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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偷樑換柱》眾神國度 作者:慕楓 [打印本頁]

作者: naoki232    時間: 2011-6-26 22:44     標題: 《偷樑換柱》眾神國度 作者:慕楓

當新婚妻子穿著一襲半透明薄紗睡衣,
主動摸到床邊,意欲求歡時,
是男人,絕對吃幹抹淨不會說聲“不”!
唉,偏偏她是個假男人,
為了母親在費迪南家族有一席之地,
出生不久就頂替自己早夭的雙胞胎哥哥,
成為黑手黨老大唯一的貴公子,
如今,這充滿利益勾結的家族聯姻,
婚她是結了!不過,履行夫妻義務──
都是女人,她怎麼“做”啊?!
害她穿著睡衣連夜落跑到貼身保鑣家裏,
順便建議由他去轉移她老婆的注意力,
只是當他真的答應,她心底幹麼有……
即將失去某種重要東西的不安?



楔子

  世界上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國際秘密組織名為“眾神國度”,它不隸屬於某個國家、某個單位,沒有人知道它位於何處、成員是什麼模樣,只有各個國家最高級的情治單位長官才知道與它聯絡的方式。

  “眾神國度”專接各個國家政府的Casc替某些“重要的人”再造一個全新的身分和人生,並確保“他們”可以適應無礙。

  “眾神國度”之所以名為眾神國度,意即是他們如同天神一般神通廣大,可以讓人生、可以讓人死,更可以賜與其他人嶄新的身分、嶄新的人生。

  “眾神國度”裏有七位神只——

  天神之首,“天空王”宙斯(Zeus),擅長電腦,任何極機密的資料檔案庫都能輕易破解入侵,取得他想要的資訊,他負責替客戶塑造出一個全新的身分和背景。

  掌管陰間統治死人,“死神”黑帝斯(Hades),法醫,負責開具死亡證明書,經他賜死的人不計其數。

  統治海洋,“海神”波賽頓(Poseidon),是個功力高深的催眠大師,負責安排好客戶新的人生裏的家人。

  光明之神,“太陽神”阿波羅(Apollo),所有對外聯絡的相關事宜都由他來負責,偶爾也會心血來潮地主動尋找客戶。

  天神的使者,“神偷”荷米斯(Hermes),世界上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除了人心。

  “美神”維納斯(Venus),她有著神乎其技的化妝技巧,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經由她的手可以把一個醜女變成天仙般的美女,也可以把活人化妝成死人,當然還要配合黑帝斯的獨門秘藥。

  “戰神”馬爾斯(Mars),是個格鬥高手,同時也是個機械天才。

  他們七個人精通各國語言,各司其職,配合得天衣無縫,雖然偶爾會出點小差錯,不過最終還是可以完美地達成任務。



前言

  二十三年前義大利

  窗外是微風下如海一樣波動、廣闊無垠的丘陵谷地,有種天高地遠的寂寞又異常柔和,大地有著如女人般起伏有致、令人著迷的線條。在一個高起的小丘上,隱約看見樹後的城堡,這種彌漫著蒼茫和巧妙美感的景色,正是南托斯卡納的圖畫,有種說不出、惆倀的鄉下風光。

  城堡附近上萬頃的土地皆是屬於義大刊黑手黨費迪南家族所有,這座城堡是費迪南家族的老大約翰·費迪南買下來和情婦韓薇共築愛巢的地方。

  當初年近四十、已婚的約翰·費迪南遇見中國娃娃似的韓薇,就深深地為她著迷,隨即不顧親人的反對,著了魔似地展開猛烈的攻勢贏得美人芳心。

  約翰·費迪南的元配妻子艾蜜麗,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個事實。

  在韓薇懷孕之後,花心的約翰·費迪南卻又看上其他女人,搬離了這座莊園,只剩下韓薇和一名貼身女僕安莎,還有十幾名忠心傭人和手下住在這座莊園裏的城堡內。

  “唔……啊!好痛——”斷斷續續的呻吟從城堡內的主臥室傳出。

  “夫人,深呼吸,用力!已經看到小嬰兒的頭了。”穿著白袍的醫生沉穩地引導。

  “呼、呼……”韓薇痛得臉色發白,渾身是汗,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安莎不在乎韓薇的指甲已經劃破了她的肌膚,血珠冒了出來。她仍舊緊握住韓薇的手。

  一波更強烈的陣痛襲來——

  “啊……”韓薇大叫。

  醫生道:“就是現在,用力推!”

  韓薇咬住下唇,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

  “出來了!出來了!”醫生抱出一個全身慘白的小嬰兒。“是個男孩。”

  “哇哇……”

  她的未來有希望了?韓薇欣慰地揚起嘴角,她可以用兒子來挽回約翰的心——還來不及喘口氣、恢復體力,又是一波錐心刺骨的陣痛自肚子裏進射開來。

  八分鐘後,韓薇又產下另一名女嬰。

  她替兒子取名為韓墨,女兒是韓楚,滿心歡喜地開始在腦海裏編織出他們一家四口快樂地一起生活的幸福景象,只是她的美夢僅僅維持了幾個小時。

  男嬰韓墨·費迪南在五個小時後,因不明原因猝死,結束了他短暫的、數小時的人生……



第一章

  義大利西西里島

  富麗堂皇、豪華氣派的城堡大廳內,衣香鬢影熱鬧非凡,現場還有管弦樂團演奏,美妙悅耳的音符讓人心情愉悅舒暢。

  今晚是義大利黑手黨費迪南家族老大——約翰·費迪南的小女兒十八歲的生日舞會,應邀前來的不僅僅有其他兩大家族柯里昂和甘比諾的成員,更有許多政商名流的第二代和Super model出現在舞會上。

  這一場舞會讓西西里島的警力幾乎全員出動,不敢稍有一絲鬆懈,就怕一個不小心擦槍走火,引起慘烈的死傷。

  今天舞會的主角——佳蓮娜·費迪南打扮得像個高貴美麗的公主,只是漂亮的臉蛋上卻看不到一絲笑容。

  “走開啦。”她氣呼呼地拒絕第N個男人的邀舞。

  “佳蓮娜,今天是你的生日舞會呢,怎麼不去跳舞?”愛瑪仔細地打量女兒的神情。“為什麼不高興?誰惹你生氣了?”

  佳蓮娜噘起嘴,“大哥明明答應要回來陪我跳第一支舞的,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十八歲的第一支舞,她只想和同父異母的哥哥韓墨跳,其他的男人她都看不上眼。

  “你大哥他很忙的,你要多體諒他一些。”愛瑪當然看得出情竇初開的女兒對韓墨的滿心仰慕。

  也難怪了,中義混血的韓墨有著濃濃東方味的俊美臉孔和深邃立體的五官,身上還漫著一股神秘淡漠的氣質,為他神魂顛倒的女人不計其數。

  “可是他已經答應我了,就不能食言啊。”她還是氣呼呼地。

  “佳蓮娜小姐,我有這個榮幸和你共舞一曲嗎?”褐發的傑諾·柯里昂微笑地邀約。

  “你可以先和傑諾跳一支舞,跳完的時候韓墨應該就到了。”約翰一直希望能和柯里昂家族聯姻,她也試試看能不能撮合佳蓮娜和傑諾,或許能幫上一點忙。

  傑諾的外表雖然不及韓墨的俊美,不過也稱得上是英俊,和佳蓮娜站在一起登對極了。

  “我不要!”佳蓮娜不悅地撇開臉。

  “你不願意和我跳舞嗎?”一抹清亮的嗓音陡地響起,然後又故作遺憾地說了下去,“真是令我傷心,枉費我還特地趕回來參加你的生日舞會,看來我還是走好了——”

  “大哥!”佳蓮娜欣喜若狂地旋過身。

  身上套著高質感的皮衣外套,配上低腰格子呢長褲和馬靴的韓墨·費迪南,展現出一股如狩獵舞會的貴族氣息,成為這場舞會裏最引人注目的男子,其次就是他的得力助手兼貼身保鑣——伊奧·佈雷夏。

  韓墨風度翩翩地伸出手,“美麗的小姐,你願意和我共舞一曲嗎?”

  佳蓮娜酡紅著臉,嬌羞地搭上兄長的手,在他的帶領下展現出最優雅曼妙的舞姿,讓在場所有的年輕女性都嫉妒不已。

  “大哥,我今天漂不漂亮?”她轉了個圈又回到韓墨的懷裏。

  他輕揚起嘴角,低語,“我沒告訴你嗎?你是今晚最美麗的女人。”深幽的瞳眸裏蕩漾著一絲寵溺。

  “真的?”她聞言一喜。

  “當然是真的。”他似笑非笑地睇凝著她。“我相信想要追求你的男人就跟天上的星星—樣多。”

  她才不希罕那些臭男人的追求,她只想留在大哥的身邊,“他們看上的是我的姓氏吧。”

  “我不能說沒有,不過,肯定也有為你著迷的男人,你可要睜大眼睛好好地看清楚。”父親希望能和柯里昂家族聯姻,不過自己不希望也不會讓妹妹的婚姻成為家族政策和利益下的犧牲品。

  佳蓮娜迷戀地癡望著他近在咫尺、魅惑人心的俊顏,“我只愛大哥。”

  韓墨好笑地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我們是兄妹、是親情,和男女間的愛情是不一樣的。”

  她撫著額頭,嘟起嘴的模樣嬌俏可愛,“有什麼不一樣?”大哥他只消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就能夠讓她心跳加速,全身無力。

  “當然不一樣了,我疼你、寵你,那是一個兄長對妹妹的愛護和疼惜,而未來你的生命裏會出現另一個重要的男人,他會愛你如己,和你共組一個幸福的家庭,延續下一代。”

  那對她而言太遙遠了,她在乎的是現在,“大哥,你明天陪我!”

  他思忖了一下,“我明天要去賭場視察,還有例行的會議要開,恐怕抽不出時間來陪你。”

  佳蓮娜還來不及抗議,—曲終了,韓墨將她的手交到伊奧的手中。

  “大哥——”

  “韓墨——”

  他翩然地退了開去,“佳蓮娜,偶爾你也該給別人一個機會,伊奧是個不錯的對象。”

  雖然有些措手不及、非他自願,不過伊奧並沒有表現出來,“佳蓮娜小姐,你不會這麼小氣,連一支舞也不肯賞臉吧!”

  “當然不會。”

  在韓墨突然心血來潮的撮合下,他們兩人就這樣共舞了一曲。

  “韓墨。”

  他臉上的淡笑倏地隱沒,轉過身,“父親。”語調平板沒有半點起伏,他的目光一轉到站在父親身旁的母親身上,語氣不自覺地放柔,“媽。”

  頭髮灰白的約翰·費迪南今年六十五歲,雖然擁有讓人稱羨的財富和呼風喚雨的權力,不過時間並沒有因此而特別善待他,他臉上處處都是歲月刻劃下的痕跡,年輕時的風流倜儻已不復見。

  “韓墨,緹香也來了,你請她跳支舞吧。”他提醒兒子道。

  “是。”看見母親眼底的無言祈求,韓墨沒有第二句話,立即轉身朝緹香·柯里昂走去。“柯里昂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一支舞嗎?”

  緹香點點頭,將手放人他的掌心。

  他帶領著她翩然起舞,金童玉女般速配的外型讓人忍不住在心中讚歎:真是郎才女貌啊!

  約翰·費迪南滿意地看著他們兩人共舞的身影,眸底疾速閃過一抹算計。他不會看錯的,緹香對韓墨有意思,太好了!只要讓韓墨娶了她,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就是親家了,自己人當然要團結在一起,同心協力對付甘比諾家族。

  如此一來,相信很快就能剷除甘北諾家族的勢力,變成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平分天下。

  “韓墨……”緹香開了口,欲言又止。

  他挑起眉,注視著她。“請說。”

  她的笑容裏有些忐忑,“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

  “沒錯。”他頷首。

  緹香雖然出生在義大利黑手黨的三大家族裏,但是她就像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花,性情溫和、氣質優雅、教養良好,讓人很難將她和黑手黨聯想在一塊,

  “我知道令尊有意要撮合我們,目的是讓兩大家族打破目前曖昧不明的局勢,成為親戚。”她從不干涉也不管家族裏的事,更無法適應那打打殺殺的血腥暴力行為。

  韓墨也承認,“的確是。”

  兩大家族的老大其實也可以面對面坐下來,好好地談談兩大家族合作結盟的事,只是人心隔肚皮,誰也沒有辦法真正相信對方,坦誠相待,因此聯姻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方法。

  “我覺得……這也不失是一個好方法,你覺得呢?”她垂下眼睫,不好意思再看著他俊美的臉龐。

  當然明白她含蓄的示好,只是自己對她沒有感覺也不會有感覺。

  “無所謂。”他不置可否。

  雖然韓墨並沒有斷然地否決掉她的提議,她還是感覺到有股燥熱爬上了雙頰,有點兒困窘。

  一時之間,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兩人之間陷入短暫的沉默。

  一曲優雅華麗的華爾滋已到了尾聲,伊奧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呵呵……”

  佳蓮娜收回一直鎖定在緹香身上的嫉妒目光,語氣裏有著遷怒的不悅,“你在笑什麼?”

  “你眼神裏的熊熊妒火快要在柯里昂小姐的背後燒出兩個窟窿來了。”他打趣地道。

  “那再好不過了。”她求之不得呢。

  “韓墨是你的大哥,他已經二十三歲了,是應該交個女朋友了,如果他真的喜歡柯里昂小姐的話,我們是他的親人和好友,更應該由衷地祝福他們。”他理智地說,故意忽略心中那一股奇怪的感覺。

  “不可能。”她做不到。

  “佳蓮娜,你崇拜愛慕韓墨的少女情懷我可以理解,不過你最好認清現實,無論你再怎麼喜歡他,你們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這點是一輩子都無法改變的。”伊奧的語調雖然溫和,卻是字字如刀地刺傷她懷春的少女芳心。

  佳蓮娜繃緊著俏臉,也不管曲子還未結束就忿忿地推開他。“你懂什麼!”

  伊奧無所謂地攤開手。他懂得的事可比她這個黃毛丫頭多太多了!他懂得家庭倫理,知道要認清事實,他對韓墨的瞭解肯定也比她深。只是韓墨這人太複雜難解了,即使他已經待在他的身邊三年了,他仍舊沒有辦法看透他。他總覺得韓墨有事瞞著他。

  “她根本就配不上我大哥,我大哥值得更好的女人。”只要趕走那些對大哥有意思的女人,她就可以繼續獨佔大哥。

  她那一點兒的心眼怎麼逃得過他的眼睛,“哦,那……你認為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韓墨?”

  佳蓮娜答不上來,僵了好幾秒才丟下一句,“我幹麼要告訴你?哼!”而後轉身走開。

  伊奧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般,端了杯雞尾酒輕啜了一口,視線漫不經心地掃過舞會全場,未了,又回到韓墨身上。

  一曲舞畢,韓墨立即被妹妹拉走,“佳蓮娜,你拉著我做什麼?等著和你跳舞的人那麼多,你應該——”

  她才不會讓緹香·柯里昂有太多的時間黏在大哥身邊。

  “佳蓮娜,你是今晚舞會的主角,你要上哪兒去?”約翰·費迪南叫住她。

  “爸,大哥還沒吃我的生日蛋糕耶!”

  “我有話要和韓墨說,蛋糕等會兒再吃也一樣。”

  “可是……”今天是她的生日耶,當然是吃蛋糕最重要了。

  “好了,你別吵,先讓你爸和韓墨談事情。”愛瑪把氣嘟嘟的女兒拉走,免得又惹丈夫生氣。

  佳蓮娜在韓墨的眼神示意下,只好乖乖地和母親到一旁去。

  “韓墨,我要你和緹香交往,然後結婚。這麼一來,我們就能夠順利地和柯里昂家族結盟,計畫才能進行下去。”約翰·費迪南完全是一副談公事的口吻;他們要一步一步地削弱甘北諾家族的勢力,然後將之併入費迪南名下的版圖。

  韓墨微微一怔,“父親,柯里昂小姐並不是我喜歡的對象。”

  約翰·費迪南攢起眉,不以為然地道:“你喜不喜歡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娶了她之後,能夠替我們家族帶來最大的利益,身為費迪南家族唯一的繼承人,這是你的責任也是義務。”

  他倏地沉默了。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韓薇的臉色有些慘白,“約……約翰,韓墨他才二十三歲,現在談結婚的事情會不會太早了點?”

  “結婚不過就是舉行一個公開的儀式,簽下一紙證書而已,什麼也不會改變,你不用這麼大驚小怪。”約翰·費迪南嗤了聲。“結了婚之後,韓墨他要喜歡誰、要和誰在一起,都隨他。我不會過問,這樣行了吧!”

  問題不在這裏,而是……“這樣對緹香太殘忍了,事關她一輩子的幸福,我們是不是應該——”

  約翰·費迪南不耐地打斷她的話,“你這是婦人之仁,成不了大事業的。”話鋒陡地一轉,“韓墨,你怎麼說?”

  “我答應。”他的語調裏沒有一點感情。

  韓薇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震愕得說不出話來,“韓墨……”孩子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

  “媽,你不用多說了,我自有主張。”

  約翰·費迪南揚起一抹滿意的笑,迭聲道:“很好、很好,這才是我約翰·費迪南的兒子。”

  “你們會不會太一廂情願了?緹香·柯里昂並沒有說非韓墨不嫁?”阿黛兒·費迪南是元配艾蜜麗所生,比韓墨年長三歲,對他總是不友善。

  約翰·費迪南斥道:“阿黛兒,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多事。”

  韓墨眼中有抹壞壞的光芒亮了起來,他勾勒出魅惑人心的溫柔淺笑靠近她,輕喚著,“阿黛兒。”

  雖然早已經有了防備、雖然明知道他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弟弟,她仍舊冷不防被他勾魂的眼神、攝魄的邪魅笑容奪走了呼吸,她的心在胸口內鼓噪著,她的血液裏燃起了莫名的火焰。阿黛兒眼神迷蒙地仰望著高出自己一個頭的韓墨。她從沒見過他如此溫柔地對哪個女孩子笑過,多希望這樣的笑容能夠……能夠只屬於自己。

  他俯低臉睇凝著她,姿勢引人遐想,“如果我說我一直深愛著你,你……願意嫁給我嗎?”

  他的聲音仿佛帶有魔咒般讓她喪失了理智,“我……願意……”

  下一秒,韓墨的聲音立即回復一貫的清冷,惡質地將她拽回現實世界,“連你都能不顧我們之間的血緣關係,願意嫁給我了,要讓緹香·柯里昂點頭答應嫁給我應該不難,嗯?”

  阿黛兒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嘶聲叫道:“韓墨——”

  “夠了!”約翰·費迪南低聲喝止。

  “爸——”她一肚子的怒氣無處發洩。

  韓墨沒再理會她,轉過身,淡淡地說:“如果沒有其他的事,佳蓮娜還在等著我去吃蛋糕。”

  “去吧。”

  韓薇憂心忡忡地望著韓墨轉過身朝佳蓮娜走去,心中的疑惑像漣漪般一圈圈蕩漾開來……

  當初她……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只想到自己的未來、自己的人生,卻忘了楚的……

              

  伊奧開車送韓墨回他的住處途中——

  “先生在舞會中跟你談了什麼?”他若是不問,韓墨大概也不會主動提起。

  原本打算閉目養神的韓墨睜開眼,“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聯姻的計畫。”

  兩大家族聯姻?伊奧詫異地朝他投去一瞥。

  他解答了他眼中的疑惑,“沒錯,我父親要我和緹香·柯里昂交往、結婚。”

  “那你的意思呢?”在義大利黑手黨家族裏,緹香·柯里昂是個不錯的女人。

  “我答應了。”他說得事不關己。

  韓墨的回答讓他的心底有股奇怪的感覺在發酵,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要和緹香·柯里昂交往、結婚?”

  “嗯。”韓墨淡然地應了聲。

  “你是喜歡她,所以才答應和她交往,進而結婚嗎?”聽不出也看不出,更感覺不到他對緹香·柯里昂有好感,

  他淡漠地看著他,“說好聽一點是交往、結婚,實際上這樁婚姻就只是兩大家族結盟的政策,就是這樣。”

  “你不喜歡她卻答應要娶她?”伊奧很難相信。

  韓墨攤了攤手,“有何不可!只要她喜歡我也願意嫁給我,這就夠了,各取所需,皆大歡喜。”

  “這是你的婚姻、你的幸福,不是兒戲,你能不能認真地想一想再做決定。”

  “我一直都很認真。”不像嗎?

  伊奧的語氣微微激動了起來,“你也知道緹香·柯里昂喜歡你,所以她一定會答應嫁給你,你這樣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幻滅,會不會太殘忍了?她何辜?為什麼要被你這樣對待?”

  韓墨饒富興味地打量他,“你為什麼這麼激動?”

  伊奧一怔。

  “莫非……你喜歡她?”所以他才會為她打抱不平。

  荒謬!他怎麼會喜歡她!“怎麼可能!我是不希望你為了兩大家族的利益結盟賠上自己和緹香·柯里昂的幸福。”

  “你真的對她沒有興趣?”韓墨再次確認。

  伊奧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那就好,我可不希望我們為了一個女人不合。”原本打算撮合他和佳蓮娜,這麼一來就可以讓他永遠留在自己的身邊,當得力助手。

  聽出他的話中之意,“你還是要娶她?”

  “嗯。”韓墨頓了一下,“這是我身為費迪南家族繼承人的責任,我想緹香·柯里昂應該也有同樣的認知。”

  “你不可能沒有喜歡的女孩子?那她該怎麼辦?”

  “沒有。”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話鋒隨即一轉,“婚姻只是一個儀式、一紙契約,婚後我們可以各自過生活,互不干涉。”

  既是如此,他還能說什麼!伊奧將話題就此打住,專心開車,不過心思卻像是有自主意識地遠揚而去……

  他待在韓墨的身邊三年多了,從沒見過韓墨喜歡或者對哪個女人有意思,更遑論是交往了,除了韓薇夫人、佳蓮娜和安莎,從來沒有其他女人能夠進入韓墨的生活。

  他知道對韓墨有意思的女人不在少數,其中不乏豔光四射的女明星和Model,但是韓墨從來都不回應她們的示好和告白,他在乎的就只有費迪南家族的事業。

  一直到抵達韓墨的住處,他們兩個都沒再開口。

  伊奧直接將車子開到大門口。“明天我……”

  韓墨打開車門,一條腿跨了出去,邀請道:“進來喝杯酒,我有件事想問問你的意見。”他拾階而上。

  終究是躲不掉!伊奧沒有異議地把車子熄火,下了車跟著他走進屋內。

  “少爺,你回來啦!”站在門口候著的是看著韓墨長大的安莎——韓薇的貼身女僕,現在則是韓墨的管家,替他打理一切。

  韓墨褪下外套,“安莎,你先去休息吧!我和伊奧還有點事要談。”

  安莎接過外套,“好。”

  “坐。”他信步走到酒櫃前挑了一瓶酒,抓了兩隻酒杯踅回,替彼此都倒了一杯酒。

  伊奧也不急著知道韓墨要問他什麼,悠哉遊哉地嘗著酒。

  靠向椅背,韓墨交疊起修長的雙腿,“時間過得真快,記得不久前,佳蓮娜還是個青澀的小女孩,現在已經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了。”

  “的確。”他同意。

  “雖然她個性有點小驕縱,不過無傷大雅,正好可以增加一些生活情趣。”韓墨語帶疼寵,

  伊奧似笑非笑地瞅著他,“你就是太疼愛佳蓮娜了,她才會越陷越深。”韓墨的淡漠冷酷是出了名的,除了他的母親和安莎,佳蓮娜是唯一能讓他溫柔和善對待的人。

  越陷越深?韓墨挑起眉。

  “她一直暗戀著你。”他不明白為什麼韓墨對她這麼好,是因為體內流著相同血液的緣故嗎?那為何阿黛兒沒有得到相同的對待?

  韓墨的眉頭舒展開來,“她現在正處於愛作夢的年紀,對戀愛充滿憧憬,會把我當成喜歡的物件也沒什麼好奇怪的,過一些時候她會自己走出對我的迷戀,不用擔心。”

  “那就好。”他已經盡到自己的告知責任了。

  韓裏揚超嘴角,潑墨般的眸子急速閃過一抹什麼。“你覺得佳蓮娜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伊奧裝傻。

  “別裝傻,你知道我的意思。”他戳破他的偽裝,

  伊奧不答反問:“你希望我說什麼?”

  “你喜歡她嗎?”他開門見山地問。

  “對我而言,她就只是你的妹妹,如此而已。”他對佳蓮娜沒有偏見也沒有好感,不過她大小姐應該看他不怎麼順眼才對。

  “我相信只要給你們時間培養感情,你們會是合適的一對?”韓墨篤定地道。

  伊奧感到好笑,“你就對我這麼有信心?”他可不認為他和佳蓮娜會是合適的一對。

  “只要你們對彼此有感覺,我可以放心地把佳蓮娜交給你。”自己是想撮合伊奧和佳蓮娜,但是最重要的是他們得情投意合才行。

  “為什麼想要撮合我和佳蓮娜?”他想聽他心底最真實的聲音。

  韓墨把玩著裝有金黃色酒液的杯子,“讓我們的關係更加密切,好把你永遠留在我身邊,為我效力。”

  “那就請你不要亂點鴛鴦譜,你要把你的婚姻拿來當兩大家族合作的籌碼,那是你的自由,但是別連我的也算計下去。”伊奧不自覺地盯著他修長美麗的手指。他真的覺得以男人而言,這樣的一雙手太秀氣也太漂亮了!還有種莫名、說不出來的性感……

  嚇!伊奧陡地一震,心跳立即亂了節奏。他趕忙斂了斂心神,不想讓韓墨發現他的異樣。但……他怎麼會覺得他的手很性感?

  他的呼吸微微一窒,症狀好似越來越嚴重了……



第二章

  在熱氣氤氳的浴室裏,韓墨全身放鬆地浸泡在按摩浴缸之中,閉著眼睛休憩,享受水流衝擊全身的舒暢感。

  一整天下來,只有這個時候能夠真正地放鬆,毋需防備和偽裝。

  韓墨忽然睜開眼,“安莎,你可以先去休息,不用等我。”

  安莎將韓墨褪下的衣物疊齊,“沒關係,反正我也沒那麼早睡,更何況那個要自個兒來也不方便。”

  “好吧。”他又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霎時,浴室裏只剩下水流和衝擊的“啪啪”聲音。

  安莎看著韓墨英氣勃勃的短髮和漂亮的容顏,眼底流露出心疼,滿心憂慮。

  韓墨在浴缸裏翻了個身,趴在按摩浴缸的邊緣,露出單薄、線條柔和的肩膀和一大片白皙光滑的背部……這樣玲瓏的曲線和肌膚不該是屬於一個男人所有。

  她無聲地歎息,眉間的皺折被煩惱刻劃得益發明顯。這事該怎麼做才能善了?

  眼皮悄悄一掀,安莎臉上的煩惱悉數納入韓墨眼底,揶揄道:“安莎,要是我泡太久了,你可以直接告訴我,沒必要擺這麼難看的臉色給我看吧!”

  她打起精神,“是啊,再泡下去都要脫一層皮了。”

  “好,我起來就是了。”韓墨從按摩浴缸裏站起來——

  那胸前宛然僨起的渾圓可不是過度發達的胸肌,而是貨真價實的胸部,還有平坦腹部下並沒有男性該有的象徵……

  韓墨是女的!

  水不停地從她玲瓏有致的身體上淌下,散發出一種致命的性感。

  安莎將浴巾遞給她,像個老媽子似地叮嚀,“快點把身上的水擦掉,等一下著涼了就不好。”

  “我沒那麼嬌弱。”她接過浴巾擦拭著身體,走出浴室。

  床鋪上擺放著一套男性的睡衣褲和一條寬約三十公分的長型純棉布條。

  擦幹身體後,韓墨先套上褲子,然後攤開雙手讓安莎將那一條純棉布條密密實實地纏繞在她的胸部上,最後才套上睡衣。

  穿上衣服之後,她又是約翰·費迪南的獨子——韓墨·費迪南了。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安莎喃喃道,眼眶忍不住微微泛紅。原本小姐也該跟阿黛兒小姐、佳蓮娜小姐一樣,穿著美麗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快樂地長大,卻因為夫人的一個念頭而徹底地改變了她的人生。

  韓墨·費迪南是她,韓楚·費迪南也是她。

  她慢條斯理地扣上扣子,語氣淡然地道:“那些煩人的事就別去想它了。”她向來只往前看,堅定地朝著自己的目標努力。

  “可是你原本應該是被捧在手心疼愛的嬌嬌女,結果卻被當成男孩子養大,老是打打殺殺地水裏來火裏去,這對你不公平……”安莎心疼不已。

  韓墨無所謂地揚眉,“公平是什麼?要怎麼衡量?”

  “……”她答不出來。

  “我知道自己要什麼,該做什麼。”不久的將來她會以韓墨·費迪南的身分成為費迪南家族的老大。

  “你已經二十三歲了,難道一點都不想像普通女孩子一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吸引心儀物件的目光,然後談場戀愛?”韓楚小姐從小就被當成早逝的韓墨少爺來養大,她很擔心她的未來。

  韓墨定定地答道:“不想。”她沒空也沒心思去想那些無聊又麻煩的事。

  小時候,從她有記憶開始就很少見到父親的面,從一個月一次的見面裏,她早就敏銳地察覺到父親已經不愛她的母親了,會維持一個月固定一次的探視,只因為韓墨是費迪南家唯一的子嗣。

  但是,很諷刺的,她的雙胞胎哥哥韓墨·費迪南在出生後沒多久就夭折了。

  “你難道要一輩子冒充你哥哥?”

  一套上寬鬆的睡衣睡褲,登時掩去她玲瓏有致的身體曲線,她又是韓墨·費迪南了。

  “有何不可?”這二十三年她不就是這麼活過來的,她也已經習慣了,就這麼繼續過下去也沒什麼不好。

  “那你自己的人生呢?韓楚小姐,你不打算嫁人、生養自己的下一代嗎?”安莎激動地抓住她的手臂。現在正值韓楚小姐人生中的黃金時期,不能就這樣虛度浪費掉呀。

  “我是韓墨。”她抽出被她抓住的手臂。

  安莎只得改口,“少爺。”

  她探手環住這個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雖然名義上是母親的貼身女僕,不過安莎和母親情同姊妹,把她也當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疼愛著。“安莎,你不用擔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至於結婚啊……應該快了。”

  結婚應該快了?她沒有聽錯吧!

  “你有喜歡的對象了?”她竟然完全沒有察覺。

  韓墨糾正她,“是結婚的對象。”

  安莎驚詫地轉頭仰望著身旁高出自己將近二十公分的韓楚小姐。還記得韓楚小姐小時候像天使一般的可愛模樣……時光荏苒,一晃眼她都長得這麼高了,活脫脫是個讓女人無法移開目光的美男子——不、不該是這樣的,韓楚小姐應該是個漂亮迷人的美女才對啊!

  “費迪南先生知道你的身分了嗎?知道所有的事了嗎?夫人有沒有……”安莎緊張不已。

  韓墨拍拍她的肩膀,“放輕鬆,沒事的,我的身分沒有曝光。”

  “可是……”她還有疑問。結婚又是怎麼一回事?

  聯姻的事先別讓安莎知道,免得橫生枝節。韓墨立即轉移她的注意力,“女人最終的確是該找個歸宿。”

  咦?韓楚小姐願意認真考慮該怎麼把她脫序的人生導回正軌上了!安莎欣慰地看著她。雖然前途多舛,但是只要盡力去做就會有希望。

  “你為了我母親和我,已經犧牲太多了!你也應該找個好男人來愛你、照顧你一輩子。”

  耶!安莎愣住?焦點怎麼會轉到她的身上來?

  韓墨繼續說下去,“我會幫你注意合適的人選。”

  “少爺,我們談的是你的未來。我已經老了,結不結婚並不重要——”安莎赧然。

  “那對我來說很重要。”她打斷她的話,“我希望你能過得幸福快樂。”

  安莎的胸口微微發熱,“我很快樂,要是你能恢復原來的樣子,我會更高興更快樂。”

  “這個問題我們以後再說,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去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她也只好抱起韓墨換下的衣服離開。

              

  韓墨一身黑的打扮更襯托出她白皙的肌膚晶透無瑕,她好整以暇地坐在長桌的另一端,支著下顎斜瞟著對面的男子,“我還在等著你的回答。”

  “韓墨少爺,我需要一些時間考慮……”在恒溫二十五度的房間內,豆大的汗珠仍舊一顆顆地自男子的額頭冒了出來,他心中的緊張和恐懼由此可見一斑。

  修長的手指輕輕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不給你一點時間考慮似乎說不過去。好吧,那麼我給你一天的時間,明天這個時候,我希望可以聽到滿意的答覆。”

  那一下一下仿佛就敲在他的心上,讓他的心跳重若千斤。男子倏地沉默了。

  “強尼,送羅伯先生出去。”韓墨下令。

  “是。”強尼領命,擺手,“羅伯先生,請。”

  羅伯擦了擦額際的汗,起身隨著強尼離開位於賭場三十九樓的辦公室。

  伊奧收回目光,“你覺得他會答應放手,不再追查我們此次圍標公共工程的事嗎?”

  “他要是識相就最好答應,不然後果自負。”她不愛殺人,但是對於剷除阻凝她計畫的絆腳石絕不手軟。他不過是個小小的檢察官,要讓他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方法多得是。

  韓墨看了看時間,長身而起。“我有點事出去一下。”

  伊奧跟著起身。

  “你別跟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

  “為什麼?”這樣單獨行動太危險了。

  她揶揄地揚起嘴角,“我要去接緹香·柯里昂共進晚餐,你要一起來嗎?”

  伊奧又坐回椅子上,“不了,你自己小心一點。”心底沒有預警地冒出一絲連他自己也無法理解的鬱悶。

  “放心。”自衛的能力她還有。“要是你有空,不妨考慮約佳蓮娜去看場電影或什麼的。”

  “沒空。”簡潔有力的回答。他寧願到樓下的監控室去面對電視牆,也不會考慮他的提議。

  韓墨沒再多說什麼,搭乘專用電梯直達地下停車室,開著車前去接緹香。

  “柯里昂小姐,你想去哪里用餐?”她徵詢她的意思。

  “你決定就好,我沒有意見。”客隨主便。緹香自眼睫下偷偷地逾覦了韓墨俊美無儔的側臉一眼,這一眼就讓她的心跳脫了序。他會主動約她出來共進晚餐,是不是意味著他願意接受聯姻的提議?

  韓墨帶她來到一家設在迷人的十七世紀建築中的宜人餐廳,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請坐。”

  “謝謝。”緹香柔聲道謝。

  女侍者很快地送上Menu讓客人點餐,熾熱的目光始終停駐在韓墨的臉上,不肯移開。

  “請給我義式白酒炒蘑菇、海鮮蔬菜清湯、凱撒沙拉……”

  從點餐到上菜,韓墨都不曾抬頭看女侍者一眼,渾身繚繞著一股不易親近的冷漠,讓女侍者只敢偷偷地瞧著,不敢多說一句話。

  緹香嘗了一口海鮮蔬菜清湯,心情有點局促不安。

  “柯里昂小姐,我敬你。”韓墨舉杯致意。

  她端起酒杯,臉上掛著羞澀的微笑,“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感覺也不會那麼生疏。”

  韓墨從善如流地改口,嘴角勾勒出一絲似有若無的笑痕,“緹香,我記得在舍妹的生日舞會上,你曾說過聯姻是讓兩大家族打破目前曖昧不明的情勢,攜手合作的好方法,現在你仍然這麼認為嗎?”

  她的雙頰驟生彩霞,害羞卻堅定地點點頭。

  “那麼你是不是願意以結婚為前提和我交往?”她專注地睇凝著她。

  “我願意。”臉上的紅霞更盛,襯托出她的粉頰益發的嬌豔欲滴。只是……韓墨的心中有一點點喜歡她了嗎?

  韓墨的手橫過桌面覆蓋住緹香的纖纖玉手,“兩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我們瞭解彼此,你覺得呢?”兩大家族結盟的事越快越好,以免夜長夢多。

  聰慧如她又怎麼會不明白韓墨的言下之意,“嗯。”她當然知道韓墨不可能這麼快就愛上自己,不過她相信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未來她和韓墨有一輩子的時間培養感情。

  有那麼一瞬間,緹香眼中的期盼和憧憬讓她心底衍生出一絲罪惡感來,不過很快地被她的理智殲滅,“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她倏地縮回手,起身。

  緹香頷首微笑。

  韓墨走進洗手間,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沒由來地想起伊奧說的話——你這樣給了她希望又讓她幻滅,會不會太殘忍了?

  但是,她別無選擇……

  “咳咳。”

  韓墨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不著痕跡地自鏡子裏瞥了身旁的男人一眼。

  男人有著一雙像地中海般湛藍,讓人迷醉的眸子,兩人的目光在鏡子裏不偏不倚地對上了,迸出火花。

  “嗨,你好。”男子笑容可掬地以字正腔圓的中文打招呼,“我是宙斯,先生怎麼稱呼?”

  這個男人想幹什麼?韓墨漠然地看著他,她不想也沒有必要回應。

  宙斯不以為意,態度熱絡依舊,“你是來義大利旅遊的嗎?”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開口說話,漫著濃濃東方味的外表,經常會讓人誤以為她是外國遊客,不過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可以免費當你的導遊,帶你遊覽這兒的名勝古跡。”宙斯親切過了頭。

  韓墨不可思議地瞪視著他,終於冷冷地開了口,“你這是在跟我搭訕?”眼前這個叫宙斯的男人有問題嗎?

  原來他是本地人啊。宙斯臉上的笑更形燦爛耀眼,“你要這麼說也可以。”

  搭訕?“你是眼睛有毛病嗎?我和你一樣是男的。”韓墨不客氣地開罵。

  “真愛是不分性別的。”宙斯愉悅地欣賞他俊美的容顏,捨不得移開視線。

  她退了一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你是同性戀?”

  “不是,”他笑笑地否認。“不過也不排斥就是了。”

  “你要搞同性戀找別人去,我沒興趣。”不管是對同性戀還是對他,她都沒興趣。把話說完,韓墨不打算再搭理他,轉身就要走。

  宙斯仍不放棄,退而求其次地道:“相逢自是有緣,更少可以讓我知道你的名字吧。”

  一抹懶洋洋的聲音陡地插人——

  “真是的,一點都大意不得。”在外頭始終等不到人的波賽頓只好進來找人。

  “呵呵……”宙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波賽頓漫不經心地橫了一眼,揶揄地道:“我還以為你昏倒在洗手間裏了——”

  韓墨腳下速度不減地往外走去。

  “欸……”宙斯已來不及攔下他。

  波賽頓拉著他步出洗手間,往餐廳門口走去,“我們還有正事要辦,Mars一向沒什麼耐性,別讓他等太久。”

  “好啦、好啦。”宙斯惋惜不已地頻頻回首。沒有問到那個美男子的名字真的太可惜了。

  希望可以很快地再一次碰面。

              

  伊奧心不在焉地直視面前那一大片的電視牆,旁邊站著一列原本負責監看的保全人員,全都納悶地偷偷瞄著坐在前面的他。

  伊奧大哥怎麼了?怎麼突然跑來搶他們的飯碗?該不會是認為他們平時工作不夠認真,打算要把他們全都撤換掉吧!

  當初他只是回來看看母親生長的地方,沒想到竟會意外地救了受傷的韓墨。當時韓墨的處境十分危險,在偌大的費迪南家族裏,沒有人能讓他真心信任,許多人都等著將他拉下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同情起韓墨來,就這麼決定留下來幫他,這一幫就是三年多……說不出什麼原因,他就是沒有辦法撇下他不管。

  韓墨一貫給人強勢、冷漠無情的感覺,但是他卻曾在他的眼裏捕捉到一抹無助迷惘的神色,雖然如同曇花一現般地迅速消逝不見,卻狠狠地撞擊著他的胸口,在他的心裏留下深刻的記憶。

  他的心裏有種微微剌痛的感覺,他無法解釋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反應,所以只好一直置之不理,假裝什麼事也沒有。

  三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不過算算也有一千多個日子,大多時候他們兩人都是一起行動,最初他是為了韓墨的安危設想,注意力經常得擺放在他身上,後來他的眼睛仿佛有了自主意識,逕自追隨著韓墨的身影不放。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錯,有時韓墨一個不經意的眼神或動作都會讓他怦然心動……伊奧的眉頭越皺越緊,終於打了個大大的死結。

  “唉……”他煩躁地歎了一口氣。

  後面一字排開來的保全人員聞聲懼是一震,卻沒人敢開口詢問。

  以男人來說,韓墨的長相的確是太漂亮了點,他的身形也比一般男人要纖細得多,可他終究是個男人,自己怎麼會對他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這……太不尋常了!

  難道——自己是個同性戀?

  “不可能!”伊奧陡地大喝了一聲。他怎麼會是同性戀?

  “伊奧大哥……”所有的人都駭了一跳,

  他臉色凝重地起身,沒有理會任何人,轉身走出監控室。

  大夥兒你看我我看你,全都一頭霧水,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伊奧搭乘專用電梯下了樓,一到大廳,電梯門還未開啟,他就聽到一陣吵雜的聲音隱隱約約傳來。

  電梯門一開,映人眼簾的是三名痞子樣的年輕男子,正在大罵賭場的工作人員耍老千,向賭場經理控訴工作人員用卑鄙的手段贏走他們的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故意來找碴的。

  若在今天之前,他或許還能夠多點耐心來處理這件事,不過他此刻心情煩躁無處發洩,他們幾個挑選今天來鬧事算他們倒楣。

  “格瑞,你把其他無關的客人帶到樓上去,這裏我來處理。”伊奧即刻下了命令。

  “是。”賭場經理立即按照命令辦事。

  “你能夠全權負責這件事嗎?”其中一名男子上上下下地瞟著他。“我們兄弟三個剛剛輸了將近四十萬里拉,你最好把錢全數退還給我們,不然我們——”話還沒說完,他的衣襟已經被揪起。

  伊奧二話不說,一拳就朝他的臉上揮過去——

  “砰!”男子臉上結結實實地捱了一拳,整個人往後跌了出去。

  另外兩個馬上加入戰局,聯手攻擊伊奧。

  “伊奧大哥……”賭場的工作人員全都準備上前將人拿下。

  伊奧自眼角瞥見,喝令道:“誰都不准插手。”

  “可是……”對方有三個人。

  “我說了不准插手,這是命令。”一個閃神不注意,他馬上捱了一拳,嘴角立即破皮流血。

  “是。”其他人也只得在一旁看著?

  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跡,伊奧赤手空拳以一敵三,這場架打起來並不輕鬆,不過他的身手不弱,對方也討不了便宜去。

  這一場架打了十幾分鐘,那三名痞子全被伊奧打趴在地上,痛苦地哀嚎。

  “伊奧大哥,你的傷……”賭場經理關切地問。

  他臉上、身上好幾處都掛了彩,“不礙事。”

  “那這三個人要怎麼處理?”

  “丟到大街上去。”伊奧看也不看他們一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接獲消息,韓墨立刻飛車趕回來。

  “沒什麼,只是三個小混混不知死活,來我們的地盤上鬧事。”伊奧沒有轉過身。“我要先回去了。”

  “格瑞,馬上把場地整理好,然後把醫藥箱拿到辦公室來。”韓墨吩咐完,快步地追上伊奧,將他拉進專用電梯,按下三十九樓的按鍵。

  “放開我!”他沒想到他會趕回來。“誰那麼多事?連這等芝麻小事也打電給你,到底有沒有腦袋啊!”

  “叮”的一聲,電梯門開啟。

  韓墨將他拉進辦公室才放手,“有小混混來鬧場的確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過你會這麼衝動地和他們打起來就太不尋常了。”

  伊奧逕自坐進沙發內,“沒什麼大不了的,就只是心情不好想活動活動筋骨罷了。”現在就舒暢多了。

  心情不好?她看著他臉上的瘀青和擦傷,“為什麼?”

  “大概是天氣太熱了吧。”他隨口道。

  這是哪門子的理由?稍微有腦袋的人都不會相信的,更何況是她。“你覺得我會相信這麼爛的理由嗎?”

  伊奧默然。不然要他怎麼說?說他因為察覺自己心中對他有著不尋常的情愫,所以才會如此煩躁不安嗎?當然不成!他不認為他可以接受這樣的事。

  倘若韓墨知道他對他有心動的感覺,他們很可能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叩叩。”敲門聲響起。

  “進來。”

  賭場經理格瑞手上提著一個醫藥箱,推門而入。“少爺,醫藥箱拿來了。”

  “嗯。”韓墨接下醫藥箱,“沒你的事了,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

  “是。”他依言而行。

  “不過是一些皮肉傷,不必這麼麻煩。”伊奧拒絕讓韓墨幫他擦藥。

  她不接受他的拒絕,執意走近他,一一替他臉上的傷口消毒上藥。

  他渾身緊繃地讓韓墨靠近,近到他可以聞到自他身上飄出來的淡雅香味,近到他只消一伸手就可以圈住他的身體,他的心、他身上的每一個細胞都因此而亢奮不已。

  韓墨動作輕柔地幫他擦藥,語帶責難地道:“你到底是怎麼了?這幾天都是陰陽怪氣的,今天竟然還和幾個小混混大打出手,讓你自己受了傷!這不像你,不像我認識的伊奧·佈雷夏。”

  伊奧顧左右而言他,“舒適的日子過久了,再不動一動的話,身手會越來越遲鈍的。”

  她拉起他受傷的右手,“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我,我也只信任你,我們兄弟之間還有什麼話是不能說的?”

  仿佛有股微量的電流自韓墨的手導入他的掌心。伊奧如遭電殛地抽回手,粗聲道:“這樣就可以了。”

  韓墨一愕。莫非……事情和自己有關?

  “你這幾天反常的行為是因我而起?”但是她做了什麼?

  “我哪有什麼反常的行為?你想太多了。”他矢口否認到底。“我累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伊奧,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明天見。”伊奧頭也不回地離開韓墨的辦公室。

  他以為自己能夠以貼身保鑣和好兄弟的身分待在韓墨的身邊,但是他的心卻不受控制地想要更多,事情似乎有些脫軌了。

  或許……該是他離開的時候了。



第三章

  “佳蓮娜,你好。”

  她冷哼一聲,把臉撇了開去。

  韓墨微微擰起眉,“佳蓮娜,你這樣太沒有禮貌了。緹香,你別放在心上。”

  緹香嘴角噙著淺笑,“嗯。”

  “大哥,你又帶她來我們家做什麼?”佳蓮娜故意從兩人之間插入,充滿佔有欲地抱住韓墨的手臂。

  “佳蓮娜,緹香是我邀請來的客人,而且再過不久的將來她就會是你的大嫂,你不應該這麼無禮。”她板起臉來糾正妹妹。

  再過不久的將來她就會是你的大嫂……大嫂?佳蓮娜一陣錯愕,“大哥,你的意思是……”要和緹香,柯里昂結婚?為什麼這麼快?

  “沒錯,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相處,你做得到嗎?”韓墨看著她,溫和地問道。

  大哥溫和的語氣讓她無力反抗,她努力地抑下滿心的嫉妒和不悅,“我……當然做得到。”緹香·柯里昂要搶走她最愛的大哥,她討厭她、排擠她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和她和平相處!

  緹香主動釋出善意,希望能消除佳蓮娜對自己的敵意,“我很希望能和你當好朋友。”畢竟佳蓮娜是韓墨的妹妹,她希望能被韓墨的家人認同接受,

  “當然……可以啦。”只要她別對大哥有非分之想。佳蓮娜的眼神和友善的語氣完全不搭軋。

  韓墨卻沒有發現。

  唉……沒想到佳蓮娜的戀兄情結這麼嚴重。緹香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未來佳蓮娜勢必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看了。

  “喲……看看誰來了?柯里昂家的大小姐呢!”一身火辣裝扮的阿黛兒自樓梯上走下來,“韓墨,你的魅力果然不同凡響,這麼輕易地就把到她了。”

  “你好。”雖然覺得氣氛不太對,雖然阿黛兒的話中帶利,它還是面帶微笑地和她打招呼。

  “這裏沒你的事。”韓墨冷然地瞅著她,擺明瞭不歡迎她的加入。

  阿黛兒聳聳肩,“你不必趕我,我跟她說幾句話就走。”

  她可不認為阿黛兒會說出什麼好話來,“她和你沒什麼話好說。”

  阿黛兒挑釁地睨了韓墨一眼,逕自對緹香說:“你不用高興得太早,韓墨會追求你、會想要和你結婚,並不是因為他喜歡你,而是兩大家族的聯姻政策。嫁給不愛自己的男人是不會幸福的,我已經可以想見你未來的悲慘處——”

  “阿黛兒,你在胡說些什麼?”約翰·費迪南怒聲喝止。

  “不說就不說。”她嘀咕了一聲,轉身朝大門口走去。

  “父親、媽。”韓墨抬起眼。

  “伯父、伯母,我又來打擾了。”緹香不好意思地笑道。

  揮開方才的不快氣氛,約翰·費迪南回以一笑,“別這麼說,我們很歡迎你常來!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趁早培養一下感情也不錯。薇薇,你也這麼覺得吧?”他轉頭看著韓薇。

  她語意模糊地應了聲,“唔。”

  事情再這麼發展下去就要無法收拾了!她表面上看起來十分鎮定,但是她的心情卻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佳蓮娜咬著唇瓣,不甘心地瞪視著緹香,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裏流轉著一種名為嫉妒的光芒。

  一旁沒有出聲的伊奧將一切都看在眼底,雖然佳蓮娜有點兒任性又無理取鬧,但至少她直率地表現出她的愛與恨,他就沒有同等的勇氣。

  而緹香·柯里昂……韓墨不愛她卻要娶她,佳蓮娜和阿黛兒絕不會是好相處的家人,他開始同情起她來了。

  “先生、夫人,可以用餐了。”女傭從餐廳走出來。

  約翰·費迪南頷首,“我們邊吃邊聊吧。”

  所有的人全都往餐廳移動。

  約翰·費迪南和韓薇坐在長型餐桌的兩端,韓墨的位置在父親右側的首位,一直巴著她不放的佳蓮娜搶著要坐在兄長的身邊——

  “佳蓮娜,別胡鬧了!你來坐這兒。”父親示意她坐在他左側的位置。

  她不依,一我要坐在大哥的旁邊。”

  “你在跟人家湊什麼熱鬧啊!!一他輕斥她一聲,“坐下吃飯了。”

  佳蓮娜不怎麼情願地坐到父親身邊的另一個位置裏。

  用餐席問,約翰·費迪南不時會和緹香閒聊幾句。

  韓薇充滿憂慮的眼神始終在韓墨和緹香的身上打轉,一直都是食不知味。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必須儘快找個時間和韓墨談談才行。

  飯後,大家坐在客廳裏品嘗香醇的咖啡。

  約翰·費迪南終於將心底的懸念說出口,“緹香,我知道你喜歡韓墨,那你是不是願意嫁給他,成為我們費迪南家族的一份子?”他得到消息,甘比諾家族的人在枱面下頻頻動作,處心積慮想要破壞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聯姻結盟的計畫。這事不能再拖了!

  緹香害羞地朝韓墨投去一瞥,“我……當然願意,我們約定好用兩個月時間來增進感情和對彼此的瞭解,然後再談結婚的事。”

  兩個月?太久了!“甘此諾家族的人正想盡辦法要破壞,阻止你們在一起,我不希望讓他們的陰謀得逞。”他頓了一下,“如果你不反對,我想下星期讓你們先訂婚,下個月月初舉行婚禮。”免得夜長夢多。

  佳蓮娜沒有辦法再保持沉默,“爸,大哥的婚姻關係著他一輩子的幸福耶,你怎麼可以當成買賣交易來做?”

  約翰·費迪南倏地沉下臉,“佳蓮娜,你大哥都沒說什麼了,你在一旁喳呼個什麼勁?還是你想嫁給傑諾?”

  她立即拒絕,“我才不要嫁給他。”

  “那你最好閉嘴。”

  “爸,你要大哥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太殘忍了……”

  緹香很難堪,佳蓮娜的話一字一句都像尖銳的針刺在她的心上。

  “你又不是韓墨,怎麼知道他不喜歡緹香?”他立即示意韓墨出來滅火,安撫緹香的情緒。

  佳蓮娜轉頭看著兄長。

  緹香不自覺地屏住氣息,等著聽韓墨的回答,一顆心七上八下。若是韓墨說了不喜歡她,屆時,她該如何自處?

  韓墨以她一貫淡然的語調回答,“我喜歡緹香。”

  沒有起伏、沒有感情、沒有心虛,他說超謊來還真是臉不紅氣不喘啊!伊奧不以為然地瞟了一眼。只不過此時此刻他們談論的事情沒有他置喙的餘地,他沒有立場也沒有資格發表意見。

  “大哥……”她不相信。

  緹香的心情頓時飛揚了起來,淡淡的紅暈在她的雙頰渲染出一片美麗的色彩。

  約翰·費迪南陡地一喝,“上樓去!”

  “爸——”她還想討價還價。

  “上樓去。”他不給她機會,完全不聽她說。“要是讓我叫人把你押回房間就很難看了。”

  “去就去。”佳蓮娜幸幸然地起身。

  韓薇的臉色有些難看,“約翰,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決定,順其自然就好……”

  “你不懂就別管。”約翰·費迪南打斷她的話,“緹香,你的意思呢?”

  “我……”遲疑了會兒,她低下頭含羞帶怯地道:“只要韓墨願意,我……沒有意見。”

  他滿意地一擊掌,仰頭呵呵大笑,“很好、很好,那麼我明天就去找令尊談一談你們倆的婚事。”

  韓薇只覺得頭痛了起來。小楚到底在想些什麼?她也是女孩子啊,怎麼能和緹香結婚!

             

  韓墨將車子停進車庫裏,沿著鋪滿碎石子的小步道走向門口。

  “少爺,夫人等你很久了。”站在門邊的安莎說道。

  “她人呢?”她隨手將車鑰匙往桌上一扔。

  “夫人在書房裏。”

  腳跟一轉,她朝書房的方向走了幾步,一安莎,麻煩你泡壺花茶進來。”今晚母親大概有很多話要說。

  “好的。”安莎轉身走向廚房。

  韓墨抬手敲了敲門。

  “進來。”

  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很沉重。她打開門進去,“媽,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我可以早點回來的。”

  韓薇愁容滿面,“小楚,你怎麼可以答應你父親要娶緹香為妻!

  她環住母親的肩膀,安撫地道:“媽,這件事你不用擔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韓薇望著女兒俊美的臉孔,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悔恨,“小楚,你不會真的要和她舉行婚禮吧?”

  她將母親帶到沙發前坐下,“為了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的合作計畫、為了你,這場婚禮必須完成。”

  “小楚,你也是女孩子,怎麼能和緹香結婚?”又不是同性戀!

  韓墨的眸醫閃過一抹深沉的流光,“我是韓墨。”

  韓薇怔怔地望著女兒的臉好半晌,才試探地問:“小楚,你不會是要用韓墨的身分娶緹香吧?”

  沒有否認,她的確是這麼計畫的。

  “叩叩。”敲門聲之後,書房的門隨即被打開,安莎端了一壺香氣四溢的花茶走進來,倒了兩懷。

  “安莎,你留下來幫我勸勸小楚。”多一張嘴就多一分力量。

  “韓楚小姐,我們都知道真正的韓墨少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不能冒充他的身分和柯里昂小姐結婚,這樣對她很不公平。”安莎就事論事,希望能讓她改變心意。

  “這個婚非結不可。”她的心意已決,“為了達成目的,做一點犧牲是必須、是無可避免的。”

  “可是……”事情怎麼會走到這一步?眼前這一團亂該怎麼解決?真的是一念之差啊!她讓自己和小楚陷入這樣的爛泥沼之中,動彈不得。

  “韓楚小姐,舉行婚禮之後,你必須和柯里昂小姐同床共枕,共處在一個屋簷下,你的秘密怎麼可能瞞得住她?”這是很現實的問題,正常的夫妻在婚後一定會有親密關係,而韓楚小姐假扮成韓墨少爺雖然沒有破綻,但她終究是個假男人,沒有辦法給柯里昂小姐幸福的。

  解鈴還須系鈴人。“我去和你父親把話說清楚,讓你恢復原來的樣子。”這是她欠小楚的。

  “媽,你認為我父親是那種仁慈、寬宏大量的人嗎?”它的語氣裏有淡淡的嘲諷。

  “這個……”她當然知道他不是。

  韓墨又繼續說了下去,“他一直以為我是他唯一的兒子,二十多年後的現在,你卻要告訴他,我其實是女兒身!你認為他可以接受、他會原諒你嗎?”

  韓薇答不上來,“……”一想到約翰暴眺如雷的樣子,她心中就打了退堂鼓。

  但是小楚未來的人生又該怎麼辦?

  韓墨不疾不徐地喝著花茶,等母親想清楚。

  韓薇的心中又是煩惱又是愧疚,壓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小楚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復她原來的樣子,當個漂亮、備受寵愛的嬌嬌女!

  “小楚,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她已經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韓墨將杯子擱下,“媽,你只管放寬心情,這件事就讓我自己來處理吧。”

  “小楚……”她希望自己的女兒能有幸福的人生。

  “放心,我可以搞定的。”韓墨篤定地道。

  “也只能這樣了。”現在事情已經超出她所能控制的範圍了。

  她將話題一轉,“父親最近對你好不好?”

  韓薇扯了扯嘴角,有抹淡淡的無奈透析出來,“老樣子,沒什麼好不好的。”

  都這麼多年了,她若還看不清約翰風流的天性,就太愚蠢、太無可救藥了。

  反正,日子不都這麼過來了。

  安莎聽到這裏怔愣住。夫人被說服了。

  那……韓楚小姐又要用這副男人的模樣繼續過下去,還要多久?一個月?半年還是三年、五年?

  一個女人的青春年華能有幾個五年?

  這樣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韓楚小姐如此輕易地揮霍掉她寶貴的青春。

  “艾蜜麗沒有再找你的麻煩吧?”小時候她不懂事也沒有足夠的能力保護母親不被父親的元配欺淩,但是從她開始跟隨父親處理家族內的大小事務之後,情形就大不相同了。

  現在她是費迪南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底下的人巴結奉承她都來不及了,哪還敢幫著元配來對付她和她的母親!

  韓薇欣慰地一笑,“當然沒有,有你在誰敢找我的麻煩!又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就好。”韓墨放心了。

  “倒是阿黛兒,她好像很討厭你,處處跟你作對,不論你說什麼或是打算做什麼,她都非要跟你唱反調不可,你得罪過她嗎?”

  韓墨莫名其妙地聳聳肩,“大概是我們的個性天生不合吧。”她並不在乎阿黛兒喜不喜歡自己。

  “她會不會在暗地裏算計你啊?”韓薇忽然想到。

  每個母親都有愛操心的毛病,即便孩子已經長大成人,仍舊戒不掉。

  韓墨輕蔑地笑了笑,“她那一點能耐還不成氣候,我根本不放在眼裏,”不論阿黛兒意欲為何,都隨她去。

  “凡事小心點總沒錯。”她殷殷叮囑。

  “我知道,我會小心一點的。”她知道這麼說才能讓母親安心一些。

  “嗯。”韓薇沉默了一會兒,忽而握住女兒的手,“小楚,你老實跟媽說,你心裏有沒有喜歡的對象?”

  小楚也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兒,雖然被她當成男孩養大,也應該曾經有對愛情、對異性充滿憧憬的時候。

  喜歡的對象?韓墨微微一怔,隨即笑開來,“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她沒有心情更沒有時間去搞那些兒女情長、婆婆媽媽的事。

  “小楚,你應該找個你愛他、他也愛你的男人共度一生,幸福快樂的過日子,這才是我期盼的。”她不希罕小楚當什麼費迪南家族的老大。韓薇挺起肩,“到時候你父親那邊,我會去跟他說清楚事情的緣由。”

  很早之前,她就察覺自己想要藉由兒子來挽回約翰的心是很愚蠢的行為,只是謊言已經說出,她只得繼續將錯就錯下去。

  “也許根本不會有那麼一個人。”

  “小楚——”韓薇愕然地抬眼。

  “媽,愛情並不是人生裏的唯一,就算沒有愛情,我還擁有你和安莎的親情、伊奧生死與共的友情,這就足夠……”只是她還想不透,伊奧這陣子的反常行為究竟是為了什麼?她做了什麼惹他不高興嗎?

  韓墨的聲音戛然而止。

  韓薇細細審視女兒的面容,發覺她的眉宇之間悄悄地駐進一抹困惑。

  “怎麼了?願意告訴我嗎?”她也想知道什麼事能夠困擾她的寶貝女。

  從兩人相識以來,伊奧一直在她的左右,幫助她、照應她,讓她完全毋需擔心身後的安危,就算偶有意見不合的時候,兩人也只是爭論一番而已,伊奧對她的態度不曾如此冷淡疏離。

  她不想失去這麼一個生死與共的好友。

  “伊奧最近怪怪的……”韓墨將事情大概地說了一下。

  “你在乎他嗎?”

  “當然了,他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她理所當然地答。

  有沒有可能小楚和伊奧……在韓薇心底有顆名為希望的種子悄悄地發了芽。

  “我想他大概是因為你亂點鴛鴦譜的事在生氣,覺得不被尊重,被利用了。”

  有個念頭也在安莎的心中悄悄地成形了。

  不被尊重?“利用?”她哪有!

  “你想撮合伊奧和佳蓮娜並不是因為他們彼此互相喜歡,而是希望藉此綁住伊奧,這不是利用嗎?”韓薇頓了一下,“關於這件事,你尊重過伊奧本人的意願了嗎?”

  事情好像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但……“我是覺得伊奧是個不錯的男人,所以才會想要撮合他和佳蓮娜。”倘若他的條件不夠好,她也不會願意讓寶貝妹妹和他在一起。

  “愛情這門功課要兩個人看對眼了才能一起進修,不然旁邊的人再怎麼搖旗呐喊、鼓吹都是白搭。”至於能否修成正果還是未知數呢。

  她明白問題所在了,“我會找個時間跟伊奧談一談。”

              

  伊奧走去開了門,而站在門外的人讓他很意外,完全料想不到。

  “安莎,你……這麼晚了怎麼會來找我?韓墨遇到什麼危險了嗎?”

  “少爺沒事。”安莎心中還在猶豫,不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對不對,不過,看他這麼關心韓楚小姐的樣子,他肯定不會出賣韓楚小姐。“能不能進屋裏再說?”

  韓墨沒事就好!他側過身,“請進。”

  安莎惴惴不安地走進屋內。

  “請坐。”伊奧倒了杯茶遞給她。“這麼晚來找我,有什麼我可以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她捧著杯子躊躇著,“我……不知道該怎麼說……”

  伊奧好整以暇地等著,“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靜默了將近五分鐘之後,她才開口道:“你要先答應我,不能把我告訴你的事情說出去。”

  他狐疑地望著她,“什麼事這麼神秘?”

  “和少爺有關。”

  韓墨?感覺上事態似乎挺嚴重的。“我保證不會洩漏出去,你說吧,”他其實不應該再多管韓墨的事了,只是已經習慣成自然。

  安莎深吸了一口氣,“少爺要娶緹香·柯里昂小姐為妻。”

  原來是這個啊!伊奧失笑地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嚴重的事,韓墨要結婚的事我早就知道了,我……祝福他。”

  “可是……少爺是女孩子啊。”她脫口而出。

  可是少爺是女孩子啊!他一時沒有注意,“那又如何——”

  等等,安莎剛剛說了什麼來著?

  他驀地轉頭瞪著她,一字一句地道:“再、說、一、遍,”

  “韓墨少爺是女孩子。”

  韓墨是女的!伊奧怔愣住,像被一道雷狠狠地劈中,腦袋裏霎時一片空白。許久之後,他才慢慢地恢復知覺。

  “你是說……韓墨是女孩子?”他小心翼翼地問,十分難以置信。

  安莎堅定地迎視伊奧銳利的目光,“韓墨少爺……她其實是韓楚小姐,真正的韓墨少爺剛生下來不久之後就夭折了。”

  他是有聽說過韓墨有個雙胞胎妹妹叫韓楚,不過據說自小體弱多病,所以一直在托斯卡納的鄉間休養,但是他卻怎麼也沒有料到韓墨、韓楚竟然就是同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韓楚一人分飾兩角。”

  “這是夫人的意思,她希望能用韓墨少爺來挽回費迪南先生的心,所以才隱瞞了韓墨少爺夭折的消息,把韓楚小姐當成男孩子養大……”她簡潔地將事情的緣由告訴伊奧。

  他待在韓墨……現在該說是韓楚的身邊三年多,竟然完全沒有察覺到她是個女孩子!該說是她的掩飾功夫太高明,還是自己太遲鈍了?

  難怪他會覺得韓墨長得太漂完了、身形太單薄了。

  伊奧著實鬆了一口氣,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他不是同性戀!

  “你能不能幫忙勸韓楚小姐打消和緹香·柯里昂小姐結婚的念頭?”安莎放下杯子,誠心地懇求。

  有一絲淡淡的喜悅悄悄地滲進伊奧的心底。讓他心動的人是女孩子,他的性向沒有異常,陡然竄起的希望光芒點亮了他的眸子。

  “我會盡力去說服她的。”

  “那就麻煩你了。”他是她僅存的希望了。

  “別這麼說,我和韓墨……楚是好朋友,我當然會幫她了。”一時之間,他還不太習慣。

  “我是趁著韓楚小姐回房休息之後偷溜出來的,不能待太久。”

  “我送你回去。”伊奧跟著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車鑰匙。

  “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攔車回去就好。”安莎不好意思麻煩他。

  “這麼晚了,計程車不好攔,我送你回去比較安全。”他堅持。女人深夜落單總是比較危險。

  她也只好接受他的提議,“謝謝你。”

  從開車送安莎回去到返家的途中,伊奧都還在努力消化著今晚所得到的驚人訊息,盤據在他腦海中的全都是韓墨……楚的一舉手一投足,三年多來相處的情景,他的心情和異常的反應都有了最好的注解——

  他喜歡她!

  是韓墨也好,是韓楚也罷,他喜歡的就是她這個人。



第四章

  屋內燈火通明,冠蓋雲集,幾乎大多數義大利政府高階層的政治人物,都撥冗前來參加並祝賀這場訂婚宴。

  畢竟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聯姻可是義大利黑手黨今年度最大的盛事,關係著未來黑社會的勢力版圖分配和執政黨的更迭,還有每年上千億歐元的地下經濟利益。

  可以想見的是,當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真正聯姻結盟之後,勢單力薄的甘比諾家族終將會被蠶食鯨吞掉,最後連根骨頭也不剩。

  “抱歉,我失陪一下。”伊奧逃到陽臺上來喘口氣。

  拜兩大家族聯姻所賜,他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不少人紛紛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伊奧一本正經,“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

  就是不像才更叫她膽戰心驚。韓楚腦中的思緒百轉千回,試著婉轉地拒絕他的告白,“我不知道你……你會對我有情愫,但是我和你一樣都是男人,而且我剛剛才和緹香訂婚,所以……我希望我們的交情不會受到影響。”

  “你還要隱瞞我多久?”他忽然問。

  韓楚心下一震。不!他不可能會知道她的秘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韓楚。”他以只有彼此聽得到的音量輕喚她名字,目光熾熱地望住她。“我被你騙得好慘……”

  韓楚!她只聽到這兩個字,耳朵就嗡嗡作響,接下來他又說了些什麼,她完全沒有印象。伊奧怎麼會知道她的秘密?他怎麼會喜歡她?

  許久許久之後,他的聲音才又再度鑽人她的耳裏——

  “我幾乎要懷疑起自己的性向有問題,不然怎會對你假扮的韓墨有感覺。”幸好安莎及時把事實的真相告訴他。

  她定了定心神,回復一貫的沉穩之後才開口,“一定是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我是韓墨,你也知道我有個雙胞胎妹妹叫做韓楚,只是她的身體虛弱多病,一直在托斯卡納的鄉下休養。”

  還是不肯對他說實話嗎?“我就這麼不能讓你信任嗎?”

  “我當然相信你,即使要我把生命交給你,我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她坦然無懼地道。“但是,我不是韓楚。”他們有一同出生入死培養出來的情誼和信任,他們可以生死與共,但是這是事關她和母親下半輩子的重大秘密,當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真正的韓墨早在出生不久之後就夭折了,不是嗎?”他索性把話說開來。有一絲倉皇自韓楚深幽的瞳眸中眺脫出來,沉穩的表面態度終於出現了一絲龜裂的痕跡。

  “你怎麼會知道?”

  她的反問不啻是承認了她的身分。“我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現在你打算怎麼辦?”他朝屋內抬了抬下巴。

  “婚照結,一切都按照預定的計畫去進行。”她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瞧見笑得很幸福的緹香,而後收回目光,冷冷地道。

  “你還是要和她結婚?”他再一次問她。

  事情至此,她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義無反顧地往前走。

  “沒錯。”倘若毀婚,後果恐怕不堪設想。柯里昂家族不甘受辱,勢必會盡全力來報復打擊他們,這麼一來鷸蚌相爭,得利的漁夫就會是甘此諾家族了。

  而婚期就訂在下個月月初。

  “那麼我呢?”他喜歡她,在得知她是女兒身的消息之際,他開始對未來有了期望。

  她最不想面對的就是這個,要是一個處理不好,非但會毀了她和伊奧這三年多來的情誼,還會讓她失去一個好朋友、好助手。

  “你……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好兄弟。”

  他當然聽得出她婉轉語意裏的拒絕,“你不覺得這樣太自私了嗎?連一個機會都不願意給我,卻希望我以好友的身分待在你的身邊協助你。”

  這樣對他而言是折磨。他不想只當她的好朋友、好兄弟,他想要正大光明地喜歡她,和她在一起。

  “說實話,你討厭我嗎?”

  討厭他?“怎麼可能?”真討厭一個人,就連看到都會覺得礙眼,更遑論是當好朋友了。韓楚說出心中的想法,“但是,我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愛情,你不要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愛情對她來說只是累贅,她才不會自找麻煩。

  “那就好。”至少還有希望。

  “好什麼?”她看著他。

  “我不會輕易放棄的。”他篤定地道。

  她要煩惱的問題又增添一樁,“你……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父親吧?”

  “不會。”在還沒有想好妥善的對策之前,他不會那麼莽撞地把這個秘密說出來,免得害了韓楚和韓薇夫人。

  聽了他的回答之後,她暫時安心了點,“我出來太久了,得進去了,”她轉身準備邁開步伐。

  伊奧驀地抓住她手腕。

  韓楚的動作一頓,“還有事?”

  他將她的身體轉過來和自己面對面,一字一句地說:“我喜歡你。”

  他的眼神讓她的心莫名地一悸。

  玻璃門忽然被推開來,一名侍者探頭道:“少爺,原來你在這裏,緹香小姐在找你。”

  “我知道了。”她趁機掙脫他的鉗制,旋身走向屋內。

  被伊奧抓過的手腕正在微微地發燙,她在他的眼神裏清清楚楚地瞧見了他的執著和情感。他為什麼就是不肯聽從她的建議?

  她特殊的身分背景,讓她從小到大都必須戰戰兢兢地去面對每一件事,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的真實性別,更何況會喜歡上她的通常都是女孩子,她沒時間也沒有對象能讓她論及感情的事。

  她從沒愛過誰。

              

  穿著新娘白紗的緹香在安莎的帶領下,進入一間佈置得十分女性化的房間,心中滿是疑問。

  安莎示意女傭將緹香的一些行李和個人物品擺放好,“你們先到外面等著,待會兒我會叫你們進來,出去的時候把門關上。”

  “是。”

  是錯覺嗎。她總覺得其中一名女傭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善,帶了點妒意。

  緹香環顧了一下四周,她找不到一絲屬於韓墨的氣息,“安莎,這裏……不是韓墨的房間吧!”不知怎麼的,她的心陡地慌了起來,有種不祥的預感。

  安莎放柔了語調,輕輕地應了聲,“嗯,這裏是客房。”為什麼要她來做這麼殘忍的事?她不忍心啊……

  果然——客房!緹香的臉色微微一變,“為……什麼?”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讓她措手不及,猶如被當頭潑了一桶冷水,狠狠地澆熄了她新嫁娘的喜悅,

  安莎無言,“……”

  “為什麼?”她再次問,聲音裏有一絲痛苦跳脫出來。

  她不能說太多,“這是少爺的意思。”

  是韓墨的意思?!緹香的心抽痛了一下。答應嫁給他之前,她早有心理準備佳蓮娜和阿黛兒一定會找自己的麻煩,但是只要韓墨能夠慢慢地喜歡她、愛上她,任何不友善的對待她都可以忍受,甚至甘之如飴,只要他能夠愛她。

  她萬萬沒有想到,韓墨竟然會如此殘忍地在新婚之夜,讓她這麼難堪——

  分房睡!

  她瞬間從天堂重重地跌進地獄之中。

  她當然知道韓墨願意娶她最大的原因是為了兩大家族的合作計畫,她不會那麼天真地以為他是因為愛才和自己結婚,但是心裏也不免會有一點小小的期待,期待他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上自己了。

  “緹香小姐……”她該怎麼安慰她啊?

  緹香怔怔然,沒有反應。

  “緹香小姐,你——”

  “人呢?我要見他。”緹香打斷她的話。

  “少爺不在家,出去了。”她據實以告。

  她頹然地跌坐在柔軟的床鋪上,眼眶早已泛紅,卻強忍著不肯讓眼淚淌下。

  安莎心軟地提點她,“緹香小姐,你最好還是不要喜歡上我們少爺。”否則將來只會更傷心。

  連安莎也……“為什麼?”為什麼沒有人看好她和韓墨、願意祝福他們?

  “我能說的都說了。”言多必失。

  難道韓墨對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他會娶她完全是以家族利益來衡量,沒有半點情愫?

  安莎把外面候著的兩名女傭叫進來,吩咐道:“好了,你們先把行李和其他東西整理一下,然後再協助緹香小姐更衣休息。”

  “是。”兩名女傭立即開始整理房間內的東西。

  “緹香小姐,你先休息吧,等少爺回來,我會跟她說你在找她。需要什麼儘管跟我說。”除了她不能也沒有辦法讓韓楚小姐喜歡上她之外,她會盡力協助她適應這裏的生活。

  緹香沉浸在心痛的氛圍之中,對安莎的話聽若罔聞,直到旁邊傳來叫喚聲,她才回過神來——

  “緹香小姐,能不能請你站起來一下?好讓我們幫你把白紗禮服脫下來。”

  她沒有異議地起身,像個傀儡似地任人擺佈。

  一名女傭繞到她的背後,一手撩起她的長髮,一手將新娘白紗的拉鏈往下拉,露出她僅著內衣的美背。

  站在面前的女傭冷冷地瞧了她一眼,彷佛在嘲笑她此刻難堪的處境。

  無法再忍受她的眼光,緹香雙手攬住自肩膀滑落的白紗禮服,激動地叫,“你們都出去!”

  “緹香小姐,你的衣服還沒換好……”

  “我說出去——”她嘶聲地喊。

  “是,我們出去就是了。”兩名女傭只得打開門走出去。

  緹香無力地跌坐回床鋪上,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房門關上的前一刻,隱約還聽得見她們兩人的對話傳來——

  “跩個什麼勁兒啊!少爺又不愛她。”

  “噓……小心被緹香小姐聽到。”

  “你怕什麼,我說的都是實話啊,哼……”聲音隨著步伐走遠越來越小,終至聽不見。

  門“咚”的一聲關上。

  原本在緹香眼眶裏打轉的淚珠,也在同時被震落了下來,

  跩個什麼勁啊!少爺又不愛她。那名女傭的話字字都像銳利的針把她的心刺得傷痕累累。

  她並沒有說錯,韓墨的確是不愛她。要不然,他不會從一開始就打算和自己分房睡,甚至連新婚之夜都遲遲不歸。

  緹香在淚眼中環視漂亮卻冷寂的房間,為什麼她滿懷期待的新婚之夜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不敢想像從明天開始的婚姻生活會是何種情形。

  而此時此刻,韓墨在哪里?

  是不是在某個女人的身邊……

              

  燈光昏暗的酒吧裏——

  韓墨坐在吧台前的高腳椅上,喝著酒,一向淡漠的神情裏揉入一絲難以察覺的煩躁。

  伊奧悄悄地將她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納入眼底,語帶調侃地道:“當新郎的人不應該跑到這裏來喝酒吧。”

  “怎麼?難不成你有更好的建議?”在別人眼裏,她是個性淡漠、無情的人,但是她從不曾利用或欺騙別人的感情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以和緹香結婚的事才會讓她感到煩躁和不安。

  伊奧笑了笑,“我記得中國人不是有句話,專門用來形容新婚之夜的嗎?叫春……什麼的?”他會說國語,一般日常生活的對話都難不倒他,但是什麼成語、詩詞之類的他就完全不通了。

  叫——春?韓楚差點把含進嘴裏的一口酒噴出來。還發騷咧!

  “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他大概不知道國語是不能隨便斷句的,不然意思很可能就會差了十萬八千里。

  “沒錯,就是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已經……”他看了看表,“浪費萬金了。”

  管他千金還萬金,她是不可能回去和緹香共度春宵的。

  “真是幽默啊。”她冷冷地評論。

  伊奧面容一整,正色道:“你覺得你能瞞她多久?”

  韓楚正要開口回答之際,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搭上她的肩膀,“小帥哥,你自己一個人啊?會不會太孤單了點?我來陪你,如何?”

  她撇過頭一瞧,一個體格像頭熊般壯碩的男子笑吟吟地瞅著自己,還有一股酒味撲鼻而來。

  敢情他老兄是眼睛有問題嗎?還是醉到眼花了?伊奧那麼大個人就坐在她誇邊的位置上,他竟然視而不見!

  “不必了,我有朋友在。”她豪不遲疑地拒絕了對方的提議,不經意地瞟了他的手一眼。

  伊奧面無表情地瞪著那只熊掌。他要是再不識相地把他的熊掌移開,就別怪他要動手把那只逾矩的熊掌剁下來紅燒。

  “別這麼快就拒絕我嘛!只要你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你發現我的好處。”熊也似的男子表情曖昧地朝韓楚眨眨眼。

  她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我沒興趣,你擦別人去。”

  這麼俊美的男子可不多見呢!“可是我對你很感興趣呢!”他的手悄悄地、開始不安分地在她的肩膀上輕捏揉撫。

  不可原諒,他竟敢對韓楚毛手毛腳!莫名的怒火迅速地在伊奧的胸腔內延燒開來。

  “你——”她還來不及懲戒他不規炬的手,伊奧已經搶先一步發難了——他欺身上前抓住男人不規炬的手,順勢反折到背後,男人奮力地掙脫鉗制的同時,也一拳朝他的臉揮過去。

  “你和他是什麼關係?憑什麼管我們的閒事啊!”

  格開他的拳頭,伊奧迅速地抬腿曲膝朝男人的肚子狠狠地一頂。“我們的關係你沒有資格過問。”

  “嗅!”肚子上結結實實地捱了那麼一下重擊,五臟六腑差點被擊碎,感覺胃裏的食物全都湧上了喉頭,爭先恐後地想往外宣洩。男人悶哼了一聲,臉色慘白地蜷曲著身體倒在地上。“啊——我的手……”

  伊奧把他的手掌踩在腳下,“下次你再敢亂來,我就讓你不安分的手永遠都沒辦法再動,聽到沒有?”

  “聽……聽到了。”男人的聲音裏盈滿痛苦,酒醒了一大半,痛楚的感覺也由神經迅速地傳遞到全身。

  “滾!”他抬起腳。

  男人連滾帶爬地逃離。

  伊奧一轉身就對上韓楚的視線——

  她微慍地道:“我可以自己搞定他,你根本用不著出手。”她已經說過不只一次,偏偏他依然故我地一意孤行。

  “保護你的安危是我的職責。”伊奧坐回他的位置上,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似地繼續喝他的酒。

  “在你的眼裏,我是那麼不濟的人嗎?”她氣煞地瞪著他、要是連那種外強中乾、不堪一擊的傢伙都對付不了,她憑什麼領導費迪南家族!

  “你知道我沒有那個意思。”他只是做自己認為應該做的事。

  從他得知她的真正身分開始,他就對自己呵護備至,壓根兒不把其他人狐疑的眼光放在心上。“不管有沒有,你以後不要再對我這麼好,會讓其他人懷疑我們之間有不尋常的關係。”

  伊奧就事論事地道:“你已經娶了緹香為妻,其他人頂多會懷疑我有斷袖之癖而已,無妨。”

  “伊奧——”她氣極地揪起他的衣襟。

  他將她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中拉下,溫柔地攤開她的掌心,輕撫著她手掌上粗糙的繭,“我當然知道你可以輕易地把那個傢伙解決掉,不過女孩子的手不該這麼粗糙。”他不希望她再繼續過這種動刀動槍、打打殺殺的生活。

  在他眼底流轉的心疼光芒微微地打動了她的心,不過只有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很快地恢復理智,抽回手。“我不想聽你說這些沒有意義的話。”

  她將杯中剩餘的酒一口飲盡,起身——

  “我要回去了。”她掏出一張紙鈔往吧臺上一擱。

  “不要對緹香太殘忍,她是無辜的。”

  韓楚走出酒吧,上了車發動引擎,離去。

  伊奧也駕著車尾隨在她的車後,一路護送。

  在停紅燈的空檔,韓楚不自覺地盯著自己握住方向盤的雙手看,女孩子的手不該這麼粗糙,不然女孩子的手應該長什麼樣子?她不知道。

  雖然伊奧仍舊十分盡責地協助她、保護她,但是她和他之間總是橫亙著一股不尋常的氛圍,兩人之間生死與共的情感仍然存在,只是多了一絲什麼,他看她的眼神裏也多了一絲讓人心跳脫序、渾身不自在的元素。

  將車子駛進車庫,韓楚走進屋內。

  在鐵門外的伊奧一直看著她進到屋內之後才掉轉車頭離開。

  坐在沙發上打盹的安莎聽見開門的聲響立即醒來,“少爺,你終於回來了。”

  “不是告訴過你,別替我等門了?”

  安莎亦步亦趨地跟著韓楚,“少爺,緹香小姐很傷心,哭了好久才睡去。”她在門外聽得都為之鼻酸了起來,

  “那又如何?”她進了房間。

  安莎也跟了進去,反手關上門。“如……如何?”她答不上來。

  “你總不會是希望我去跟她說我愛她吧?”韓楚解下領帶。冒牌王子和公主是不可能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當然不是。”她可不希望韓楚小姐變成同性戀。“可是……”

  “嗯?”韓楚挑起眉梢。

  她很同情緹香小姐的處境,但是她也明白韓楚小姐不能對緹香小姐太溫柔,不然會讓緹香小姐越陷越深的。“沒什麼。”

  “那你也早點去休息吧。”她要去洗澡了。

  “我等你洗完澡再去睡。”幫韓楚小姐纏胸前的布條是她的工作,

  現在都已經是淩晨三點多了,等她洗完澡大概也快要天亮了吧。

  韓楚十分堅持,“安莎,你先去睡吧,等一下我自己來就行了。”

  “好……吧,那我先去睡了。”眼皮已經很沉重了。

  “嗯。”她頷首。

  韓楚躺在按摩浴缸裏,伊奧說過的話又不經意地掠過她的腦海,反覆地、細細地審視自己的雙手,她粗糙的掌心裏長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繭,那是握刀握槍磨出來的,只要她還是費迪南家族的下一任領導者,她掌心上的繭就永遠也不會消失的一天,她不可能像普通女孩子一樣——

  韓楚甩甩頭。她想到哪里去了!

  她該思索的是接下來要展開的合作計畫……



第五章

  一個星期過去,雖然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但是和韓墨碰到面的次數屈指可數,一共說過幾句話也算得出來。她一直想找個時間和他好好談一談,找出他們之間的問題並解決掉,卻始終沒有機會。

  她知道安莎很有心地想要幫助她融入這兒的生活,習慣她的新身分,她也知道有其他女傭並不認同她是韓墨的妻子,而且還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她想要義正詞嚴地斥責她們,可是她和韓墨之間的關係瞹昧不明,她不知道該把自己定位在哪里,又憑什麼去教訓底下的人。

  緹香望著原本該掛在新房牆壁上的四十寸結婚照,此刻卻隨意地擱置在牆角,照片中的自己笑得那般燦爛快樂,渾身洋溢著幸福的光彩,完全沒有預料到婚後的生活竟是如此悲慘孤寂,說是棄婦也不為過。

  “緹香小姐、緹香小姐。”

  “安莎,什麼事?”她很快地隱藏好心中的難過。

  安莎喘著氣,“少、少爺遭到狙擊,受傷了!”

  韓墨受傷?“傷勢嚴不嚴重?有沒有生命危險?”緹香緊張地抓住她的手臂追問。

  “剛剛傳來的消息,詳細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安莎老實說。

  那該怎麼辦?緹香擰著眉思索,“知不知道他在哪家醫院就診?”雖然韓墨那樣對她,她仍舊是喜歡他、關心他的。

  “在聖貝爾納醫院。”那是費迪南家族的專屬醫院。

  “我去看他。”她立即道。

  “我叫司機備車送你過去。”安莎馬上去叫司機把車開到大門口。

  緹香心急如焚地坐在車內,滿心滿腦都在擔憂韓墨的傷勢,“能不能再開快一點?”

  “好的。”司機立即踩下油門加快車速。

  聖貝爾納醫院裏隨處可見費迪南家族的成員在巡守,—見緹香來到,其中一人立即迎上前,“緹香小姐,你怎麼來了?”

  “韓墨人呢?他在哪里?”

  黑衣男子回答,“少爺在八樓,我來帶路,”

  緹香沒有異議地跟著黑衣男子走向醫院的電梯。

  八樓的特別病房只提供給費迪南家族的重要幹部受傷入住,因此不會有其他閒雜人等來打擾病人的休養?

  “韓墨,你的傷要不要緊?”緹香關切地審視著坐在病床上的韓墨。

  “只是一點小傷,我沒事。”

  “真的沒事?”她不放心。

  一抹戲謔的聲音陡地響起,“醫生啊,請你以你的專業向費迪南太太解釋一下韓墨的傷勢。”

  “大哥?你也來了!”緹香半轉過臉。

  也來?傑諾似假似真地撻伐她,“有了丈夫就不要我這個哥哥了?”

  “大哥,你為什麼這麼說?”她很納悶。

  他歎了口氣,“在你進來之前,我就一直站在這裏,結果你的眼睛裏就只看得到韓墨。”

  “大哥……”她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好啦,不鬧你了。”他笑笑地打住,沒再繼續調侃她,“韓墨是手臂上捱了一槍,沒有生命危險,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嗯,”她點點頭。

  “看到你這麼在乎關心韓墨,你們夫妻的感情肯定也很好,那我和爸媽就可以放心——”傑諾身上的手機響了起來,“我接個電話。”

  緹香的胸口隱隱作痛,她也一直期望著能和韓墨有幸福快樂的未來,無奈天不從人願。

  接通之後,傑諾講了幾句話就掛斷。“我等會約了人,得先走了、韓墨,你好好休養,還沒查清楚是誰唆使的之前,你要小心點。”

  “我知道。”韓楚自眼角餘光瞟著緹香。

  一直到大哥離去,關於她和韓墨之間的事,她都沒有提起半個字。

  病房內只剩下韓楚、緹香和伊奧三個人。

  一你剛剛為什麼不說出來?”韓楚神色淡漠地問,“你大可以告訴傑諾,讓他幫你作主。”

  她當然明白他所指何事,“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問題,沒有必要驚動其他的人。”她的確是可以經由大哥向韓墨施壓,但是她不希望讓大哥對韓墨有不好的印象。

  緹香的體貼和包容微微觸動韓楚的心,但是她眼底流轉的誠摯情感讓她一凜。

  “若是你以為這麼做就能得到我的感激,進而喜歡上你,那你這如意算盤可就打錯了。”

  “我沒那麼想過。”為什麼要把她說成那種工于心計的女人?她只是單純地希望兩家人能繼續保持友好的關係,錯了嗎?

  “好了,你現在已經看過我了,可以回去了,”韓楚不留情面地開口趕人。

  他就這麼急著趕她走?連讓她在他身邊多待一秒鐘也不肯!

  緹香武裝起自己的心,不被無情剌傷,鼓起勇氣地道:“我是你的妻子,照顧你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權利。”她不會輕易退縮的。

  韓楚冷嗤了一聲,“不需要。”

  感覺像是當場被揍了一拳,痛楚從胸口瞬間進射開來……

  她的音調微微不穩,“為……什麼?”

  是該跟她把話說清楚,免得她越陷越深。“我們就只是名義上的夫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往後我們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

  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她不明白,“我知道我們的婚姻是為了兩大家族的結盟計畫而存在,但是,我們可以慢慢培養感情……”利益聯姻也可以擁有幸福。

  “省省吧。”韓楚不為所動。

  緹香愕然地望著他,眸底慢慢地蓄滿了淚水,“要是你覺得我哪里不好,告訴我,我可以改的,不要——”

  “沒有必要。”韓楚打斷她的話,殘忍地滅絕她的希望,“我永遠都不可能會愛上你。”

  緹香臉上的血色悉數褪去,臉色蒼白若紙,“可是……你說過你喜歡我……”難道也是假的?

  她再補上一刀,“我不那麼說的話,你會答應嫁給我嗎?”她的確是利用了緹香的感情。

  在眼底打轉的淚珠終於無法控制地滾出她的眼眶,滴落,一顆接著一顆。緹吾捂著嘴,不讓嗚咽逸出。

  “韓墨,你非得這樣傷人嗎?”伊奧看不過去地出聲。

  緹香傷心地轉過身跑出病房。

  “緹香……”他譴責地朝韓楚投去一瞥,隨即追了出去。

  韓楚微微一怔。為什麼伊奧會用那種譴責的眼神看她?他應該是最瞭解她為何會這麼做的人,不是嗎?

  聽著外頭伊奧溫柔安慰緹香的嗓音,她的心底竟有股莫名的、淡淡的酸澀蔓延開來。

  韓楚搖搖頭,很快地將那股沒由來的酸澀拋到九霄雲外。倘若伊奧能和緹香在一起,倘若緹香能夠因此得到幸福,也可以稍稍減輕她心中的愧疚。

  她更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執行她的計畫,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伊奧一進到屋內就覺得不對勁。

  他的視線立即迅速地環視了一圈,看不出有任何異樣,但是直覺告訴他——有人進來過。

  他約略檢查了一下,似乎沒有丟掉什麼貴重的物品,其實他屋裏也沒有什麼貴重值錢的東西好偷。

  來人的目的是什麼?伊奧走進房間,正準備打開衣櫥拿出衣物之際,自眼角瞥見床上有一坨不尋常的“隆起”——

  床上有人!

  是來闖空門的小偷嗎?他有些啼笑皆非。這個小偷的神經未免也太大條了,竟然在他的床上呼呼大睡!

  伊奧旋過身走近床鋪,探手將棉被掀了起來。

  睡在床上的人打了個呵欠,懶洋洋地將身體舒展開來,坐起身:“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剛睡醒的嗓音還有點啞。

  他一愕,“大……大哥!你怎麼來了?”又怎麼知道他住的地方?

  “我正好來這兒執行任務,所以就過來看看你。”男子有著及肩的棕色鬈發,一舉手一投足都帶著一股讓人心折的優雅。“你對爸和安潔要結婚的事仍然耿耿於懷嗎?

  執行任務?眾神國度在西西里島,伊奧的腦海裏飛快地閃過一個模糊的念頭。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大哥是眾神國度裏的“海神”波賽頓,也見過眾神國度的其他成員。

  “我沒有。”當初得知父親要再婚的消息,他的確是無法接受,總覺得父親遺忘了一直深愛他的母親,所以他才會在舉行婚禮的一周前離開,來到母親生長的故鄉。

  沒有嗎?波賽頓挑挑眉。

  伊奧坦然地迎視大哥那一雙會媚惑人心的眼眸,“都已經三年多了,還有什麼事想不通的。”人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越來越成熟,他不能那麼幼稚、自私地阻礙父親後半輩子的幸福。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不回去?”他下了床,走向他。

  “我會回去,但不是現在。”

  “哦?”不然是什麼時候?波賽頓覦著他。

  “未來有安潔代替我們陪在父親的身旁,照顧他,我覺得很高興。”這是他的肺腑之言。

  “你是真心的?

  “當然。”他堅定地道。

  “爸和安潔會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也才能安心地舉行婚禮。”

  安心地舉行婚禮?伊奧愕然地抬眸朝兄長看去。

  波賽頓淡然地說:“在你不告而別之後,爸和安潔就決定取消婚禮了,他們希望等到你願意祝福他們的時候再舉行婚禮。”

  他為自己三年前的幼稚行為感到愧疚,“大哥,你幫我告訴爸和安潔,我祝福他們。”

  波賽頓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你自己回去跟爸和安潔說。”也比較有誠意。

  “可是,我暫時還不能離開西西里島。”

  他的興趣被勾了起來,“為什麼?

  “我有點事……”韓楚的事說來話長。

  “和女人有關。”波賽頓篤定地道。

  想必這個女人一定在他的心裏占了很重要的位置。要不,伊奧怎麼會在西西里島一待就是三年多!

  遲疑了會兒,他隨即承認,“嗯。”因為他知道即便自己不說,大哥也一定能夠聽得出來。

  “她叫什麼名字?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波賽頓饒富興味地笑笑。

  “韓墨·費迪南,她的個性淡漠、內斂……”

  韓墨·費迪南!波賽頓陡地瞠大眼睛,“你喜歡韓墨·費迪南?他和你一樣是男人耶!”而且還是義大利三大黑手黨家族之一——費迪南家族未來的領導人。

  伊奧是同性戀!他對同性戀者並不排斥也沒有偏見,只是一時之間太過震驚,無法接受。

  伊奧連忙出聲解釋,“大哥,這件事說來有點複雜。簡單地說,我喜歡的人是韓楚·費迪南,不過這二十三年來,她一直扮演著她的雙胞胎兄長韓墨·費迪南的身分……”

  波賽頓抓住他的肩膀,語氣凝重地道:“伊奧,你不用瞞我了,雖然你是同性戀的事實讓我很震驚,不過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我可以接受的,你不必瞞著我。”據他所知,韓墨·費迪南和緹香·柯里昂才剛結婚不久,兩大黑手黨家族結盟可是大事情呢!

  韓墨·費迪南怎麼可能是女人!

  “真正的韓墨·費迪南早在二十三年前剛出生不久就夭折了,只剩下韓楚,她的母親為了挽回丈夫的心,才會把她當成韓墨養大。”伊奧認真地道。

  “那韓墨結婚的事該怎麼說?”若現在的韓墨真的是女兒身,緹香·柯里昂怎麼會願意替她保密?

  “她的確是用韓墨·費迪南的身分娶了緹香,不過她並沒有和緹香同床共眠,她明白地告訴她,這樁婚姻是為了兩大家族的合作計畫和利益而存在,他們也只需維持名義上的夫妻關係,然後各過各的生活,互不干涉。”

  這樣的確是說得過去。“你沒有騙我?

  他搖頭。

  “她不會打算這輩子都用兩個身分活下去,你們兩個就一直這樣偷偷摸摸過下去吧?”波賽頓直截了當地問。

  伊奧腦海中的念頭益發地清楚了起來,他知道該怎麼做了?“大哥,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事情應該有個了斷,才能重新開始。

              

  半夜,是所有人都優遊夢鄉的幸福時刻,屋內一片漆黑悄然無聲,只有皎潔的銀白色月光自窗外灑進來,張揚著一股讓人心慌慌的邪魅之氣。

  忽然,一個極細微、幾不可聞的聲音響起。

  房間的門悄悄地被推開來,一抹纖細窈窕的身影,自拉開的細縫閃身進到房間內,反手輕輕帶上門。

  那抹纖細窈窕的身影穿著半透明的薄紗睡衣,曼妙的身體在薄紗內若隱若現,讓人血脈僨張,想入非非。

  女人無聲無息地走向床邊,當月光映照在她臉上之際,她的長相登時清晰了起來——

  緹香站在床邊,藉著月光細細審視床上熟睡的人。韓墨似乎睡得正熟,毫無防備的睡顏褪去了平時的漠然,多了一絲柔和,又長又密的睫毛會讓所有女人都大歎上天暴殄天物,怎麼會讓一個男人擁有如此完美的眼睫!

  為什麼韓墨不喜歡她?甚至連試著去喜歡她也不肯?

  他們已經是夫妻了,雖然是利益聯姻,他卻連碰也不肯碰她,她就這麼惹人厭嗎?

  這麼做或許有些厚顏大膽,但是為了改善她和韓墨之間凝結至冰點的關係,她別無選擇了。緹香雙手按住胸口,努力地想要緩和如擂鼓般響亮急促的心跳。

  倘若她和韓墨有了進一步的親密關係,應該可以打破目前的僵局,如果她的肚子能夠爭氣一點,懷了他的孩子,這麼一來她和韓墨的婚姻就有救了。

  她未來的幸福就全寄託在今晚的主動出擊上了。沒有時間害羞矜持,為了爭取韓墨的愛,為了她一生的幸福,她全豁出去了。

  俯身靠近床上沉睡的韓楚,輕輕地吻上她的唇,溫熱柔軟的丁香小舌試著想要探進她的口中,同個時間,芬芳香馥的柔軟嬌軀也貼了上去,挑逗地磨蹭。

  韓楚陡地睜開眼,伸手將緹香推了開去,喝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其實她早在門一開的時候就醒了,按兵不動是想看看緹香究竟有何目的,沒想到……沒想到竟是……

  “韓墨,我想要當你真正的妻子。”她踉蹌地退了好幾步。

  “我的話已經說得夠清楚了,你不用再浪費時間了,沒有用的。”打開床頭的燈,韓楚終於看清楚她的衣著,差點噴鼻血。

  “我不相信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緹香不死心地朝他走近,邊褪下身上的薄紗睡衣,“我們是夫妻,我有權要求你履行夫妻義務。”

  “你——”她沒想到緹香會這麼大膽,她簡直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在哪里才好。

  緹香一步步地進逼。

  韓楚退了一步,冷冷地瞅著她,漂亮的薄唇吐出殘忍的話語,“就算你全身的衣眼都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有感覺的。”

  她的腳步一頓,臉色黯然。韓墨的話無疑是對一個女人最嚴重的羞辱……對他而言,她一點點魅力也沒有嗎?

  一陣薄薄的霧氣漫上緹香的眼,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心在淌血,卻仍然不肯放棄。

  緹香閃爍著盈盈淚光的眼眸讓她微微閃了神,下一秒她就已經被一具幾近全裸的性感胴體抱住。

  韓楚的身體僵住,冷硬地道:“放手!

  她才不會放手,“我不要。”她踮起腳尖,開始胡亂地親吻著韓楚的臉頰和脖子。

  韓楚只得用力地將她推開。

  緹香狼狽地跌坐在地毯上,一聲嗚咽自她的嘴角逸出。她用力地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失控地哭出聲來。

  韓楚瞪視著她,丟下一句,“請你自重。”隨即轉身以最快的速度離開,猶如後面有惡鬼在追殺似地……

              

  淩晨四點整,伊奧頂著一頭亂髮前去開門,門一開,劈頭就道:“你最好有個可以說服我的理——你!”他錯愕地上上下下打量站在門外的韓楚。“你就穿著這一身睡衣出門?

  她沒好氣地哼了哼,“你一定要讓我穿這樣站在門口和你說話嗎?

  “進來吧。”以指為梳整理了一下亂髮,伊奧好奇地道:“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竟然會讓一向以冷靜著稱的“韓墨”連換衣服的時間也沒有,慌慌張張地穿著睡衣就出門?

  韓楚的雙頰微微一熱,“……”無言以答,

  伊奧走向酒櫃,倒了兩杯酒,遞給她一杯。

  喝了口酒,她清了清喉嚨,“咳咳……不久之前……緹香摸黑進到我的房間,她想、她想……”一想起方才的情景她就覺得尷尬。

  她到底想幹麼?伊奧聽得一頭霧水,但是看著韓楚臉上尷尬、不自在的神情,他的腦海中倏地靈光一閃,“莫非……她誘惑你、要你履行夫妻義務?

  韓楚將剩下的酒一口飲盡,“沒錯。”

  呵……伊奧忍不住想笑,嘴角悄悄地往上揚。

  他連忙垂下眼瞼掩去眸底藏不住的促狹笑意,免得惹惱了她。“她的確是有那個權利。”

  冷冷地橫他一眼,她沒興趣聽他說一些毫無建設性的話。

  韓楚遞出見底的酒杯,“再給我一杯。”

  他索性將整瓶酒拿過來,“然後你就丟下她,連睡衣也沒換就逃出來了。”他可以想像得出她當時倉皇逃離的可愛模樣。

  韓楚沒有否認。當時她根本沒有時間想那麼多,駕車離開之後,她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睡衣。正在思索著要在何處落腳度過這一夜之際,伊奧的名字第一個躍進她的腦海裏,所以她就來了。她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他。

  “我可以在你這兒借住一晚吧?

  “當然沒問題,不過……我這兒只有一間房一張床。”床當然是讓給她睡。

  她立即接下話,“我睡沙發就行了。”

  “在你的眼裏,我是那麼沒有風度的男人嗎?”他怎麼可能會讓喜歡的女孩子睡沙發。“床讓你睡,我睡沙發。”

  “我不是那個意思,這裏是你的住處,床也是你的,當然是我睡沙發。”她不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女人,非好床不睡。

  他只給她兩個選擇,“要嘛就你睡床,不然就是我們兩個一起睡床,嗯?”他似笑非笑地斜睨著她。反正他的床夠大,即便是睡上兩個人也很舒適。

  伊奧帶點瞹昧的眼神讓她胸口莫名地一熱,心臟卜通蔔通地跳個不停。兩個人同床共枕?那怎麼行!

  “好吧,我睡床。”她只好妥協。

  一定是他說過的那些喜歡她的話,和不時凝望著她的熾熱眼神,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她。

  他滿意地頷首,話鋒倏地一轉,“你打算怎麼處理緹香的事?”他也不忍看緹香癡癡地愛戀著她,卻一次又一次地被傷害,更重要的是,他也希望韓楚能早日恢復本來的身分,她才會接受他的感情。

  “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喜歡上別人。”這麼一來,緹香就不會再在她的身邊打轉。

  “你說的倒簡單,愛情這東西要是能如此輕易地操控駕馭,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怨偶了。”緹香愛上的是義大利黑手黨裏的頭號貴公子韓墨·費迪南,其他的平庸之輩她哪看得上眼!

  “她現在既傷心又脆弱,你可以趁虛而入。”伊奧的條件並不比她差,只要他肯用心,緹香會被他打動的。

  你可以趁虛而入……他不確定自己聽到了什麼,不禁定定地望住她,“你說什麼?

  雖然伊奧的眼神看得她有些心虛,她仍舊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緹香現在非常傷心難過,最是需要安慰的時候,你可以陪在她身邊,用你的溫柔撫慰她受傷的心……”

  “然後?”他眯起眼,正好掩去眸底陡地竄起的一小簇怒火。他怎麼會不知道她心裏在打什麼主意。

  “其實你和緹香各方面都很相配,若是你們能在一起,那也沒什麼不好。”

  她居然這麼說!

  為了解決緹香的問題,她竟然想把他推給緹香!

  “你真的這麼想?”他的聲音頓時一冷。

  韓楚的心猛地一蕩,他聲音裏的寒意仿佛漫進了她的心底,讓她有些忘忑、猶豫了起來。但是這樣的安排對他們三個人都好……

  她只得漠視心中奇怪的感受,理智地道:“沒錯。”

  “好,我知道了。”明明知道他喜歡她,竟然還說出要他和緹香在一起的話。

  他是什麼意思?她微微一愣。

  伊奧將剩下的酒一口飲盡,擱下懷子,逕自起身走回房間裏抱了一組備用的枕頭和棉被出來。

  “很晚了,我要睡了,你請自便。”放好枕頭,他在沙發上躺下。

  他從來不曾用這麼冷淡無情的語調和態度對她說話的。韓楚的胸口仿佛捱了一拳,隱隱作痛了起來。

  “伊奧……”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

  “我已經答應你的要求了,還有其他的事嗎?”靜默了好半晌,他才漠然地回應。

  “呃,沒有……”她的心臟又瑟縮了一下。

  “那麼晚安。”他轉過身面向沙發,背對著她,擺明瞭談話到此為止。

  “……晚安。”她也只好起身走進伊奧的臥室,準備就寢。

  睡在伊奧的床上,她仿佛被他的氣息緊緊包圍住,心跳驀地脫了序,一股無以名狀的陌生熱潮迅速地蔓延到全身。

  伊奧答應要和緹香在一起了……

  這應該是兩全其美的最好辦法,一來,她假冒大哥身分的事就不會有被拆穿之虞,再者,伊奧和緹香也可以得到幸福,她是應該感到鬆了一口氣,也可以放下心中一直懸掛著的一顆大石頭。

  但為什麼……她的心底會有一絲惶惶然悄悄地紮了根,仿佛她即將會失去某樣重要的東西……



第六章

  “等會兒我就不陪你去開會了。”伊奧走在韓楚身後,忽然開口。

  她停下步伐,訝異地投去一瞥,“你待會兒有事?

  他對上她的目光,“我要陪緹香出去走一走,喝個下午茶。”

  韓楚撇開視線,“是嗎?”聲音裏透出一絲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極淡的不悅。從他允諾她的那一夜起,他便認真地、用心地接近緹香,他們兩人的關係有了明顯的進展。他喜歡她的心情彷佛已成過去。

  “嗯。”他無意多說。身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接了電話,放柔語調地應了幾句,隨即掛斷電話。“她已經在樓下等我了,如果沒什麼事……”

  是緹香。他跟她說話都用這麼溫柔的語調嗎?

  她沒有理由也沒有立場反對,“你去吧。”但是,為什麼她的心裏會覺得如此沉重難受?

  伊奧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走開。

  他離去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地踩在她的胸口上,仿佛有千斤重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韓楚居高臨下地望向一樓中庭,正好瞧見伊奧和緹香笑著交談,忽然,不知道伊奧說了什麼話逗笑了緹香。看著他們有說有笑地並肩走向大門口,她的心情複雜難解,連她也厘不清自己的感覺。

  明明理智告訴她這麼做是對的、明明是她要求伊奧去接近緹香,試著喜歡緹香的,可是她的心底深處卻有一絲酸澀在蕩漾擴散,慢慢地侵蝕她的心。

  她不想看見伊奧對別的女人這麼溫柔、這麼好,那會讓她的心仿佛被無數隻螞蟻齧咬般難受?

  她後悔了,她不希望伊奧和緹香在一起,她不要他用這種疏離、公事化的態度來面對她,她懷念兩人以前融洽的關係、懷念他溫柔的笑容和帶點寵溺的揶揄……她好想回到從前,但是時間從不為誰停留,更不可能倒轉。有些事一旦改變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只能與不由己地繼續往前走下去。

  她……喜歡上伊奧了!

  她不要伊奧喜歡上緹香,但是她卻給不起他要的。這二十多年以來,她頭一遭想恢復女兒身,希望自己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可以談戀愛、可以被人疼寵……但是她根本沒有辦法從此刻的僵局中脫身,哪有什麼未來可言!而且她的身分一旦拆穿會引起多大的風暴,連她自己也無法預測。她必須以韓墨·費迪南的身分成為費迪南家族的下一任老大,責無旁貸。她必須保護母親和安莎的安全。

  不該再胡思亂想下去了。韓楚甩甩頭,將擾亂她的念頭通通拋到九霄雲外去,深吸了幾口氣,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才將激動、翻騰不已的心情隱藏好,下樓駕著車子離開。

  韓楚太過於專注在自己的心事上,以至於沒有發現有個人一直隱身在暗處,偷偷地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以為自己對伊奧有的只是生死與共的兄弟情義,何時開始變了質,她為什麼毫無所覺?

  她怎麼會對伊奧動了心?

  一旦動了情,有了感覺,她的心就再也無法回復到最初的無欲無求,住後她該怎麼樣面對伊奧?

  “砰!”一個碰撞聲響起。

  韓楚被車子的劇烈晃動震得回過神來,赫然發現前方有輛車子逆向撞上她的車頭。不太對勁,道路如此平坦寬敞,往來的車流量也不多,對方車道上的這輛車怎麼會迎面撞過來?其中一定有古怪。

  韓楚腦海裏的念頭轉得飛快,心下也有了防備。

  她才將車門打開,對面的車子裏已經走出四名男子,一下車立即朝她開槍,霎時煙硝味四起,槍聲不絕於耳。

  韓楚抽出槍,用車門掩護自己身形的同時,迅速地閃身避到車後,開了幾槍還擊。

  對方下手毫不留情,顯然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四名男子倒下了一個,她的肩膀上也被流彈擦傷,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對方的攻擊火力仍舊猛烈,她手中的槍裏卻只剩下兩發子彈。一旦她手中的彈藥告罄,情勢會對她更加不利,僅剩的兩發子彈不能白白浪費掉,不然她只有捱打送命的份了——

  到底是誰想要她的命?又如何能對她的行蹤了若指掌?韓楚納悶不已。這個時候大概不會有人發現她在此地遇襲……伊奧他……以往,不論情況再危急、再驚險都會有他和她一同並肩作戰,他們都可以有驚無險地安然度過,而此刻她只能孤軍奮戰到底了。

  在她的心裏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

  韓楚看准了時機開槍,對方應聲倒下兩個——兩個?她的槍法是不錯,但是她不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運氣好,一箭雙雕。

  有人幫她!

  她不知伸出援手的人在哪里,也不知是何方神聖,唯一確定的是來者是友非敵,當務之急是要將剩下的一名殺手解決掉。

  下一秒鐘,最後一名殺手也身體一震,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韓墨,你沒事吧?”伊奧快步地奔向她。

  伊奧!她詫異地看著他,“你……不是和緹香出去了?怎麼會……”趕來這裏還救了她?

  “你中彈了!”瞧見從她肩上蜿蜒到胸口的醒目血跡,他緊張得想要當場解開她的衣扣審視她肩上的傷。

  她連忙抓住他的手,“子彈只是擦過我的肩膀,一點皮肉傷而已。”

  “那就好。”幸好來得及,沒有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轉念一想,韓楚的身分特殊,在這裏寬衣解帶也的確不妥,遂沒再堅持。

  他轉身檢查了四名倒下的殺手,扼腕地發現四個人都已經斷氣了,沒有辦法從他們的口中逼問出幕後主使者是誰。

  伊奧很快地打了電話調派一些人員過來處理善後,然後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現在不能回去,這件事我不想讓安莎知道。”安莎知道,母親也一定會知道,她不希望她們又為了她擔心受怕。

  他明瞭她的想法,“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先到我家來好了。”

  “嗯。”韓楚沒有異議地上了車。

  一直到現在,他的心跳依舊如擂鼓般急促,他沒有勇氣想像,若是自己再晚一點趕到的話,她會變成如何……

  “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客氣,這是我分內的工作。”

  車內又陷入一片沉重得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沉默之中。

  韓楚一直用眼角的餘光偷偷地瞟著伊奧,靜默了一會兒之後,她終於還是壓抑不住心中的困惑,開口了,“你怎麼會出現在那裏?”緹香呢?

  “我並沒有離開,我一直尾隨在你後面。”果然不出他所料,從第一次狙擊之後,對方沒再採取行動是在一旁虎視眈眈、伺機而動,等候韓楚落單的時刻,好給她致命的一擊。

  本來一切都在他的計畫之中,但是哪知道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他的車子才一出停車場就被一名醉醺醺的女人攔下,糾纏不清地拖延了一些時間,他才會差一點趕不及,才會讓韓楚受了傷。

  下一次再見到那個女人,他非要給她好看不可!

  “緹香呢?

  “她本來就和朋友有約,是我要她過來配合我製造出我們一起離開的假像,好引誘對方採取行動,揪出那個隱身在暗處的主使者。”伊奧忖道:“根據種種跡象顯示來看,想要你的命的人,八成是我們內部的人。”

  他心裏隱約有個概念了,只是還沒有確切的證據,也還不明白“他”究竟是為了什麼原因非要除掉韓楚不可。

  倘若主謀者是甘比諾家族的人,他們應該知道置“韓墨”於死地對他們並沒有好處,只會樹立更多的敵人,讓費迪南家族和柯里昂家族聯合起來對付他們,加速甘比諾家族的滅亡罷了。

  “很可惜他們都死無對證了。”按住肩上微微灼痛的傷處,她並不是很在意。她想知道的是,他對緹香有什麼感覺,他真的喜歡上她了嗎?但是,她沒有勇氣也沒有資格問。

  他本來打算留下活口逼供的,但是在韓楚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他哪還顧得了那麼多!“對方的目的還未達成,很快就會有下一波行動。”

  伊奧把車子停妥,繞到另一邊替她打開車門。

  進到屋裏,他立即將醫藥箱找了出來。“把扣子解開,讓我看看傷口。”

  “……”韓楚一動也不動。雖然伊奧是要幫自己的傷口上藥包紮,但是要她當著他的面解開襯衫的扣子,還是讓她渾身不自在了起來。

  難得她也會有這種局促不安的時候。

  “要是你覺得不妥,要自己來也可以。”他還以為她真把自己當成男人了。

  “我不是……”她再扭捏下去就顯得太小家子氣了,況且傷口在她的肩膀上接近頸窩的地方,自己要擦藥的確是不太方便。“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按捺住心中的慌亂,她若無其事地解開扣子,將襯衫稍稍拉開,露出受傷的肩膀,雙頰的溫度開始竄升,微微發燙了起來。

  “我們是好朋友也是好兄弟,說什麼麻煩。”看見她雪白無瑕的肌膚上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醜陋傷口,他的心微微一緊。

  好朋友、好兄弟……是啊,這是她要求伊奧在她的生命裏扮演的角色,但是為什麼聽到他親口說出來,她的心裏竟然會有股莫名的酸楚……

  “會很痛,你忍一忍。”他先清洗了一下傷口,然後消毒。

  她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因為傷口傳來的剌痛還是心裏的酸楚,一股熱氣悄悄地襲上她的眼眶。

  該死!自己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軟弱了?韓楚撇開臉,想不著痕跡地將眼底彌漫的熱氣驅散。

  “你非得這麼逞強嗎?”他歎息地將她的傷口包紮好,把襯衫拉上。

  “你在說——”她維持相同的姿勢,卻不經意地發現酒櫃內的鏡子映照出伊奧洞悉一切的目光,陡地一震。他瞧見了!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下。

  她不習慣讓別人瞧見自己脆弱的一面,頓時覺得很難堪,“謝謝你幫我包紮,我……”她倉皇地站起身要走。

  伊奧跟著起身,抓住她的手,柔聲道:“承認你也喜歡我有這麼難嗎?

  韓楚的身體像是被定住,無法動彈,胸口有一股無以名狀的情感在激蕩。

  “我……”她想否認他的論調卻說不出口。

  捕捉到她眼中還想逃避的念頭閃過,伊奧霸道卻溫柔地將她擁進懷中,“你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嗎?

  “你做什麼?放開我!”她掙扎著。

  “別動。”他制止她,免得讓她肩上的傷口受到二次創傷。“如果你敢看著我的眼睛說你不喜歡我,對我完全沒有感覺,那麼我就會徹底地對你死心,然後離開這裏。”

  離開這裏……為什麼要逼她?

  韓楚的眼神瑟縮了一下,“你已經和緹香在一起了。”她怎麼能那麼自私。

  “回答我。”

  她被他淩厲的眼神逼得無處可逃,終於失控地嘶聲道:“是、沒錯,我是喜歡你——”這句話就像是一道咒語,解放了一直禁錮在她心底的情感。

  伊奧緊緊地擁住懷中有點僵硬的身體,心滿意足地發出喟歎。終於抓住她了,這輩子他不會再放開她。

  她的理智有一瞬間被他溫暖的懷抱迷惑了,有股衝動想要不顧一切地獨佔他、霸佔這個溫暖的懷抱,管他未來要如何沉淪,她都不管了!

  但腦海中陡地浮現母親和安莎的面容,還有緹香……

  韓楚忽然用力地推開他,“你應該好好和緹香在一起……”她還有責任要擔,沒有辦法拋開一切去愛他。

  伊奧溫柔地凝視著她,“我和緹香之間並沒有你以為的那種男女之情。”

  怎麼可能?她明明看見他們的關係變密切,還經常兩人單獨出去約會。

  “我們是朋友,她把我當兄長看待,她喜歡的人仍舊是你。”

  就算沒有緹香橫亙在他們之間,她還是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她必須繼續扮演大哥的身分。

  “假扮身分的事一旦拆穿,我父親肯定不會原諒我母親和安莎的,我必須保護她們。”而且還會牽扯影響到費迪南和柯里昂兩大家族之間的關係。

  他十分挫敗地撫額低吟,“我就這麼不可靠嗎?

  韓楚不解地望著他。

  她還真懂得如何打擊一個男人的自信心啊。“你寧願獨自去承擔、去背負那一切,也不曾想過要讓我和你站在同一陣線上,讓我為你設法解決問題?

  “你有方法?”真的能幫她解套嗎?

  伊奧胸有成竹地頷首,“只要你願意相信我。”

  韓楚點頭。她一直都是相信他的。

  “記住,未來不論再遇到什麼難題,我都會陪著你一起想辦法解決,你再也不用獨自去面對。”這是他的承諾。

  他的話像一股暖流注入她的心中,滲入血液裏流向四肢百骸,溫暖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

  “嗯。”往後有伊奧陪著她,她再也不會覺得孤單……嚇!韓楚被眼前陡地放大的俊臉駭了一跳,愣住。

  伊奧輕輕柔柔地吻上她的唇,她震愕地瞪大眼睛望著他。

  她不是沒接過吻,但是以往都是她主動去親吻別人,而且對象都是女孩子,這是她第一次被異性親吻,感覺、感覺有點奇怪……

  伊奧好笑地在她的唇畔低語,“你這樣直勾勾地瞪著我看,會讓我覺得自己是在蹂躪你耶!”真是太不唯美浪漫了。

  她的唇上還留有伊奧的氣息,伊奧帶笑的眼眸仿佛會放電似地,讓她全身的細胞都為之顫抖,血液和心跳都加速了起來。

  這應該就是心動的感覺了。韓楚有點羞赧,不自在地岔開話題,“你打算怎麼做?”應該先讓她心裏有個底吧。

  伊奧不答反問:“你準備好要恢復身分當韓楚了嗎?

  這可問倒她了。“我……”從小到大,她一直很努力地讓自己有男子氣概,免得身分被拆穿,她不知道該怎麼當個女人。甚至,她連最基本的穿裙子也不會。

  他看出她的煩惱,微微一笑,“法律沒有明文規定女人一定要是什麼模樣,你就是你,不論你是什麼模樣,我都喜歡。”

  他直接而露骨的表白讓韓楚白皙的臉龐染上了瑰麗的色彩,心裏有抹淡淡的甜蜜蕩漾開來……

              

  一早,伊奧說要帶她去見兩個人,就不由分說地把她帶上車,直奔……他家!

  他的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神秘兮兮的。

  見韓楚還坐在車上,伊奧繞到另一邊替她開下車門,探手在她的面前揮了揮。

  “你該不會睜著眼睛睡覺吧?到了啊。”

  下了車,“這是你家。”她記得他是一個人住。

  “他們已經在裏面等著了,進來吧。”伊奧拉起她的手,走進屋內。

  屋裏,有兩名男子正悠閒地喝著清香四溢的花茶,桌上還擱了三疊看起來很好吃的手工餅乾。

  她瞥了一眼,那個面向著門口的俊美男子有著一頭棕色的及肩鬈發,渾身散發著一股隨性而迷人的優雅,深邃的瞳眸像是兩潭黑黝黝的湖水,深不可測,仿佛會讓人迷失其中,無法自拔……不過,他們是不是曾經在哪里見過面?

  波賽頓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回來啦。”

  “是,他是我大哥。”

  波賽頓溫吞吞地道:“你好,我是波賽頓,我們見過面了。”只是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個儼然是個美男子的年輕人竟然是女的,而且還是伊奧心儀的對象。

  果然……經他這麼一提醒,她的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你是那個色魔的朋友!”這個世界還真是小啊。

  色魔!一陣低沉的笑聲從他的口中傳出。她對宙斯的評語還真是貼切啊!

  “你為什麼說他是色魔?

  “他不是同性戀卻還是會隨便跟男人搭訕,這就表示他濫情,而且男女皆可,不是色魔是什麼?

  色魔?她說的是誰?伊奧問:“那個人對你做了什麼?”不管是誰,要是敢輕薄韓楚的話,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沒……”她還來不及回答,一直背對著她和伊奧的那個人已經轉過身來。

  “枉費我一知道是你有困難,馬上就自告奮勇來幫你,而且把自身的安危置之度外,你竟然還說我是色魔,真是太傷我的心了。”

  原來韓楚口中的那個色魔是——宙斯!

  這張臉……“你——”韓楚看著面前這一張和自己相同的臉,愣住了。

  如果不是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雙胞眙大哥韓墨一生下來就夭折了,她會以為眼前這個人就是大哥韓墨。

  “我是宙斯,你口中的那個色魔。”宙斯神情哀怨地望著她。他只是鍾愛美好的事物,這樣也有錯嗎?

  伊奧充滿佔有欲地攬住韓楚的肩,明白地宣示主權所有,不許他人覬覦。“宙斯,現在你知道楚是我喜歡的人,以後你應該不會再對她有任何不良企圖了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了。”宙斯陪著笑。他是風流但不下流,朋友妻不可戲這個道理他還懂。

  更何況天涯何處無芳草,他沒有必要因為韓楚而壞了和波賽頓、伊奧兩兄弟之間的關係。他沒那麼愛她!

  韓楚狐疑地湊上前細細打量宙斯的臉,看不出有任何破綻,“他的臉是怎麼弄的?”任誰看了都會相信他們兩個是孿生子。

  宙斯得意地展示戴在他臉上薄如蟬翼的面具,“厲害吧!

  伊奧將她拉回身旁,不讓她和宙斯靠得太近,“他臉上戴了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那是眾神國度的Venus的傑作。”

  “眾神國度?”真有這個組織!她曾經在一個政府高層的聚會上,聽人談論過眾神國度,她原以為那只是茶餘飯後閒聊的八卦傳說,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宙斯不以為然地擰起好看的眉。什麼嘛!伊奧防他像防賊似地,擺明瞭不相信他的人格。

  將弟弟不假思索的直覺反應看在眼裏,波賽頓忍不住想笑。活該!誰叫宙斯前科累累、惡名昭彰。

  “嗯,宙斯和我大哥都是眾神國度裏的成員。”宙斯是“天空王”,波賽頓則是“海神”!

  據說眾神國度裏的七位神只有著通天的本領,可以讓人生、可以讓人死。她是還沒見識到“海神”波賽頓的能耐,不過他那一派懶洋洋的調調裏卻自有一股懾人的氣勢,不容小覷……韓楚不禁多看了宙斯一眼,他的專長不會就是拈花惹草吧!

  不過,“美神”Venus神乎其技的易容術的確是讓她大開了眼界,歎為觀止。

  “從現在開始,你就只是韓楚。”他心愛的女人。“韓墨的身分就交給宙斯和我大哥處理吧。”

  韓楚思索良久,才下定決心,“只要不會傷害到我母親和安莎,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她相信他。

  波賽頓替他們倒了兩杯花茶,“坐下來吧,有茶有餅乾,邊吃邊聊吧。”

  伊奧和韓楚都坐了下來。

  對了,哪來的手工餅乾啊?他好奇地問:“怎麼會有餅乾?”好像才剛出爐沒多久。

  波賽頓優稚地吃了塊餅乾,細細咀嚼著,“隔壁阿瑪蒂亞小姐自己做的,送過來請我們吃,很香很好吃呢。”

  他還真服了大哥,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如此悠閒而自在,仿佛置身在度假天堂般輕鬆愜意。

  宙斯晦黯地獨坐在沙發的一隅自憐自哀。原本他還寄望自己冒著生命危險來幫她的心意能夠讓韓楚感動,改變她對他不好的第一印象。

  結果還是徒勞無功、白忙一場。他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波賽頓瞥了宙斯陰黯落寞的背影一眼,深幽幽的瞳眸裏陡地亮起一絲壞壞的光芒,故意道:“對了,你的傷好些了嗎?

  韓楚點點頭,“嗯,只是一點擦傷,已經好多了。”

  他故作沉吟狀,“對方派了四名殺手來對付你,顯然是打定主意不讓你有活命的機會了,想必下一次他們會派出更多的人手來對付你。”

  波賽頓的話提醒了他。宙斯的身體陡地一震,對喔!還有敵人在暗地裏處心積慮想要“韓墨”的命耶!他此刻假扮韓墨的身分,豈不是會成為眾矢之的、狙擊的目標了嗎?

  這……這根本就是在玩命嘛!

  這種耍刀弄槍的差事是Mars那個暴力份子的嗜好和專長,他幹麼強出頭替自己惹麻煩啊!真的是悔不當初啊……

  忽然,門鈴聲響起。

  這個時間會是誰?伊奧納悶地前去應門。

  門外是一名年輕女孩,“請問韓墨先生在嗎?

  一聽到聲音,宙斯的精神立即為之一振,整個人頓時又恢復了生氣,“妮雅小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前一秒鐘的煩惱和擔憂全都拋到腦後了。

  韓楚啼笑皆非地看著宙斯頂著大哥的名字和那位妮雅小姐開心地聊著,有種說不出的彆扭。

  雖然她不知道若是大哥還在會是什麼樣的個性?那也永遠是個無解的謎了!但是她深信,肯定不會和宙斯一樣好色。



第七章

  韓楚的歸來在費迪南家族裏引起不小的騷動。

  宅邸裏大大小小的僕傭都曾隱身在角落,偷偷瞟著這一對長相一模一樣、同等出色的孿生子。

  所有的人都知道韓墨少爺有個雙胞胎妹妹名為韓楚,自小體弱多病,一直在鄉下的醫院裏療養,但是從來沒有人見過她,就連身為父親的約翰·費迪南也不曾去探望過她,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慢慢地遺忘了。

  餐桌上,幾乎所有的家庭成員都到齊了,除了阿黛兒。

  約翰·費迪南停下刀叉,看向她,隨口問道:“身體好些了嗎?”冷冷的調子裏沒有多餘的情感。

  “謝謝父親的關心,我已經沒事了。”一直以來,她對父親也沒什麼特殊的情感,他只是給了她一半生命的人。對她而言,父親就只是一個名詞。

  如果不是為了母親,她不會留在這裏。

  韓薇如坐針氈,食不下嚥,餐盤內的食物幾乎沒有動到,她不時自眼睫下偷偷覦著那兩張相同的臉,惶恐憂慮的心情簡直快要將她逼瘋了。怎麼、怎麼會這樣?

  她的兒子——韓墨早就已經死了,是她和安莎流著淚親手將那具已經沒有溫度的小身體埋葬的。死去的孩子怎麼可能會復活,還長大成人了?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緹香靜靜地坐在“韓墨”的身旁用餐,秀氣的眉宇之間漫著淡淡的愁緒。

  宙斯態度和善地在她的盤子裏添了一些食物,“多吃點,你太瘦了。”

  她詫異地抬起眼,心底悄悄地透進一絲微弱的曙光。有沒有可能……她和韓墨之間出現轉機了?

  “謝……謝。”

  他在做什麼?韓楚充滿譴責意味地橫了宙斯一眼,他不應該讓緹香又重新燃起希望……該不會他把主意打到緹香身上了吧?

  宙斯回她一臉無辜的表情。她不能當場發作,只好暫時按捺住。

  彷佛例行公事般地詢問完韓楚的近況,約翰·費遖南接了通電話,就急急忙忙地離開了。

  佳蓮娜好奇的目光不停地在韓墨和韓楚之間來回穿梭著。

  韓楚對上她的視線,好笑地問:“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模樣矯俏可愛,“你和大哥真的很像呢。”若不是衣著不同,恐怕很難分辨出誰是誰。

  “我們是雙胞胎,所以長相會神似也是理所當然的事。”韓楚微微一笑。

  沒有人告訴過她。“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的身體不好,一直在托斯卡納療養,不然我一定會去探望你的。”韓楚一個人待在醫院裏那麼長的時間,一定很孤單、很寂寞又很無聊。

  “沒關係,那些都過去了,我現在已經好了。”佳蓮娜真誠的關心讓她為自己的欺瞞感到有點歉疚。

  “那你會搬回家來住嗎?”她眼中的希冀清晰可見。

  韓楚搖搖頭,“我住大哥那兒。”她必須防範宙斯趁假扮她大哥——韓墨的身分之便,把魔爪伸向緹香,那可就不妙了!

  佳蓮娜無比失望,但也只能接受。

  終於捱到用餐完畢,韓薇把女兒拉到房間裏,急切地想要問清楚,“小楚,那個男人是誰?為什麼和你長得一模一樣?

  她將母親拉到床沿坐下,語調輕柔地道:“媽,你別緊張,他是伊奧的朋友,來幫我的。”

  “幫你?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恢復原來的身分嗎?”現在她是韓楚了。

  “但是那個人能幫你多久?他不可能永遠留在這裏扮演你大哥韓墨的身分,若是露出馬腳,該怎麼辦?”韓薇又煩惱了起來,自責不已。“都是我的錯!是我讓事情變得這麼複雜,還拖累了你……”

  “媽,你別再自責了,事情有辦法解決的……”她溫柔且堅定握住母親的手,將伊奧的計畫告訴她,只是略過了暗地裏有人想置她於死的那一部分。

  “行得通嗎?”她從沒聽過這樣誇張的事。

  “沒問題的。”見識過Venus獨一無二、幾乎無懈可擊的易容術之後,眾神國度的能耐肯定不容小覷。

  韓楚篤定的態度撫去了韓薇心中的猶疑,她的心情穩定了下來,才有心思去思索其他的事,“小楚,我看得出來伊奧很在乎你,他是個不錯的對象,你對他有什麼感覺?

  什麼感覺?腦海中毫無預警地掠過伊奧吻住她的畫面,臉上的溫度忽然竄升了兩三度,心跳聲也響亮了起來。“……”

  女兒不尋常的反應和靜默讓韓薇感到震愕、驚喜,“小楚,你也喜歡伊奧,是不是?他知道嗎?

  韓楚白皙俊美的容顏上閃過一抹窘然,不自在地輕輕點了一下頭。她從沒喜歡過誰,更不曾將心底的感覺如此直接而赤裸裸地攤開來。

  韓薇又是欣慰又是感動,“太……好了!”小楚終於開竅了,不再滿心滿腦都是費迪南家族的事業和那些打打殺殺的事。

  她希望小楚能慢慢地回復女孩子的模樣,可以稍微任性、耍耍小脾氣,可以撒嬌,有人可以讓她依靠,她應該被疼寵,不用再時時刻刻繃緊神經提防著別人的算計。

  “我覺得不太好。”她的眉宇之間悄悄地駐進一絲困擾。

  “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

  韓楚欲言又止,“我不知道……”她不習慣向人求助。不論遇到什麼問題,她一向是自己設法解決,不讓母親為她操心煩惱、

  韓薇探手摸了摸女兒帥氣的短髮,“和伊奧有關?

  她有點局促地頷首。

  “說說看,我應該可以給你一點建議!”韓薇柔聲誘導。難得小楚也會有感到困擾的時候,她這個失職的母親終於能夠幫上一點忙。

  她不知道該怎麼去適應她和伊奧的新關係,“我好像……變得不像我了!伊奧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我,我的心跳會不受控制地脫序狂飆,呼吸也會莫名其妙地急促起來,可惡!”她懊惱不已。

  她沒有辦法像以前一樣坦然地面對他,和他相處。

  韓薇忍不住輕笑出聲。原來一貫淡漠的小楚也會有為愛情煩惱失控的時候,就像一般普通的女孩子。

  韓楚困窘地喊,“媽——”竟然還取笑她。

  止住笑,韓薇正色道:“小楚,媽不是在取笑你,媽是覺得很高興,我的女兒終於像個女孩子了,你喜歡伊奧,會在意他的舉動、他的一個眼神都會讓你怦然心動,這些都是正常的。”

  “但是……”她就是覺得彆扭、不自在。像以前那樣如同兄弟般的關係相處起來,不是簡單輕鬆得多了?

  “不必想太多,你只要順應心中的感覺就好。”她相信伊奧可以給小楚一個幸福的未來。

              

  “你的心裏在打什麼主意?”韓楚攔下宙斯質問。這幾天來,所有的人都察覺得到“韓墨”對緹香的態度有很大的轉變。

  他挑眉笑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還裝蒜!“我指的是緹香,你明知道她喜歡……你為什麼要對她那麼溫柔?為什麼要讓她又重新燃起希望?你最好別想趁機占她便宜。”她不會坐視不管的,她對緹香有道義上的責任。

  佔便宜?宙斯一臉受到侮辱地指著她控訴,“我是那種會趁人之危、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嗎?

  韓楚淡然地聳聳肩。“是不是你自己心裏最清楚。”

  “當然不是了!你這麼說,可真的是門縫裏看人——把我給瞧扁了!以我的條件,多得是年輕貌美的漂亮女生願意投入我的懷抱,我有必要利用這張臉來誘拐緹香嗎?”他可是眾神國度裏最有魅力、最溫柔、最風流倜儻的宙斯耶!

  韓楚沒有搭腔。他還欠她一個合理的解釋。

  他很無辜地澄清,“女人都是寶,是上天賜與的寶貝,都應該被捧在手掌心呵護珍惜的,我沒有辦法那樣殘酷無情地對待一個弱女子,傷她的心。”

  “但是你這麼做只會讓她將來受到更大的傷害。”他的溫柔對緹香而言,不啻是裹著糖衣的毒藥。“你不必對她冷漠,只要離她遠一點就行了。”

  “是,是。”宙斯語帶揶揄地建議,“我看你乾脆直接替她申請保護令,明文規定我必須和她保持五百公尺以上的安全距離,這樣不是更好?

  “如果可以的話。”

  “噗哧!”一旁看好戲的波賽頓不識相地笑出聲。韓楚還真的是完全不賣宙斯的帳呢!

  宙斯白了他一眼,“波賽頓,你竟然還笑,太沒有道義了吧。”

  他笑不笑跟道義有什麼關係?“誰叫你老愛拈花惹草,這下踢到鐵板了。”波賽頓漫不經心的語氣裏,帶點幸災樂禍的味道。

  宙斯無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等會兒不是要和普羅議員會談嗎?我們可以走了。”算了,他還是快點把這件事搞定,方為上策。

  波賽頓還是笑,“嗯。”

  韓楚正要邁開步伐,卻被伊奧拉住,“怎麼了?

  “我們應該分開行動,對方才好下手。”應該將事情儘快做個了斷。

  這麼說也對……那她現在要做什麼?放下費迪南家族的事務之後,她的時間忽然多出了許多,不知該做什麼才好。

  他拉起她的手,“我們出去走走。”

  “去哪?

  伊奧笑笑地賣了個關子,“你去了就知道。”

  她被動地跟著他走,上了他的車,直奔機場搭乘私人飛機,飛上了蔚藍無垠的天空……

  托斯卡納以其藝術、歷史和令人神往的風光聞名,山城從高處俯瞰著鄉野,古今和諧交織,十分宜人,席耶納主要的名勝簇集于扇形田野廣場(Piazza del Campo)周圍的窄巷迷陣之中,廣場位於十七個教區中心,為歐洲最壯觀的中古世紀廣場之一。

  一進入席耶納(Siena)就會發現整個城鎮,都籠罩在一股熱鬧快樂的氣氛中,隨處可見穿著打扮十分新潮又隆異的男男女女,臉上都塗抹得像調色盤似地精采萬分。

  從世界各地湧入的人潮幾乎要將席耶納塞爆,全都是為了一年兩次的中世紀賽馬節(Palio),每年的七月二日和八月十六日在田野廣場舉行,這種無鞍賽馬最早可追溯至一二八三年,很可能是起源于古羅馬的軍事訓練。

  “我們來這裏做什麼?”她困惑地看看四周。

  震天價響的音樂聲和喧嘩的人聲,讓他聽不清楚韓楚說的話。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伊奧扯開喉嚨。

  她只好湊近他的耳畔又問了一次,“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參加盛會啊!”他揚起一抹輕鬆愜意的歡笑。雖然在席耶納舉行的中世紀賽馬節是托斯卡納最熱鬧的節慶,但是他相信在托斯卡納出生成長的韓楚,肯定不曾參與過。

  參加盛會……韓楚驀地睜大眼睛。“現在?

  “當然是現在了,不然還要等到明年嗎?”伊奧好笑地瞅著她。

  “我的意思是,宙斯和你大哥現在正為了我的事在忙著,我們怎麼好跑到這裏來玩……”這樣好像說不過去。

  伊奧老神在在地道:“放心,接下來韓墨的問題就交給我大哥和宙斯他們去解決,沒有我們這些外行人在一旁礙手礙腳,他們處理起事情來會更順手。你只要做回你的韓楚就行了。”他希望能讓她當一個無憂無慮的幸福女孩。

  “這樣好嗎?”她心裏總覺得過意不去,畢竟這是她個人的問題,她怎麼好意思置身事外!

  “沒什麼不好的,來吧!”他拉著她穿過人潮來到一個攤販前,挑了兩副眼罩及兩頂造型特殊的帽子、兩件長袍和一些配件,替自己和她稍微做了一下造型,穿戴整齊之後,隨即拉著她的手混入遊行的隊伍裏一起向前走。

  還有人在表演耍大旗呢!韓楚覺得很新奇,臉上的笑容始終不曾間斷。

  伊奧將她臉上的笑容納進眼底,心中盈滿無法言喻的滿足感。他願意不計任何代價來讓她一輩子都能這麼開心、快樂的笑著。

  除了遊行之外,還有各種表演節目讓人目不暇給。

  她從沒這麼放鬆過,因為從小假扮大哥的身分,她必須格外的小心不讓身分曝光,還得時時防備有敵人隱身在暗處伺機要置她於死。

  “有趣嗎?”他湊近她的臉頰旁出聲詢問。

  “嗯,很——”韓楚猛一回頭,她的唇意外地貼上伊奧的,四片唇瓣貼合在一起,時間彷佛在這一瞬間靜止。而後,她愕然地往後彈開,捂著唇。

  伊奧打趣地道:“你這麼熱情的回應,真讓我感動不已呢!我能不能要求再來一次?

  她紅著臉,“那是意外。”

  他反應迅速地易被動為主動,“那——我可以吻你嗎?”話聲一落,他的吻也在同個時間印上她的唇。

  她根本沒有表示意見的時間。伊奧細細地品嘗她的唇,許久之後才心滿意足地放開她。

  韓楚的唇更顯得紅豔欲滴,而且誘人,“你的詢問根本就是多餘的。”她白了他一眼,神情裏有一絲自然流露出來的嬌嗔。

  “意思到了啊——”伊奧先是輕笑,然後笑容忽地一斂,“難道你打算要拒絕我?

  她其實並沒有要拒絕他,只是……

  他一本正經地道:“不然,我也讓你吻一次好了,這樣應該就扯平了吧。”

  “什麼嘛!”她好氣又好笑地斥了一聲。差點就被他唬弄過去!

  他惋惜地歎了口氣,“咦,被你發現啦!

  “快點走,我們脫隊了。”換她拉著他快步往前走。

  伊奧的視線調降到兩人交握的手,韓楚主動握住他手的舉動,讓他的心情飛揚了起來,眸底散發出一抹膩死人不償命的溫柔光芒。

  跟上遊行隊伍之後,他們兩人隨即放慢腳步,十分悠閒地走在最後面。

  韓楚這時才發現自己的左手裏握著某樣“東西”——嚇!是伊奧的手。自己是什麼時候握住他的手,而且還是十指交握?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她不自在地動了動手指,想悄悄地將手抽回來,不料卻被握得更緊,彼此溫熱的掌心密密實實地貼在一起,不留一絲空隙。這種親密的接觸讓她的心驀地慌了起來。

  伊奧握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我這輩子都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他剛剛承諾了什麼……這是求婚的意思嗎?韓楚怔愣住,而後一絲淡淡的甜蜜在她的心頭蕩漾開來。

  “欸,有人在看我們了。”她的外表看起來仍然九成像男人,兩個“大男人”有如此親密的舉止會引人側目是必然的結果。

  “愛看就隨他們去看。”他無所謂。別人怎麼看他都無妨,反正又不痛不癢。

  又走了一會兒之後,伊奧拉著她脫離遊行隊伍,穿過旁邊夾道的人潮,走向一個露天咖啡座。

  “你先坐一下,想喝點、吃點什麼?

  “一杯拿鐵就好。”她取下眼罩和帽子。

  伊奧走向櫃檯點好東西後返回,在韓楚身旁的位置落坐。“累嗎?

  她搖搖頭,“不累,很好玩。”

  只要她玩得開心就好。“待會兒想不想下注試試手氣?”每場比賽都只有短短的九十秒,勝負立刻見分曉。

  “不了。”她在賭場裏看盡人生百態,對賭沒興趣。

  “曼特甯咖啡……伊奧,你回來啦!”女侍者送來咖啡,驚喜地喊道。

  伊奧接過咖啡,輕歎,“真巧!夏娃,你在這兒工作?

  “嗯。”被叫做夏娃的女孩看起來很年輕,但是卻有一副惹火嗆辣的好身材,讓許多男人都會捨不得移開視線。“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有通知我?太不夠意思了啦。”

  夏娃是他母親的遠房親戚。

  “今天剛到。”這應該不算說謊,他和韓楚的確是今天才來到席耶納。

  當初,他的確是打算離開托斯卡納、離開義大利,四處流浪旅行,沒想到竟會在西西里島遇見了韓楚,還替她解了圍,他也因此在義大利留下。

  “你父親再婚了嗎?”夏娃將託盤抱在胸前,熱切地問著他,一句接一句。

  “還沒。”

  “你還是不願意接受安潔嗎?

  韓楚靜靜地坐在一旁,沒有開口。

  這女孩和伊奧是什麼關係?安潔又是誰?她忽然發現自己對伊奧的瞭解少得可憐!她只知道他叫伊奧·佈雷夏,二十六歲,在英國長大,已經過世的母親是義大利人,除此之外,她對他一無所知。

  他啜了口香濃的咖啡,“我已經想通了,再過一陣子,他們應該就會舉行婚禮了。”等事情告一個段落,他會帶韓楚回英國去見父親和安潔。

  “那太好了!”她也替他感到很高興,“你這次回來要待多久?

  “我和朋友來玩玩,晚點就走。”他據實回答。

  她知道夏娃看著伊奧時眼底閃爍的那一抹光芒名為愛戀,夏娃喜歡伊奧。韓楚的胸口忽然有些沉悶的感覺,有一絲不安悄悄地在心裏紮了根。夏娃年輕又漂亮,身材火辣又性感,哪個男人不會心動?

  夏娃很失望,“為什麼不多待幾天?

  “我們另外還有事情要辦。”伊奧笑著替兩人介紹,“楚,夏娃是我母親的遠房親戚,應該算是我的表妹;夏娃,她是韓楚,我的女朋友。”

  前一秒鐘的煩惱和不安全都因為伊奧的一句話而煙消雲散。韓楚也很訝異伊奧在她心中,竟有這麼大的影響力。或許她喜歡伊奧的程度,比她自己願意承認的還要多得多。

  “什麼?”夏娃震愕得掉了手上的託盤,“你是開玩笑的吧!他看起來明明是男的呀……”伊奧怎麼會是同性戀!

  “楚是女孩子。”他噙著笑撿起掉在地上的託盤交還給她。

  她瞪著韓楚看了許久,“為什麼是她?”她不明白,這個叫韓楚的人雖然外表十分出色,但是一點女人味也沒有,為什麼伊奧會喜歡她?

  夏娃太過年輕,不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韓楚輕易地從她的表情裏看出她心中的想法。

  “什麼為什麼?”伊奧好笑地問,順手替韓楚整理了一下被風吹亂的發絲,動作既自然又溫柔。

  韓楚不解地朝他投去一瞥。他從來都不是這麼遲鈍、這麼後知後覺的人,為什麼會聽不出夏娃話中的含意?

  “她的意思是……”

  “夏娃,你在做什麼?”櫃檯方向傳來了叫喚聲。“我快要忙翻了,快點來幫忙啦。”

  “伊奧,你能不能等我一下?我還有話要跟你說。”現在是上班時間,她也只能乖乖地回去工作。“好,我馬上去。”

  他沒有答應她,只是道:“你先回去工作吧。”

  夏娃一轉身走進店內,伊奧立即掏出一張紙鈔往桌上一放,用杯子壓住,拉著韓楚起身離開。

  “伊奧,我們就這樣走了,好嗎?”等夏娃出來沒瞧見他,一定會很傷心的。

  “沒什麼不好的。”他不覺得不妥。“過一段時間之後,她就會慢慢地遺忘,這一切只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她瞪著他的背影,“你早就知道——夏娃喜歡你!

  伊奧好笑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真以為我那麼遲鈍啊!

  “你……真的對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韓楚若無其事地問。

  他忽然停住,轉過身來和她面對面,饒富興味地睇凝著她。

  她不自在地撇開視線,“你幹麼這樣看著我?

  伊奧輕柔但堅定地把她的臉轉回來,不讓她閃躲,“在我的眼裏,夏娃就只是個小妹妹。”僅此而已。

  “她又年輕又漂亮……”不像她,穿著打扮、個性都像個男人。

  “嗯嗯,然後呢?”伊奧頻頻點頭。

  他的反應不啻是當場揍了她一拳。韓楚硬ㄍ一ㄥ著,不肯讓自己心中的難過流露出來,她力持語調平穩地道:“而且身材又火辣,大多數的男人都無法抗拒她的魅力。”那他呢?

  “嗯嗯——”他拽長尾音,忽然冒出一句,“你的身材不好嗎?

  她的身材……韓楚怔了怔,隨即回過神來,“那個不是重點。”

  “不然呢?”他挑挑眉。

  “男人都會喜歡那種類型的女孩子……”但她不是。

  “所以?”他不動聲色地等著她的下文。

  她深吸了一口氣,忍痛地說出,“如果你……改變心意的話,我……我不會怪——”未竟之語全都隱沒在伊奧的吻裏。

  他狠狠地吻住她,懲罰性地輕咬了下她的唇,“在你眼裏,我是那種膚淺的感官動物嗎?只要一有臉蛋漂亮、身材火辣的女人出現,我就會移情別戀嗎?”會那麼濫情的人只有宙斯。

  她捂著微痛的唇,心中卻湧現喜悅的氛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很可能一輩子都是這個模樣,我做不來一個丰姿綽約的淑女,也不會撒嬌……”

  伊奧熾熱的眼神直勾勾地探進她的心底,一字一句地道:“我喜歡的是一個叫做韓楚的人,不論你是何種模樣,我都喜歡。”

  “我也喜歡你。”

  “以後你不會再懷疑我了吧?”他抵著她的額頭低語。

  韓楚點頭應允。

  “將來不管你聽到、看見什麼,別只顧著傷心難過,要記得找我問清楚,知道嗎?”這樣可以避免許多不必要的誤會。

  “嗯。”

  “你想問什麼?”他看出她眼中的問號。

  “安潔是誰?

  “她是我父親要再婚的對象。等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之後,你願意和我回英國去見我的家人嗎?”他希望韓楚能陪他回去,他欠父親和安潔一聲祝福。

  “我願意。”她也想多瞭解伊奧一些,“到目前為止,我只知道你叫伊奧·佈雷夏,‘海神’波賽頓是你的哥哥,還有父親和安潔。”

  “你還想知道什麼?儘量問,我一定有問必答。”伊奧笑了開來。他和韓楚有一輩子的時間來瞭解彼此。



第八章

  波賽頓駕著車逃給後頭的三輛轎車追,不時有子彈會從車頂上呼嘯而過或嵌入車身裏,情況驚險萬分。眼看已經有兩輛車子追上他們,一左一右地把他們的車子包夾在中間。宙斯開了幾槍嚇阻對方。

  “波賽頓,你能不能再開快一點!”他簡直快要昏倒了。

  明知道波賽頓是這種慢條斯理、懶洋洋的調子,在這個逃命的重要時刻,他怎麼會愚蠢到讓他來開車呢?

  “不要緊張——”波賽頓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宙斯打斷他的話,“你當然不緊張了,他們想要的是我的——”話還來不及說完,一顆不長眼的子彈立即穿透他旁邊的車窗,從他的面前飛射而過,差一點點就傷到他俊美無儔的臉了。

  宙斯幾乎要驚跳了起來。

  “雖然他們要的是你的命,不過他們也不可能會放過我,我們現在可是坐在同一艘船上,生死與共的盟友了。”波賽頓不慌不忙地踩了煞車,原本快速行駛中的車子忽然急速減緩速度,坐在駕駛座旁的宙斯冷不防地整個人往前沖,撞上擋風玻璃又跌回座位上。

  “噢……你幹麼突然緊急煞車啊?”他揉著額頭,“很痛耶!

  波賽頓隱忍住胸腔裏洶湧的笑意,一臉誠懇地道:“抱歉、抱歉,我只是想出其不意地來個緊急煞車,讓他們措手不及!你會撞上擋風玻璃真的是意外。”

  措手不及的人只有他吧。宙斯一臉懷疑的神色,“你是臥底的吧!”他沒被波賽頓害死是他福大命大。

  “呵呵……”他輕笑了幾聲,不經意地自眼角瞥見前面那兩輛車子正以很快的速度倒車回來。“坐好了,拉緊!”他仍是那一派溫吞吞的調調。

  宙斯一手拉緊車門上方的把手,“這還需要你說嗎?”同個時間他也開了幾槍還擊。

  “砰!!!”車身又中了三槍。

  忽然有股淡淡的刺鼻味道飄散在空氣中,宙斯回頭一瞧,赫然發現路上有一條濕濡的痕跡,那是……那是——汽油!

  “我們車子的油箱被打破了,現在正在漏油!

  “嗯。”破了就破了。

  波賽頓將車子開往較空曠的郊區,免得傷及無辜的人。

  宙斯又堪堪閃過一發子彈。他一點也不想命喪於此啊……

              

  “緹香,你老實告訴大哥,韓墨真的對你很好嗎?”傑諾犀利的眸光始終鎖定在妹妹的臉上。他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卻又說不上來。

  緹香努力地隱藏起心中的難過,不自在地低下頭叉了塊蛋糕送進口中,細細咀嚼著,“很好啊,大哥你怎麼會這麼問?

  他放下杯子,“你把頭抬起來,看著我再說一遍。”

  “大哥,我……”她緩緩地抬起頭,卻正好看見一輛她所熟悉的車子從餐廳外駛過,後面還跟了三輛黑色房車,有好幾把槍正瞄準前面的車子不停地扣板機,“砰砰”的槍擊聲音不絕於耳。“是韓墨!

  “啊——”街上的人嚇得抱頭四處逃竄。“媽媽咪呀!

  傑諾聞聲轉過頭,也看見了。“對方果然又採取行動了。”

  “大哥,韓墨有危險了,你去救他,好不好?”緹香緊張地抓住他的手臂,懇求道。

  於公,兩大家族結盟,韓墨是他合作的Partner,於私,韓墨是他的妹婿,他都應該伸出援手。

  “好,我去看看。”

  “大哥,我也要去。”她不放心。

  他起身到櫃檯付了錢,走出餐廳。“太危險了,你回家去等消息就好。”等會兒追上韓墨之後,肯定會有一場火爆廝殺,他可不希望緹香在一旁被流彈波及。

  “我要去!大哥求求你,讓我和你一起去。”她不要無助地待在家裏等消息,那種心急如焚的煎熬感會把人逼瘋的,她想要親眼確定韓墨沒事。

  “緹香,你聽大哥的話,別跟來。”傑諾坐進車內,發動車子。

  緹香抿著唇,沒有回答,眸底閃爍著堅決、不妥協的光芒,就算大哥不帶她一起去,她也會自己想辦法跟去。

  終於,他歎了口氣,“唉……上車吧。”真是拿她沒轍。

  “大哥,謝謝你。”

  “別急著謝我,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要不然,我馬上載你回家,我們誰也別去。”他嚴肅地道。

  “好,我答應你。”不管是什麼條件她都答應。

  “我要你躲在車上,在事情還沒結束之前不許下車,聽到沒有?”不然到時候顧此失彼,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為免有個萬一,傑諾即刻打了通電話調派人手過來照應。

  “聽到了,大哥我們快點走!”她心急地催促。

  他只好踩下油門,車子急駛而出,一路飆高速循著蛛絲馬跡追上去。

  車子行駛一會兒之後,緹香憂心忡忡地問:“大哥,為什麼還沒有看見韓墨的車子?我們會不會走錯路了?

  “不會。”他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傑諾眯起眼注視遠方幾個黑點。咦……怎麼會是靜止不動的?難道不是韓墨他們?

  緹香也發現了,心中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恐慌,“大哥,你開快一點……”

  距離越來越近,她終於可以看清楚韓墨的車子就在前面撞上路旁的一棵大樹,地上橫躺了好幾具一動也不動的身體。她還來不及靠近,忽然,一聲爆炸的巨響傳出,急速竄起的火舌轉瞬間就將韓墨的車子吞噬掉……她當場怔愣住。

  怎麼會這樣?傑諾也被這轟然巨響駭了一大跳,連忙將車子駛近。

  “不——”緹香捂住耳朵,幾近崩潰地尖叫著,眼淚也落下。

  “緹香,你冷靜一下,也許韓墨並不在裏……”他想要安慰妹妹,卻也覺得這樣的期盼太……牽強、太天真、太鴕鳥心態了!他和緹香明明都看見韓墨就坐在那輛爆炸起火燃燒的車子裏。

  “不可能、不可能,韓墨不會死的……”她淚流滿面地喃喃道。明明他就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為什麼轉瞬間卻是咫尺天涯?

  “緹香,你別這樣……”

  她聽若罔聞地打開車門,下了車就朝已經陷入火海之中的車子跑去,“韓墨,你在哪里?

  傑諾連忙也下了車,三步並作兩步地追上她,及時將她撲倒在地。

  “緹香,你別過去,很危險——”

  同時間又有兩個爆炸聲響起,炙人的熱氣烈焰旋即撲面而來。

  “不要——”緹香聲嘶力竭地喊。她的心仿佛被硬生生地撕裂開來,讓她痛不欲生!“放開我!我要去救韓墨,放開我……”

  他緊緊地扣住她的手臂不放,臉色凝重地搖頭,“你現在過去也來不及了。”

  “不會的……”她泣不成聲,“大哥,拜託你……救救韓墨!我……求……你……”

  看著眼前的熊熊大火,他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啊。“緹香,我也想救韓墨,但是這火勢太猛烈了,韓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不,我不相信……”韓墨不會死的!韓墨不會死的……她死命地瞪著大哥,不停地搖頭。

  “緹香,你醒一醒,好不好?”傑諾使勁地搖著她。

  “大哥,你救救韓墨……”緹香喃喃地重複著。她還沒用真心打動他,還沒為他生養兒女,還沒……他們還有太多事未完成!

  傑諾生氣地朝她大吼,“他死了,韓、墨、已、經、死、了!”就算韓墨沒有被爆炸所傷,也沒有人能在這種熊熊烈焰中生存下來。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就這樣離開?

  “我要去救韓墨、我要去救韓墨……”她發了瘋似地掙脫他的鉗制,不顧自身安危地朝那一團熊熊烈火跑過去。

  不得已,傑諾只好出手將她擊昏。緹香的身體虛軟地往後倒下,落入她大哥的懷裏。

  “傑諾少爺。”

  “傑諾少爺,我們看到這人鬼鬼祟祟的想逃,所以就把他抓過來了。”一群黑衣人押著一名中年男子來到他面前。

  傑諾看清那人的長相,“德瑞,是你!”他跟在約翰·費迪南身邊也有好些年了,為何會在這個時候背叛費迪南家族,對韓墨不利?

  德瑞·科索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戰戰兢兢地道:“傑諾少爺,能不能請你叫他們放開我?我什麼也沒做,為什麼要抓住我?”他的目光總會不自覺地飄向那一團熾烈的火焰。

  “倘若你真的什麼也沒做,為什麼鬼鬼祟祟的想逃走?”他眯起眼,陡然降溫的聲音讓人膽戰心驚。

  別開視線,德瑞的心跳陡地漏了一拍,“我、我沒有鬼鬼祟祟,只是剛好經過這裏。”

  “哦!”他輕揚起眉梢,“那你知道韓墨——”

  等不及傑諾把話說完,德瑞連忙想要撇清關係,“我不知道是誰殺死韓墨少爺的——”話一出口,他就知道事情糟了。

  傑諾的聲音更加森冷,“我說了韓墨被人殺死了嗎?

  “我……”他呐呐地說不出話來,腦中一片空白。

  “你為什麼處心積慮想要韓墨的命?”傑諾迅如閃電地出手扣住他的喉嚨,眼露殺氣地逼問。

  “我,我沒有殺死韓墨少爺……”德瑞還在做垂死的掙扎。

  傑諾扣住他喉嚨的手指慢慢地聚攏並往上提,一點一滴地阻斷他的氧氣,“無法呼吸、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很不好受吧?

  “我——”他已經沒有辦法說話了,一張臉漲成豬肝色。

  “你的臉好紅。”傑諾閒閒地看著他。

  “我……我說……”他的手完全阻絕了氧氣,自己的肺葉就好像快要爆炸開來般難受。

  傑諾這才滿意地鬆開手,讓他重新呼吸到空氣。

  “咳咳咳……”德瑞一陣猛咳。

  “快說。”不要考驗他的耐性。

  “為了……我妹妹和……她的兒子。”

  這其中有什麼關聯?他腦海中倏地靈光一閃。莫非……

  德瑞喘著氣,“我的……咳咳,小外甥也是約翰·費迪南的孩子,只有……讓韓墨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我的小外甥將……來才能夠繼承費迪南家族的一切。”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只要除去韓墨,他的小外甥就會是費迪南家族下一任的老大,他的地位也會跟著三級跳。

  事情是水落石出了,只是……他低頭看著懷裏不省人事的妹妹,想到她方才全然失控的反應就憂心不已。等她醒來,他該怎麼安慰她?

  “傑諾少爺,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你是不是可以……讓我走?

  他冷冷地橫了他一眼,“你殺了我的妹婿,讓我妹妹變成寡婦,你認為我會饒過你嗎?

  德瑞倒抽了口氣,蝕骨的寒意迅速地透進他的血液裏,全身無法控制地顫抖了起來,“傑諾少爺……”會怎麼對付他?

  “把他押到費迪南家去。”

  “是的。”

  “遵命。”

  傑諾撥了通電話,“伯父,是我。有個不幸的消息要告訴你,希望你先有個心理準備,是韓墨他……出意外了……”

              

  韓楚坐在床沿看著還未清醒的緹香,心中有很深很深的愧疚。

  伊奧清楚她心中的歉意,輕柔地拍拍她的肩膀,“她不會有事的。”

  “是我害了她……我是不是應該把真相告訴她?”她不忍心看緹香清醒之後,繼續為“韓墨”的死傷心欲絕。

  “事情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步了,為了避免再橫生枝節,你要堅持下去。”不然他們之前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她沉重地點了下頭。

  “唔……”緹香呻吟著醒過來,映入眼簾的是那張一直讓她牽陽掛肚的容顏,她狂喜地坐起身,一把將面前的人緊緊地抱滿懷,“韓墨!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沒事的,太好了……”

  韓楚的身體不自覺地微微一僵,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緹香……”伊奧正要開口。

  她已經鬆開手,眼底流露出一股濃得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悲傷,“你……你是韓楚,韓墨呢?

  “我大哥他——死了。”殘忍地、徹底地滅絕緹香的希望,韓楚別開眼,不忍看她悲痛的神情。

  她呆了、傻了。

  “大嫂、大嫂。”韓楚輕輕喚她。

  緹香的眼淚瞬間決堤,無聲無息地在她蒼白的臉上氾濫成災。

  “大嫂,你別這樣……”她心裏也不好受。

  這個時候,出去外面透透氣的傑諾回到房間內,“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為什麼、為什麼要阻止我?”看見大哥,讓她痛徹心肺的那一幕頓時清晰鮮明了起來,她激動地嘶喊著。

  “我當然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做傻事。”傑諾怒斥。

  “為什麼不讓我和韓墨一起走?”失去他的痛太痛了!

  她愛韓墨,雖然他對她並沒有相同的感情,但是她一直希望用時間和真心來改變他,從未放棄。為什麼要這麼殘忍,連一絲機會也不肯給她?

  傑諾聽了妹妹說的話,一股怒氣迅速地竄了上來,揚手打了她一巴掌。

  “你怎麼能說出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你對得起疼愛你的爸媽和我嗎?”但更多的是心疼。

  “大哥,對不起……”那一巴掌打回了她的理智,卻打不散她的心痛。

  “知道錯了就好,以後別再做傻事。”他叮囑道。

  緹香低聲啜泣著。

  韓楚也開導她,“大嫂,大哥一定也希望你能夠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輕率地結束自己的生命,你要讓他連死了也不安心嗎?

  她不停地搖頭。

  傑諾將妹妹擁進懷裏,“哭吧,把你心中的痛都哭出來吧。”他知道緹香一直愛著韓墨,也因此更難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嗚……”她僵了一會兒,終於還是無法抗拒大哥溫暖的懷抱,緊緊地抱住大哥,把臉埋進大哥寬闊的胸膛裏,痛哭失聲……

  而傑諾則一直輕拍著妹妹的背。

  她的悲泣讓韓楚心裏也感到莫名的酸楚,有股衝動想不顧一切地將實情全盤托出。

  伊奧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無言地給她溫暖的支持和力量。

  韓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緹香在大哥的懷裏哭得筋疲力盡,哭到累了,沉沉睡去。

  傑諾輕輕地將她安置在床上,替她蓋好被子,然後示意韓楚和伊奧跟他到房間外。

  “我很抱歉,沒能來得及救韓墨。”他旋過身面對他們兩人道。

  “別這麼說,你能抓住兇手,我已經很感激了。”德瑞的妹妹芬妮早在七、八年前就和父親有染,而且已經育有一子,現年六歲。

  一直處心積慮想要除掉她的人,就是他們兄妹倆。俗話說:“家賊難防。”所以她的一舉一動他們都了若指掌。

  “令尊打算怎麼處置德瑞和他妹妹?”他們毀了緹香幸福的生活,豈能輕饒!

  韓楚的心情很複雜,不知該怎麼說。

  雖然她很清楚在父親心中,“韓墨”就只是費迪南家唯一的繼承人,此外再無其他,但是親眼見識到父親的無情,她還是不免受到打擊。

  伊奧替她感到不平與不值,“費迪南先生不打算處置他們。”就因為“韓墨”死了以後,芬妮的兒子是他僅存的子嗣了。

  這是費迪南家的家務事,他不予置評。不過,德瑞·科索和芬妮·科索是害死他妹婿的主謀,他也不會讓他們好過的!有些事只需做,不必說。

  “算了。”她並不是非要追究不可,但是父親的態度卻讓她徹底寒了心,也更堅定了她要帶著母親離開此地的決心。“我大哥已經死了,就算殺了德瑞他們兄妹也不能再讓我大哥活過來。重要的是還活著的人,我大嫂她……希望她能早日走出悲傷,找到她的幸福。”往後,費迪南家族的事就都與她無關了。

  傑諾頷首道:“謝謝你,我相信時間會讓人慢慢地淡忘悲傷,再痛再難熬都會過去的。”

  “嗯。”她點點頭。

  “現在很晚了,你們也折騰了一整天,早點回去吧。緹香有我照顧、看著,不會有事的。”他想他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離開傑諾的住處時已經是深夜了,伊奧開著車送韓楚回去。

  他探手撫平她眉宇間的皺折,溫柔地道:“事情就快要結束了,你不用再皺著眉。”他希望能替她撫去所有的煩憂。

  明白伊奧的心意,她輕揚起嘴角回他一抹淡笑,“謝謝你……”她的神情忽然跳脫出一絲細微的局促。

  伊奧納悶地瞥了她一眼,“怎麼了?

  她有些生硬道:“我……呃,很高興……有你陪在……我身邊。”

  他滿心歡喜,眼神熱切而渴求地注視著韓楚,“楚,我好想緊緊地抱住你、吻你。”她局促、不自在的可愛模樣讓他的心更加地柔軟。

  將她願意試著依靠他的轉變看在眼裏,感動的氛圍霎時盈滿胸臆間。

  韓楚淡然的臉微微一熱,“你專心開車啦。”深夜人稀車少,說不定他真的會傾過身來吻她。

  “遵命。”笑鬧歸笑鬧,行車安全很重要,他還想和楚一起生活、養兒育女,白頭——咦?方才路旁的那個身影有點眼熟……

  伊奧回頭多瞧了幾眼。好像是……費迪南家的大小姐?她身邊的那兩個男人是誰?

  “楚,我剛剛看到阿黛兒了。”

  阿黛兒?“真的是她嗎?這麼晚了,怎麼還在外面?”她真的這麼無情嗎?同父異母的弟弟死了,她一點感覺也沒有,還可以繼續飲酒作樂?

  他放慢車速,“要掉頭回去看看情形嗎?

  雖然她老愛和自己作對、雖然兩人的感情一向不太和睦,不過她終究是她的姊姊。“嗯,我們回去看看。”

  伊奧迅速地調轉車頭往回走,不一會兒就瞧見還在一家旅館前和兩名男子拉拉扯扯的阿黛兒。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阿黛兒如果不是喝醉酒就是嗑藥,而她身邊的兩名男子肯定不安好心眼。

  車子一停下,韓楚立即沖下車,冷聲低喝,“放開她!

  “放……手啦……我還……要喝……”阿黛兒意識不清,眼神渙散。

  兩名小混混態度囂張地回道:“你是誰啊!叫我們放人就放人,她可是我們兄弟倆先看上的,憑什麼要讓給你?

  “她是我姊姊。”

  “呿!”站在阿黛兒左邊的小混混啐了聲。

  另一個人嘴賤地道:“她是你姊姊,那我們就是你未來的姊夫了,叫幾聲姊夫來聽聽吧。哈哈~—”才哈了第二聲就被韓楚的拳頭狠狠地“砰!”擊中鼻樑,兩管鮮紅的鼻血立即淌下,他捂住鼻子。

  “嘴巴放乾淨點!”對付這種人不必客氣。

  兩人粗魯地將阿黛兒住旁邊一推,就要聯手對付韓楚。

  伊奧往她的身前一擋,“要動她,你們得先打贏我才行。”

  “伊奧——”

  他準確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手,狠狠地朝對方的腰際揍了一拳,“你先看看阿黛兒的情形,他們兩個交給我。”

  這麼說也對。韓楚遂沒再堅持,“小心點。”

  “我知道。”

  阿黛兒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酒、酒……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差點就要落入地獄之中。

  她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搖晃,“阿黛兒,你到底是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把你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阿黛兒抬起頭,眼神迷蒙地望著韓楚許久許久,忽然毫無預警地、歇斯底里地大哭,“嗚……韓、韓……墨,我……我不……要、你……死……”

  韓楚微微一怔。阿黛兒對自己一向很不友善,現在怎麼會為了“韓墨”的死哭得如此傷心?是喝醉酒、神智不清了吧?

  她忽然撲上前抱住她的腰,“你、你……不要……死,我……我保、保證……呃,以後……都聽你……的話,嗚……我不會……再和、和你……作對了,我……我要……你……好好……活著嗚……”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很快地把兩個小混混打跑,伊奧好奇地看著阿黛兒抱著韓楚痛哭流涕的怪異舉動,心中忽然閃過一絲什麼來不及解讀。

  看她哭得這麼傷心,不像是假的,更何況不是都說酒後吐真言嗎?

  “阿黛兒小姐,你不是一直都很討厭韓墨少爺嗎?現在他死了,你為什麼如此傷心?

  “我……沒有嗚……討厭韓、韓……墨……”她抽抽噎噎地回答。

  倏地,伊奧恍然大悟。阿黛兒她……她其實是喜歡“韓墨”的!

  只是個性和身分使然,讓她沒有辦法像佳蓮娜那樣誠實地表達自己的心情,所以她只好故意和“韓墨”作對來引起注意。

  “韓、韓墨嗚……”她還在抽泣。

  伊奧無奈地笑笑,“你這麼受女人歡迎,還真叫所有的男人都無地自容啊。”當然也包括他在內。



第九章

  燦爛的陽光溫暖地灑落在飯店內的庭園裏,波賽頓躺在吊床上搖啊搖的,舒舒服服地睡著覺。

  “我以後絕對絕對不要坐波賽頓開的車。”宙斯鄭重地宣告。

  阿波羅目不轉睛地盯著筆記型電腦的液晶螢幕,漫不經心地隨口回應著,“是哦!

  “當時,我們明明在逃命,可是波賽頓開車的時速卻只有五十公里,五十公里耶!就連騎馬都跑得比我們快,所以啊,滿天亂飛的子彈幾乎都從我俊俏的臉旁擦過,不然就是在我的頭頂上飛過,我能活到現在,說是奇跡出現也不為過。”

  “嗯,奇跡……”阿波羅下指如飛。

  荷米斯聚精會神地玩著他的掌上型電玩,根本不理會宙斯的控訴。

  Venus手裏拿著一碗不知名的東西在攪拌著,八成又要製作新面具了。

  Mars在另一邊拋著彎月型的迴旋鏢,就見他隨手一扔,迴旋鏢疾速地飛射了出去,轉了個圈又回到他手上,仿佛有生命似地完全由他操控。“啪!

  “枉費我這麼講義氣,夠朋友地挺身而出幫他弟弟的忙,他竟然還這樣玩我,是不是太可惡了?”宙斯揉著撞傷的額頭想要博取同情。

  “嗯,可惡……”

  Venus開口說了句公道話,“波賽頓做事本來就是那個溫吞吞的個性,就算天要塌下來了,他肯定也還是那懶洋洋的調調,更何況……你會這麼殷勤地攬下這個差事,根本就是有私心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她的視線飄向吊床上沉沉睡著的波賽頓。老實說,她也很想看看波賽頓著急、氣急敗壞的樣子。

  “我……我哪有!”宙斯嘴硬。

  “沒有嗎?”她斜睨著他。“你敢說,你沒有想要博取韓楚的好感?

  招架不住Venus的咄咄逼人,他只好將矛頭一轉,“還有Mars居然遲到,害我差點小命不保,他一定是故——哇!”他驚呼一聲,連忙閃身避過疾射而來的迴旋鏢。

  “啪!”彎月型的迴旋鏢乖乖地回到Mars手上。

  宙斯喘著氣,“你是想要謀殺我嗎?

  Mars哼了哼,“如果我想要你的命,我會自己動手,不必假借他人之手。”他一向光明正大。

  一直沒出聲的黑帝斯,平板地道:“你現在不是還活得好好的!

  他指了指額頭的瘀青,“我受傷了。”

  Mars投去鄙夷的一瞥,“你究竟是不是個男人啊!連那一點不痛不癢的小傷也拿出來說嘴,丟臉!

  黑帝斯眯起狹長淩厲的眼,“放心,屍體會說話。等你不幸一命嗚呼之後,我可以免費幫你解剖,一定會幫你把兇手揪出來,這樣行了吧!

  “呸呸呸……烏鴉嘴!”他才不會死於非命。黑帝斯這算哪門子的朋友啊!竟然詛咒他死於非命,還要幫他解剖!

  “嗯,烏鴉嘴……”心不在焉的阿波羅像只九官鳥地重複宙斯的話尾。

  宙斯這時才發現阿波羅根本沒有在聽他說話,他悄悄地走到阿波羅身後,無聲無息地伸出手指按下電腦上的開關機鍵。

  “咻”的一聲,螢幕上瞬間一片黑。

  “啊——我的資料……”阿波羅回頭瞪著罪魁禍首,“宙斯,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誰叫你不專心聽我說話。”宙斯哼了一聲。

  “你——”他氣呼呼地。“剛剛的資料我都還沒存檔耶!現在不見了,都是你害的啦……”

  宙斯明知故問:“那些資料很重要嗎?

  “那還用說嗎!”現在全毀了。阿波羅很頹喪。

  “其實……要救回那些資料也不是沒有辦法……”他沉吟著。

  也不是沒有辦法……換言之,就是有得救。

  “真的?”阿波羅的眼睛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別的他不敢說,電腦可是他的專長耶!

  “那你快點幫我把資料救回來。”他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宙斯身上了。

  宙斯一屁股坐在阿波羅的身邊,將筆記型電腦重新開機。“來吧,我教你一個超好用的方法,下一次你不小心把檔案刪掉或者是電腦當機,遺失的檔案都可以救回來喲!

  “太棒了!我正需要這個。”阿波羅很高興。

  “首先你要先開啟……”他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教導他。

  阿波羅很用心地學習著,沒有注意到宙斯的另一隻手正悄悄地擱在他的腰上。

  Venus翻了翻白眼。後知後覺!

  有一股淡淡的清爽香味飄進他的鼻腔裏,給人一種很乾淨、很舒服的感覺。宙斯微微閃神了。

  “然後呢?”一一照著他教的步驟做完,阿波羅急著要救回剛才不見的檔案,卻久久等不到回應,一轉頭映入眼簾的卻是宙斯發呆出神的俊臉。

  “宙斯、宙斯,你在發什麼呆啊?

  他回過神來,笑了笑,“你是用哪個牌子的沐浴乳?味道挺清爽的。”

  阿波羅沒有想太多,“你也喜歡這個味道嗎?改天我也幫你買一瓶好了。”

  宙斯促狹地瞅著他笑。

  他感到莫名其妙,“你幹麼這樣看著我笑?

  “我們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然後又用同一種味道的沐浴孔,你不覺得這樣很曖昧嗎?”他不著痕跡地靠近阿波羅。

  Venus哼了哼。喜歡搞曖昧的人是他吧!

  阿波羅身體往後退,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有嗎?是你想太多了啦!

  宙斯湊近他,湛藍的眸子裏流轉著一抹饒富興味的光芒,“阿波羅,你要不要考慮和我在一起?

  “你是開玩笑的吧!”他差點驚跳了起來。

  手臂微一使力地扣住阿波羅,宙斯唇邊勾勒出一抹媚惑人心的淺笑,“我很認真啊,只要你願意,我會好好愛你的。”

  阿波羅狼狽地掙脫他的鉗制,又慌亂又尷尬地道:“你不要老是這樣胡說八道啦。”而且還喜歡對他毛手毛腳。怪癖!

  “你真的不考慮接受我的愛嗎?那我會很傷心的。”逗他實在太好玩了!

  愛?Venus一臉鄙夷。宙斯的愛是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

  阿波羅困窘地說:“你快點幫我把資料救回來。”

  “是、是。”宙斯只好開始在筆記型電腦上執行一些程式,不一會兒就把他要的那份資料抓回來了。

  “對,沒錯,就是這份資料。”阿波羅興奮不已,眼底散發出崇拜光芒,“宙斯,你真的太厲害了!”根本就是電腦之神。

  “好說。”他微微笑。

  “謝謝你。”阿波羅抱走筆記型電腦,到一旁去繼續他未完的工作。

  直到數天後他才猛然察覺——把他的資料弄丟的罪魁禍首就是宙斯,他幹麼還跟他道謝啊?

  真是少根筋的傢伙!黑帝斯啼笑皆非,卻也不免替傻不隆冬的阿波羅擔心,怕一不小心他就會被宙斯那只大野狼給拆卸入腹。

              

  韓楚陪著母親和安莎回到她生長的地方,來悼念她死去多年的兄長韓墨,也向他告別。再過不久,她會帶著母親和安莎離開義大利,前往伊奧的家鄉——英國展開全新的生活。什麼時候會再踏上義大利的土地,她也不確定,或許會是很久很久以後了吧!

  “小楚,其實你不用和我們一起回來,你應該留在伊奧身邊照顧他。”原本伊奧也打算同行的,哪知道一早起來感冒了,還發燒,所以就留在家裏休息。

  “他已經吃了藥,多休息一下應該就沒事了。”頓了一下,她才又道:“我待會兒打電話問他有沒有好一些。”

  “嗯。”

  在城堡後方森林裏的某一棵大樹下,有一小塊區域種滿了紫色的小花,迎風搖曳著,十分美麗。

  安莎動手將周圍的環境稍微整理了一下,滿意地審視著,“這樣看起來舒服多了。”

  “安莎,謝謝你。”韓薇點點頭。

  “夫人,你別這麼說。”她能為韓墨少爺做的事也就只有這個了。

  韓薇將花束擺上,靜靜地站著,心中百感交集。

  當初因為她的一個念頭,讓小楚必須女扮男裝二十多年,還要擔起做為費迪南家族繼承人的沉重責任,付出的代價是小楚無憂無慮的童年時光,和女孩子最寶貴的青春年華,也讓死去的小墨無法在費迪南家族的墓園裏安葬,只能偷偷地埋葬於此,甚至連塊墓碑也沒有。她很後悔卻於事無補,若不是小楚找到了她的幸福,她這輩子永遠也沒有辦法原諒自己。

  韓楚掏出手帕,溫柔地替母親拭去頰畔滑落的淚水,以為她是因為即將要遠離而不舍落淚。“媽,以後你隨時要回來這裏看大哥都可以,別哭了。”

  原來自己哭了!韓薇激動得無法自己,“小楚,媽對不起你和你大哥……”

  她伸手環住母親輕顫的肩膀,安慰道:“媽,事情都過去了,我和大哥都不會怪你的,你就別再自責了。”

  “小楚……”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深夜,從她和安莎一起將小墨埋葬在這裏的那一刻起,改變了小楚的命運,為的是要挽回丈夫的心;二十多年後的現在,小楚的人生好不容易才導回正軌上,她卻還是沒有得到丈夫的心。多麼的諷刺!

  韓楚讓母親靠在她的懷裏盡情地哭著,將她心中多年來的懊悔和煎熬都發洩出來,她相信母親狠狠地哭過一場後,就可以掙脫枷鎖走出來了。

  哭了好一會兒之後,韓薇的心情終於慢慢地平靜下來。

  安莎語調輕快地道:“其實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也有可能是因為韓楚小姐假扮韓墨少爺的身分,成為費迪南家族的下一任領導人,才會受了傷被伊奧所救,不是嗎?”或許是天意如此安排他們相遇。

  韓薇知道她的用心,“安莎,我沒事了。”

  聞言,她才放了心。

  環顧四周,一抹淡淡的愁緒忽然湧上心頭,韓薇往前走了幾步,想在離開之前再四處看一看,“我想到處走一走。”

  安莎跟了過去,和她並肩走著,聊著往事。

  韓楚落在後頭,正好有時間打電話給伊奧。

  “嘟……嘟……”等了好久,電話才接通——

  “我是伊奧。”聲音粗嘎難辨。

  他剛剛不會是在睡覺吧!“我吵醒你了嗎?

  “咳,咳……我也睡得夠久了。”明天大概會睡不著。

  “感覺怎麼樣?退燒了嗎?”她關切地問。

  伊奧聞言摸了摸自個兒的額頭,故意說得很可憐,“是退燒了,只不過頭痛、喉嚨痛,全身沒力。”

  韓楚很擔心,“真的那麼不舒服就打電話給醫生,別逞強。”

  “唉、唉……”伊奧故意呻吟。

  因為見不到人,所以有盲點,“我等會兒再打給你。”

  “你要做什麼?”喉嚨痛是真的,所以說起話來有點吃力。

  “找醫生過去幫你看看。”

  “不用了。”他答得有氣無力。

  不用?“可是你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還是讓醫生過去看一看好了。”雖然只是感冒,和以前動輒都是危及性命安全的刀傷槍傷比起來,的確是小兒科,但是她卻很想飛到他的身邊去照顧他。

  “其實咳……只要你答應我一個要求,咳……我就會覺得好多了。”他一本正經地道。

  一個要求?韓楚一頭霧水。只要答應他一個要求,他就會覺得好多了?

  “什麼事?”他該不會是病昏頭了吧!

  “咳……親我一下。”伊奧唇際的笑意越來越深。

  “什麼?”她驚呼了一聲。

  她的驚呼引來了母親和安莎關切的回眸,異口同聲地問:“怎麼了?

  她力持鎮定地搖頭,“沒、沒事。”

  “沒事就好。”韓薇回過頭去,繼續漫步。

  伊奧在電話的另一端聽得很清楚,努力地隱忍著洶湧的笑意,

  韓楚壓低聲音詢問:“你剛剛說什麼?”是聽錯了吧!

  他不疾不徐地又說了一遍,“你親我一下,我就會覺得好多了。”

  “你是發燒燒壞腦袋了嗎?還是睡昏頭了?”她人現在在托斯卡納耶!更何況她從沒聽說過親吻可以治療感冒症狀,會傳染倒是真的。

  “咳……我很清醒。”他聲明。

  “那你還要我……要我親你一下?”光是這麼說,她就覺得困窘不已。

  “你的吻對我來說,比任何特效藥都還要有效。咳咳……你親我一下,我就會恢復得更快。”他煞有其事地說著。

  韓楚又好氣又好笑,心裏卻又像是打翻糖罐子似地甜蜜蜜,“那很蠢耶!”對著手機親吻。

  “真的不行?

  她的頭搖到一半,忽然記起伊奧在電話的另一端,根本看不見。“不行。”

  “那就算了。”他的聲音裏有濃濃的失望。

  韓楚的心臟部位感覺像是被螫了一下,“你一定還沒吃飯,等一下掛斷電話之後,記得先吃點東西再吃藥。”

  “嗯。”

  “那……你先去弄東西吃吧。”她準備要掛斷電話。

  他不在她身邊,不免擔心。“你自己也小心點。”

  “我知道……”她尷尬地瞟了瞟周圍,而後悄悄地、偷偷地朝話筒“啾”了一下,一股熱氣轟地直沖腦袋,她的臉整個紅了。“拜拜。”

  “嘟嘟……”電話已經切斷。

  伊奧手裏拿著手機,唇際的笑意慢慢、慢慢地漾深。他敢發誓他聽見了,剛剛楚真的在電話的彼端親了他一下,雖然她覺得既尷尬又彆扭,而且還很蠢,不過楚還是做了。

  楚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可愛。他好想好想插翅飛到她的身邊去,緊緊地將她抱在懷裏。

             

  飛回西西里島,韓楚立即開車將母親和安莎送回家,然後直奔伊奧的住處,她把車停好,下了車朝門口走去,大門沒關——

  有個穿著淡藍色套裝的紅發女子緊緊地抱住伊奧。她怔了怔,腦海裏霎時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呆站了幾分鐘之後,轉身回到車上,靜靜地坐著。腦中的思緒像打結的毛線,一團亂。

  那個女人是誰?和伊奧又是什麼關係?她……為什麼可以那樣抱住他?而且伊奧也沒有掙脫,靜靜地任她擁著?

  她以為能夠緊緊抱住伊奧的女人只有自己,原來還有其他女人……她說不出心中的感覺,有點酸酸的、有一絲淡淡的不悅。

  雖然沒有看到那個女人的長相,但是對方比自己有女人味多了,她永遠也沒有辦法變成那個樣子。

  發動引擎,她想當作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事也沒有發生地離開此地。她相信伊奧不會欺騙她,但是胸口卻有一股莫名的沉悶。

  她可以當作什麼事也沒有地就此離開,她不會去質問他,不過她很清楚自己的心底會因此留下一道陰影,橫亙在她和伊奧之間,韓楚坐在駕駛座上,躊躇不決。

  “將來不管你聽到、看見什麼,別只顧著傷心難過,要記得找我問清楚,知道嗎?”伊奧說過的話,忽然在她的耳畔響起。

  她思忖了一會兒,而後堅定地熄了火,靜靜地候著。

              

  “咳咳……”伊奧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人,神情裏有絲尷尬跳脫出來,“你……怎麼會來?”又怎麼知道他的住處?

  “不請我進去嗎?”女子看著他,輕揚了揚眉梢。

  “咳咳……進來吧。”他側開身。

  “你感冒了?要不要緊?

  他搖搖頭,“看過醫生也吃過藥了,不礙事。”話鋒倏地一轉,“我爸呢?

  “我自己一個人來,他不知道我來找你。”她淡淡地道。“我跟他說,公司派我出差五天,問了黎昂才知道你在這裏。”

  果然是大哥。“坐,想喝什麼?咖啡還是……”

  “請給我一杯白蘭地,謝謝。”她需要酒精來穩定情緒。

  伊奧頓了一下,依言倒了杯白蘭地給她。他知道自己還欠她一句祝福的話,但是他沒有預料到會這麼快就見到她,有點兒不知該如何開口,面對她總覺得不太自在。

  她啜了兩口白蘭地之後,仿佛下定了決心地道:“伊奧,我答應你,我會離開洛許,你回家去吧。”雖然洛許嘴上不說,但是她看得出來他很掛念伊奧,她不想因為自己而害他們父子失和。

  他一愕,“安潔,你——”

  她打斷他的話,逕自說了下去,“你放心,我不會再和他見面。”不論再怎麼痛苦難捱,她都會信守自己的承諾。

  “你不愛我父親了?

  安潔仰起頭,將剩餘的白蘭地一飲而盡,“我愛他,但是如果我的愛會讓他失去一個親愛的兒子,那就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她不要他因為她的愛而痛苦。

  “咳……其實你不必離開。”他有些生硬地道。

  她愕然,無法置信地看著他,不敢胡亂猜測他話裏的意思,就怕有了期望,一旦失望會更痛。她怕自己負荷不了。

  伊奧迎視她的眼睛,和善地說:“能有另一個女人代替我過世的母親這樣愛著我父親,咳咳……照顧他,我還有什麼理由可以反對你們在一起!

  “你、你的意思是……”不是她在作夢吧!

  “我希望我父親能夠幸福快樂。”以前他的思想太幼稚、太不成熟了。“我祝福你們。”

  安潔激動地紅了眼眶,淚光閃爍。“我、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說謝謝,如何?”他語調輕快地道。

  “謝……謝……”她語不成句。

  看她那麼激動,他覺得很過意不去,“我很抱歉,過去用那種態度反對、阻礙你們在一起。”肯定讓他們很難受、很痛苦。

  她猛搖頭,說不出話來。

  伊奧有點兒慌亂,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你、你別哭了。”

  安潔忽然一把抱住他,“謝、謝……你……”一直以來,壓在她和洛許胸口上的沉重大石,終於移開了。

  他身體僵硬地任她抱住,沒有掙扎。好半晌,他才抬起手在她的背上輕拍了幾下,故作煩惱地道:“這一幕要是讓我老爸瞧見,可就麻煩了。”

  她聽了,忍不住“噗哧”一聲破涕為笑,“怎麼可能!”洛許又不是那種是非不分的人,哪會胡亂懷疑、吃醋。

  “其實我早就想通了。”他老實地承認。

  真的?假的?她驚訝地抬眼,“那……為什麼你不回來?”她和洛許一直以為他還在生氣、不肯接受她。

  “有個人讓我放心不下。”

  “你喜歡的人?”她猜。

  “嗯。”想到韓楚,他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我本來就打算把事情處理完之後,帶她回去和你們見面。”

  奇怪了……“黎昂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所以我很納悶他為什麼沒有告訴你,還讓你多跑了這一趟?”他掏出手機撥了一組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波賽頓那懶洋洋的調調傳了過來——

  “安潔去找你了。”

  “你為什麼不說?

  “說什麼?”他“咦”了聲。

  “說我已經不再反對爸和她在一起,過一陣子我會和楚一起回去的事。”大哥明明都知道……到底是為什麼?

  波賽頓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件事啊,她又沒問。”

  因為她沒問,所以他就沒說?“就算她沒問,你也應該要告訴她吧。”正常人都會這麼做才對吧。

  “你自己跟她說不也一樣。”

  哪里一樣了?這樣等於害她浪費時間,白跑了一趟義大利……

  “算了,沒事。”反正人都已經來了。

  “沒事就好,再見。”波賽頓沒有多說。

  伊奧瞪著手中的手機,而後于了一口氣。大哥的行徑和邏輯一向異於常人,他早就見怪不怪了。

  “安潔,你和我爸的婚禮決定日期之後再告訴我,雖然我不能當花童,但當伴郎肯定沒問題。”

  “那……你女朋友也來當我的伴娘,好不好?”這樣剛好一對。

  呃——“她恐怕不能當你的伴娘。”

  “為什麼?”安潔想不通。

  “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伊奧忍不住想笑。

  楚跟他一樣……適合當伴郎!



第十章

  安潔要回飯店整理行囊,準備搭明天一早的班機回英國。

  伊奧送她到門口,看著她坐上計程車離去,一轉身的瞬間——旁邊停放的這輛車子有點眼熟!

  他又多看了一眼,赫然發現是韓楚的車子,而且她人就坐在車內。

  走到駕駛座旁,他笑吟吟地問:“咳……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剛才下飛機。”她馬上到這裏來看他,卻撞見他和一個陌生女人很親密。她還在想該怎麼開口問他關於那個女人的事。

  他會主動告訴她嗎?

  “怎麼不咳咳……進來?”伊奧敏銳地察覺到,韓楚看似平靜的態度下,有一絲異樣,腦海裏靈光一閃,“你瞧見咳咳……剛剛離開的那個女人了。”

  她沒有否認。

  他打開車門將她拉下車,“咳……進屋裏說。”

  韓楚被動地跟著他進屋裏。

  “咳咳……”他又咳了。

  咳得這麼厲害,真的退燒了嗎?

  她皺起眉,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吃藥了沒?”還好體溫正常?

  “吃了咳咳……”他點頭。

  她走去倒了杯溫水給他,“多喝點水、多休息,很快就會好了。”

  伊奧喝了口水,看著韓楚,敏銳地捕捉到她眼底那一抹淺淺的嫉妒。“你不問我嗎?”他很高興她並沒有氣得掉頭走人。

  “她是誰?”韓楚淡淡地問了。

  “一個普通朋友。”他故意逗她。

  為什麼要特別強調是普通朋友?有種欲蓋彌彰、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難道他和那個女人之間真的有什麼?而且一個普通朋友會那樣緊緊地抱住他嗎?

  “就只是普通朋友?”她很懷疑。

  “咳、咳……我們認識很多年了,曾經……同住在一個屋簷下。”他說得模糊不清。

  曾經同住在一個屋簷下?聽在韓楚耳裏卻有另一種意思。同居嗎?那個女人是他以前的女朋友嗎?雖然她看起來年齡比伊奧大,但是她很有氣質也很漂亮,又有女人味,而且好像還對他舊情難忘。

  那伊奧呢?他心裏對她還有感覺嗎?

  “她來找你有什麼事?”如果對方真的想和伊奧重修舊好,那她該怎麼辦?

  “她希望我能搬回去住……”

  韓楚的心猛地一震。果然沒錯,她想和伊奧重新來過。“你的意思呢?

  “她很溫柔,一直對我很好,我咳咳……答應她了。”他小心翼翼地道。

  他的語調輕柔和緩,聽在她的耳裏卻仿佛平地一聲雷,轟得她一愣一愣地。他怎麼能這樣若無其事地當面告訴她,他要搬去和別的女人同居?她算什麼?

  他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嗎?他說,不論她是什麼模樣,他都喜歡。他說過,未來不論遇到什麼困難,他都會陪她一起想辦法解決,她再也不用獨自去面對。他還說,他這輩子都不會放開她的手了。

  他說過的話一字一句都放在她的心中,此刻他卻要搬去和別的女人同居!

  韓楚既生氣又心痛,“你去娶她好了。”

  “那可不行,”他頓了一下,忍住想笑的衝動。“我要是娶她的話咳咳……我老爸會和我拚命的。”

  聞言,韓楚當場僵住。那個女人是……安潔!噢,天啊,她完全誤會了!

  伊奧長臂一伸,將她圈入懷裏,笑笑地道:“咳咳……她就是安潔,即將成為我後母的女人。咳、咳,你是不是以為她和我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

  好糗!她沒臉看他,悶著聲音說:“你不要問了啦。”

  “你以為我跟她關係匪淺,嗯?”他斜睨著她,眼角、眉梢都佈滿笑意。

  “我看見她緊緊地抱住你,所以……”這樣會不會太小心眼了?她從沒這麼在乎過一個人。

  原來那一幕她也看到了。“幸好你咳咳……沒有馬上掉頭走人!不過,要是你一點感覺也沒有,那我可就煩惱了。”

  “我不想抱著懷疑的心和你在一起。”那樣太累了。

  “咳咳……我同意。”會猜忌、會多疑、會不安都是戀愛時的正常反應。伊奧的心情很愉悅,那也表示韓楚很在乎他,“有件事我想問你,昨天……”

  “什麼事?”她陡地一震。他不會是要問……

  “掛斷電話之前,你是不是有親了我一下?”伊奧笑得很開心,只見韓楚白皙的臉龐迅速地被紅霞攻陷,最後連耳根子都紅了。

  “你又提那個做什麼?”老天!她從沒這麼困窘過。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收到了,謝謝。”他低頭在她的耳畔柔聲道。

  “我、我知道了。”他溫柔的嗓音讓她的心跳驀地脫了序,神情裏透出一絲少見的嬌態。

  伊奧情不自禁地俯低臉吻住韓楚的唇,傾注他所有的愛,熱情而激切地糾纏住她的舌纏綿個不休。

  他是病人,應該要好好休……她的理智在伊奧火熱煽情的吻裏沉淪滅頂,只能順應心底的情感去回應。

  血液裏的渴望幾乎要將他的理智焚燒殆盡,他的手從韓楚的衣服下擺探進,貼上她細緻光滑的肌膚時滿足地喟歎了一聲,恣意地在她的肌膚上遊移愛撫,然後漸漸往上探索。

  忽然,一層棉布阻礙了他的手,也讓他稍稍冷靜了下來。那是……他見過的,是楚扮成雙胞胎兄長韓墨時不可缺少的裝備,她必須將胸前的曲線隱藏起來,才不會有洩漏身分之虞。

  但是,她現在已經恢復自己的身分了,為什麼還要纏繞著這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條?他光看就覺得喘不過氣來。她不覺得這樣呼吸之間會有種壓迫感嗎?

  韓楚迷離的眼神逐漸清澈了起來,“嗯?

  “咳咳……為什麼不拆掉它?”伊奧不解地問。她已經不需要再隱藏起她的女性特徵了啊!

  察覺到他的大手正隔著棉布條罩住自己一邊的胸形,她赧然地拉下他的手,呐呐地道:“拆掉這個棉布條,我會不習慣。”畢竟自她進入青春期開始發育之後,身上就一直綁著這個棉布條了。

  “習慣是可以改變的,相信我,換回合適的胸衣你會覺得輕鬆舒服許多。”他可沒有唬弄她,雖然他多少是有那麼一點點私心。

  他可不希望將來兩人要有進一步的親密關係之際,自己卻被那一圈又一圈的棉布條弄得滿頭大汗,那就太殺風景了。

  她相信,只是……韓楚的眼底悄悄地透出一絲為難的訊息。

  伊奧敏銳地察覺到了,“怎麼了?

  韓楚遲疑了會兒,才向他坦白她的困擾,“我……從沒穿過,也不知該如何選購,所以……”才會一直維持現狀。

  “找個時間我陪你去。”棉布條的問題越快解決越好。

  “你?”他一個大男人陪她去內衣專櫃,不會很奇怪嗎?

  “你僅穿內衣的模樣,只有我能欣賞。”他迎視她的目光中,閃爍著濃濃的興味,“我當然可以陪我未來的老婆去選購內衣了。”

  未來的老婆……這個稱呼讓她心底有一絲淡淡的甜蜜,慢慢、慢慢地滲透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裏。

              

  很快的,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了,韓墨身亡的消息給人的感覺從最初的震驚、無法置信到傷心欲絕,最後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韓墨不會再回來了。

  “不要老是待在家裏,就算沒病也會悶出病來。”要是她沒來找她,她就會窩在屋子裏,不出門。

  坐上車子,緹香的雙眸還有些水腫,“佳蓮娜,你為什麼……”她記得她一直都對自己充滿敵意,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變?

  佳蓮娜聳聳肩,坦承道:“我討厭你,那是因為你搶走了我最愛的大哥,我好嫉妒!嫉妒得不得了……”所以才會對她那麼不友善。

  她苦笑,沒有多說些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韓墨並不是真心愛她。

  “看你這麼傷心難過的樣子,我知道你是真心愛著我大哥的。”她也聽說了她在車子起火爆炸的現場,不顧自身的安危要衝向陷入火海的車子拯救大哥的事,那不啻是自殺的行為。

  當時要不是傑諾將她攔阻下來,現在她可能已經香消玉殞,成為一縷幽魂了。

  緹香的心意讓她感動,博得了她的認同,她決定要拋開過去的偏見,和她從朋友做起。

  “大哥的死,我們都很傷心……”說著說著,她的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泛紅,霧氣彌漫。

  “……”眼淚又無聲無息地滾出緹香的眼眶,滴落。

  佳蓮娜吸吸鼻子,“但是,我相信大哥他一定也不希望我們為了他整天以淚洗面,茶不思飯不想,結果不是把眼睛哭瞎、身體弄壞,就是害死自己。”

  她當然明白佳蓮娜說的一點都沒錯,只是一想起韓墨,她的眼淚就止不住,心痛如絞。

  “大哥是不在了,但是他會永遠活在我們的心中。”經歷了人生裏最殘酷的死別,讓佳蓮娜在短短的時間內體會到何謂人生無常,也讓她看清楚人性的險惡。她不再是以前那個任性、無憂無慮的少女了。

  “佳蓮娜——”她突然發現佳蓮娜雖然年紀輕輕,才十八歲,但是她卻比自己要堅強多了。

  “所以我們更應該要好好地活下去,不要讓死去的大哥無法安息。”佳蓮娜定定地望住她,不讓她逃避。“我要你答應我。”這是她最後能為大哥做的事了。

  在她的逼視下,緹香無處可逃,只得允諾,“我……答應你就是了。”

  佳蓮娜滿意地頷首,“既然你已經答應我了,那就要遵守諾言喔,我們一起努力。”

  她點點頭。嗯,一起努力!

              

  在一架前往英國的客機上,韓楚正在閉目養神,但是不一會兒,她就又睜開眼睛,猝不及防地撞進一雙盈滿笑意的深邃眸子裏。

  “你很緊張。”他感覺得到。

  她吁了一口氣,老實地承認,“我在想,伯父見到我會不會失望?”雖然還有一段時間才會抵達英國,但是她的心情從登機的那一刻起就無法平靜。

  伊奧正要開口,她又道:“如果伯父不喜歡我的話,該怎麼辦?”畢竟她的樣子和一般女孩子的典型差太多了,若是他的父親有所期望的話,她肯定會讓他失望了。

  他握緊她的手,輕笑地說:“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的,更何況你一點都不醜,還很帥氣呢,比我還帥。”

  “伊奧……”她已經夠緊張的了,他竟然還取笑她!偏偏她就是做不來一個嬌柔的女孩子。

  “好、好,不鬧你了。”他斂起笑容,正色道:“你別擔心,我父親是個很開明的人,他會喜歡你的。”

  韓楚卻一點信心也沒有。

  “你可是我心愛的人,就算你對自己沒有信心,你也該相信我的眼光。”他傾過身在她唇瓣上輕啄了一下。

  “可是……”她還有疑慮。

  伊奧一本正經地說:“放心,要是我老爸不喜歡你,反對我們在一起,那我就跟他說,我要去出家當和尚。”

  腦海中冷不防閃過他剃光頭的模樣,韓楚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哈……太好笑了啦!

  他吻了吻她的短髮,“我希望你能永遠都這麼快樂開心,沒有任何煩惱。”

  韓楚的心中一暖,微微偏過頭將臉埋在伊奧的肩膀上。

  她悶著聲音道:“我會的。”因為有他在。

  伊奧環著她的肩膀,“先睡一覺吧,醒來就到了。”

  “嗯。”她正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之際,前面不遠處的一個座位旁,有兩名美麗的空姐正在互相推擠。

  “宙斯先生喜歡喝紅酒。”

  “誰說的!宙斯先生喜歡白蘭地。”

  “欸,兩位美麗的……”宙斯的話還沒說完,兩名空姐又開始鬥了起來——

  “這個區域是由我來服務的,不需要你多事。”

  “宙斯先生比較喜歡我送來的甜點和飲料,你管得著嗎?”她才不會把宙斯讓給艾咪。

  艾咪推了她一把,“你不要太過分了,宙斯先生喜歡的人是我!

  咦?她剛剛是不是聽到宙斯的名字了?

  韓楚又睜開眼睛,狐疑地瞥向伊奧。雖然在這個世界上叫宙斯的人不是只有一個,但是會引起這種荒謬事件的禍害只有一個,除了眾神國度的宙斯外,不做第二人想。

  伊奧失笑,“是他沒錯。”

  是誰說紅顏禍水?像宙斯這種愛四處拈花惹草的風流男子,才是貨真價實的禍害,就連坐一趟飛機也能讓美麗的空姐為了他爭風吃醋,還差點大打出手!

  終於,座艙長出面將兩名空姐都叫了回去,才終止了這出荒謬的鬧劇。

  波賽頓咕噥了一聲,“好吵……”隨即又睡去。

  宙斯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開始吃起方才兩名空姐為了討好他送上來的食物和飲料。

  可憐的空姐!

              

  一出海關,伊奧就瞧見在機場大廳等候的父親和安潔。

  韓楚認得安潔,那麼站在她身邊頭髮灰白的男子就是伊奧的父親——洛許·佈雷夏了。她心下有些忐忑。

  伊奧握住她的手,兩人並肩走向他父親,“爸,好久不見。”

  洛許激動地拍拍兒子的肩膀,“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的目光掠過他們握在一起的手來到韓楚臉上,“你不替我和安潔介紹一下嗎?

  “她是我的女朋友韓楚·費迪南,她的母親韓薇和安莎。”

  “伯父您好。”

  見到人之後,安潔這才明白伊奧為什麼會說他的女朋友不適合當她的伴娘,原來……她也不得不承認,韓楚適合當伴郎。

  “歡迎、歡迎。”洛許和韓薇寒喧了幾句,他的注意力又轉回韓楚身上,只問了她一句,“你愛伊奧嗎?

  她的雙頰緋紅,語氣十分堅定地宣告,“我愛他。”

  他的話鋒一轉,“伊奧,你呢?

  “我也愛她。”

  兩個人彼此相愛,這就足夠了。“很好、很好,韓薇夫人,你覺得我們什麼時候替這兩個年輕人把婚事辦一辦?這樣我們才能早日有孫子可以抱耶。”

  韓楚鬆了一口氣。伊奧的父親顯然是個很好相處的長輩。

  “有道理。”韓薇頻頻點頭。

  一個八字都還沒一撇的外婆、一個是八字也沒半撇的祖父,兩個人談得開心極了,連第一個孫子和第一個孫女的名字都討論好了。

  男孩叫奧斯卡,女孩叫蜜兒。伊奧和韓楚好笑地相視一眼,唇際的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深……

  “安潔小姐,你好,我是宙斯。”宙斯主動地上前自我介紹,“我是波……黎昂的好朋友。”

  “你好。”安潔回以一笑。

  可不可以不承認啊?波賽頓懶洋洋道:“宙斯,你想招惹哪個女人都隨你。”他沒興趣也不想管閒事,“唯獨安潔不行。”

  宙斯根本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安潔小姐,你還年輕,怎麼會想嫁給一個比你大了十五歲的男人?

  洛許聽了,微微擰起眉。

  “而且他的兒子也都只比你小幾歲而已。”

  “因為我愛他。”她的回答撫平了洛許眉宇間的皺折。

  宙斯又道:“你有沒有想過他現在已經五十歲了,再過幾年體力就不行了,到時候你就等於是守活寡了……”

  “那是我的事,不勞你費心。”安潔微怏。

  洛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還是不知死活地繼續往下說:“那樣的日子是很難熬的,你確定你將來不會後悔……”

  伊奧瞟了一眼。宙斯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波賽頓閒閒地等著看好戲。這就印證了一句話——自作孽,不可活啊!



  *欲知“眾神國度”的七位神只,還發揮“神力”救渡了哪對愛情的善男信女,請看——

  慕楓春天系列105眾神國度之一《瞞天過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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