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的話,我會要你一直如同初生的嬰兒一般赤裸,只有我的眼光是披在你身上唯一的覆蓋,就像清晨時漫過山頭的薄霧。沒錯。我對你的愛欲該是我此生最大的敗筆。而我腦中的那個時鐘一直在滴滴答答的提醒我,來不及了,快來不及了……
陽光即將涉入這個一直昏暗的詭魅之處,將我所有幽微的思緒全部暴露。到那時,一切都會像吸血鬼現身在陽光底下一樣,灰飛湮滅。而你知道,灰燼是沒辦法說話的。
【遠方】第一次見到你,你在白得發亮的地帶。宛若透明的軀體,只看到無瑕在你身上。你並沒有看見我,是我在一波波激烈翻滾的思潮中載浮載沉,渴望著呼叫著一點可以支撐住我的力量;而就在我即將放棄即將沉沒之時,你的身影飄然如蜻蜓點水掠過我的思緒。我看見你輕舞過那瘋狂的白浪,而一切就寂靜下來了。
在那一瞬間,其他一切都退居幕後,像是被陽光曬過頭消褪了的顏色;你在,我不再感受失速墜落的恐懼,不再害怕所有深不見底的結束。我終於找到你,我的謬思,我的愛人。就像神話故事裡面那個瘋狂愛上自己雕刻出的模特兒的工匠,我亦無法自拔地愛上你。
空氣是冰冷的,我的手心卻淌著汗,因為我面對的是我的愛人哪,我的你。我不需要咖啡因來提醒我渾沌的頭腦,因為麻痺有助於我的沉溺。我需要沉溺才能更接近你。在將我所有迷惘的身心全部奉獻給你之後,是不是可以將我倆融合為一體?
我在無盡的沉默中自問自答,在我的腦中塑造著你的真實你的個性。想你是喜歡如黑瀑般的長髮,還是染成褐色的短髮?想著你的服裝,該是閒散隨意的長裙還是優雅俐落的褲裝?模擬我們之間的對話,你愛的是詩意的蕭邦猛烈的馬奎斯或嚇人的哥雅?你喜歡下雨天嗎?你會,喜歡我嗎?這些了解的過程就像剝開一顆洋蔥,我一層一層堅決地找尋著其中隱藏的奧秘,就像要在一堆糾結的毛線團裡找出它的起源,一邊卻不斷發現到你的無限。
而當我好不容易剝開了一層,卻發現下面層層疊疊著還有許多。一直抓不住你所有的可能性,我覺得慌亂無依,如此巨大的惶急令我落下了淚。而,淚水流淌在你一層層扭曲包裹的秘密當中,卻又是落到那兒了?呵,我親愛的繆思,完美的愛人…… 我那因文思耗竭而顯得乾枯的肌膚卻因著你的逐漸盛開而漫起雞皮疙瘩。彷彿一陣微風輕輕拂過,我本是水波不興的池塘,卻因為你而泛起了漣漪。
可是在我投入全部精力專注於你的同時,一邊又似乎隱約感覺到有一道冷淡嫌惡的眼光在窺探著我---那是誰?於是一股涼意從我的背脊直竄上來。被算計的感覺無處不在。但我仍要繼續緊抓住你,沒有你,我就不在這裡。【煙塵】親愛的,我夢見你。夢中你穿一襲白衣,透過月光似有若無的朦朧令我突然憤怒了起來。為什麼,不清楚一些?清楚的色彩或是清楚的軀體。我討厭不確定。夢中你一直在我的面前,我也一直嚐試伸手觸碰你,但是距離卻總像一輩子那樣遙遠。我看得見你卻碰不到你。或許就該這樣吧。一直持續的不滿足才能讓我繼續有戰鬥的能力。
昨天阿瑤用一種奇異又帶著憐憫的眼光看我。因為我又再次失約了,讓她在燈火通明的街孤單地站了一個小時。站在我的面前,她深思的眼光穿透我,輕易就看穿我疲憊髒亂的外表下期期艾艾的藉口和掩飾。她只是不說破。阿瑤了解我的每一縷心思。
包括我所有的矛盾畏縮憤怒固執和不確定。『別蠢了,拜託你,現實一點。』她跟我說。我狼狽,卻固執的像恆久的石頭,不移不動。沒錯,我當自己是泛泛宇宙中的一粒微塵,只有在陽光掃過的時候才倉皇地跳動閃躲那炙燙的溫度,除此之外,我靜默不動。我安於渺小懦弱,也安於沉溺在自己興建的玫瑰園。但是現在,我的牆壁在龜裂,撕扯的力量已經大到讓我不得不開門探問。
可是我的軀體已經剝除了當初費力鑲嵌的七彩磁磚,蒼白醜陋巨大的身影只能徒惹訕笑而已。你知道嗎?親愛的,也因為如此,我更要你。因為我的色彩已經融在你的笑、你的髮際、你的顧盼和你的影子裡面,我賦予你靈魂,以我自己的靈魂作代價。
而明天,親愛的,我知道我無法再獨自保有你,所以明天就是我們離開的日子。我們得離開這座龐大噬人的城市,你美好的靈魂不應屬於這個傖俗的空間。我?我是你的影。你走,我跟隨;你離開,我消失。【燃燒】我在等待,如鷹隼。待到適當的時機,將你如同波瑟芬妮,箝住,隨我行。縱是烈焰無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