的技藝,是可以徹底給我整容的,但他沒有,他只是給了我一張遮醜布。當然我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然後我便遇到了你。坦白地說,我最初愛上你便是因為你很像她。並不是外表上的像,而是內在的氣質像,舉手投足像,一顰一笑像。最重要的是,你和她一樣,美得天然,不沾染一絲凡塵。

蕙,我心愛的蕙,心疼的蕙,我是真的愛上了你。這愛再無關他人。可是,你知道嗎,每次面對你的時候,我都要克制住自己,因為我的靈魂在深愛你的同時也在受著強烈的譴責。我欺騙了你A因此我覺得如此神聖的愛也許在你眼中一錢不值,如果你知道我欺騙了你的話。

我不敢讓你知道我這張假臉之後是怎樣的猙獰可怖。我也不敢離開你。因為我怕你成為薜元手下的再一個犧牲品。我害怕他對你下手,因為你的氣質和她如此相仿,如果他將你整成她的樣子……我不敢想像!我並不是胡思亂想的,因為我知道薜元他一直在繼續著他的魔鬼行徑。你的朋友,林心怡便是又一個犧牲品!這便是我那天遇見她為何那般震驚的原因。可我不敢告訴你,怕你知道所有的真相。

所以我一直沉浸在這虛假的幸福之中。我不知道這幸福會有多久,但我知道終會結束。所以我準備好這封信,要讓你在受驚之後明白這一切,明白我的心思,明白我對你的愛。

心愛的蕙,我心疼的蕙,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其實已經解脫了,不是嗎?我也許會遠離這個世界,也許會在遠離這個世界之前,殺了薜元!我不能再聽她的話,原諒他。因為,那麼多無辜的女子已經付出了容顏,付出了生命。他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蕙,我心愛的蕙,讓我最後再對你說一句:我愛你!願你早日擺脫這可怕的一切。願你能夠擁有幸福的明天,我在天堂裡也會為你祝福。”


[12]是人還是鬼魂
薜元做完全天的最後一項手術,收拾完畢,疲憊地靠在沙發上。他一整天都無法集中精神,原本靈活的手指變得笨拙遲鈍,惹得小夏護士幾次向他投來異樣的眼光。

小夏換下了淺粉色的護士衫,穿上一件米色的連衣裙,模樣可人地走近薜元,手裡捧著一杯菊花茶。

“薜醫生,你不舒服嗎?已經下班了,早些回去吧。嫂子還在家等你呢。”小夏遞上茶水,似笑非笑地說。

薜元接過杯子,將茶水一吸而盡,然後用手指輕輕按摩著太陽穴,嘴裡含糊不清地說:“哦,你先走吧。我在這兒休息一會兒。”

小夏沒再說話,拎起手袋帶上門走了。薜元將身子放倒在沙發上,閉上眼睛,覺得全身的骨頭都散了架,四肢無法再按照大腦的指揮運行。

他漸漸迷糊起來。朦朧中覺得有個年輕女子出現在他的眼前,面目卻模糊一團。他揉揉眼睛,仔細看去,是雪玉在對著他盈盈輕笑。他剛要去抓住她,雪玉卻忽然轉身,等再回過頭來,模樣竟變作小媛。小媛面含憂怨,向薜元伸出手指,掐住了他的咽喉。薜元嚇得大叫一聲,坐了起來,才發覺是夢境。

那夢境讓原本心神不定的薜元更加惶恐。他打開燈,看了看牆上的鍾,已經是晚上八點了,他竟然睡了近兩個小時。他站起身,理了理頭髮,收拾好東西頭暈腦脹地走出辦公室的門。

外面的天已經很黑了。樓道裡有盞昏黃的燈亮著。薜元向樓梯口走去,卻忽然發現有個白色的影子在樓梯口一晃,不見了。這時醫院的大樓已經沒有人了,是誰這樣鬼鬼祟祟呢?薜元想著,腦子略微清醒了一些,人也已經走下了樓梯。

他的辦公室在二樓,所以他很快就走出了大樓。他一邊向樓後的車房走去,一邊摸出兜裡的車鑰匙。大樓與車房之間有條小徑,兩邊是樹蔭草地。他經過一棵梧桐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影從樹後冒了出來。

他嚇了一跳,向那人望過去,卻見是個年輕的女子,穿著一件極短的白裙子,露出修長的美腿。女子長髮飄飄,讓他驚懼的是,她的臉上戴著一個面具,面具是一張骷髏,黑洞洞的眼眶,白森森的牙齒。

要在平時,薜元一定會認為是誰在和他開玩笑,但因為昨晚那恐懼的一幕,以及剛才做的那個莫名奇妙的夢,此刻的他竟被嚇得魂飛魄散。他想逃,但邁不動腳步,他對她出手,卻沒有一絲勇氣。他臉色灰白,張開嘴巴卻發不出聲來。

這個時候,那個戴骷髏面具的女子發出一陣笑聲,笑聲淒厲,薜元覺得每根汗毛都在發抖。然後,那個女子輕輕摘掉面具,薜元清楚地看到面具後的那張臉,並不十分美麗,卻嫵媚動人。薜元幾乎昏厥過去,眼前一陣黑一陣白。

“小媛!”薜元喃喃叫著她的名字,嘴唇哆嗦得厲害,原本標致的臉因極度的恐懼變了形。是小媛,的的確確是小媛,被他整容前的小媛!與昨夜閃電中看到女人一模一樣!

當薜元從驚懼中回過神來,面前的女子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因為過度緊張竟然沒有看清楚她是怎麼不見的。這更加證實了他可怕的猜測,小媛的鬼魂!只有鬼魂才可以這樣來無影去無蹤!

薜元雙膝酸軟地去開他的車,路過醫院大門時,保安走出值班室給他打開大門,像往常一樣跟他打著招呼。“薜醫生,這麼晚才走啊。”薜元強作鎮定地跟他笑了笑,問:“剛才可有個女孩進出過這裡嗎?”

保安微微愣了愣,搖搖頭說:“沒有啊。”薜元勉強擠了個難看的笑容給他,失魂落魄地架著車離開了醫院。


[13]驚心動魄之夜
薜元的面前坐著一個戴著面具的人。紅色的狐狸臉面具,帶著詭異的笑。而面具後面的那雙眼睛,卻電一樣雪亮,直視著薜元。

薜元裝作不在乎的樣子樂了。他明知故問地說:“你怎麼又戴上這個了?”

戴面具的男人冷笑了一聲,說:“薜元,你做了這麼多惡事,不怕遭報應嗎?”

薜元的 心 裡 顫 抖了一下,使得面部肌肉在瞬間有些僵硬。對面的男人看在眼裡,繼續說道:“林心怡呢?”

薜元的表情已經恢復了正常。他面無表情地說:“言石,你又要多事了。你那一次已經破壞了我們的約定。所以,我就給了你個教訓。怎麼樣,滋味好受嗎?”

言石忽地一下站了起來,伸手抓住了薜元的衣領,一字一句地說:“你以為我不敢對你怎樣嗎?”

薜元不示弱地扳住了言石的手腕,言石用力一甩,將薜元甩開。薜元身子一歪,險些摔芊C他扶住桌子,然後拉開抽屜,取出一樣東西擲給言石。

言石將東西拿在手裡,是一張精緻而富有彈性的手工人臉,和上一回薜元給他做的一模一樣。薜元又拿出一瓶“浴液”,皮笑肉不笑地說:“我保證這瓶是真品,呵呵。只要你聽我的話,守口如瓶,我們井水不犯河水,怎麼樣?我知道,你需要它的。”

言石卻突然將那幅人臉扔給薜元,然後將“浴液”摔在地上。他惱怒地說:“你以為我希罕這個嗎?你以為我有了這個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做男人嗎?”

薜元愣了一下,微微一笑:“怎麼?是蘇蕙發現了吧?那怪你自己,非要去找什麼任婉婉,這就是你的回報。”

言石深深吸了口氣,以平息自己的怒氣。過了一會兒才說話,聲音發啞:“蘇蕙是個好女孩,你不能傷害她。”

薜元沈默了片刻,臉上浮現出悵然之色:“她和雪玉一樣,那樣完美,我怎麼捨得傷害她呢?”然後,他換了一幅表情,口氣也變得溫和:“言石,只要你肯答應我守口如瓶,我會考慮為你徹底整容的,而不是做一幅假面具。你真的相信我不能把你整成美男子嗎?還有,如果你跟蘇蕙說出我的事,那就等於害了她,還會連累到林心怡。這話我跟你說過許多次的,你別不放在心上。你若執意與我作對,我們只能兩敗俱傷。你懂嗎?兩敗俱傷!”


薜元從那個雷雨之夜起,便開始懼怕黑夜。往常他是喜愛夜晚的。夜晚可以與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只是每每覺得良宵苦短。而現在,他卻對夜晚越來越恐懼。他害怕做噩夢,害怕再看到死去的小媛。

這樣的心態讓他失去了對林心怡的熱情。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他覺得林心怡也變得越來越冷。她的身體似乎沒有一絲溫度,如同一具屍體。在炎炎的夏日裡,他覺得他們的世界結上了一層厚厚的冰。

薜元從浴室裡出來的時候,聽到浴室窗子的玻璃發出啪啪的響聲。這響聲讓他心驚肉跳。他迅速離開浴室回到臥室,淡淡的燈光裡,林心怡穿著一件薄薄的水果色的睡衣背對著她,烏黑的發遮住雪白的肩,這種誘惑擊退了恐懼,讓他的體內重新升騰出欲望。

他伸出臂膀將她擁入懷中,覺得她的身子水般柔軟,風般輕盈。他看到了她的臉,那張做得和雪玉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然後覺得時空開始錯亂。他剛要低頭吻下去,卻聽到窗外發出一陣女人瘋狂的笑聲,笑聲令人發毛。他一驚,停止了動作,朝窗子看去。

窗子是開著的,窗簾在夜風中輕輕浮動。薜元頓覺頭皮發麻。這時,女子的笑聲又響起,近若咫尺。他的心劇烈地跳動著,低頭看了一眼懷中的女人,本想借此平息一下心頭的恐慌,卻不料這一看卻驚得跳了起來。

女人朝他淺淺一笑,這笑容令薜元面若土色,連滾帶爬逃出家門。他的腦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懷中的林心怡會何突然變成了小媛。這讓他不得不相信死去的小媛真的來找他算帳了!

他茫然地在夜色裡奔逃,卻聽到那女子的笑聲又響起來,讓他幾乎崩潰。他漫無目的走著,走進一片草地。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前方一位穿著白色短裙的女人正站在草地上,向他幽幽地笑著。那女子正是小媛。

小媛不聲不響地笑著,轉過身體。再回頭時,竟是一張佈滿傷痕,五官模糊,猙獰可怖的臉。這張臉讓他想起小媛臨死前的樣子。薜元再也支撐不住了,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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