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奇麟異鳳 作者:憶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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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hareo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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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6-26 22:43
標題:
奇麟異鳳 作者:憶文
第一章 奇福獲冰蟾
寒風凜冽,白雪飛舞,終年積雪的長白山,正漫空飄著鵝毛大雪。
遠處,山嶺起伏,重峰連綿,白雪皚皚,無涯無際,茫茫一片銀裝,僅幾座高聳入雲的
絕峰上,尚能看到參天古木,巨大松林,所顯示的斑斑黑點。
長白山的絕嶺——會仙峰,矗立在蒼山雪嶺,萬峰拱圍之中,氣勢雄偉,高接雪天。
峰上,狂風怒吼,雪花旋飛,帶起尖銳刺耳的厲嘯。整個峰頂,籠罩在狂飛疾旋的雪霧
中,天色灰暗陰沉,數丈以外,人影難辯。
一座巨大的蒼勁的松林中,露出三座巍峨殿脊,脊上積雪盈尺,數丈以外,人影難辨。
無數參天古木,稀疏散立在峰上,宛如無數衝霄冰柱,插入雲端,蔚為奇觀。
峰南邊崖,絕壁千尋,突巖叢生,崎險至極。
在一座寬有數丈,斜斜突出絕壁的飛巖上,卓然立著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
少年長得眉如古劍,目似曉星,鼻挺額廣,唇紅似朱,一張如玉俊面,顯得英姿勃發,
和善中透著凌威。
少年穿銀衣勁裝,頭戴一色武生巾,肩披米黃鵝絨大風氅,背插一柄奇形古劍,絲穗赤
紅,隨風飛舞,艷麗觸目。
銀裝少年負手卓立,劍眉緊皺,仰面望著陰沉的天空,一臉憂鬱神色,任由寒風捲起的
雪花冰屑,擊在他的身上、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久久,在他薄而紅潤的雙唇中,突然發出一聲深沉歎息,立有一道乳白色的暖氣,由他
的口裡撲出來,但,隨即便被凜冽的寒風吹逝了。
這少年不知為何,在此寒風狂吹,大雪疾飛中,一個人孤獨地立在這座奇險的飛巖上歎
息!
但,任何人看得出,他胸中正懷著一件極為沉重的心事。
他望著大雪飛舞的天空,神色凝重,雙唇微牽,似在祈禱,又似在自語。但,沒人知道
他為誰祈禱,為何歎息,自語些什麼?
突然,他那雙朗星似的雙目,精光一閃而逝,一張如玉的俊面上,驟然掠過一絲堅毅神
色。
他似乎對他的沉重心事,做了最大的決定,又似乎解開了心中憂鬱之結。
他一雙凌厲目光,緩緩移向已被風雪籠罩的後峰……
就在這時,遠處旋飛疾舞的大雪中,突然飄來兩聲清脆似銀鈴的呼聲:「龍哥哥——龍
哥哥——」
聲音中,充滿了迫切、焦急!
銀裝少年聽得心頭一震,立即轉身大聲說:「蘭妹妹,我在這裡。」
話聲甫落,只見遠處,一道白影,宛如一隻巨大白色蝴蝶,在狂風大雪中,飛馳而來。
銀裝少年身形微動,疾如脫箭般,向著飛馳而來的白影迎去。
同時,焦急的大聲阻止道:「蘭妹妹,不要來,這裡太危險。」
但,疾馳而來的白影,速度絲毫未減,依然電掣飛來!
電掣飛來的白影,竟是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女。
少女長得玉貌雪膚,丰姿絕色,雙瞳似水,黛眉如月,瓊鼻櫻口,秀髮如雲,顯得清麗
恬靜,脫俗出塵。
少女一身白絨勁裝,肩披短毛乳狐大風氅,迎風馳來,發出噗噗沙沙的破風聲。
銀裝少年見白衣少女飛馳中,神色倉惶,面顯焦急,知道定是發生了嚴重事情。
於是在閃電飛撲中,同時焦急的問道:「蘭妹妹,寺中發生了什麼事嗎?」話聲甫落,
雙方又至近前,同時剎住飛馳身形。
白衣少女,粉面蒼白,神色惶急,嬌喘吁吁的顫聲說:「龍哥哥,聽說有不少高手,即
將來寺,要在今天午時三刻,將禁錮於後山九曲洞中已滿五年的『蠻荒龍女』老前輩,提出
洞外執行死刑了。」
銀裝少年全身一顫,面色突然倏變,厲聲問:「是誰說的?」
白衣少女,被少年這突如其來的大聲喝問,不覺嚇了一跳,立即肅容說:「是師父對兩
位師叔祖說的……」
白衣少女的話尚未完,銀裝少年突然仰面發出一聲怒極的縱聲狂笑。
笑聲淒厲,入耳驚心,聲震山野,直上蒼穹。
淒厲笑聲,隨著狂吹的寒風,疾舞的大雪,旋繞空中,歷久不絕。
銀裝少年,倏斂大笑,劍眉飛豎,舉臂翻腕,嗆啷一聲清越龍吟……
頓時,紅光暴漲,光華耀眼,刺目難睜,銀裝少年的手中,已多了一柄晶瑩透明,長約
三尺的赤紅寶劍。
劍芒射處,雪花閃避,遇光即融,在旋飛疾舞的大雪中,頓時形成一團數丈方圓的赤紅
的彩霞。
白衣少女驟然一驚,一聲尖叫,暴退兩丈。
銀裝少年,手橫赤紅寶劍,再度發出一聲狂笑,說:「有我蕭銀龍在此,豈能讓他們在
長白山逞兇撒野!」
說話之間,俊面帶煞,手中寶劍,順勢一揮,向著身側一座冰柱上掃去。
轟隆一聲大響,雪屑四射,堅冰橫飛,白衣少女一聲尖叫,再度暴退八尺,圓睜鳳目,
面現驚容,纖手指著銀裝少年蕭銀龍手中赤紅寶劍,顫聲問道:「龍哥哥,這……這不是
『蠻荒龍女』老前輩,掛在九曲洞口鐵柵門上的赤晶劍嗎?」蕭銀龍怒氣正盛,厲聲一笑,
說:「不錯,正是那柄上古寶劍。」
說著,舉臂翻腕,「赤晶劍」應聲入鞘,光華驟失。
白衣少女惶急的望著蕭銀龍,她似乎被龍哥哥這突如其來的反常舉動驚呆了。
就在這時,數聲悠長厲嘯徑由峰前,劃空傳來!
厲嘯,音質渾厚,響徹群峰,在狂吹的寒風大雪中,尤能遠遠傳來,足見來人俱是內功
精湛的高手。
蕭銀龍頓然大怒,厲喝一聲:「讓我先來會會這些前來殺人的劊子手。」
喝聲未畢,身形如煙,直向厲嘯傳來的方向飛去。
白衣少女花容失色,芳心驚碎,立即一聲淒婉疾呼:「龍哥哥回來——」「來」字剛剛
出口,噗通一聲,翻身栽倒在雪地上。
蕭銀龍聞聲轉頭,不禁大吃一驚,一扭腰身,一式「旋身回飛」,身形一旋,閃電飛回。
蕭銀龍深知師妹裘若蘭,秉性溫柔,體弱多病,偶受打擊,輕者淚掛香腮,重則頓時暈
厥。
這時飄身掠回,立即將倒在雪地上的白衣少女裘若蘭攬在懷裡。
微—推拿,裘若蘭已經睜開雙目,珍珠大的兩行清淚,簌簌滾了下來。
裘若蘭,仰面望著蕭銀龍,惶俱的顫聲說:「龍哥哥,不要去,師父說他們都是武林有
名的高手。」
蕭銀龍怒哼一聲,恨聲說:「即使他們是世外高人,我蕭銀龍也要會會他們。」
裘若蘭嬌軀一顫,鳳目含淚,驚懼的望著劍眉飛挑的蕭銀龍,又惶急的連聲說道:「龍
哥哥,你不能去,你不能去!」蕭銀龍知道師妹一直深愛著自己,對自己的安危尤為關注,
這時,如仍說要去,若蘭勢必再度暈厥。
於是,只得強耐心中怒火,焦急的連連點頭,但他的一雙星目,卻仍不時望著嘯聲飄來
的方向。
厲嘯,已經停止,但厲嘯的餘音,仍隨著凜冽的寒風,飄向遙遠的天邊,裘若蘭見銀龍
已點頭應允,立即離開蕭銀龍的懷抱,緩緩站起身來……
就在這時,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由峰前旋飛的風雪中響起。
蕭銀龍、裘若蘭,同時轉首,循聲一看——
只見七道模糊人影,在漫天飛舞的大雪中,恍如踏雲馭風,電掣飛來,蕭銀龍—見,劍
眉飛挑,冷電暴射,忍不往又要飛身撲去。
裘若蘭伸手握住蕭銀龍的手臂,正待出聲勸阻……
驀然,一聲震山撼峰,直上霄漢的巨大鐘聲,由松林寺院中蕩出。
洪鐘巨響,只震得樹上浮雪飛飄,崖邊積雪飛墜。
銀龍、若蘭,兩人心頭俱都猛的一震,幾乎是同時急呼:「啊!警鐘!」
急呼聲中,兩人身形似箭,疾向松林飛去。
蕭銀龍飛馳中,仍不時忿然望著飛向寺院的七道人影。
穿進松林,風雪立減,兩人一陣狂馳,冷雲寺的高大紅牆,已隱形前面林隙間。
兩人馳至近前,逕由側門進入。
剛剛進側門,數聲哈哈狂笑,逕由前面山門處,破空傳來。
若蘭嬌軀一顫,立即惶聲道:「龍哥哥,他們已經來了。」
銀龍俊面鐵青,薄唇下彎,眉宇間充滿了煞氣,一聲不應,逕向殿前疾奔。
只見寺內,不少灰袍僧人,個個神色惶急,紛紛向前殿奔去。銀龍、若蘭,兩人幾個飄
身,已至大殿角門,舉目一看,立即閃身縱入側殿。
這時,雄偉的大佛寶殿上,已立滿了各院僧人。
大殿九級階前的丈二巨鼎,正冒著裊裊香煙,隨著狂吹的寒風大雪,瞬息消逝。
通往山門的寬大甬道,已經過僧人打掃,這時,光滑的大青石上,早又覆上一層薄薄的
白雪。
大雄寶殿上,正急步走下一個中年僧人。中年僧人,劍眉星目,面如古月,身穿一襲朱
色織金僧袍,手持玉柄金絲拂塵,強綻微笑,向著由山門以外走進來的兩僧,兩道,和三個
身著勁裝的老人,急步迎去。
這位中年僧人,正是長白山冷雲寺的主持方丈「了情大師」,亦即是蕭銀龍、裘若蘭的
授業恩師。
立身側殿中的銀龍、若蘭,看得非常清楚。恩師雖然面綻微笑,但眉宇間,仍隱藏著無
限深憂,跟在了情大師身後前進的,是兩位身披黃色袈裟,霜眉銀髯,滿面紅光,慈祥和善
的老僧人。
兩位老僧,一持如意,一持梵鈴,俱都面色凝重,隱泛怒容。這兩位老僧,正是了情大
師的師叔,冷雲寺的兩位長老。
再看由山門進來的七人,個個神色狂傲,面現獰惡,幾人雖然相貌不一,高矮不同,但
每人那雙精光閃閃的眼睛,卻俱都怨毒的望著了情大師。
七人在甬道上,急步匆匆,爭先恐後,似乎都想走在前頭。
當先兩人是兩個身穿寬大僧袍的胖大和尚,一持降魔杵,一佩大戒刀。
那持降魔杵的胖大和尚,濃眉、環目、獅子口、人稱「惡韋陀」悟清。
佩大戒刀的和尚,身形尤為胖大,大頭、大嘴、大肚皮、細眉、小眼、酒糟鼻,人稱
「凶彌勒」悟義。
惡韋陀、凶彌勒,俱是五台山大靜寺的行雲凶增,是一對極難惹的黑道人物。
急步走在凶僧左邊的,是那邛崍派三清觀主「無塵真人」。無塵真人,一身血紅道袍,
年約五十餘歲,鼠眼無眉,鬚髮皆灰,一望而知不是一個善與之輩。
點蒼派的「金鏢」馬大剛,全身黑緞勁裝,兩腮無肉,左頰已少了一隻耳朵。馬大剛走
在兩僧一道之後,滿面怒容,忽左忽右,始終走不到前頭。
兩僧一俗一道之後,尚有崆峒派「無雙劍」一清道人,終南俗家弟子「飛索」黃家詳,
嶗山「燕翎刀」趙任明三人。
急步前進中的了情大師,細看七人,俱是切齒痛恨蠻荒龍女的人物,於是,急停腳步,
雙手合什,低聲宣了一聲佛號,道:「諸位道友施主,同蒞寒寺,請恕貧僧未曾遠迎之罪!
了情大師的話聲甫落,立在前面的兩僧一俗一道,同時發出一聲哈哈狂笑。
三清觀主「無塵真人」倏斂大笑,立即搶著說:「貧道等急於趕來,匆匆入寺,大師不
要見怪才好。」
了情大師也爽朗的哈哈一笑,道:「諸位千里趕來,定極辛苦,外面風雪猶勁,就請諸
位隨即至雲齋待茶。」
了情大師的話聲甫落,金鏢馬大剛,立即插言說:「今日適逢狂風大雪,分不清是何時
辰,這時恐怕午時已過,超過時限,『蠻荒龍女』將不再履行她的諾言。」說著一頓,觀察
了一下了情大師逐漸蒼白的面孔,又道:「現在就請大師速將『蠻荒龍女』提出洞來,以便
了卻昔年的那段過節。」
了情大師立即對金鏢馬大剛道:「貧僧之意,請諸位先至雲齋稍坐,以便商議如何處刑
蠻荒龍女。」 濃眉環眼、獅子口的「惡韋陀」未待了情大師說完,環眼一瞪,重哼—聲,
傲然怒聲說:「宮子雲,你何必如此囉嗦,將賤婢蠻荒龍女拉出洞來,讓我一杵將她斃命,
何必再浪費時間。」
說罷,環眼圓睜,凶光閃爍,手中百斤降魔杵,似無意實有意的輕輕一搗腳下石面,立
即火星四射、石屑橫飛。
隱身側殿的蕭銀龍,看得勃然大怒,轉身就待縱出……
驀見恩師了情大師,低聲宣了一聲佛號,道:「貧僧自皈依吾佛,久已不用俗家姓名,
請悟清禪友,今後直呼貧僧了情,以往舊事,亦請不必再提。」
細眉、豆眼,大肚皮的「凶彌勒」,嘿嘿一陣冷笑,極輕蔑地道:「誰管你俗家姓名,
剃度法號,沒人同你宮子雲套交情拉關係。」
話聲一頓,仰起肥大禿頭,看了看灰暗的天空,小眼一瞪,怒哼一聲,有些不耐的道:
「宮子雲,廢話少說,沒人喝你的茶,趕快將禁錮期滿的『蠻荒龍女』拉出來,讓佛爺一刀
將那賤婢了結,我們轉身就走。」
了情大師看了凶僧兩人囂張狂妄的樣子,再也按不住心頭怒火,不禁仰面發出一聲怒極
淒厲大笑,聲如裂帛,入耳驚心。
頓時,殿瓦積雪紛飄,簷邊冰柱墜落……
惡道、凶僧、馬大剛幾人,俱都面色一變,凝神運氣,蓄勢準備,以防了情大師怒極出
手。
了情大師倏斂大笑,星目冷電一掃面前七人,忿然朗聲道:「諸位入山發嘯,已屬失禮,
未待貧僧出迎,即自行飛身入寺,更為不當,如今又言語狂傲,咄咄逼人,不知諸位可曾將
冷雲寺數百僧眾,放在眼內?」
惡韋陀暴喝一聲,閃身而出,一橫手中降魔杵,怒聲道:「什麼言語狂傲,不知禮數,
佛爺一概不知……」
就在惡韋陀話聲未盡之際……
驀地,一聲怒喝,一道寬大黃影,挾著噗噗風聲,逕由側殿中,閃電撲來。
惡道、凶僧、馬大剛幾人,心頭同時—震,俱被寬大黃影這種絕快身法,驚得不禁一愣。
即使了情大師,兩位長老,也看得心中一動。
寬大黃影,倏然停身,傲然立在了情大師背後,惡道、凶僧,定睛一看,竟是—個劍眉
飛挑,俊面鐵青,星目中冷電閃爍的銀裝少年。
惡韋陀一定神,環眼一瞪,厲聲喝問:「你小子是什麼人?」
了情大師未待銀龍答話,立即道:「這是貧僧俗家弟子蕭銀龍。」說著,轉身對蕭銀龍,
道:「龍兒,快向前見過諸位仙長。」
蕭銀龍不敢違背師命,強耐心中怒火,急步向前,正待行禮……
凶彌勒小眼一瞪,暴喝一聲:「且慢——」
暴喝聲中,緩步走出,小眼精光閃射,一直盯在蕭銀龍的臉上,嘿嘿一陣懾人冷笑,陰
沉沉的問:「看你滿面鐵青,煞氣直衝天庭,莫非你小子心中有些不服?」
蕭銀龍再難受抑制心中暴怒,厲聲一笑,閃身而出,暴喝一聲,道:「既然看出,又何
必多問。」
了情大師關心愛徒安危,深怕的凶僧驟下毒手,立即斥聲道:「龍兒不可無禮,還不快
些退下去!」
就在了情大師話聲甫落之際,惡韋陀凶性大發,厲聲暴喝道:「佛爺就試試你這狂妄小
子,究竟有何驚人本領。」
暴喝聲中,手中百斤降魔杵,倏然掄起,呼的一聲,帶起—陣歷嘯,向著蕭銀龍攔腰掃
至。
了情大師神色大變,一聲怒叱,玉柄金絲塵拂起處,振腕一揮,正待迎出……
驀見,寬大黃影一閃,銀龍已至凶僧身後。
惡韋陀眼前一花,一杵掃空,由於用勁過猛,收勢不及,身影一連幾個踉蹌,幾乎栽倒
在地。
凶僧一聲嗥叫,急剎衝勢,禿頭左右搖擺,兩眼慌急的去找銀龍。
定睛一看,卻見銀龍正傲然立在他的身後。
蕭銀龍這一施展曠古絕學「龍女飄」,除了情大師心中明白,其餘在場之人,俱都驚呆
了。
立在一側的凶彌勒,見蕭銀龍正立在他的身前,歹念立生,嘴角立即掠過一絲獰笑,一
聲不響,右掌閃電拍向蕭銀龍的後腦。
全場僧眾看了,立即暴起一片驚呼。
蕭銀龍早已有備,冷哼一聲,再演「龍女飄」,身影動處,早又閃至凶彌勒身後,暴喝
一聲,左掌出手如電,疾拍凶彌勒的肥大禿頭。
凶彌勒未料銀龍身法如此奇快,眼前一花,勁風已至腦後,頓時大驚失色,一聲嗥叫,
縮頭塌肩,縱身前撲。
蕭銀龍豈肯放過懲治凶僧的機會,左手微頓,右掌呼的一聲劈出——
—道巨大潛力,直奔凶彌勒的後股。
一聲悶哼,骨碌連聲,凶僧一個肥胖龐大的身軀,宛如一個大肉球,直向大佛殿前滾去。
一陣驚叫,人影閃動,立在殿前的各院僧人,俱都紛紛閃避,疾身暴退。
黃影閃處,手持如意的長老,已伸臂將凶僧滾動的身軀攔住。
凶彌勒暴喝一聲,挺身而起,已滾得暈頭轉向,眼冒金星,刷的一聲,撤出雪亮的大戒
刀,左顧右盼,急找蕭銀龍的影子。
無塵真人,金鏢馬大剛和飛索黃家祥等人,想是平素與這兩個凶僧不睦,這時,俱都發
出一陣哈哈譏笑。
了情大師唯恐事端鬧大,即對傲然而立的蕭銀龍,怒聲道:「龍兒怎可胡鬧,還不速回
禪院!」
蕭銀龍見恩師發怒,頓改肅容,躬身應是,轉身就要離去……
兩個凶僧一見,同時暴喝一聲,疾掄降魔杵,飛舞大戒刀,再度向蕭銀龍瘋狂撲來——
蕭銀龍星目冷電一閃,立即止步,怒哼一聲,殺機陡起。
就在這時,灰影閃處,暴聲大喝:「兩位大師請住手……」
惡韋陀、凶彌勒,聞聲同時剎住身形。
眾人循聲一看,竟是一個鼠耳猴腮,鷹鼻雞眼,頷下無須,身穿灰袍,背插長劍的老道。
惡韋陀、凶彌勒,兩人見是崆峒派的「無雙劍」一清道人,於是不屑的冷哼一聲,幾乎
同時沉聲問道:「大驚小怪,什麼事?」
一清老道毫不介意,嘿嘿兩聲,慢條斯理的說:「沒有什麼事,不過兩位再打幾個回合,
午時三刻恐怕就過了。」
凶僧、惡道、馬大剛等,面色同時—變,俱都轉向了了情大師,齊聲喝問:「宮子雲,
你敢莫是有意拖延時間?」
了情大師頓時大怒,縱聲一笑,怒聲道:「諸位來寺,片刻不到,齋室未入,談話尚不
足十句,拖延時間,不知由何談起?」
惡道、凶僧,俱都被問得啞口無言。
了情大師忽然轉身,向著大殿,毅然大聲問道:「看看大殿漏斗,現在什麼時刻?」
大佛殿階上,立有一個灰裕僧人,轉身跑進大殿。
這是,所有在場之人,俱都心情激動,鴉雀無聲,除了狂風吹過殿簷發出的嘯聲,再聽
不到任何聲音。
惡道、凶僧、馬大剛幾人,個個面色逐漸蒼白,焦急等待著時刻報告。
了情大師神色凝重,在一個時辰以前,他已坐在漏斗前。
他憂心如焚的望著漏斗,手心裡滲著汗水,暗暗感謝上蒼的大風雪。
但是他失望了。惡道、凶僧、馬大剛等,俱從數千里外星夜趕來,大雪、寒風,並沒有
阻止他們登上會仙峰。
蕭銀龍劍眉緊蹙,薄唇緊閉,雙拳緊握,心急如焚,一雙星目,緊盯著大佛寶殿的殿口,
豆大的汗珠,從他的額角上滾下來。
蹬蹬蹬,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大殿中傳出來。
殿前,數百道難以形容的目光,一齊集中在大殿上。
方纔跑進大殿的僧人,又急步跑了出來。
殿前立即掀起一陣焦急、不安的騷動。
那僧人來至階前,向著殿前院中,雙手合什,朗聲宣了聲佛號,大聲宣佈道:「現在時
刻,午時正——」
宣佈聲音方落,惡道、凶僧、馬大剛等幾人,立即暴跳雀躍,發出一陣快意狂傲的哈哈
大笑。
了情大師依然神色凝重,星目冷冷的望著如瘋如狂,哈哈大笑的七人。
蕭銀龍劍眉飛挑,雙目微合,薄唇下彎,俊面鐵青,冷汗如雨而下,鋼牙格格作響……
突然,一聲清越悠長的龍吟,由蕭銀龍的背上響起。
緊接著,卡的一聲,蕭銀龍背上的「赤晶劍」,竟自動彈出鞘外八寸。
頓時,紅芒暴漲,耀眼刺目,光華大盛,全寺生輝……
惡道、凶僧、馬大剛等,俱都倏斂大笑,同時打了一個冷顫!
兩位長老,各院僧眾,俱都面色大變。
了情大師只驚得高宣一聲佛號,不禁脫口道:「古劍示警,殺難將臨,骨如山,血成河,
浩劫降世。」
就在了情大師呼聲甫落之際……
灰暗的天空上,一道寬大如銀河的刺目電光,一閃而逝——
緊接著,蒼穹暴起一聲驚天動地,震撼宇宙的霹靂巨響,頓時,狂風驟息,大雪立止!
大雄寶殿兩端的洪鐘,巨鼓,自動發出嗡嗡轟轟的響聲。
殿前兩百僧人,俱都兩眼呆滯地望著天空。
兩位長老手持如意,輕搖梵鈴,雙目微合,低誦佛經。
了情大師閉目合什,雙唇微動,他預感到,武林另一次浩然大劫,已經開始了。
惡道、凶僧、馬大剛等,完全驚呆了,懼都嚇得面色蒼白,冷汗簌然。
蒼穹這突如其來的震撼宇宙的驚人霹靂,將在場的所有人,俱都驚呆了。
蕭銀龍星目突然一亮,似乎想起一件極端重要的事情。
於是,翻腕將劍按進鞘內,身形微動,快如飄風,繞過眾僧,騰空而起,飛身縱上側殿,
向後峰電掣而去。
而這時,驟然停止的狂風、大雪,再度撲向大地。
蕭銀龍心急如焚,盡展輕功,不知這時是否已過了時刻,恨不得立刻趕到九曲洞口。
突然一聲震撼雪峰的尖銳清嘯,由後峰絕壁間響起,接著暴起一聲轟隆巨響,聲震谷峰,
久久不歇。
狂馳中的蕭銀龍,只急得脫口疾喝道:「不好,龍女老前輩要走了……」
話聲甫落,身形驟然加快——
一陣狂馳,來到後峰絕壁崖邊,立即剎住衝勢。
低頭一看,兩座絕壁之間,雪霧飛旋,狂風帶嘯,視力不及五丈。
蕭銀龍於深夜前來九曲洞學藝,因此,雖狂風大雪,仍可熟悉的判斷絕壁上斜松突石的
正確位置。
於是,來到崖邊,毫未停留,身形一晃,飄身而下。
眨眼之間已降落在一道寬約三尺,斷斷續續的突石小道上。
絕壁中間,風勢較弱,大雪緩飄。石道之下,一片漆黑,深不可測。
尤其,道窄冰滑,彎彎曲曲,非輕功絕佳高手,休想通行。
蕭銀龍輕車熟路,飄縱如飛,幾個飄掠,已達石道盡頭。
盡頭是—座寬度不足三丈的突巖,由於常在此習練武功,是以巖上積雪並不太厚。
數株老梅,斜生巖邊,虯技如鐵,梅花盛放,有紅有白,枝枝繁衍,在白壁雪巖上,紅
白相映,顯得艷麗無比。
突巖絕壁上,是一座高約丈五,寬約八尺的畸形石洞,洞內漆黑,寂靜異常。
蕭銀龍飄落巖上,神色荒張,直向洞內撲去——
撲至鐵柵門前,他完全呆了。
只見粗如兒臂的鐵柵門,已被一種巨大掌力,全部擊碎,殘斷鐵柵,散佈洞前,零亂已
極。
蕭銀龍癡呆的望著破柵門,兩行熱淚不禁簌簌的滾下來。
他痛心的訥訥自語道:「龍女老前輩走了,走得這麼快,學藝五年,竟然沒能見上一
面!」說話之間,不由緩步向洞中走去。
洞內漆黑,靜得有些怕人,絲絲冷風,迎面撲來,顯得洞中陰氣森森。
蕭銀龍緩步前進,仍希望龍女老前輩仍在洞中,因此,情不由己的連聲低呼:「老前
輩……老前輩……」
洞內深處,頓時響起一陣嗡嗡迴響,久久不停。
前進數丈,洞勢突變,直向左彎,黑暗更甚,幾乎伸手不見五指。
蕭銀龍立即停住腳步,雖集中目力,前視距離,仍不及一丈。
再—舉步,腳下竟發出一陣「沙沙」聲音,心中一動,立即蹲下身去,伸手一摸,竟是
一堆又細又長的枯草。
逾向前摸,細草逾厚。他不禁脫口道:「這裡可能是老前輩棲身之處。」
果然,他的手觸到一段極粗的鐵索,用力一拉,鐵索竟固定在洞壁上。
蕭銀龍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猛將手中鐵索一丟,憤然大聲說道:「惡人,你們為何
如此殘忍,如此虐待龍女老前輩,為什麼?為什麼?」說話之間,聲淚俱下,幾乎是瘋狂的
怒吼。
全洞頓時嗡聲震耳,恍如百人在洞中咆哮,可知這座九曲洞,尚極深遠。
這時,蕭銀龍已完全明白了龍女老前輩,在這五年來,為何從未走近洞口鐵柵門的原因。
想起龍女老前輩,每次傳授自己武功口訣時,總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想是雙手或是
雙足被鎖在這條鐵索上……
心念至此,蕭銀龍突然脫口呼了聲怪,他忍不住在心裡問著自己……
龍女老前輩,既然有如此高絕的功力,能自斷索鏈鐵柵,為何不及早出洞,甘願受這五
年禁錮之苦! 是誰將龍女老前輩禁錮在九曲洞中?
是恩師了情大師?
是今天冒著狂風大雪前來的惡道、凶僧、馬大剛等幾人?
他們既然有將龍女老前輩鎖在洞中鐵索上的功力,為何五年前不將龍女老前輩處死,何
必再等到今天?
為何將龍女老前輩禁錮在長白山,而不禁錮在邛崍山,或五台山?
方纔馬大剛說,過了今天午時三刻龍女老前輩將不再履行她自己的諾言,這又是為什麼?
還有,我與師妹每每談起龍女老前輩時,恩師立即神色黯然,問及恩師,也總是避不作
答,這的確是一件令人費解的事。
幾次向龍女老前輩請教她的身世,也總是回答一聲深長的歎息。
昨夜,贈劍時,龍女老前輩曾在暗處憂戚的說,只有恩師知道她的身世、音容,和其淒
慘的滄桑史。
她又傷心的說,今天的午時三刻,她將去一個極遙遠的地方,任何人將再也看不到她。
龍女老前輩所說的極遙遠的地方,是指惡人今天前來將她處死,抑或是指她方纔的離去?
蕭銀龍蹲在細草上,愈想愈難解,愈想問題愈多……
突然,蕭銀龍的星目,煥然一亮,他看到眼前草堆上,橫臥著一堆黑影,心頭不禁猛的
一震,驚喜交集,不住顫聲急問:「老前輩,您……您還沒走?」
說著,雙膝立即跪在地上,驚喜、孺慕、興奮的熱淚,頓時流下來。
但,那堆黑影,竟沒有一絲反應。
一個可怕的陰影,在銀龍的腦海裡閃電掠過——難道龍女老前輩為免受辱,已自絕了?
於是,心情激動,淚如泉湧,緩緩向前跪行,伸出劇烈顫抖的雙手,向著黑影一摸,黑
影竟是一堆餘溫尚存的毛氈!
蕭銀龍心頭突然一震,縱身而起,大聲疾呼:「老前輩——老前輩——」
狂呼聲中,直向洞外,閃電馳去。
因為,他斷定龍女老前輩離洞並不太久,可能仍在會仙峰上。
就在銀龍奔至柵門之際——
數聲不同的哈哈狂笑,由洞外不遠傳來。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知道惡道、凶僧、馬大剛等人,正向九曲洞奔來。
於是,立頓身形,倏然暴退。左右一看,兩側洞壁上,竟有不少寬可容人的裂隙。於是
身形一閃。已隱在一道裂隙中。
就在這時,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已清晰可聞。
蕭銀龍立即將背緊貼洞壁,星目機警地望著洞口。
洞口外面的突巖上,白雪皚皚,梅花艷麗,顯得無比綺麗。
驀然,一道寬大人影,疾如脫箭,飛身落在突巖上。
蕭銀龍心頭一震,定睛一看,正是惡韋陀悟清。
緊接著,風聲颯然,人影閃動,一清老道、無塵真人、凶彌勒悟義、燕翎刀趙任明、飛
索黃家祥幾人,相繼飄落巖上。
蕭銀龍嘴角冷笑,怒哼一聲,殺機頓時充滿心頭。
惡道、凶僧、馬大剛幾人,擁塞洞口,探頭探腦,議論紛紛,十數道精光閃閃的目光,
向著洞中望來。
這些目光,充滿了焦急、不安,和恐懼。
洞外,又傳來一陣衣袂破風聲,接著,一連又落下三道人影。
蕭銀龍一看,頓時大驚,身不由主的打了一個冷顫。
剛剛落下的三道人影,竟是恩師了情大師,和兩位師叔祖。
蕭銀龍心中焦急萬分,手足無措,星目緊緊盯著洞口。
只見了情大師神色凝重,步履匆匆,越過惡道凶僧等幾人,走至洞口,看了一眼已被掌
力去斷的鐵柵門,然後退出洞外肅聲說:「柵門已破,蠻荒龍女可能已不在洞中了。」
只見金鏢馬大剛,雙目暴睜,怒聲說:「時刻尚早,期限未過,為何不守她五年前的諾
言?」
說罷,忿然以手分開一清道人和飛索黃家祥,急步向洞中走了兩步,雙目精光四射,向
著洞內看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立將身形向洞壁靠緊了一些。
馬大剛看了一陣,立即轉身,怒哼一聲,對著了情大師,怒聲道:「蠻荒龍女仍在洞
中。」
一清老道似乎對馬大剛方才忿然用手一推,極感不滿,這時見有機可乘,立即鼠眼一轉,
嘿嘿兩聲,未待馬大剛話完,立即冷冷地問道:「馬施主可看到蠻荒龍女在內?」
馬大剛深知一清老道是個出了名詭機險詐人物,雖明知要上當,這時也不能改口說沒有
看到了。
於是,狠狠的瞪了一清老道一眼,怒哼一聲道:「不錯,我是看到那賤婢仍在裡面。」
馬大剛此話一落,惡道凶僧幾個,俱都神情緊張,面色大變,紛紛來至洞口,集中目力,
一齊望著洞口。
蕭銀龍心中猛的一震,他確沒想到馬大剛的目力,居然如此厲害。
於是,身形再向壁隙中靠緊了些,僅留一雙眼睛望著洞口。
心地險惡的一清真人,遠遠立在幾人之後,嘴角掛著一絲陰險狠毒的獰笑,故意揚聲道:
「既然馬施主已看到蠻荒龍女仍在洞中,諸位已不必再看,午時三刻現尚未到,蠻荒龍女決
不會食言殺人,就請馬施主進洞將蠻荒龍女拖出洞來,馬施主可優先割下蠻荒龍女的左耳,
以洩昔年削耳之恨。」
馬大剛暴睜雙目,凶光閃閃,極怨毒的望著一清老道,只氣得老臉鐵青,渾身只抖。
三清觀主無塵真人似乎也希望馬大剛先進去看看,於是立即附聲說道:「一清道友說得
有理。現在時刻未到,馬施主盡可放心進去。」
馬大剛再也按不住心頭怒火,怒哼一聲,厲聲喝道:「你以為我馬某人不敢進去嗎?」
一清真人佯裝謙恭的說:「哪裡,哪裡,馬施主金鏢無敵,渾身是膽,豈有不敢進洞之
理。」
馬大剛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厲喝一聲,轉身向洞中走去。
蕭銀龍看得清楚,馬大剛怒容滿面,兩臂微圈,已急步向洞中走來,於是暗哼一聲,力
貫雙臂、蓄勢以待。
馬大剛越過洞口柵門,驀然停止了。
這時,蕭銀龍在洞中,已看不清馬大剛忿怒的面孔,僅看到兩顆忽明忽暗的眼睛,目光
閃爍,忿怒中顯得畏怯、恐懼!
只見馬大剛緩緩由腰間取出一支金鏢,緊緊握在手裡。他的手掌和兩腿,已開始有些微
微發抖。
蕭銀龍再看洞外突巖上,惡道凶僧幾人,俱都神色緊張,目閃精光,兩眼注視洞中和立
在鐵柵門口的馬大剛身上。
恩師和兩位師叔祖,俱都神情凝重,立在巖邊,並無意阻止馬大剛入洞,他們可能也認
為蠻荒龍女已不在洞中。
忽見馬大剛目光一閃,突然向著洞中高聲怒喝道:「蠻荒龍女,今天你已禁錮期滿。午
時三刻將至,是英雄趕快出來受死,畏畏縮縮,你不怕有失你昔年威震江湖的聲譽嗎?」
洞中立即暴起馬大剛的回音,嗡嗡震耳,久久不停。
蕭銀龍雖然已怒不可遏,但由於恩師立在洞外,反而顯得手足無措,焦急不安!
洞中回聲甫落,洞口又響馬大剛的厲喝:「你想拖延時間嗎?我已看到你立身之地,不
信你看。」
說罷,右手倏然一抖——
一點金光,挾著一陣涼風,向著蕭銀龍立身之處,如電射來。
蕭銀龍大吃一驚,本能地將頭迅速隱進裂隙中,他確沒想到這老賊果真已發現自己的藏
身位置。
金光一閃,噹的一聲,火星四射,石屑橫飛,馬大剛打來的金鏢,正擊在蕭銀龍身側的
石壁上。
噹啷一聲,金鏢墜落地上,全洞頓時掀起一聲清脆的回聲。
蕭銀龍被石屑煙塵灑了一臉滿身,不禁怒火高漲,恨不得閃身而出,立斃老賊,但,洞
外恩師在場,怎敢輕舉妄動!
馬大剛雖見金鏢落地,洞中毫無反應,但他依然立在洞口,不敢舉步。
了情大師低聲宣了一聲佛號,正待發話阻止……
凶彌勒悟義,突然仰面發出一陣極輕蔑的哈哈狂笑。
狂笑聲中,唰的一下,揮臂撤出懸在腰間的雪亮大戒刀,一面狂笑,一面橫刀,急步向
洞中走去。
馬大剛見凶彌勒經過身側時,忍不住暴喝一聲道:「那賤婢仍在裡面——」
凶彌勒哪裡肯聽,依然橫刀狂笑,直向洞中奔去。
馬大剛見凶彌勒毫無懼意,依然橫刀直進,知他是聽到洞中金鏢墜地的響聲,深信蠻荒
龍女早已離洞,是以,有意炫耀他的勇氣。
蕭銀龍緊貼洞壁,摒住呼吸,細聽洞口的動靜……
凶彌勒的狂笑停止了……
步子仍極急促……
洞口透進來的光線,已顯得有些明暗不定,同時,凶彌勒的步子已經放慢……
洞內餘光,漸趨黑暗,幾乎被凶彌勒龐大身影完全遮住。
洞裡,洞外,一片死寂,落葉可聞,蕭銀龍已能清晰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他雖看不見洞外的情形,但他想像得到,立在洞外的人,心情是如何的緊張、恐懼、惶
急,這時,凶彌勒的步子更慢了,全洞迴響著他極輕微的沙沙腳步聲。
蕭銀龍根據洞中顯示的暗影,斷定凶彌勒距離自己立身之處,已不足一丈了,同時,已
聽到凶僧因恐懼而發出的急促呼吸聲。
黑影中,漸漸顯出一片濛濛刀光……
蕭銀龍劍眉緊蹙,薄唇緊閉,蓄滿功力的右臂,情不由己的緩緩提起來。
想是銀龍舉臂發出了響聲,凶彌勒的身形,立即停止了,停步的位置,距離銀龍最多五
尺。
洞中靜得有些怕人,只有深處流出來的冷風,帶起一絲輕微的嗡嗡聲。
突然,凶彌勒猛的發出一聲暴喝:「還不出來嗎?我已聽到你的心跳聲了!」說著,呼
的一聲,立將手中大戒刀猛力空揮了一下,壯了壯膽子。
凶彌勒這聲突加其來的厲聲暴喝,宛如平地焦雷,只震得洞內積塵飄落,灰煙輕揚,回
聲震耳,歷久不絕。
蕭銀龍立身近在咫尺,驟覺有如暴雷貫耳,凶僧戒刀一揮,他已能看到刀尖劃過的一線
光弧。
洞中回聲甫落,凶彌勒又哈哈一陣狂笑,厲聲高喝道:「你還不出來嗎?我已看到你坐
在那裡了,難道要我過來動手不成嗎?哈哈!英雄些,不怕死的就快出來。」
喝聲中,再度緩緩向前欺進,同時嘴裡仍不停的狂笑高喊:「告訴你,午時三刻就要到
了……你要實踐你的諾言,在時刻未過前,你是不許出手殺人的……」
凶彌勒一面前進,一面狂笑高喝著……
隱在洞隙中的蕭銀龍,已看到一點發著暗光的刀尖,正逐漸的露出刀身。
蕭銀龍立即摒住呼吸,心中也不禁有些緊張,一雙星目,緊盯著又寬又厚,閃著銀灰暗
光的大戒刀。
漸漸,已露出凶彌勒緊握刀柄的肥大毛手……
接著,是凶彌勒圓大如鼓的肚皮……
凶彌勒緩緩前進中,依然不停地反覆高喝著那幾句話。
「哈哈!知道嗎?午時三刻就要到了,你要實踐你的諾言,我已看到你坐著的位置……」
這時,凶彌勒手挺戒刀,微微發抖,龐大如牛的身體,正緩步經過蕭銀龍的面前……
只見凶彌勒,小眼圓睜,精光閃爍,緊緊盯著前面深處,寬大的前額上,青筋暴漲,冷
汗直流,在灰暗的刀光反射下,愈顯得凶狠,猙獰、怕人。
他嘴裡不斷地高喝著:「哈哈……午時三刻就要到了,你要實踐你的諾言……哈哈……
你是不許出手殺人的……」
凶彌勒高喝著過去了,前進的步子特別緩慢,任何人想得到,凶僧這時是如何的焦急、
緊張、恐懼……
倏然,洞外傳來馬大剛的暴喝:「她就在那附近的壁縫裡……」凶彌勒聞聲一顫,立即
停止了前進。
蕭銀龍頓時大驚,就在凶彌勒聞聲止步的同時,身形一閃,飄身而出。
凶彌勒頓時警覺,一聲亡魂喪膽的嘶叫,手中戒刀,一招「怪蟒翻身」,呼的一聲,幻
起一道光弧,挾著一陣勁風疾向身後掃來。
蕭銀龍早已有備,身形一閃,已至凶僧身後,一聲不響,出手如電,蓄滿功力的右掌,
已閃電劈向凶僧的後腦。
一聲淒厲驚心的刺耳慘叫,由凶僧的口裡嗥出。
叭的一聲,血漿迸射,腦蓋橫飛,噗通一聲,凶彌勒龐大如牛的身體,翻身栽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聲暴喝,一道黑影,挾著呼呼驚風,直向蕭銀龍如電射來。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微一閃身,黑影擦身而過,順勢—看,竟是惡韋陀的百斤降魔杵。
緊接著,一個龐大人影,露出兩隻凶睛,向著蕭銀龍狂撲而來。
蕭銀龍知道是惡韋陀,但想不到他竟悄悄跟在凶彌勒的身後,這時見他撲來,不禁勃然
大怒、兩臂一圈,急跨半步,雙掌同時閃電推出,蓬然一聲大響——
惡韋陀的龐大身軀,挾著一聲尖如狼嗥的慘叫,直向洞外橫飛出去。
剛剛聽到洞內慘叫,圍在洞外張望的惡道幾人,驀見惡韋陀的龐大身影迎面飛出,俱都
驚得怒叱暴喝,紛紛疾退。
惡韋陀的身形飛至洞口,竟無一人出手搶救,呼的一聲,直向突巖下千仞絕澗中落去。
了情大師遠立洞口,剛剛看到惡道幾人叱喝暴退,接著一道橫飛人影,勢如脫弦之箭,
飛出洞口,直向絕澗中落去。
於是,心頭一震,再想搶救,已來不及了。
飛身掠至巖邊,低頭一看,惡韋陀的龐大身形,已墜入飛旋瀰漫的雪霧中。
第二章 蠻荒龍女
這時,洞中的蕭銀龍已完全驚呆了,星目滯呆的瞪著洞口,茫然望著惡韋陀墜入絕澗的
巖邊,他確沒想到,他的兩掌一推,居然有如此驚人神力。
因此,他本能地轉首看著身後,身後漆黑一片,冷風絲絲撲面,除了凶彌勒的屍體,洞
中再沒有別人。
再回過頭來,蕭銀龍驚得幾乎叫出聲來,身不由己的一連打了幾個冷顫。
因為,他看到恩師了情大師,已向洞中走來。
蕭銀龍頓時大急,緊張萬分,閃身又隱進洞隙中。
了情大師,神色自若,步履從容,手持金絲拂塵,左臂搖動自如,看來絲毫沒有運功蓄
勢。
蕭銀龍覺得非常奇怪,難道恩師不怕龍女前輩殺他?
心念間,渾身突然又是一顫,他看到了情大師,亮如寒星的眸子,每經過一個寬可容人
的洞隙,必停步細看一番。
蕭銀龍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冷汗籟然流下來,於是,閃身掠出洞隙,提氣屏息,疾步
向洞中走去。
同時,頻頻回頭,惶急的看著走進洞來的恩師了情大師,額上,已是汗如雨下了。
走至洞勢左彎處,立即停住腳步,回頭一看,了情大師已走至凶彌勒的屍體處。
了情大師將凶彌勒的屍體移至側,繼續向洞走來,每至一個較寬的洞隙,必停住腳步,
輕呼一句蕭銀龍聽不懂的語言。
蕭銀龍愈加渾身奇怪,心想,恩師在說什麼?
凝神細聽:「烏蘭娜莎,烏蘭娜莎……」
蕭銀龍聽了,在緊張焦急的心情中,又多一份迷惑,心說:烏蘭娜莎?……馬蘭娜莎是
什麼意思?
在這一剎那,他要想的問題太多了,但,這時已不容他去想他的問題了,因為,了情大
師已逐漸向他立身之處走來。
蕭銀龍心情惶急,閃身縱至左彎的草堆上。
沙的一聲輕響由蕭銀龍的腳下發出,全洞立即響起輕微的嗡聲。
蕭銀龍大吃一驚,心中狂跳不止,他想後退,又怕再發出聲音,不退,又怕恩師撲來。
因此,強抑心臟狂跳,呼吸急促,幾乎窒息,雙手一握,兩手如洗,油油汗水,竟由指
縫間流下來。
了情大師聽到沙聲,立即停止前進,輕聲低呼:「烏蘭娜莎,你為何還不回你的故鄉
去?……」
蕭銀龍緊張地立在草堆上,屏息靜聽,他不敢探頭看恩師站在什麼地方,他聽了恩師的
聲音,相信不會遠過兩丈。
他這時的心理是矛盾的,既駭怕,又好奇,既想跑,又想聽。恩師與龍女老前輩究竟有
何關係?
他聽得出恩師的聲音中,充滿了慼然,傷感和顫抖。
他又聽了情大師黯然地說:「烏蘭娜莎,我希望你不要再像以前一樣的倔強、任性……」
蕭銀龍提心吊膽,屏息靜氣,聚精會神地聽著……
驀地,一支形如月牙的利錐,突然刺進他的背脊骨內。
蕭銀龍全身一顫,頓時知覺全失,暈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
蕭銀龍在萬箭穿身般的痛苦中痛醒。
睜眼一看,一片漆黑,冷風絲絲,風聲嗡嗡,發現自己仍倒身在草堆上,這令他頓時想
起暈倒前的情形。
他凝神一聽,全洞寂然,除了冷風帶起的嗡嗡聲外,再聽不到一絲聲音,心中不禁急問:
恩師呢?還有惡道、馬大剛等?
他很想坐起來看看,但甫一用勁,劇痛更烈,只痛得他牙關緊咬,冷汗直流,忍不住發
出痛苦的呻吟。
雖然,渾身劇痛,但他的頭腦仍清晰的記得,當他暈倒的一剎那,他仍聽到恩師了情大
師說:「烏蘭娜莎,走吧,宮子雲將終生……」
以下的話,和以後的情形,他再也不知道了。
片刻之後,劇痛漸消,他發覺他的大氅已被脫去,古劍也被解下。
他想轉首看看左右,頭重如鉛,他想用手摸摸附近,又感力不從心,渾身疲倦,骨如脫
節,乏力已極。
不覺間,他又昏昏睡去……
再度醒來,不由大吃一驚,漆黑的九曲洞,已有了光亮,全洞如晨如暮,他已能看到凹
凸不平的洞頂。
翻身立起,輕如柳絮,微一運氣,真力充滿,暢通無阻。
一至轉彎處,悄悄探頭一看,直達洞口,一目瞭然,恩師已不在洞中,即是凶彌勒的屍
體,也不見了。
再看洞外巖上,陽光照耀,冰雪反光,巖邊盛開的梅花,愈顯得艷麗可愛。
蕭銀龍心情一爽,不禁脫口急呼:「啊!天晴了。」
呼聲中,閃身而出,飛身縱向洞口——
突然,蕭銀龍脫口發出一聲驚呼,雙掌向著洞口突巖上,猛力推出一掌。
蓬然一聲大響——
積雪四射,石屑橫飛,巖邊正對洞口的三株老梅樹,梅花全部脫枝,沒空梅花飛舞,緩
緩墜下萬丈深淵中。
蕭銀龍癡呆地立在洞口,冷汗已籟籟流下來。
他確沒想到,他這盡力一縱,竟能達七八丈遠的洞口,衝勢依然不竭!
如非適時發掌減速,勢必衝入巖下絕澗中。
仰望天空,蔚藍如洗,萬里無雲,一輪紅日,已升上遙遠的峰頂。
蕭銀龍覺得有些奇怪,他不知道這次的大風雪,天氣如何晴得如此快?
再看遠處,一片雲海,無邊無際,幾座較高的雪峰,穿出雲層,閃著強烈刺目的雪光。
掠至巖邊,俯視澗中,冷雲瀰漫,緩緩飄動,他看到冷雲中,無數斜松突石,生在兩側
峭壁上。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他發覺他的目力增強了不知多少倍,雙目不但能注視強烈的雪光,
且可透視雲層數丈。
因此,心中狂喜難抑,身形微動,縱上小石道,閃電前馳,來至石道盡頭,一長身形,
飛身縱上巖頂。
蕭銀龍縱上巖頂,身形如電,直向前面松林飛去。
這時,他恨不得立刻飛進冷雲寺,將自己一夜之間功力猛進的奇跡,稟報恩師,告知師
妹。
一陣狂馳,來至松林,身形絲毫未停,掠身飛上林頂,展開「登枝渡葉」輕功,直向冷
雲寺後殿的禪院奔去。
來至寺後,越牆而入,閃身落在後殿院中。
蕭銀龍雙腳剛一著地,頓時發覺有異,不知為何,後殿院中靜悄悄的,往日來來往往的
僧人,這時竟一個也不見了。
於是,凝神細聽,竟能聽到由前殿,隱約傳來的梵鈴,誦經聲。
蕭銀龍心中又是一喜,他發覺聽力也增進了不少,因此,對後院中異乎尋常的寂靜,並
未細加注意。
當然,他也沒有注意到,早課已經超過兩個時辰了。
他心情愉快,步履輕鬆,直向師父的禪院中走去。
進入禪院,見恩師了情大師的禪房,雙門緊閉,知恩師不在房內。
轉首看看師妹住的廂房,房門虛掩,窗戶半開。
於是,舉步向廂房走去……
突然,一聲深沉的呻吟,退由廂房內飄出來。
蕭銀龍大吃一驚,知道師妹裘若蘭又病了。
於是,身形微動,飛身掠至門前,輕輕推門,閃身而入,直奔內室。
舉目一看,只見裘若蘭,側臥床上,秀髮蓬亂,嬌軀覆在錦被內。
蕭銀龍急步來至床前,低頭一看,全身猛的一紙,不由心痛如割。
只見裘若蘭粉面削瘦,蒼白如紙,神志已有些昏迷了。
蕭銀龍覺得非常奇怪,師妹僅僅一夜之間,病況為何如此嚴重?心中一酸,兩滾熱淚,
倏然掉了下來。
兩滴淚水,恰巧滴在若蘭的臉上。
裘若蘭嬌軀一動,立被驚醒,緩緩睜開雙眼,見立在床前的竟是龍哥哥,不禁驚喜交集,
淚下如雨。
於是,緩緩轉動嬌軀,有氣無力的問:「龍哥哥,這六七天,你去了什麼地方?」
蕭銀龍一聽,完全呆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更不相信他在洞中,僅僅一陣
昏迷,居然過了六七天?
裘若蘭見銀龍神色有異,一陣喘息之後,又流淚問:「龍哥哥,你為何不說話?」
蕭銀龍一定神,不答反問:「蘭妹妹,你已病了六七天?」
裘若蘭流淚頷首說:「是的,那天在側殿,我見你發怒縱出,心中一急,又暈了過去,
直到下午,才被僧人們發現,把我送回來。」
蕭銀龍舉袖為若蘭拭著眼淚,同時關切的問:「蘭妹,你現在覺得好一些嗎?」裘若蘭
幽怨的看銀龍一眼,低聲說:「現在好些了。」說著一頓,似乎想起什麼,急問:「恩師
呢?」
蕭銀龍頓時想起前殿傳來的誦經聲,於是,毫不遲疑的說:「在大佛殿和全寺僧人做功
課。」
裘若蘭聽了,對一直未見恩師前來看她的事,似乎放心不少,於是又問:「龍哥哥,你
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一去就是六七天?」
蕭銀龍立即說:「我去了後峰九曲洞!」
裘若蘭鳳目一亮,精神不禁一振,憔悴的粉面上,也立即有了笑容,於是,撐臂坐起身
來,急問:「龍哥哥,你看到龍女老前輩沒有?」
蕭銀龍黯然一歎,輕輕搖了搖頭。
裘若蘭一見,芳心立即掠過一個可怕的陰影,不由急聲問:「龍女老前輩真被那些人殺
了?」
蕭銀龍立即解釋說:「不,龍女老前輩走了!」
裘若蘭一聽,驚喜交集,鳳目蘊淚,不禁有些激動的顫聲說:「龍女老前輩終於自由的
走了……」
蕭銀龍突然想起那支刺入自己背脊中的月牙銳錐和功力的驟增,不覺又改口說:「龍女
老前輩可能仍在洞中。」
裘若蘭芳心一喜,急聲說:「真的?龍哥哥,我要去看她老人家!」
說著,掀開錦被就要下床。
蕭銀龍大吃一驚,伸手按住若蘭的香肩,慰聲說:「蘭妹,你的病還沒好,不宜行動,
我只是說龍女老前輩,可能仍在洞中,是否仍在洞中,我也不知道。」
裘若蘭如此一陣激動,真氣立感不濟,不由嬌喘吁吁,冷汗淋淋,粉面愈顯蒼白。
蕭銀龍一見心急如焚,立即扶她躺下,為她覆上錦被。
裘若蘭一陣嬌喘之後,兩眼望著房頂,似在回憶往日,夢囈般的說:「去年,我偷偷去
九曲洞,剛剛縱上突巖,便聽到龍女老前輩在洞中問:『你是龍兒的師妹嗎?』」
「那聲音是多麼慈祥,親切、柔和,讓我這個一生下來,便是孤女的人,聽了頓時如慈
母在喚她的愛兒,我當時忍不住流淚痛哭起來。
「可是,她竟警告我不要再向前走,並且不准我再去九曲洞,尤其不要我動鐵柵門懸著
的那柄古劍……」
裘若蘭哺哺的說著,鳳目突然一亮,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即轉首望著銀龍,急聲問:
「龍哥哥,你的大氅和古劍呢?」
蕭銀龍心頭一震,頓時想起古劍大氅仍在洞中,雖然他並不能確定,但,至少也該回去
看看。
於是,強抑心中焦急,輕輕對若蘭說:「我方才急於要回來見你和師父,竟將古劍和大
氅忘在洞中,你在此靜靜的躺著,我去洞中取劍,立刻回來。」
話聲剛落,身形微動,閃身掠出室外。
蕭銀龍來至院中,騰身飛上屋面,直向後峰馳去。
剛剛掠過松林,遇見後峰一道人影,一閃而逝,捷愈閃電,宛如驚虹。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後峰絕壁千切,澗深萬丈,奇險至及,除由前峰可入,別處沒有
進路,心中不禁暗問,這人是誰?
是恩師,或是兩位師叔祖?
他們不是在大佛殿誦經嗎?
如此一想,心中警覺頓生,
來到絕壁崖邊,飄身而下,登斜松,踏突巖,宛如喜鵲移枝,眨眼已達小石道,幾個掠
身,已縱上突巖。
有了方纔那道一閃而逝的人影,蕭銀龍心自警惕,不敢直撲進洞。
立在九曲洞口,首先舉目內看,洞內依然漆黑,但他的視力可已可模糊看到洞勢左彎處。
於是,功貫雙臂,迎著撲面冷風,緩步向洞中走去。
蕭銀龍有了凶彌勒入洞的經驗,不敢一直往前,因此緩步前進中,雙目精光閃爍,游動
不停,特別注意兩壁上的洞隙。
俞向前走,光度愈暗……
走至洞勢左彎處,低頭一看,心中不禁大喜,古劍、大氅,俱在草堆上。
由於,古劍、大氅,仍在洞中,斷定方纔那一閃而逝的人影,並未來洞,因此,警惕之
心立除。
蕭銀龍繫好古劍,披好大氅,一連串的問題,又湧上了他的心頭……
這時,他斷定第一次進洞時,龍女老前輩仍在洞中。
當凶彌勒橫刀高喝向洞中走來時,龍女老前輩可能也隱身距自己不遠的洞隙裡。
他深信自己的功力,如無龍女老前輩暗中發掌,決不可雙掌一推,即將惡韋陀震飛至六
七丈外的絕澗中。
恩師進洞時,低呼的「烏蘭娜莎」,可能是龍女老前輩昔年少女時的芳名。
他想,恩師與龍女老前輩之間,昔年定有一段不平凡的事跡,因此,龍女老前輩似乎極
怕別人或後輩知道她心中的隱私,因此,在恩師向她發話時,出手點暈了自己。
他斷定那支月牙形的利錐,即是龍女老前輩的手指,只是他不知道,當他暈倒時,恩師
為何沒聞聲進來將他救醒?難道那時恩師沒聽到聲音?抑或是龍女老前輩將他運到別處?
心念至些,不禁舉目向前望去……
果見前面五丈開外,洞勢又向右彎去。
於是,身形微動,飄身掠至右彎處,低頭一看,洞勢斜降,一望之下,竟然未能見底。
蕭銀龍好奇心動,飛身飄下,直向深處,斜斜瀉去——
愈往下瀉,冷風愈冽,寒氣侵膚,毛骨悚然,冷焰刺骨。
雙腳落地,眼前竟是一道弧形左彎有大洞,兩壁牙石叢生,地下凹凸不平。
蕭銀龍輕掠緩飄,遊目前進……
突然,一聲驚魂喪膽的尖銳慘嚎,由洞的深處傳來。
蕭銀龍頓時大吃一驚,立即剎住身形,心中不禁暗問:誰?誰在洞中?
凝神細聽,除了噗通一聲跌倒的聲音,一切又趨沉寂。
蕭銀龍心中暗呼一聲不好,身形直向深處奔去。
洞勢彎彎曲曲,有升有降,來至第六個轉彎處,是一道筆直方形大洞,長約十數丈。
蕭銀龍突然止住身形,星目驚懼的望著五丈以外,橫臥血泊中的一道瘦小人影。
於是心中一震,飛身撲了過去。
低頭一看,果是一個女人,頭髮淡黃,一身苗疆花衣,頭部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令人
看來慘不忍睹!
蕭銀龍斷定女屍必是龍女老前輩,因此,悲怒交集,一齊湧上心頭,不禁仰面發出一聲
怒極的縱聲狂笑,嗡嗡如雷,震撼全洞。
繼而,修斂大笑,慕地跪在女屍身旁,痛哭厲聲道:「龍女老前輩,弟子罪該萬死,未
能及時趕到,以致老前輩遭人毒手,龍兒要仗老前輩的赤晶劍,走遍天涯海角,定要手刃仇
人。」
就在蕭銀龍痛哭悲呼之際……
嘩啦一聲清脆破水聲,由前面響起。
蕭銀龍倏然立起,厲聲喝問:「什麼人?」
喝問聲中,劍眉飛挑,目射精光,功貫雙掌,蓄勢待發。
定睛一看,不禁驚得臉身一顫,暴退三丈——
只見前洞盡頭,隱約現出一蓬毫光,直衝洞頂,色分七彩,瑰麗至極。
一個似蛟似龍的大頭,帶起—聲水響,緩緩爬了上來。
蕭銀龍神情緊張,緩緩後退,哺哺地低聲說:「怪物!怪物!」
細看怪物,頭綠、角紅、雙目如燈,鼻冒水泡,呼吸咻咻,緩緩向前爬來。
怪物漸漸露出背脊上如刀的倒刺,身上碗大的甲鱗……
這怪物,可能是被蕭銀龍的狂笑驚醒,或是聞到血腥,而爬出水面。
形似蛟龍的怪物,驀然一聲輕吼,昂起怪頭,張開血盆大口,直向倒在血泊中的女屍撲
來。
蕭銀龍一見,頓時大怒,一聲暴喝,翻腕拔劍——
一聲清越龍吟,光華大盛,滿洞通紅。
怪物長約三丈,四爪如鉤,一見寶劍,立時將剛剛噬到嘴裡的女屍,又吐了出來,一雙
如燈暴睛,光芒立斂,緩緩向後退去。
蕭銀龍手持寶劍,星目閃光,也緩步向前逼去。
怪物見蕭銀龍逼來,後退速度頓時加快,樣子顯得極為畏怯。
蕭銀龍經過女屍,低頭一看,不禁目毗欲裂,女屍身上,一套苗疆花衣,已被怪物咬爛。
於是,一揮手中赤晶劍,勾起無數晶瑩紅花,直向怪物刺去。
同時,暴喝一聲:「妖孽納命來——」
暴喝聲中,無數劍花,驟變一道紅光,直刺怪物的紅角。
怪物一聲怒吼,身形後退如箭——嘩啦一聲大響,水花飛射,巨浪暴翻,激流湧出。
蕭銀龍立頓身形,橫劍而立,遊目一看,眼前竟是一個圓約五丈的深潭,四壁墨綠,頂
呈饅頭形,不見天日,正面尚有兩個丈許大洞,半浸入水中,潭水幾達邊沿、伸手可及。
龍形怪物,已退進左面一個大洞中,兩隻如燈暴睛,由水中射出兩道冷電。
蕭銀龍兩眼盯著怪物,向著潭邊緩步接近。
龍形怪物,睛芒立斂,跟著緩緩向水中隱去。
蕭銀龍來到潭邊,潭水立被劍光照得通紅。
激動的潭水,漸漸靜止下來,繼而紋絲不動。
一蓬七彩瑞光,立由潭底衝出水面,直達圓頂。
蕭銀龍心中一動,低頭一看,只見潭水深處,緩緩飄上一個體大如拳,晶瑩透明,潔白
如玉的物體。
晶瑩潔白的物體,愈向上升,水面的瑞光愈盛。
蕭銀龍凝神細看,竟是一個腹圓尾尖,宛如冰雪的白蛙!
宛如冰雪的白蛙,浮至水面,頓時彩華大盛,與赤晶寶劍的艷麗紅光,相互映照,幻成
一團綺麗的彩霞。
蕭銀龍靈機一動,頓時大悟,這可能是一件人間至寶,於是,立將赤晶劍收入鞘內,伸
出兩手,蹲身潭邊,正待捕捉白蛙
突然,潭水暴漲,水浪翻騰,沉入水下的龍形怪物,疾向水面浮來。
蕭銀龍大吃一驚,身形閃處,暴退數丈——
定睛一看,龍形怪物的大頭,再度爬上潭邊,兩隻暴睛,一直怒視著銀龍。
蕭銀龍知怪物怕光,或者是怕赤晶古劍,於是,翻腕拔劍,一聲暴喝,再向怪物撲去。
龍形怪物,非常機警,就在蕭銀龍舉手翻腕之際,嘩啦一聲水響,疾速退入洞中。
蕭銀龍撲至潭邊,再看晶瑩如雪的白娃,早已沉入潭底。
片刻之後,潭水靜止,瑞光立現,晶瑩白蛙再度浮上水面。
蕭銀龍劍尖微觸潭邊,輕輕一按,寶劍入石數寸!
於是,蹲身潭邊,張開兩手,準備捕捉白蛙,同時星目不時望著沉入洞中的龍形怪物。
只見怪物兩隻暴睛精亮如燈,依然怒視著蕭銀龍。
潔白如雪的白蛙,浮上潭面,顫顫巍巍,直對赤晶劍游來!
剛剛游到潭邊,蕭銀龍出手如電,兩手一捧,立即將白蛙捕在手中。
晶瑩白蛙,一入銀龍之手,寒冷逾冰,兩臂立麻,痛入心脾。
蕭銀龍驟吃一驚,立將白蛙放在大氅上。
再看水中龍形怪物,如燈兩眼,暴射兩道冷電,兩股翻騰浪花,由怪物鼻孔中,滾滾噴
出。
蕭銀龍知怪物已怒至極點,只是畏懼赤晶劍而不敢撲來,既然寶物到手,愈早離開愈好。
於是,伸手去拿白蛙,低頭一看,完全呆了。
只見放在大氅上的白蛙,體大如拳,轉眼之間,竟然縮小到不足兩寸。拿在手裡,潔白
透明,清涼如水……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不禁脫口輕呼:「冰蟾,這一定是冰蟾!」
呼聲中,倏然立起,左手托著冰蟾,右手拔出赤晶劍,轉身疾步,匆匆走去。
這時,蕭銀龍驚喜欲狂,疾步前進,兩眼緊緊注視著手中的冰蟾,同時,心中默誦著冰
蟾的神奇功用……
「冰蟾」,人間罕物,稀世珍品,是武林人物,夢寐難忘的至寶。
將冰蟾浸入水酒之中,練武人服之,有洗骨伐髓之功,普通人服之,有卻病延年之效。
一隻冰蟾,生食入腹,壽高百齡,功增百年,可抵兩甲子以上的至深修為。
蕭銀龍愈想愈高興,尤其,師妹裘若蘭正在病中,回寺將冰蟾浸入水中令師妹服後,必
可立痊,心念至此,恨不得立刻飛回寺去。
走至左彎洞口處,蕭銀龍不覺突然一顫,頓時想起橫臥血泊中的龍女老前輩來,他意識
中,似乎沒有看到龍女老前輩的屍體?轉首一看,龍女老前輩的屍體,果然不見了,蕭銀龍
這一驚非同小可,冷汗頓時流下來。
他確沒有想到,有人來至五丈以內,移走一具屍體,而自己竟然絲毫未覺,來人功力如
何,可想而知。
心驚之下,立將手中冰蟾,機警地收進懷裡。
就在這時,一聲低微冷笑,突然由身後響起,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暴喝一聲,反臂揮
劍,手中赤晶劍,閃電掃向身後——
他自信這奇快無比,勢如驚虹的一劍,必能擊中身後冷笑之人,但是,他的劍竟然擊空。
心驚之餘,立即沉臂收劍,遊目全洞,全洞一片寂然,哪有一個人影?
心中不禁暗呼奇怪,他分明聽到身後響起一聲低微冷笑……
蕭銀龍星目倏然一亮,心中似有所悟,立即仰頭上看——果然,在將近三丈高的洞頂上,
有一個直徑五尺的黑洞,洞勢垂直上升,不知究竟有多高。
蕭銀龍知道發笑之人,已進入頂上洞中,不禁暗哼一聲,冷冷一笑,想到龍女老前輩的
慘遭毒手,再難抑制心中怒火,頓時忘卻厲害。
於是,高舉赤晶,對正洞口,微—長身,騰空而起,直升入洞。
升至洞中,赤晶光華愈盛,洞內立被照得通紅。
蕭銀龍藉著凹凸不平的洞壁,一躍上升七丈,急行到達洞頂。
停身橫劍,遊目一看,竟是一個婉蜒斜升的扁形大洞。
洞內漆黑,冷風甚強,依然沒有冷笑人的影子!
蕭銀龍不禁有些奇怪,細看洞勢,除婉蜒轉彎處,洞內似再無隱身之處。
於是,右手橫劍,左掌蓄勁,藉著劍光,沿著洞勢,疾步向前走去。
前進中,星目閃動,快進疾停,每至轉彎處,必細察一番洞勢。
漸漸,愈前進愈寒冷,愈上升洞勢愈狹小。
一陣奔馳,前面已露出一片光亮。
蕭銀龍知是出口,身形微晃,飛身撲了過去。
來至光亮處,竟見一個筆直上升的圓洞。
仰首一看,洞勢高約十數丈,洞口如碗,露出一圈蔚藍天空。接近洞口數丈,俱是晶瑩
冰層。
蕭銀龍看罷,劍眉微蹙,不知自己能否縱上洞口?方才身後冷笑之人,是否由此出洞?
同時,對龍女老前輩,是否真的在洞中禁錮了五年,也起了疑問。
因為,他想到這五年中,龍女老前輩口授傳他武功,有時令他五天去一次,有時令他三
天去一次,但,也有不少是一個月或兩個月去一次。
當時,他不明白為什麼,如今發現這個出口,他斷定龍女老前輩在那期間並不在九曲洞
中。
顯然,以龍女老前輩的功力,由此洞口進出,當是輕而易舉的事。
只是他不明白,既然龍女老前輩,在洞中的行動是自由的,為何五年來,從不讓自己一
見她的真面目?
莫非龍女老前輩相貌長得極醜,不敢見人?
這時,最令蕭銀龍痛心的是,龍女老前輩的慘死,竟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看不清輪
廊,分不出醜俊。
蕭銀龍一想到龍女老前輩的慘死,頓時血脈暴張,怒不可遏!
他決定先登上洞口,看看上面情形。
於是,微一塌身,騰空而起,直向十數丈高的洞口上升去。
升至半途,振腕吐劍,赤晶一點洞壁,挺身再升數丈,如此一連三次,已登上洞口邊沿。
蕭銀龍即穩身形,定睛一看,不禁楞了。
洞口四周,竟是一片覆滿積雪的松林,尤其令他驚異的是,六七丈外即是冷雲寺的高大
紅牆。
細看之下,牆內不遠即是恩師了情大師的禪院。
蕭銀龍心中一動,不覺脫口說:「這不是寺後的那口千年枯井嗎?」
話聲甫落,轉身去看身後枯井……
蕭銀龍這一轉身,頓時驚得面色大變,全身一顫,驚呼一聲,暴退兩丈——在他身後五
尺,枯井的對面,居然立著一個身穿艷紅衣裙,肩披紅絨大風氅的艷麗少婦。
細看少婦,年約二十六七歲,長得膚如凝脂,面似熟桃,一雙柳眉,斜飛人鬢,尤其一
雙明眸,晶瑩、亮澈顯得深邃無底。
方形櫻口,高挺瓊鼻,在一種富有誘人的嫵媚中,透著逼人凌威,顯示著一絲煞氣。
蕭銀龍一斂心神,斷定面前少婦,必是洞中擊斃龍女老前輩的人。
因此,怒火高漲,殺機陡起,暴喝一聲:「惡婦,還我老前輩的命來……」
暴喝聲中,身形如煙,閃電越過兩棵巨松,飛身疾撲,振劍直刺紅裝少婦的肩井。
紅裝少婦,冷冷的望著蕭銀龍,一雙斜飛柳眉,已緊緊的蹩在—起。
就在蕭銀龍,劍尖刺到之際——紅裝少婦,香肩微微一動,身隨劍退,宛如飄風,直向
身後射去。
繼而,紅影一閃,身形頓時不見——
蕭銀龍吃一驚,急剎衝勢,手中赤晶,一招「暴虎掃尾」,幻起一道晶紅光弧,閃電掃
向身後。
喳的一聲駭響,紅芒過處,身後一棵高大巨松,立被斬斷。
克嚓一聲,矗立空中的龐大樹身,立向地面緩緩傾下。
頓時,積雪漫空飄落,冰屑紛紛墜下。
蕭銀龍仰面一看,心頭不由猛的一震,閃身橫飄兩丈。
這時,樹身傾勢,愈來愈疾,風聲呼呼,觸目驚心。
轟隆一聲大響,冰雪四射,枝幹橫飛,巨大樹身,猛砸地面,只震得整個松林,枝搖干
動,雪花齊飛。
蕭銀龍遊目一看,仍沒看到紅裝少婦的影子。
一轉身,紅裝少婦依然立在身後。
蕭銀龍這一驚非同小可,立即驚出一身冷汗來。
他確沒想到,這個紅裝少婦,居然也會龍女老前輩的奇詭身法「龍女飄」。
紅裝少婦,靜靜的望著蕭銀龍,粉面上,綻著一絲憂慮失望神色。
蕭銀龍心中突然一動,暗說,眼前少婦既會龍女飄,定必是與龍女老前輩有關之人。
如此一想,怒氣頓消,立即扣劍上步,抱拳恭聲問:「請問前輩,尊姓大名,因何在冷
雲寺後徘徊?方才晚輩冒然出手,不是之處,尚望前輩海涵。」
紅裝少婦面色微霽,一雙深邃的眸子,立即射出兩道柔和光輝,繼而,柳眉一蹩,黯然
發出一聲深長歎息。
蕭銀龍聽了這聲深長歎息,一心頭不禁猛的一震,身不由主的打了一個冷顫他幾乎忍不
住脫口喊出龍女老前輩來。
因為這聲歎息,與他以往五年中,在九曲洞口所聽到的歎息,毫無二致。
紅裝少婦見銀龍面色逐漸蒼白,神情愈顯緊張,一雙星目,驚異的望著自己,立即黯然
說:「龍兒,你確是一個好孩子,不過,我確沒想到,你的秉性,居然較我昔年尤為剛烈。」
蕭銀龍聽了這極端熟悉的聲音,再難抑制過份的激動,孺慕之情,如山洪暴發般在他心
中氾濫翻騰,熱淚,奪眶而出。
於是,棄劍在地,急上數步,僕身跪在地上,立即激動的哭聲說「龍兒五年受教,朝夕
夢寐,無時不渴望一睹慈顏,方才無意冒犯,萬望老前輩寬恕龍兒不知之罪。」
說罷,匍伏在地,聲淚俱下。
紅裝少婦杏目含淚,神色慼然,輕輕一歎,悲聲說道:「龍兒起來,我不會怪你,只怨
我烏蘭娜莎命苦,禁錮洞中,長達五年,由於許多原因,在這五年中,使我不能在任何人面
前現身。」
說著,微俯上身,將伏跪在地上的蕭銀龍扶起來。
蕭銀龍起來後,躬身垂首,他實在沒有想到,禁錮洞中五年的龍女老前輩,竟是一個看
來僅二十六七歲的艷麗少婦。
「蠻荒龍女」含淚親切地說:「龍兒,把劍撿起來。」
蕭銀龍立即恭聲應是,俯身將劍撿起,翻腕收入鞘內。
「蠻荒龍女」仰首看了看偏西的太陽,立即黯然道:「龍兒,現在我必須走了,再不能
在此多呆下去……」
蕭銀龍聽得心頭一震,面色倏變,不由惶聲問:「老老……老前輩,你要去什麼地方?」
蕭銀龍似乎覺得「蠻荒龍女」如此年輕,不便再呼「老」前輩,但,五年來一直如此稱
呼,一時又改不過口來,因此,依然稱呼老前輩。
「蠻荒龍女」似乎並沒注意這些,於是黯然道:「我要盡快趕回故鄉孫布拉蛙山,今後
終生老死苗疆,永不再入中原了。」
蕭銀龍星目閃淚,焦急的問:「老前輩為何不再多待些時日?」
「蠻荒龍女」仰望藍天,輕搖螓首,深深一歎,極悲傷的說:「往事如煙,心願成空,
颶尺天涯,伊人薄倖,再待十年。又有何用?」
說話之間,珠淚籟然,順腮而下,喉間一陣哽咽,再難說出話來。
蕭銀龍聽得心中一動,似有所悟,立即恭聲道:「老前輩有何未了心願,請告訴龍
兒……」
「蠻荒龍女」未待銀龍說完,慼然一笑,道:「事已絕望,說也無益。」
蕭銀龍又惶聲懇求說:「請老前輩再多待些時日,龍兒定要……」蠻荒龍女一搖螓首,
斷然道:「不,為你增長功力,已誤了我七天行期,如今我必須日夜兼程,才可如期趕回苗
疆!」蕭銀龍心中一動,頓時想起洞中身穿苗疆花衣的女屍來,不禁急聲問:「老前輩,方
才洞中那具女屍是誰?」
「蠻荒龍女」嬌軀一顫,面色頓時大變,不禁恨聲說:「我一生幸福,即是葬送在她的
手裡,想不到她居然由苗疆星夜趕來,竟想向我暗下毒手。」說著一頓,怒哼一聲,繼續道:
「如果這次我再放過她,恐怕子雲的生命也難保了。」
蕭銀龍心中一驚,急問:「老前輩,那身穿疆花衣的女人是誰?她與恩師有何仇恨?」
「蠻荒龍女」粉面微微一紅,神色立顯幽怨,輕輕一歎,黯然說:「龍兒,回去問你的
恩師吧,現在我要走了。」
說著,轉身就待離去。
蕭銀龍頓時大驚,立即惶聲急呼:「老前輩慢走。」
急呼聲中,閃身攔在「蠻荒龍女」身前,又急聲問:「老前輩能否將你的故鄉住處告訴
龍兒?」
「蠻荒龍女」略一沉思,說:「苗疆,孫布拉蛙山,北麓,毒龍谷!」
蕭銀龍牢牢記在心裡,於是又急聲問道:「老前輩,我真的在洞中一睡就是七天嗎?」
蠻荒龍女立即點點頭道:「不錯,如不是我在你身旁照顧,不斷為你推拿,你至少還要
多睡十天。」
蕭銀龍聽得心頭一驚,急問:「我為什麼如此好睡?」
「蠻荒龍女」仰首看了看天色,道:「因為你吃了我母親在我父親腹中取出的一顆毒龍
丸。」
蕭銀龍聽得全身一顫,不禁驚急的問:「什麼?老前輩父親腹中的毒龍丸?」
蠻荒龍女慼然一笑,說:「龍兒,你覺得奇怪……」蕭銀龍連連點頭。
「蠻荒龍女」輕輕一歎,又道:「這些話說來太長了,還是我走後問你的師父吧!」
蕭銀龍立即搖頭說:「恩師不會告訴龍兒的,還是請老前輩說罷。」
「蠻荒龍女」眉著一皺,正待說什麼……
突然柳眉飛挑,杏目閃光,轉首望著冷雲寺,厲聲喝道:「牆內什麼人?」蕭銀龍驟然
一驚,回身一看。
只見裘若蘭粉面蒼白,秀髮蓬亂,剛剛由寺內縱上牆頭,正待飛身撲下地面。
蕭銀龍大吃一驚,頓時想起她仍在病中,不禁脫口驚呼:「蘭妹不要……」
呼聲未畢,若蘭已由高大紅牆上飛撲下來。
蕭銀龍驚得暴喝一聲,飛身撲了過去。
紅影一閃,「蠻荒龍女」身形如電,直向飛撲而下的若蘭射去。
繼而,身形一旋,倏伸雙臂,已將若蘭的嬌軀接住。
蕭銀龍來至近前,立剎衝勢,低頭一看,若蘭已暈了過去,心中一陣慌亂,眼淚頓時流
下來。
於是,立即望著「蠻荒龍女」,含淚急聲問:「老前輩,怎麼辦?她已暈過去了!」
「蠻荒龍女」柳眉緊蹙,低頭望著懷中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的裘若蘭,輕輕一歎,說:
「想不到這孩子的身體,竟是如此纖弱?」
蕭銀龍立即含淚解釋說:「師妹正在病中,已六七天了……」
「蠻荒龍女」杏目一亮,未待銀龍說完,立即急聲問:「冰蟾呢?快拿出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頓時大悟,知道龍女老前輩,一直跟在自己身後。
於是,探手懷中,立將彩華萬道,瑞氣千條,晶瑩透明的冰蟾拿出來。
這時,「蠻荒龍女」已將若蘭放在地上,斜依胸前,並由懷中取出一隻色呈碧綠的翡翠
小碗來,立即對銀龍說:「龍兒,把冰蟾放進碗裡,快去取一些乾淨雪來。」
蕭銀龍恭聲應是,將冰蟾放進碗裡,轉身用兩手取了一些潔白的淨雪來。
「蠻荒龍女」一看,立即說:「龍兒,放進碗裡。」
蕭銀龍已完全明白龍女老前輩的心意,立將淨雪放進翡翠小碗中。
淨雪一入翡翠小碗,頓時冷氣四射,絲絲有聲,眨眼之間,已全部深成清水。
「蠻荒龍女」一面望著碗中冰水,一面問:「龍兒,你知道冰蟾的功用嗎?」
蕭銀龍恭聲道:「龍兒知道。」
「蠻荒龍女」感歎的說:「萬事皆由天定,凡事不可強求,孩子,你如此深厚的福緣,
今後要好自為之才好。」
蕭銀龍連連恭聲應是。
蠻荒龍女說罷,仰首看了天色,斜飛入鬢的柳眉,不禁立即蹙了一蹙。
蕭銀龍知道龍女老前輩仍急於下山,心中雖甚焦急,但卻不敢出口挽留。
這時,翡翠碗中的雪水,已變成一種乳色液體,在晶瑩透明的冰蟾身上,如熱水沸騰般,
冒著無數細小水泡。
同時,一蓬七彩毫光,由碗中射出來,絲絲冷氣,撲面刺目。
「蠻荒龍女」一看,立即俯首對正若蘭的櫻唇,輕輕一吸,若蘭嬌軀一顫,深深吁出一
口長氣,鳳目立即睜開了。
「蠻荒龍女」親切的笑了,慈愛的說:「蘭兒,把這些雪水喝下去!」
說著,將翡翠小碗,送至若蘭嘴邊。
蕭銀龍急上一步,低聲對若蘭說:「蘭妹妹,抱著你的就是龍女老前輩。」
裘若蘭粉面蒼白,眼神無光,神志模糊中,聽說抱著自己的就是龍女老前輩,臉上頓時
現出一片驚喜神色。
蕭銀龍又對若蘭說:「蘭妹妹,把老前輩碗裡的雪水喝下去,你的病就好了。」
裘若蘭似乎沒聽到銀龍說什麼,一雙鳳目,一直以驚異懷疑的目光,盯在「蠻荒龍女」
的粉臉上。
「蠻荒龍女」一直綻著微笑,見裘若蘭癡癡看著自己,立即又笑著說:「蘭兒,快些喝
下去!」
裘若蘭輕輕張開櫻口,鳳目依然望著「蠻荒龍女」。晶瑩淚珠,顆顆順腮滾下來。
「蠻荒龍女」立即將碗內乳色雪水,緩緩讓若蘭飲下去。
碗內雪水,一入若蘭之口,立有一絲清涼異香,由若蘭口裡飄了出來。
若蘭喝完,「蠻荒龍女」即將手中的翠碗和冰蟾交給銀龍,接著輕舉衣袖,為若蘭拭著
眼淚,並親切的慰聲說:「蘭兒,不要難過,回去睡一個時辰就好了。」
說著,又舉起纖纖玉手,親切的為若蘭整理了一下蓬亂的秀髮。
裘若蘭一直懷疑這位艷麗少婦,是否真的是龍女老前輩,但聽了這夢寐難忘的聲音,又
令她不得不信了。
於是,不解的顫聲問:「老前輩,你還沒走嗎?」
蠻荒龍女慼然一笑,說:「蘭兒,如不是你出來,我這時已在會仙峰下了。」
說著,仰首望了望天空,神色略顯焦急的對銀龍說:「龍兒,將你蘭妹妹扶回寺去休息
吧,現在我必須走了。」
說罷,輕輕將若蘭推開。
蕭銀龍恭聲應是,立即伸臂將若蘭扶過來。
裘若蘭見龍女老前輩要走,立即面色一變,惶聲問:「老前輩,你真的要走嗎?」
「蠻荒龍女」黯然一歎,點點頭說:「孩子,我並不願離開你們,可是,我現在不得不
走了。」說著一頓,又望著蕭銀龍,指著小翠碗,道:「龍兒,這只碧翠小碗,也是苗疆至
寶之一,我已用它不著,現在就送給你吧!希望不要落入惡人之手。」
蕭銀龍神色黯然,立即惶聲說:「老前輩已將赤晶劍相贈,龍兒怎敢再受老前輩的至
寶?」裘若蘭望著蠻荒龍女,已經淚如雨下。
「蠻荒龍女」目閃淚光,黯然說:「孩子們,回寺去吧,告訴你們的恩師,就說龍女老
前輩走了,他將再看不到烏蘭娜莎……」話未說完,珠淚奪眶而出,倏然轉身,香肩微動,
身形宛如掠波驚鴻,直向林外飛去。蕭銀龍、裘若蘭,幾乎是同時哭喊:「老前輩珍重,恕
晚輩不遠送了。」
兩人的話聲甫落,「蠻荒龍女」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無數巨松之中。
裘若蘭含淚望著「蠻荒龍女」的身影消失在巨松之間,喃喃的道:「龍女老前輩,為何
不自己去見恩師呢?……」
蕭銀龍將手中冰蟾翠碗,輕輕放進懷裡,舉袖一拭眼淚,毅然道:「即使恩師震怒,我
也要請他老人家將龍女老前輩的身世告訴我們。」
裘若蘭緩緩搖了搖螓首,黯然說:「恩師不會告訴我們的!」蕭銀龍似乎很有信心的道:
「我一定請恩師說出來。」說著一頓,望著若蘭逐漸紅潤的粉頰,關切的問:「蘭妹,你現
在覺得怎樣?」
若蘭黛眉一蹙,仰面望著銀龍,說:「腹內熱流四竄,全身疲倦無力。」
蕭銀龍心中一動,知道冰蟾浸的雪水已發生效力,急道:「蘭妹,我送你回房去休息,
老前輩說,睡一個時辰就好了。」
說著,伸臂將若蘭抱起,一長身形,飛身縱上寺牆,身形微晃,飄身而下,直向恩師禪
院奔去。
若蘭倒在銀龍臂彎裡,芳心微跳,粉面緋紅,雖然,銀龍抱她,這並不是第一次,但,
每次她總忍不住心跳臉紅。
這時,體內一股陽和熱流,已分別流向四肢,同時覺得有些昏昏欲睡,神志模糊,不知
龍女老前輩給她喝的是什麼?
於是,忍不住仰面不解的問:「龍哥哥,方才龍女老前輩給我……」
若蘭的話未說完,突然發覺龍哥哥神色有異,停步不走了。
側首一看,已到了禪院門口,龍哥哥星目中,暴射出兩道驚疑冷電,一直注視恩師禪房
緊閉的雙門。
於是,又茫然不解的低聲問:「龍哥哥,你為何不走了?」
蕭銀龍一定神,微哦一聲,立即含糊的說:「沒什麼,我送你回房去。」
說著,縱身掠走廂房門口,匆匆進門,急步走進室內。
裘若蘭心中一陣迷惑,不知龍哥哥為何突然緊張起來。
蕭銀龍將若蘭放身床上,順勢拉過錦被為若蘭蓋好,強抑心中焦急,輕聲問:「恩師今
天可曾來過?」
裘若蘭一倒在床上,頓覺眼簾特別沉重,勉強望著銀龍,搖搖頭說:「恩師已六七天沒
來看我了。」
說罷,立將雙目合上。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面色倏然大變,再難抑制心中慌亂,於是急聲說:「蘭妹,你在
此靜睡一會,我去去就來。」
說著,倉促的拍了兩下若蘭的香肩,身形一閃,飄身掠出室外。
一個縱身來到了情大師的禪房門口,伸手一推,房門應手而開。
室內氣氛,異常沉寂,禪床上的寬厚蒲團,不知為何已覆上了一方黃巾。
蕭銀龍心中非常不解,這是往日沒有的現象!
床前小几上的古銅香爐,爐中檀香已熄,爐蓋煙孔內,已沒有了裊裊的香煙,但室內仍
殘留著絲絲檀香氣息。
蕭銀龍看了室內景象,心中立即泛起一絲不祥之兆!
於是,急步退出禪房,反手將門扣好,直向院外奔去。
來至後殿,空無一人,一切靜悄悄的!
再奔中殿,僅有兩個十四五歲的小沙彌,神色優戚,正在加添神前的燈油。
兩個小沙彌一見銀龍,頓時急促的哭聲說:「龍師哥,快去峰前極樂場。」
蕭銀龍驚得全身一顫,面色如土,無暇細問,飛身縱出殿外,直向大佛寶殿,疾馳而去!
「極樂場」是冷雲寺歷代掌門長老們的靈骨墓地,全寺僧人,齊集「極樂場」,定有長
老以上人物圓寂或喪命。
因此,一個可怕的意含,閃電掠過銀龍的心頭——恩師七天未回禪院,莫非那天已遭惡
道和馬大剛等人的毒手?
心念至此,全身猛的一震,一個踉蹌,幾乎仆倒在地,於是立收心神,飛身縱入大佛寶
殿的角門。
大佛寶殿內,香煙繚繞,神前已燃起佛燈。
一個枯瘦老僧,拿著火種,正緩步向殿外走去!
蕭銀龍憂心如焚,惶恐萬分,身形絲毫未停,越過老僧,直向高大寺門奔去!
老僧似乎聽到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由身側響起,但等發覺,一道寬大黃影,已向山門
以外射去!
蕭銀龍飛身縱出寺門,騰空登上林頂,盡展「登枝渡葉」輕功,直向峰前狂馳!
這時,日已落山,暮色蒼茫,峰上,已升起淡淡薄霧,遠處,已漸漸黑暗下來。
蕭銀龍瘋狂前馳,星目中,暴射兩道焦急冷電,額上,已滲出絲絲汗水!
舉目前看,遙見峰前極樂場上,十數座高約數丈的白色靈骨塔,屹在濛濛薄霧中。
全寺僧人,一色灰袍,齊集一座新塔之前,俱都面對新塔,合什肅立,山風飄來陣陣沉
痛的哀悼誦經聲。
蕭銀龍一見,神色如狂,情不由己的張口發出一聲發洩性的悲忿長嘯。
嘯聲響徹雪峰,冰谷回應,在會仙峰的上空,飄忽不定,直上蒼穹。
極樂場上的誦經聲,頓時停止了,所有僧人,同時轉首,數百道驚異目光,一齊向蕭銀
龍射來。
蕭銀龍一聲嘯畢,已至林邊,飄身而下,繼續前馳,舉目再看,星目不禁一亮——遙見
眾僧之中,緩步走出一個披朱紅袈裟的僧人來!
蕭銀龍心中一喜,不禁暗呼一聲「恩師」,身形驟然加快,宛如脫箭流矢。
但,再一細看,身穿朱紅袈裟的僧人,竟是手持玉如意的二師叔祖!
蕭銀龍全身猛的一顫,心情再度緊張起來。暗呼:恩師和三師叔祖呢?
心念間,一雙星目惶急的望著新築的白塔上——
這時,全寺僧人,已看清高吭長嘯,電掣飛來的黃影,竟是失蹤七日未見的蕭銀龍,因
此,俱都面色微變,含淚的雙目,同時閃著驚異的光輝。
他們確沒想到,掌門大師的俗家弟子蕭銀龍,輕功高絕的竟是如此驚人。
身披朱紅袈裟,手持玉如意的長老,神色悲慼,壽眉緊蹙,望著如電飛來的蕭銀龍,也
不禁心頭一震,面現驚容。
就在眾僧驚異之際,蕭銀龍已飛身撲至近前。
飛撲中的蕭銀龍,突然眼望新塔,俊面倏變,厲聲發出一聲悲呼:「師父——」
呼聲未畢,身形一個踉蹌,僕身栽倒雪地上,滾了兩滾,立即暈了過去。
全寺僧人,頓時大驚,俱都發出一聲驚呼,紛紛湧了過去。
紅影閃處,手持如意的長老,已飛身縱了過來,伸臂將銀龍扶起來,一陣推拿,舒掌在
銀龍背上,輕輕一拍。
蕭銀龍星目倏睜,淚如雨下,一聲暴喝,挺身躍起,直向新塔撲去!
手持如意長老大吃一驚,出手如電,疾扣銀龍右臂。
同時,惶聲急呼:「龍兒——」
就在長老呼聲未畢,閃電出手的同時——
「哇」一的一聲,蕭銀龍張口噴出一道血箭,潔白的雪地上,立即灑上一片鮮紅醒目的
血花。
但,蕭銀龍已撲跪在新塔祭桌之前。
蕭銀龍手攀祭桌,仰首望著了情大師的靈骨塔,狂呼師父,聲淚俱下,嘴角溢血,目眥
俱裂……
手持如意的長老,神色激動,黯然立在銀龍身後,止不住老淚泉湧!
在場眾人,看了銀龍悲痛欲絕的情形,俱都忍不住雙手撫面,痛哭失聲。
這時,天色漸暗,冷霧漸濃,極樂場上,一片哀悼哭聲。
驀然,蕭銀龍驟然停止了大哭,星目驚異的望著祭桌上的一把彎形金刀。
金刀長近一尺,寬約寸半,金光閃閃,明亮照人。
長老立即悲聲說:「龍兒,你師父就死在這把金刀上!」
蕭銀龍倏然立起,伸手握住金刀,舉至目前一看,不禁全身一顫,脫口輕呼:「烏蘭娜
莎……」
全寺僧人,俱都停止哭聲,驚異的望著銀龍。
長老一聽,急上兩步,手指金刀,不解的問:「龍兒,你知金刀上這四個字的意思嗎?」
蕭銀龍沒有回答,雙目滯呆的望著天際,訥訥自語似的道:「烏蘭娜莎……殺死恩師的
會是龍女老前輩?……」
長老一聽「龍女」兩字,心頭不禁猛的一震,立即大聲怒喝:「龍兒,這把金刀,可是
蠻荒龍女的?」
蕭銀龍雙目望著遙遠的天際,突然仰面發出一聲淒厲大笑,聲震山野,入耳嗡然!
在場僧人,俱都面色一變,心頭氣血,頓覺微微翻騰。
長老不禁又是一驚,想不到銀龍七日不見,內力竟高得如此驚人!
蕭銀龍倏斂大笑,星目電射,暴聲怒喝說:「追上龍女老前輩,不怕查不出殺師仇人!」
話聲甫落,身形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繼而,一挺腰身,直向蠻荒龍女飛走的方向撲去。
全場僧人,俱都被銀龍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
長老一見,頓時大驚,疾聲高呼:「龍兒回來——」
蕭銀龍哪裡肯聽,身形如煙,直向前面松林馳去。
馳進松林,一片漆黑,手中彎刀,頓時射出一蓬耀眼金光。
蕭銀龍心頭一震,這才發覺手中彎刀,竟是一柄寶刀。
手握金刀,瘋狂疾馳,穿出松林,即是峰崖,低頭一看,頓時呆了。
峰下數丈,雲霧瀰漫,斜松突石,俱被掩沒了。
蕭銀龍看罷,憂心如焚,焦急萬分,由於他恨不得立即追上龍女老前輩,問出殺師仇人
是誰!
因此,不顧危險,頓忘厲害,飄身而下,直向峰下瀉去——
由於視線模糊,天色已暗,下降速度,不敢太快。
正在飄身掠向腳下一顆斜松之際……
胸間驀然一陣隱痛,丹田真氣浮動,星目中,無數金星,旋轉飛舞……
蕭銀龍頓時大驚,面色驟變,冷汗籟然流下來。
頓時,下降速度,驟然加快,身形距離斜松,尚還有數尺。
蕭銀龍強忍痛楚,猛提真氣,疾挺腰身,暴喝一聲,手中彎刀,閃電插向樹身。
喳的一聲,金刀鋒利無比,一滑而過,宛如插中泥土,粗約半尺的樹身,竟被削斷一半,
尚有數寸相連。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身形再度下降,一聲尖叫,伸臂握住一支下垂樹枝。
卡嚓一聲,樹身頓時由傷處折斷,龐大樹身,緩緩墜下來!
蕭銀龍驚魂之中,低頭一看,腳下三丈之處,竟有一塊丈餘方圓的冰巖,巖上積雪甚厚,
光滑無比,心中一動,趁樹身緩緩下墜之勢,震臂一推,疾向冰巖上落去。
雙腳尚未踏實,頭上龐大樹身,挾著呼呼勁風,已由上面砸下。
蕭銀龍連番遇險,神志慌亂,本能地吸氣伏身,閃電滾向冰巖裡面。
轟隆一聲大響,堅冰四射,雪屑橫飛……
蕭銀龍貼峰伏身,雙目緊閉,手中金刀,輕輕一按,盡沒冰中。
龐大樹身,隨著無數雪塊巨冰,挾著轟轟如閃雷的驚風,直向峰下墜去。
蕭銀龍睜眼一看,身上濺滿冰雪,臥身之處,寬度尚不足三尺,一塊丈餘方圓的冰巖,
幾乎盡被擊碎,身下裂痕斑斑,浮冰顫動。
一收心神,胸間隱痛再起,知是方才急怒攻心,嘔血受傷,再—飛奔狂馳,傷勢愈加嚴
重。
看看周圍,濃霧瀰漫,一片黑暗,不知身下尚有多高多深。
蕭銀龍知道心急無用,必須先行療傷,想想懷中冰贍,用手一摸,身下浮冰顫顫巍巍,
搖搖欲墜。
蕭銀龍不敢亂動,心想,將冰蟾含在口裡,不知是否也有效用?
於是,極端謹慎,緩緩伸手懷中,輕輕將冰蟾取出,慢慢放進口裡。
即使如此謹慎,身下浮冰,依然搖搖顫動,幾有下墜之勢。
冰蟾一入口內,異香立生,絲絲清涼津液,順喉而下,胸間立即產生一股陽和熱流,隱
痛立止。
蕭銀龍心中一喜,想不到冰蟾靈氣散佈如此之快,立即運氣引導,真氣暢通無阻。
頓時,熱流滾滾分竄四肢,同時,眼皮沉重,昏昏欲睡。
漸漸,瞌目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涼風將蕭銀龍吹醒,睜眼一看,雪消霧散,夜空高遠,萬千寒星閃爍。
蕭銀龍一定神,頓時想起口中冰蟾,舌頭一動,不禁驚得脫口疾呼:「冰蟾呢?」呼聲
中,拔出彎刀,翻身坐起——嘩啦一聲,身下浮冰,驟然下墜。
蕭銀龍身形一滑,隨著巨冰,直向峰下墜去。
這一驚非同小可,急叫一聲,心膽俱裂,本能的一挺腰身,下墜身形立變「大鵬棲枝」,
頭下腳上,斜向數丈下的一顆懸松撲去!
距離懸松尚有一丈,立即提氣彎腿,展臂挺腰,飄身而下,踏在松上,輕如柳絮,聲息
毫無,枝不搖,樹不動!
飄落松上,急拭冷汗,立斂心神,心中雖仍驚亂,但依然念念不忘,口中冰蟾為何沒有
了,反而忽略了本身武功驚人的進境。
仔細一想,莫非冰蟾溶成津液流下腹中,還是昏睡時吞進肚裡?還是不覺中滑出口外?
心念間,仰首去看那座冰巖,哪裡還有影子?
俯首下看,立即發覺手中尚握著那柄彎形金刀。
因此,頓時想起比尋著冰蟾更重要的事——盡快追上龍女老前輩,查出殺師仇人是誰。
於是,立將金刀收進腰間,一撲身形,直向峰下瀉去——
踏松攀騰,登石飄飛,下降之勢,捷愈猿猴縱躍,快如喜鵲移枝,片刻之間,已達峰下。
立穩身形,舉目一看,只見冰壁雪谷,銀嶺起伏,巨木森林,綿延百里,俱是皚皚白雪,
一望無際!
蕭銀龍看罷,毫不猶疑,認準方向,直奔西南,盡展輕功,狂馳如飛,他決心日夜兼程,
在數日內,追上龍女老前輩。
登嶺繞峰,穿林越谷,身形之快,宛如掠波驚鴻。
一陣狂馳之後,激動心情漸趨平靜,許多問題,一齊湧上心頭……
他在想,恩師是怎樣遭人毒手?——是在寺內?是在禪房?是在九曲洞中?能向恩師暗
下毒手的人,必是武功高絕,輕功已臻化境的人,這人是誰?
還有,三師叔祖呢?在極樂場上為何沒看到他老人家?
難道也遭了惡人的毒手?
但,極樂場上,又沒有他的靈骨塔!
這時,他對匆匆馳下峰來,不免有些後侮,為何不先向二師叔祖問清楚呢?
恩師那天在洞裡的情形?
惡道、馬大剛等人以後怎樣了?
洞中穿苗疆花衣的死屍是誰?
這些問題,本來都是急於回寺要問恩師的,如今,只有去問龍女老前輩了!
他不相信龍女老前輩會向恩師下手,但,龍女老前輩一定知道她的這把金刀,曾落在何
人手裡。
蕭銀龍一想到恩師的死,便血脈暴張,恨不得立即追上龍女老前輩。
他想狂喊,但,龍女老前輩,恐怕早在百里以外了。
這時,已飛越幾座雪嶺,數道冰壁和幾座森森寒谷。
口頭看看會仙峰,雄偉巍峨,插天矗立在夜空中。
他想起全寺僧人,這時,可能早已進人夢鄉。
年高九旬的二師叔祖,可能正在寺前雪地上,孤獨的徘徊,感傷!
纖弱多病的師妹裘若蘭,知道了恩師被害,我已下山,將不知如何悲傷,痛哭!
蕭銀龍的眼睛模糊了,已流下兩行淚水!
他不敢再往下想了……
驀地,雙目一黑,陰風撲面,定睛一看,又馳進一叢松林中。
再向前進,雙目突然一亮,心頭猛的一震,立剎身形,不禁呆了。
舉袖一拭淚眼,前面一片搖曳矮松中,竟有一間獨立小屋,一道強烈光亮,由小屋唯一
的小窗內射出來,顯得分外刺目。
蕭銀龍看罷,心中不解,不知為何這片荒涼殘垣中,尚獨留一間小石屋,並透著強烈光
亮。
細看窗口,光亮紋絲不動,似乎不是燭光燈光。凝神細聽,小屋內毫無聲息,寂靜的有
些怕人。
蕭銀龍好奇心動,立即功行兩臂,力貫雙掌,緩步向前走去,雙目一直盯著小屋的窗口。
咕咯一聲大口飲水的聲音,由身側響起。
蕭銀龍心頭一驚,倏然轉身,雙掌平胸,循聲一看,心頭猛的一震,不禁幾乎驚出聲來。
距身側八尺的一棵矮松前影下,竟坐著一個蓬頭垢面,一身油衣,赤著雙足的老乞丐。
赤足老丐,鬚髮皆白,兩腮無肉,骨瘦如柴,一雙三角眼,精光四射,兩隻污手抱著一
個酒葫蘆,剛剛喝了一口,一陣濃醇酒香立即飄了過來。
蕭銀龍萬沒想到,樹影下尚坐著一個老乞丐,因此,心情頓時緊張,蓄勢以待,以防老
乞丐出手。
赤足老丐,喝了一口酒,蓋好酒蓋,微閉雙目,自顧搓著腳指間的臭泥,對眼前立著的
銀龍,理也不理,似乎根本不知面前有人。
蕭銀龍見老丐在如此寒冷的冰雪上,居然雙腳盡赤,不著草履,老丐功力如何,可想而
知。
這時,他覺得應該盡速離開此地,於是,轉身就要離去。
剛一轉身,心頭雙是猛地一震,驚得一連退後兩步,面色頓時一變。
就在他身後不足一丈的殘塌牆角暗影中,靜靜的坐著一團黑影。
細看之下,竟是一個豹頭、環眼、獅鼻、方口、大耳朵的肥胖和尚。
肥胖和尚盤膝而坐,一襲寬大灰布僧衣,已將兩足蓋住,一雙環眼,寒光爍爍,正冷冷
地望著蕭銀龍。
銀龍一收心神,見老和尚長像,雖然兇惡,但卻無意向自己下手。
因此,對這一僧一丐,夜半更深,靜靜的坐在這片荒涼殘垣中,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蕭銀龍心中一動,暗說,莫非這兩人是來此較量武功的?其中一人可能即是小石屋的主
人?
心念間,本能的瞟了一眼數丈外的小石屋。
這時,小屋窗口的強烈光亮,竟閃著千萬道柔弱彩霞。
蕭銀龍心頭一震,心中暗說:小屋內莫非有什麼寶物?
一想到室物,心情立趨緊張。如果確是如此,這片破殘垣中,決不止僧丐兩人。
想及至此,星目閃光,機警地遊目一看——果然,不少暗影中,隱著有人。
最明顯的是一個皓首如銀,長髮披肩,面貌奇醜,雙目已瞎的老太婆。
瞎老太婆一身麻布大褂,長及雙膝,小腳裹腿,褲管特肥,手中一根鐵鳩杖,烏光發亮,
靜靜的立在一道半坍的屋牆下。
距小屋三丈處的一株畸形孤松下,一個頭戴黑皮帽,身穿皮毛大皮襖,滿臉黑鬍子的大
漢。大漢龐大身軀,正斜倚在樹身上,年歲看來,約有四十餘歲。
黑胡大漢,雙目半合,闊嘴下彎,懾人冷電,在兩道眼縫間,炯炯閃射,毫不在意的望
著銀龍。
尚有幾人,隱身較遠的暗影和樹後,看不十分清楚。
蕭銀龍看罷,不知小屋內究竟有些什麼驚人的東西,居然吸引了這些武林人物,因此,
好奇心再動。
蕭銀龍初次下山,尚未涉足江湖,根本不知江湖風險,心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於是,立即功貫雙臂,提氣凝神,屏息靜氣,緩步再向小屋走去。
蕭銀龍一舉步前進,四周立即響起數聲驚疑,投來無數驚異目光。
同時,僧、丐、大漢、瞎婆婆俱都身軀一動。
僧、丐及周圍暗影中的人,似乎為蕭銀龍的大膽前進擔心,又似乎為蕭銀龍的絕世輕功
震驚。
蕭銀龍聽到驚疑聲,看到暗處射來的驚異目光,心中驚覺頓生,知道接近小石屋必是一
件極危險的事。
但,他尚不知道自己腳下經過的雪地上,僅留下淺淺的痕跡。
蕭銀龍星目閃光,雙臂微圈,緩緩向著小屋走去,腳下舉步,聲息毫無。
這時,四週一片寂靜,除了矮樹搖曳發出的輕微沙聲,再聽不到一絲聲音。
黑胡大漢已立直了身軀,瞎婆婆偏頭側耳,凝神細聽,赤足老丐、肥胖和尚,俱都瞪大
了眼睛,緊盯著蕭銀龍前進的背影。
愈是如此,蕭銀龍的好奇心愈盛,愈要看個究竟。
第三章 雪地飄紅
跨過一道高牆,蕭銀龍全身突然一顫,腳步立即停止了,星目驚異地盯著小屋窗前地上
的兩團橫臥黑影。
細看之下,竟是兩具屍體,左邊一具,是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側身向內,面目看不清楚。
右邊一具,是一個身材瘦削,一身藍緞道袍的老道,皺眉、瞪眼、呲牙裂嘴、馬臉已變
成了臘黃色,嘴角掛著黑紫血漬,死狀極慘。
驀然,一聲輕蔑冷笑,逕由左側暗處飄來。
蕭銀龍知是笑的自己,不禁勃然大怒,頓時勇氣百倍,挺胸闊步,越過兩具屍體,直向
小屋窗前走去。
這時,四周暗處,矮樹影中,目光閃爍,人影幢幢,俱都立起身來。
顯然,他們都為蕭銀龍的膽量、豪氣而震驚、折服。
蕭銀龍來至窗前一看,心頭又是一震,室內一張石床上,竟垂目盤膝,坐著一個身穿黑
袍的枯瘦老人。
老人皓髮蓬亂,銀鬚幾根,鼻挺額高,薄唇下彎,削腮上隱含冷笑,顯得冷漠、孤傲、
嚴酷。
老人床前,一張小几,小几上放著一面其大如盤的圓形亮鏡。
射至窗外的刺目強光,即是由鏡面發出。
蕭銀龍細看亮鏡,光華刺目,耀眼生輝,因此,看不清是銅是銀,抑或是水晶石。
小几距銀龍立身之窗前,遠不足三尺,幾上亮鏡,伸手可及,銀龍心裡雖覺奇怪,但卻
沒有一絲貪意。
再看枯瘦老人,鼻息毫無,胸部不動,宛如一尊石像。
蕭銀龍看罷,心中一歎,黯然說:「老人已經死了。」
但是,枯瘦老人的兩眼,竟倏然張開了。
蕭銀龍心中一驚,身不由主的退了半步。
就在銀龍退步的同時,身後立即飄來幾聲低微驚呼!
枯瘦老人以柔和的目光,看了銀龍一眼,雙目又合上了。
蕭銀龍與老人柔和的目光一接觸,懼意全消,戒心立除。因為,他在枯瘦老人冰冷嚴酷
的面容上,看到一絲慈樣的光輝。
這時,他斷定圍在這間小屋四周的人,俱是一些見利貪心之輩,毫無疑問的,這些人都
在企圖攫取老人床前的這面鏡子。
根據窗前屍體,周圍靜立而不敢接近小屋的人們判斷,老人定是一位奇人。
但,這位老人是誰?
回憶往日恩師所說的武林奇人異士中,似乎沒有這麼一位枯瘦老人。
蕭銀龍雖不知眼前這面鏡子的功用,但他斷定這面鏡子一定是件價值連城,震驚武林的
至寶。
因此,心中對圍在小屋四周的人,立即起了一絲厭惡之感。
於是,轉過身來,以輕蔑的目光,緩緩掃了身後一眼,發覺暗影中立著的人,竟有二十
人之多。
蕭銀龍覺得,自己既無奪寶之心,又無協助枯瘦老人的必要,應該盡速離開此地才好。
於是,轉首又看了枯瘦老人一眼,疾步向林外走去。
就在他轉身的同時,身後突然暴起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喝:「回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知是喝的自己,立即停步轉身,只見瞎眼婆婆正面向著自己,翻白著
一雙盲目,仰面望著夜空,似在凝神細聽動靜。
赤足老丐、肥胖和尚、黑胡大漢,以及已走出暗影的幾人,俱都一臉詭笑,冷冷的望著
瞎眼婆婆。
瞎眼婆婆想是沒有聽到銀龍的動靜,手中鐵鳩杖,猛向地面上一搗,厲聲道:「我叫你
回來,你聽到了嗎?」
蕭銀龍見瞎眼婆婆聲言厲色,蠻橫無禮,心中不禁有氣,但念她年事已高,又是一個雙
目失明的老婆婆,平靜了一下胸中的怒氣,和聲問道:「這位老婆婆,可是要在下回來!」
瞎眼婆婆似乎聽出銀龍的話聲是個年青人,不禁丑瞼—變,微微一愣,接著沉聲道:
「不錯,正是要你回來。」
蕭銀龍依然和聲問道:「老婆婆要在下回來,有什麼事嗎?」
瞎眼婆婆聽出銀龍沒有走回的意思,立即又怒聲說:「我叫你回來,你就回來,何必多
問。」
蕭銀龍再難抑制心中怒火,於是也大聲說:「有話儘管說,何必一定回去!」 瞎眼
婆婆一聽,面色大變,盲目射光,只氣得渾身直抖,陰笑不停。
蕭銀龍知道這個又瞎又醜的老婆婆,是個不可理喻的人,覺得何必與她浪費時間,於是,
怒哼一聲,轉身就走。
剛一轉身,身後再度暴起瞎眼婆婆的厲喝:「小子站住——」
喝聲未落,風響影動,又瞎又醜的老婆婆,身形快如電掣般,已攔在銀龍身前。
蕭銀龍心頭一震,立停腳步,想不到這個雙目已瞎的老婆婆,「聽風辨位」的功夫,竟
高的如此驚人。
但她這種蠻橫狂態,實在氣人,於是,劍眉一軒,怒聲問:「無端攔住在下去路,你要
怎樣?」
瞎眼婆婆手中鳩杖,一指小屋,厲聲命令道:「回去把那面鏡子給我拿來。」 蕭銀
龍勃然大怒,厲聲道:「為什麼?」
瞎眼婆婆白眼一瞪,暴喝一聲,道:「不拿鏡子,就拿命來。」
話聲未落,手中鳩杖,已閃電掃出,直擊銀龍腰際,勢如奔雷,凌厲無比。
蕭銀龍怒哼一聲,身形一旋,已至瞎眼婆婆身後。
瞎眼婆婆宛如生有眼睛,銀龍腳下尚未立穩,怪嗥一聲,閃電轉身,手中鳩杖,順勢旋
飛,幻起如林杖影,直向銀龍砸下——
杖勢兇猛,勢如山崩,較之第一招,尤為駭人。
蕭銀龍心中暗吃一驚,疾演「龍女飄」,身形一閃,橫飄三丈——
瞎眼婆婆果然厲害,一收杖勢,厲聲大喝:「小子想走嗎?」喝聲中,一挺鐵鳩杖,一
式「烏龍出洞」,身杖合一,杖化一道烏光,直向三丈外的銀龍撲去。
就在這時,驟然響起一聲暴喝:「住手——」
喝聲未落,人影閃動,黑胡大漢已縱身撲了過來。
撲向銀龍的瞎眼婆婆,急剎衝勢,立頓身形,白眼一翻,向著疾撲而來的黑胡大漢,暴
聲道:「黑鬍子,你又來破壞老娘的好事!」
說著,手中鳩杖,振臂高舉,一招「泰山壓頂」,閃電擊下,杖勢落處,恰是大漢的當
頭。
立身三丈以外的銀龍,看得直皺眉頭,覺得這個瞎眼婆婆,好比一隻瘋虎,見人即撲。
黑胡大漢疾頓身形,暴退八尺,同時怒聲道:「老瞎婆,哪個管你的屁事,我是要問這
小子……」
瞎眼婆婆怒哼一聲,不容對方說完,一掄手中鐵鳩杖,再度向飛胡大漢擊去,同時,厲
聲道:「你說的天花亂墜,老娘也不受騙了。」
飛胡大漢暴喝一聲道:「老瞎婆,你不要持技凌人,我飛鬍子李得奎怕過誰來?」
說著,雙掌飛舞,勢挾勁風,直向瞎眼婆婆的週身罩來。
瞎眼婆婆一陣怪笑,連連恨聲道:「好,好,好,老娘叫你飛鬍子知道我的厲害。」
說話之間,杖勢倏變,烏光閃閃,勁風呼呼,杖影縱橫,勢若山崩,威勢銳不可當。
飛鬍子李得奎毫不退讓,一味搶攻,連聲暴喝,愈戰愈勇。
就在這時,暗影中,驟然響起一聲大喝:「小子想溜嗎?」
靜立觀戰的蕭銀龍,不知說的是誰,立即遊目左右……
驀見瞎眼婆婆一聲厲喝,又閃電撲了過來。
蕭銀龍頓吃一驚,本能的退後半步。
瞎眼婆婆聽到蕭銀龍的退步聲,知道又受了飛鬍子同路人的騙,只氣得白眼直翻,渾身
顫抖。
於是,手中鐵鳩杖,猛力一搗地面,厲聲喝問:「方纔發話的是哪個鼠輩?你可敢動一
動?」
問罷,仰面向天,側耳凝神,蓄勢前撲。
但,四週一片寂靜,沒有一絲聲息。
這時,蕭銀龍已知方才發話之人,說的是自己,心中不禁怒火高燒,殺機陡起。
於是,劍眉飛挑,星目射電,向著發話之處望去。
只見那面,人影幢幢,俱都目閃精光,屏息靜立,不知發話之人是誰!
就在這時,三丈以外,突然暴起一陣輕蔑的哈哈大笑。
蕭銀龍循聲一看,只見李得奎分張兩手,仰面大笑,直笑得飛鬍子顫動,皮毛衣只抖,
看來得意至極。
瞎眼婆婆白眼一翻,橫杖轉身,厲聲大喝:「飛鬍子,你不要得意,老娘終有一天要你
的狗命!」
說罷,豎眉翻眼,咬牙切齒,但沒有縱身前撲,想是怕蕭銀龍真的跑了。
飛鬍子李得奎倏斂大笑,不屑的沉聲道:「老瞎婆,我笑你自詡聽力高絕,江湖無敵,
與人動手一次,終生不忘對方把式,你身邊那小子詭異身法,正是你切齒仇人,賤婢蠻荒龍
女的……」
蕭銀龍見李得奎居然罵龍女老前輩賤婢,頓時大怒,未待李得奎說完,一聲暴喝:「鼠
輩閉嘴——」
暴喝聲中,身形如煙,閃電撲向李得奎。
就在銀龍暴喝起身的同時——
瞎眼婆婆一聲嗥叫,手中鳩杖,已如風掃至。
蕭銀龍身形未停,一閃一旋,繞過掃來的鳩杖,依然直撲李得奎。
瞎眼婆婆一杖掃空,不覺驚得一愣。
周圍暗影中,立即飄出無數輕聲驚呼。
李得奎大吃一驚,頓時慌了。
蕭銀龍飛撲中,右掌倏然舉起,向著李得奎閃電劈下。
就在這時,一道藍光,挾著尖銳刺耳的破風聲,疾向銀龍面門射來。
蕭銀龍怒哼一聲,跨步閃身,劈向李得奎的右掌,順勢一抄,暗器已挾在指中。
低頭一看,手中暗器,竟是一支喂有劇毒的柳葉飛刀。
於是,倏然抬頭,只見方才發話方向的暗影中,一個人影正向地面疾伏下去。
蕭銀龍劍眉一豎,殺機頓生,運足功力,右腕一揚——
藍光一閃,一聲淒厲驚心,尖銳刺耳的慘呼,逕由暗影中響起。
這聲音,正與方才發話人的聲音相似。
蕭銀龍呆了,他幾乎不敢相信,那柄藍光—閃,去勢如電的柳葉飛刀,是由他的手中發
出。
周圍暗影中,寒星閃閃,寂靜無聲,似乎俱為銀龍這種駭人功力驚呆了。
李得奎突然急上一步,暴喝一聲,右掌閃電劈向發呆的蕭銀龍。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待銀龍發覺,猛烈掌風已至胸前。
蕭銀龍大吃一驚,身形一閃,疾向三丈外的一道坍牆前飄去。
雙腳剛剛立穩,牆角暗影中,如風竄出一人,舉掌就劈銀龍的後腦。
蕭銀龍勃然大怒,殺機再起,一聲厲喝,身形疾旋,右掌倏舉,閃電下劈—— 暗影
撲出之人,頓時嚇得張口發出一聲亡魂喪膽慘叫。
砰的一聲,蕭銀龍的右掌,已擊在那人背上。
一個翻滾黑影,直向兩丈以外滾去,哇的一聲,雪地上立時灑上了一片血雨……
就在那人屍體尚在滾動之際——
李得奎飛胡倒豎,環眼暴睜,已縱身撲至銀龍身前。
緊接著,雙臂一圈,一聲厲喝,兩掌同時推出——
一道猛烈狂風,捲起破瓦積雪,直向蕭銀龍擊來。
蕭銀龍連番殺人,殺機已迷心智,一聲怒哼,兩臂運足十成功力,向著捲來的狂風,閃
電迎出。
轟隆一聲震耳大響,殘磚橫飛,破瓦上升,礫砂疾旋,積雪彌空……
四周暗處,人影閃動,驚呼連聲,紛紛暴退。
一直坐在牆角樹下的赤足老丐、肥胖和尚,也驚得面色大變,疾退三丈!
只見李得奎的龐大身軀,宛如橫飛的水牛,直向五丈外的瞎眼婆婆飛去。
蕭銀龍又呆了,頓時想起九曲洞中,雙掌一推,立將惡韋陀擊出洞外墜下懸崖的一幕。
他兩眼望著李得奎橫飛的身影,依然不敢相信,他的兩掌一推,果有如此驚人的功力。
驀見瞎眼婆婆白眼一翻,面色倏變,驟然一聲厲喝:「又來暗算老娘了。」
「了」字出口,呼的一聲,向著李得奎橫飛的身形,狠狠打去。
砰的一聲,橫飛中的李得奎,立即發出一聲淒厲慘叫,龐大身軀,隨著瞎眼婆婆的杖勢,
叭的一聲跌在地上。
瞎眼婆婆一聽李得奎慘叫,立即發出一陣尖銳驚心的得意怪笑,笑聲刺耳,令人聞之不
寒而慄。
蕭銀龍遊目一看,只見赤足老丐、肥胖和尚,以及隱身暗影中的人,俱都屏息靜氣,冷
冷的望著瞎眼婆婆。
同時,有不少人的目光中,露出驚懼怯意,由此,足已顯示瞎眼婆婆是一個極端狠毒難
惹的人物。
瞎眼婆婆倏斂怪笑,仰著醜臉,翻著白眼,嘿嘿兩聲,狠狠的道:「嘿嘿,飛鬍子,老
娘倒底要了你的狗命了!」
立在五丈以外的蕭銀龍,看得直皺眉頭。
就在這時,數聲雞啼,由山區以外,隱約傳來。
於是,再不猶疑,認準西南,直向林外馳去。
瞎眼婆婆一聲厲喝,身形如煙般,又攔在銀龍身前,同時怒聲問道:「你是誰?」
蕭銀龍見瞎眼婆婆,三番兩次無理攔阻,頓時大怒,厲聲說:「要你管!」
瞎眼婆婆白眼一翻,勃然大怒,也厲聲說:「果然是你這小子,不去拿鏡子來,休想活
著離開。」
蕭銀龍劍眉飛挑,殺機再起,縱聲一笑,恨聲說:「不要說你一個瞎眼婆婆,就是再多
十個八個,又怎能攔阻得住我?」
瞎眼婆婆氣得醜臉鐵青,一咬老牙,厲喝一聲:「好狂的小輩,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
你怎知厲害。」
說話之間,一掄手中鐵鳩杖,幻起一輪光影,向著銀龍攔腰掃至。
蕭銀龍劍眉一豎,縱聲一笑,騰空而起,一躍數丈——
身在空中,肩背一挺,疾翻右腕,空中暴起一聲清越龍吟……
頓時,赤芒暴漲,光華大盛,殘垣矮樹中,人影畢現,驚呼連聲,十丈以內雪地上,雪
光耀眼,立閃紅光。
蕭銀龍一聲暴喝,劍化「龍女飛花」,幻起萬千晶瑩紅星,向著瞎眼婆婆當頭罩下。
瞎眼婆婆一聲怪笑,銀髮飛豎,翻眼射光,手中杖勢一變,暴起千百杖影,幻成一座杖
山,直迎擊下的萬朵劍花。
一陣沙沙響聲中,火星四射,鐵屑橫飛。
瞎眼婆婆面色倏變,大吃一驚,一聲怪叫,暴退三丈——
瞎眼婆婆立穩身形,翻著白眼,伸手一摸鳩杖,一顆拳大鳩頭,竟然不見了,只氣得渾
身直抖。
於是,霜眉一豎,尖聲厲喝:「小輩,仗著賤婢的寶刃,削人兵器……」
蕭銀龍勃然大怒,暴喝一聲:「閉嘴,你要再喊一句賤婢,今夜在下定然不會饒你。」
瞎眼婆婆面現獰惡,一聲淒厲嗥叫:「好狂妄的小輩,老娘與你拼了。」
聲落前撲,疾舞鳩杖,挾著震耳勁風,向著蕭銀龍瘋狂襲來。
蕭銀龍恨聲應好,進步欺身,振腕抖劍,赤芒萬千,立即迎了上去。
只見兩道人影,上縱下躍,左閃右飄,疾時如電閃雷奔,緩時似雪舞葉飄,周圍十丈之
內,蕩起一陣旋轉勁風。
頓時,赤虹耀眼,寒風刺骨,杖影如山,威猛驚人……
蕭銀龍身法詭異,劍術精絕,由於赤晶劍削鐵如泥,不願仗寶刃取勝,因此處處受到限
制。
瞎眼婆婆久經大戰,鳩杖無敵,愈戰愈勇,加之勢在拚命,手中鳩杖,愈顯凌厲,銳不
可當。
這時,曉風襲面,薄霧漸升,山區以外,金雞齊唱。
蕭銀龍頓時大急,如此糾纏下去,何時才可追上龍女老前輩?
於是,立展恩師昔年仗以成名的絕技「幻雲掌」,大喝一聲,掌劍齊施。
頓時,劍搖千朵紅花,翻掌如雲,光化萬道驚虹,綿綿不絕!
瞎眼婆婆久經大敵,聽力如神,一根鐵鳩杖,鮮逢敵手,是個黑道有名的狠辣人物。
這時,突覺勁風陡起,壓力驟增,不由面色倏然大變,頓時想起昔年的「玉面書生」宮
子雲。
正待發聲喝問,驀聞對方大喝一聲,右臂一麻,虎口劇痛,手中鳩杖,嗖的一聲,脫手
飛出。
瞎眼婆婆這一驚非同小可,厲嗥一聲,疾舞雙袖,飛身暴退五丈,冷汗倏然流下來。
蕭銀龍念瞎眼婆婆雙目失明,尚能練成一身驚人武功,確屬不易,因此,一掌震飛鳩杖
後,並未再施殺手。
於是,橫劍朗聲說:「在下念你年事已高,身為武林前輩,不為己甚,勸你速離此地,
找一清幽之地,靜享晚年吧,在下走了!」
了字出口,身形騰空而起——
正待挺腰縱身撲向林外,驀聞腳下響起一陣暗器破風聲。
蕭銀龍驟然一驚,雙臂一展,兩腳互蹬,疾演「梯雲縱」,身形再升兩丈。
一挺腰身,低頭一看,不禁面色大變。
只見兩蓬暗器,閃著銀藍光輝,分由兩處牆角樹影中,向著驚魂未定,發呆而立的瞎眼
婆婆,電掣射去。
蕭銀龍俠肝義骨,嫉惡如仇,焉能容忍陰險狂徒,乘人之危,暗下毒手?
於是,大喝一聲,揮劍下撲,幻起一道耀眼紅光,宛如經天驚虹,向著地面,閃電下瀉
——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驚心的尖銳慘叫,由瞎眼婆婆的口裡叫出。
緊接著噗通一聲,瞎眼婆婆翻身栽倒,滾了向滾,登時氣絕。
蕭銀龍瀉落地面,撲至瞎眼婆婆身邊,低頭一看,不由氣得目×欲裂,渾身只抖。
只見瞎眼婆婆屍體上,飛刀、銀彈、洞孔無數,血漬斑斑,慘不忍睹。
蕭銀龍看罷,劍眉飛挑,目射冷電,嘴角間,綻著一絲怒急冷笑,一橫手中赤晶劍,朗
聲問道:「方纔是哪幾位,乘這位老婆婆神惶意亂之際,暗施殺手,不妨請出來,在下蕭銀
龍,要向幾位討領幾招絕學。」
說罷,緩緩轉身,遊目掃視。
但,四週一片死寂,竟沒一人回應。
赤足老丐靜坐地上,一手按著酒葫蘆,一手扣著腳指泥,一雙三角眼,正不屑的望著蕭
銀龍。
肥胖和尚依然盤坐原地,濃眉緊皺,環目圓睜,一臉怒容,也怨毒的望著蕭銀龍。
這時,天已拂曉,殘垣中,薄霧漸濃,暗影中,目光閃動,俱都集中在銀龍身上,再無
人去注意小石屋的變化情形。
蕭銀龍看了僧丐兩人的表情,心中怒火更熾,立即橫劍向著兩人走去。
赤足老丐面色—變,三角眼精光一閃而逝!
肥胖和尚環目暴睜,神情立顯緊張。
蕭銀龍愈覺兩人可疑,來至近前一丈處,反手扣劍,劍眉一軒,向著肥胖和尚微一躬身,
問道:「這位大師,目注場中,想必知道乘人之危,暗下毒手的那人是誰!」
肥胖和尚滿面鐵青,沉聲說:「貧僧未曾注意。」
蕭銀龍強忍暴怒,冷冷一笑,又轉向赤足老丐,依然微一躬身,問:「敢問老當家的,
久坐此地,定然看到向那位老婆婆驟施殺手的人是誰了?」
赤足老丐三角眼一翻,不屑的看了銀龍一眼,蓬頭一搖,雙目又合上了。
蕭銀龍滿腔怒火,幾乎爆炸,正待喝問……
驀地一聲怒哼,由左側樹下響起。
蕭銀龍心中一動,立演「龍女飄」,身形如煙,直向發哼處撲去——
飛撲中,只見五丈以外矮樹叢中,卓然立著一個欣長人影。
來至近前,立頓身形,定睛一看,竟是一個隆鼻豐額,美髯飄飄,一身灰布道袍道人。
道人雙眉修長,目閃柔光,飄逸出塵,令人望之頓生虔敬之感。
蕭銀龍立即舉腕收劍,雙手抱拳,恭聲說:「晚輩蕭銀龍,參見仙長,不知仙長可曾看
到暗下毒手之人?」
說罷,深深一揖,恭身到地。
再抬頭,心頭猛的一驚,驚得連退兩步,美髯飄飄的道長,竟然不見了。
就在這時,身後暴起兩聲淒厲慘叫。
蕭銀龍倏然轉身,遊目一看,身形如箭,疾向赤足老丐、肥胖和尚處射去。
來至近前,低頭一看,立即驚出一身冷汗,僧丐兩人身形依然端坐,但,兩顆頭顱,已
完全被按進胸腔裡。
兩人手中,尚握有幾柄飛刀,數粒銀彈。
蕭銀龍心情緊張,遊目一看,驀見小屋窗口,已沒有了強烈毫光。
於是,心頭一震,飛身撲至窗前,室內漆黑,床上已沒有了老人,小几上,也沒有了亮
鏡。
轉身遊目殘垣中,再看不到一個人影。
蕭銀龍呼吸急促,心情緊張,被這一連串的奇異變化,完全驚呆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清越長嘯。
嘯聲悠揚,直上蒼空,愈吭愈高,愈來愈近……
這聲清越悠揚的長嘯,一入銀龍耳鼓,心中頓時大喜,一展身形,騰空而起,身在空中,
舉目一看——
果然,數里以外的冰原上,一團紅彤,宛如一朵紅雲,越過一道雪嶺,向著這面,電掣
飛來!
蕭銀龍一見電掣飛來的紅影,心中大喜若狂,想不到在龍女老前輩又回來了。
於是,身在空中,一挺腰身,大聲高呼:「老前輩,龍兒在這裡——」
高呼聲中,雙臂一揮,一式「蒼龍入海」,飛越林頂,向著電掣馳來的紅影迎去。
蕭銀龍一聲高呼,遠處長嘯立止,飛來紅影,雙目立即射出兩道冷電,直向銀龍奔來,
身形之快,宛如流星疾失,勢如貼地飛行。
只見濛濛薄霧中,皚皚雪地上,兩道紅黃人影,恰似兩縷輕煙,相對疾馳。
蕭銀龍見紅影直向自己迎來,心中愈加高興,身形驟然加速,同時,舉臂連揮,高聲大
呼:「老前輩,老前輩!」
大呼聲中,已馳進一座雪谷中。
在谷內薄霧中,發現有不少道人影,倉皇向山外馳去。
蕭銀龍知是由殘垣中驚慌逃走的人,因此,繼續前馳,並未注意。
越過雪谷,前面橫×著一道寬約數里,高約十數丈的冰壁。
馳至近前,騰空直上,腳尖—點突冰,再度上升,身形已登上冰壁,冰壁上面,即是一
片廣大無垠的冰原。
這時,飛來紅影,愈見寬大,並清晰聽到衣袂迎風發出的噗噗聲。
漸漸,蕭銀龍的速度慢了,星目中閃著兩道疑惑光輝。
再向前進,蕭銀龍心中大感失望,接著,立剎衝勢,身形驟然停止了。
因為,他已看清迎面飛來的寬大紅影,雖是一個全身艷紅勁裝,肩披紅錦大風氅的女子,
但卻不是龍女老前輩。
紅衣女子,背後露出一段鮮紅劍柄,兩道紅繩,赤紅如血,長長秀髮上,包著一方寬大
紅綾,迎風飛舞,艷麗觸目……
就在蕭銀龍剎住身形,微—呆神之際——
一團紅雲,挾著噗噗風聲,已迎面飛來。
繼而,身形一族,圍著銀龍,閃電一繞,嬌軀已亭亭玉立在銀龍面前。
蕭銀龍一定神,心頭頓時一陣狂跳,驟覺眼前宛如立著一團紅火,令他幾乎目眩,不敢
直視。
只見立在面前的紅衣女子,竟是一個看來年甫二十的絕色少女,生得杏眼,黛眉、瓊鼻、
小口、瓜子形的粉臉,嫩白得吹彈可破。
一雙纖纖玉手,輕搖蛇腰肥臀,一雙蕩人魂魄的大眼睛,一直盯在銀龍的俊面上,一張
醉人的小嘴,綻著一絲奪人的笑意。
蕭銀龍看罷,只覺心跳臉紅,想不到方纔那道輕功驚人的紅影,竟是這麼一個風騷入骨,
狐媚絕倫的艷麗少女。
這時狐媚少女想是看了銀龍的呆像,忍不住發出一陣銀鈴似的格格嬌笑,蛇腰一擺,道:
「弟弟,方才是你在喊姊姊嗎?」
蕭銀龍聽她稱呼過份親熱,俊面頓時通紅,立即垂目抱拳道:「在下連夜趕路,雙目已
有些模糊,加之山中晨霧又濃,以致將姑娘認錯了,請姑娘不要見怪才好!」
狐媚少女又是一陣格格嬌笑,擺著春蔥似的纖纖玉手,親切的連聲笑著說:「不妨事,
不妨事,弟弟不要介意,姊姊不會怪你!」
說罷,面含微笑,眼望蕭銀龍,扭擺著蛇腰肥臀,款步徑向銀龍走來,媚態橫生,情意
撩人。
蕭銀龍見她這幅妖媚像,心中頓生厭惡之感,覺得這種女人,招惹不得,應該盡速離遠
些。
於是,劍眉一皺,俊面一沉,道:「在下,尚有急事待辦,不便在此久停……」
狐媚少女未待蕭銀龍說完,立即停步笑著問道:「弟弟可是去追你那位渾身穿紅的老前
輩嗎?」
蕭銀龍心中一動,面色一變,急問:「姑娘入山時,可曾遇到一位身穿艷紅勁裝,肩披
紅大氅,年約二十六七歲的女俠嗎?」
狐媚少女俏眼一瞟,極輕佻的道:「那麼年輕的老前輩?真騙鬼!」 蕭銀龍見她的
話意中,含意輕視,不禁怒火漸生,於是,沉聲道:「姑娘既未遇見,在下走了!」
說著,繞過狐媚少女,疾步向前奔去。
狐媚少女立即輕呼一聲,紅影一閃,已擋在銀龍身前。
蕭銀龍勃然大怒,不禁大聲怒喝問:「你要作什麼?」
狐媚少女被銀龍這聲突如其來的大喝,嚇了一跳,嬌軀本能的退了一步,微一定神,立
即嬌聲說:「喲,這麼凶,簡直嚇死人。」
說著,纖手輕拍酥胸,佯裝一臉惶急的望著銀龍,尚不停的吁吁嬌喘。
蕭銀龍看也不看,身形一閃,直向橫裡飄去。
狐媚少女微微—笑,身形疾動,宛如一縷紅煙,又超越銀龍前面。
蕭銀龍心中一驚,怒火更熾,身形疾轉,又向正前方掠去。
狐媚少女輕哼一聲,身形未停,疾如飄風般,依然飄向銀龍的前面,同時,嬌聲傲然道:
「弟弟,姊姊今天要讓你跑了,牟嫻華便永遠不叫『雪地飄紅』了。」
說著,又橫身擋在銀龍身前。
蕭銀龍再難抑制心中怒火,劍眉一豎,暴喝一聲,道:「站遠些,誰是你的弟弟了!」
暴喝聲中,右掌一揮,呼的一聲,斜削「雪地飄紅」的肩頭,同時,閃身跨步,疾向橫
裡縱去——
雪地飄紅牟嫻華毫不生氣,格格一笑,身形一旋,輕輕躲過銀龍斜揮的一掌,緊跟著,
出手如電,玉掌翻飛,立將銀龍縱出的身勢逼住。
蕭銀龍停住身形,俊面鐵青,不由怒聲說:「姑娘如再一味胡纏,誤了在下時間,可不
要怨在下無禮了。」
雪地飄紅牟嫻華,眨了眨那雙迷人的大眼睛,一本正經的問:「喂,你這人怎麼這樣不
講理,人家好端端的趕路,誰要你來招呼人家?」
蕭銀龍鐵青的俊面上,頓時一紅,立即沉聲說:「在下自知理屈,已向姑娘賠過禮
了……」
雪地飄紅未待銀龍說完,輕哼一聲,不屑的道:「賠禮有什麼用!」
蕭銀龍已被逼出真火,大聲喝問:「賠禮不行,你又待怎樣!」
雪地飄紅牟嫻華,怒哼一聲,嗔聲道:「哼,不能那麼容易讓你走!」
蕭銀龍勃然大怒,厲喝一聲,道:「看誰攔得住我!」
話聲甫落,右掌倏舉,向著雪地飄紅的粉臉,狠狠劈下。
雪地飄紅黛眉一挑,杏目圓睜,也怒聲道:「看你能走得了!」
說著,一招「玉女飛梭」,右掌閃電封出。
一聲輕哼,雪地飄紅的嬌軀,踉踉蹌蹌,立被震退三步!
蕭銀龍劈下的一掌,只用了三成真力,即將對方震退三步,即知雪地飄紅僅輕功驚人,
內力了了。
於是,劍眉一豎,望著兩臂互握,粉面微白的雪地飄紅,沉聲道:「你再無理糾纏,可
不要怪我下手無情。」
說罷,轉身就走。
「雪地飄紅」牟嫻華,心中一急,厲叱一聲道:「站住,我們不分死活,誰也別想走得
了。」
說話之間,揉身撲上,玉掌翻飛,如瘋如狂。
蕭銀龍已被她氣昏了,於是倏然轉身,厲聲大喝:「好,我就要你死!」
死字出口,右掌一翻,遙空掌力,猛然打出——
一道兇猛狂風,挾著滾滾雪屑,勢如山倒般,向著雪地飄紅擊去。
「雪地飄紅」牟嫻華,大吃一驚,花容失色,停身挫腕,雙掌閃電迎出——
蓬然一聲大響,「雪地飄紅」牟嫻華,一聲尖叫,身形立被震起三丈多高,斜向五丈以
外的雪地上落去。
蕭銀龍心頭猛的一震,不由傻了,他雖在盛怒之下,但僅用了五成真力,想不到竟將對
方震飛三丈多高!
於是,一收心神,大喝一聲,直向「雪地飄紅」由空墜下的身形撲去。
撲至近前,雙臂倏伸,立將雪地飄紅的嬌軀接住。
低頭一看,見她雙目緊閉,粉面通紅,高聳酥胸,起伏不定,陣陣似蘭幽香,由她微張
的小嘴內呼出。
蕭銀龍見雪地飄紅神志昏迷,內心無限愧咎,頓時慌了。
但,看她粉面通紅,毫無痛楚,似是並未震傷內腑。
因此,心中暗暗慶幸,心說:「如再加二成真力,勢必將她震傷吐血。」
於是,立將「雪地飄紅」放在雪地上,右掌運足功力,即在她週身幾處要穴上推拿。
怪,他愈推拿,「雪地飄紅」的呼吸愈微弱。
蕭銀龍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急出汗來,立即停手細想,默記療傷活血方法。
苦思良久,覺得一絲不錯,為何不見發生效果?
於是,依著療傷方法,再細心的依序推拿……
漸漸,「雪地飄紅」的杏眼,緩緩睜開了。
蕭銀龍心中一喜,立即收掌,一面拭汗,一面急聲問:「姑娘,你覺得好些嗎?」
但,「雪地飄紅」的雙目,又無力的合上了。
蕭銀龍心中又是一驚,想是收掌太快,於是,右掌趕快又撫在牟嫻華的「氣海穴」上,
星目焦急的注視著她粉面上的變化。
蕭銀龍愈看心情愈緊張,他發現「雪地飄紅」牟嫻華的粉臉,通紅似火,呼吸急促,那
張紅潤小嘴,已微微張開了。
於是,掌上再加一成真力,焦急的問:「姑娘,你覺得怎樣?」
「雪地飄紅」牟嫻華,雙目緊閉,有氣無力的顫聲道:「冷……冷死了……」
蕭銀龍立即收掌抬頭,遊目四顧,希望找到一個冰洞或是雪窟。
但,他卻不知道,仰臥地上的牟嫻華,微張杏眼,輕綻微笑,正偷偷地睨視著他那醉人
的下頷。
憨直的蕭銀龍,發現那片矮林殘垣,就在背後雪谷對面的橫嶺上。
這時,旭日已升,薄霧漸散,綿延雪嶺上,到處閃著雪光,殘垣中的那座小石屋,看得
極為清楚。
蕭銀龍看罷,心說:「枯瘦老人,早已離去,何不將她移至那座小屋內?」
於是,伸臂將牟嫻華抱起,平托臂上,轉身向冰壁崖邊奔去。
蕭銀龍情急救人,雖然佳人在抱,但心中毫無一絲邪念,而懷中的牟嫻華卻嚇得粉面蒼
白,芳心狂跳,忍不住惶急的大聲問:「你……你你要去哪裡?」
說罷,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盯著銀龍的如玉面孔。
蕭銀龍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大叫,驟然嚇了一跳,同時,也恍然大悟,方才牟嫻華的震飛、
暈厥,完全是偽裝的。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倏然沖上心頭,於是,立頓身形,怒喝一聲:「去吧……」
怒喝聲中,雙臂一推,牟嫻華的嬌軀,直向雪地上墜去。
事出突然,距離地面又近,牟嫻華絲毫未加注意。
但聽一聲嬌呼,砰的一聲,雪屑四濺,牟嫻華的嬌軀,已著實跌坐在雪地上。
蕭銀龍想是氣極了,看也不看,轉身狂馳,直奔西南。
牟嫻華一定神,挺身躍起,一見蕭銀龍跑了,心中焦急萬分,香肩一晃,盡展輕功,奮
力直追,同時恨聲大呼道:「木頭人,你這個木頭人!」
大呼聲中,身形如煙,恰似一朵紅雲,直向狂馳而去的銀龍追去。
蕭銀龍越想越氣,恨不得立刻擺脫這個狐媚少女,偏偏對方是個以輕功出名的「雪地飄
紅」。
只見一黃—紅,兩道寬大人影,狂馳在一望無際皚皚如銀的群山雪嶺上,忽升忽降,忽
隱忽現,登嶺越谷,宛如電掣飄風,直向山區以外飛去。
蕭銀龍急急狂馳……
牟嫻華窮追不捨……
就在這時,前面雪峰上,突然響起兩聲驚心長嘯。
緊接著,兩道寬大黑影,勢如殞星墜地般,由峰頂上閃電瀉下。
牟嫻華一見,芳心大驚,立即尖聲驚呼:「木頭人站住,木頭人站住——」
呼聲中,嬌軀如箭彈起,一式「綵鳳棲枝」,身形立變頭下腳上,向著銀龍閃電撲去—
—
蕭銀龍充耳不聞,依然狂馳不停。
由前面雪峰上瀉下來的兩道寬大黑影,宛如兩朵黑雲,掠過一道橫嶺,向著蕭銀龍截來。
牟嫻華輕功果然驚人,一式「綵鳳棲枝」,身形落地處已撲至銀龍身後不足三丈了。
一聲焦急關切的嬌叱:「木頭人還不站住,前面來人就是塞外雙魔!」
蕭銀龍怒哼一聲,心說:「塞外雙魔與我何干?」
心念間,轉頭一看,只見牟嫻華已伸手向他肩上抓來。
蕭銀龍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來。
於是,暴喝一聲,立展「龍女飄」,身形一閃,橫飄三丈,繼續前馳。
牟嫻華看著就要抓住,只覺眼前一花,銀龍頓時不見了,不由驚噫一聲,立頓身形,定
睛一看,發現銀龍已向正西馳去。
就在這時,前面突然暴起兩聲哈哈厲笑,聲震山野,入耳驚心。
牟嫻華循聲一看,芳心大驚,「塞外雙魔」已扭轉身形,再度向前銀龍截去。
於是,厲叱一聲,身形再度彈起,同時,焦急的大聲道:「木頭人,快停下來,那是塞
外雙魔——」
喝聲中,再度向銀龍閃電撲去——
蕭銀龍一心想擺脫「雪地飄紅」,哪把疾馳而來的兩道黑影放在心上。
於是,回頭一看,「雪地飄紅」宛如一隻艷紅飛鳳,再度由空中向他撲來——
蕭銀龍大吃一驚,心說,雪地飄紅輕功確實驚人,今天要想順利擺脫她,實在不是一件
容易事……
心念未畢,驀見撲落地面的牟嫻華,突然一聲焦急尖銳驚叫:「小心前面——」
蕭銀龍驟然一驚,立即回頭,只見兩團寬大黑影,已撲至身前。
接著,黑影中暴起一聲大喝:「師妹,讓愚兄替你毀了這小子。」
大喝聲中,一道疾勁掌風,已向銀龍襲來。
蕭銀龍剛剛轉過頭來,還沒看清來人面目,勁風已至胸前。
於是,怒哼一聲,身形一閃,橫飄兩丈——
這時,牟嫻華一聲厲叱,玉掌已迎著襲來的掌風,閃電劈出。
一道極猛狂風,挾著疾旋雪屑,勢如狂濤般滾滾迎去。
轟隆一聲大響,冰屑四射,雪花族飛,蹬蹬連聲中,人影晃動,雪地飄紅與發掌之人,
身形踉蹌,各被震退三大步。
蕭銀龍這時才看清,飛來的兩個寬大黑影,竟是兩個全身黑緞勁裝,肩披黑絨大風氅,
背上各插一柄長劍的中年人。
左邊一個方臉、高額、濃眉、豬眼,鼻下留著短鬚,一臉凶殘之像,豬眼閃著精光,貪
婪的望著雪地飄紅的嬌嫩粉面。
這人,正是偷偷劈了銀龍一掌的「塞北人魔」。
右邊一個三角臉、狗唇胡、老鼠眼、八字眉,無肉削腮上,掛著一絲獰笑,一望而知是
個陰險奸詐之徒。
這人正是婦女聞名驚心的淫賊,「塞上情魔」。
兩人同時一陣嘿嘿冷笑,「情魔」陰惻側的道:「師妹幾年不見,越發長得風華絕代了,
尤其輕功,進步得更為驚人,昨夜我與老大,分頭追趕,想不到,竟將師妹追丟了!」
「人魔」一直嘿嘿冷笑,這時未待「情魔」說完,立即怒哼一聲,恨恨的說:「想不到
師妹竟跑到冰窟裡來找小白臉了。」
說罷,雙魔同時轉頭,極怨毒的望著卓立兩丈以外,正以茫然目光望著他們三人的蕭銀
龍。
牟嫻華嬌靨一紅,杏目一瞪,厲叱一聲,說:「閉嘴,小妹奉大師兄之命,前來查看帶
鏡老人的底細來歷,你們怎可信口胡說?」說著一頓,杏目精光如電,看了雙魔一眼,又繼
續怒聲說:「你們兩人,早已自行脫離師門,不聽恩師管束,在外為所欲為,自恩師西登極
樂後,你們更是無法無天,如非大師兄念及同門之情,你們兩人今日焉有命在。你們三番兩
次,攔阻小妹,一味胡纏,不知居心為何,今日不妨說個明白,如再無理取鬧,可不要怨小
妹不念同門之情。」
牟嫻華黛眉飛挑,杏目含威,粉面上英氣凜然,逾說聲調逾激昂。
雙魔兩人愈往下聽,面色愈難看,不由氣得仰面發出一陣怒極哈哈狂笑。
立在兩丈以外的蕭銀龍,茫然望了一眼,這時,才聽明白牟嫻華與塞外雙魔的關係。
在這剎那,他覺得這位狐媚撩人,蠻不講理的牟嫻華,並不是一個下賤女人,只是一個
活潑任性,未曾嚴加約束的潑辣丫頭。
細看之下,又覺得她,狐媚中透著秀美,明艷中含蘊著清麗,實是—個天真不羈的少女。
因此,心中對她的一絲厭惡也消失了。
本想乘他們師兄妹鬥嘴之際,早些擺脫牟嫻華,這時看了眼前情形,又覺得不容他丟下
雪地飄紅不管。
這時,「塞外雙魔」相繼收斂狂笑,俱都面色鐵青,眼射凶光,面目愈顯得猙獰怕人。
「塞外雙魔」凶睛一瞪,怒極大聲道:「好個不識抬舉的丫頭,居然膽大包天,直言教
訓起我兄弟來了,今天乖乖的隨我兄弟走,我兄弟決不會虧待你,否則,嘿嘿……」
牟嫻華氣得嬌軀直抖,只待對方說完,黛眉一豎,厲聲道:「否則又怎樣!」話聲甫落,
疾翻右腕,嗆啷一聲,長劍已然在手,寒光閃閃,冷氣森森,光華逼人。
塞上情魔看了,立即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老鼠眼精光如電,一掃立在兩丈以外的蕭銀
龍,沉聲道:「要想和這小子好好離開,可沒那麼容易!」
蕭銀龍聽得一愣,心中不禁有氣,暗道:「你們師兄妹吵嘴,與我蕭銀龍何干?」
因此,劍眉一軒,忍不住發出一聲輕蔑冷笑。
牟嫻華粉臉一熱,嬌靨上立現紅暈,向著蕭銀龍嫵媚一笑,纖手一招,立即親切的說:
「弟弟過來,我們姊弟倆,還怕打不過這兩個醜八怪!」
「塞外雙魔」聽了,只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妒恨交集,暴怒如狂,同時一聲厲喝:
「氣死我也——」
厲喝聲中,雙雙出手,同時前撲,人魔一招「青龍戲珠」,直點牟嫻華的雙睛,情魔一
招「怪蟒覓洞」,逕戳牟嫻華的乳下「期門」,出手之快,宛如電光石火,又疾又狠。
牟嫻華一聲冷笑,纖腰一扭,嬌軀一閃,讓過情魔的一招「怪蟒覓洞」,右腕順勢一翻,
劍尖幻起一道光孤,直削人魔點向雙睛的手腕,避招出劍,俱在同一時間,逼得雙魔同時暴
喝,立頓身勢。
蕭銀龍看得心頭一震,想不到雪地飄紅在劍術造詣上,也高得驚人。
因此,情不由己的脫口呼了聲「好」!
牟嫻華聽到銀龍喝彩,芳心竊喜,興奮難抑,櫻唇綻笑,忍不住深情的看了銀龍一眼。
「塞外雙魔」聽了銀龍喊好,只氣得凶睛暴睜,面色鐵青,兩人惡狠狠的瞪著銀龍,牙
齒咬得格格作響,同時發著懾人冷笑,說:「小子,我看你簡直活得不耐煩了,就讓大爺們
先宰了你這小子,再收拾那個無恥丫頭!」
說著,兩人功貫雙掌,微圈雙臂,咬牙切齒,向著蕭銀龍緩緩逼去。
牟嫻華一見,芳心大驚,立即高聲疾呼:「弟弟小心,趕快撤劍,雙魔功力深厚,你決
不是他倆的敵手。」
蕭銀龍被人魔無端劈了一掌,已是滿腹怒火,這時又見雙魔緩步逼來,不禁仰面發出一
陣縱聲大笑。
笑聲震撼冰谷雪峰,響徹長白晨空,直上雲端。
牟嫻華立覺心血有些浮動,不禁花容失色,她確沒想到這個英俊挺拔的美少年,內力居
然如此深厚。
「塞外雙魔」久歷江湖,見多識廣,一聞笑聲,面色同時大變。
於是,兩人一遞眼神,一聲暴喝,四掌同時推出——
一陣勢若山崩海嘯的狂風,挾著雷霆萬鈞之勢,捲起漫天冰塊雪屑,向著大笑中的銀龍,
兇猛捲去。
牟嫻華一見,不覺脫口發出一聲尖銳刺耳的驚叫,完全嚇呆了。
蕭銀龍初歷江湖,雖曾有過幾次打鬥經驗,但,仍不知江湖上的險惡!
這時,怵然一驚,倏斂大笑,倉促間,雙掌閃電推出——
但,雙掌功力尚未完全用實,雙魔排山倒海的掌風已然到了。
砰的一聲大響,勁風激旋帶嘯,冰屑四射飛揚…
蹬蹬蹬蹬,蕭銀龍馬步不穩,身形踉蹌,竟被雙魔驟然偷襲的洶湧掌風,一連震退四大
步。
就在這時,一道寬大黑影,一聲不吭,勢如飄風般,穿進飛揚的雪屑中,向著立身未穩
的蕭銀龍瘋狂撲去——
砰然一聲,勁風再起,雪屑橫飛。
第四章 風走雷行
一陣沉重的急劇退步聲中,兩人身形,又踉踉蹌蹌的分開了。
緊接著,風聲響處,黑影疾動,塞北人魔,也一聲不響,撲身而前,倏舉右掌,向著蕭
銀龍當頭劈下。
蕭銀龍怒哼一聲,身形如電一閃,橫飄三丈外——
這時,牟嫻華一聲嬌叱,振腕挺劍,挾著一道刺眼寒光,向著塞北人魔的後腦刺去。
塞北人魔只覺眼前黃影一閃,身披鵝黃大氅的銀裝少年,頓時不見了。
於是心頭一愣,驟覺後腦冷風已至,嚇得嗥叫一聲,低頭塌肩,僕身伏向地面。
哧的一聲,劍光過處,人魔的黑色大氅,立被牟嫻華的劍鋒劃破一道長縫。
塞北人魔再度驚叫一聲,一式「做驢打滾」,直向兩丈以外滾去。
接著,一挺腰身,倏然立起,嚇得面色蒼白,冷汗直流。
被銀龍拳力震退的情魔,立穩身形,塞北人魔一收驚魂,兩人同時一聲暴喝,翻腕撤出
長劍,齊向牟嫻華瘋狂撲來。
雙魔飛撲中,同時厲聲說:「先殺了你這賤丫頭,回頭再殺那小子。」
喝聲未落,兩人已撲至近前。
人魔—招「撥雲見日」,劍化朵朵銀花,直削牟嫻華的粉頸。
情魔一招「伏地蒼龍」,劍似靈蛇繞身,劈刺牟嫻華的下盤。
牟嫻華一聲嬌叱,手中長劍左右打閃,舞起千百銀鋒,正待分利雙魔……
三丈以外,突然暴起一聲焦雷似的大喝道:「住手——」
大喝聲中,嗆啷一聲清越龍吟,紅芒暴射,光華大盛,周圍十丈以內,立即罩上一團紅
光。
撲向牟嫻華的塞外雙魔,驟聞大喝,心頭不禁同時一震,收招撤劍,疾剎身形,俱都暴
退八尺。
兩人橫劍轉身,循聲一看,不禁面色倏然大變。
只見蕭銀龍劍眉飛挑,星目射電,俊面上,充滿了殺機,正向兩人緩步逼來。
尤其,手中橫握一柄赤紅長劍,晶瑩透明,紅芒刺眼,極似昔年蠻荒龍女的赤晶劍。
牟嫻華看了蕭銀龍手中的赤晶劍,雖然不知赤晶劍的來歷,但她確信是柄削鐵如泥的上
古神兵。
蕭銀龍嘴曬冷笑,橫劍緩步,向著雙魔冷冷地道:「無恥狂徒,專施偷襲圍攻,你們算
得什麼英雄……」
塞外雙魔一聽,滿面鐵青,渾身只抖,兩人未待銀龍說完,同時仰面一陣狂笑,聲似鬼
哭狼嗥。
立在一側的牟嫻華,只聽得黛眉緊皺,左手掩耳。
蕭銀龍立停腳步,怒聲大喝:「少在小爺面前賣狂,快些出手吧!」
說著,手中赤晶順勢一揮,紅芒暴漲,眩眼刺目,劍身幻起半輪晶紅匹練,帶起一陣懾
人嘯聲。
「塞外雙魔」倏斂狂笑,凶睛射光,兩人狠狠的望著銀龍,咬牙恨聲道:「無知小輩,
不給你一點顏色看看,你怎知『塞外雙魔』的厲害。」
說著,兩人舉手解開頸間暗扣,唰的一聲,同時將肩上的黑絨大氅解下,呼的一聲丟在
雪地上。
牟嫻華一看,忍不住笑了,知道雙魔已生怯意,自知難勝蕭銀龍,否則,絕不會脫下大
氅來,因為,與人打鬥脫下大衣,是一件極失體面的事,也表示決心拚命了。
蕭銀龍冷冷一笑,不屑的說:「別裝腔作勢,你倆就一起上吧!」
「塞外雙魔」濃眉立豎,凶睛暴睜,同時暴聲應「好」,一揮手中長劍,直向銀龍撲來。
人魔在左,情魔在右,各自舞起一團劍幕,向著銀龍滾滾擊至。
蕭銀龍身形疾旋,冷哼一聲,手中赤晶,精光如電,一招「日月交輝」,直向雙魔滾來
的劍影削去。
「塞外雙魔」,一聲怪嗥,停身撤劍,兩人一進—退,一動一靜,輪番出手,乘隙進攻,
盡量避免碰上銀龍的赤晶劍。
蕭銀龍冷冷一笑,劍勢倏變,手中赤晶,一招「秋水橫舟」,幻起一道弧形匹練,閃電
掃向人魔的前胸。
塞北人魔嘿嘿—笑,立即收腕沉劍,暴退二丈!
突然,蕭銀龍一收劍勢,身形如電一旋,已至情魔身後。
緊接著,一聲暴喝,劍化「橫掃千軍」,唰的一聲,已掃向情魔的腰間,劍勢凌厲,快
得駭人。
塞上情魔,未備有此,嚇得嗥叫一聲,倏然轉身,手中長劍,一招「劃地交兵」,疾封
銀龍的赤晶劍。
紅光如電,白光一閃——
嚓的一聲輕微響聲,情魔手中的長劍,立被削為兩斷。
塞上情魔大驚失色,嚇得脫口發出一聲亡魂嗥叫,身形閃電倒向地面。
蕭銀龍冷冷一笑,劍眉一軒,欺身進步,挺劍直刺。
就在這時,塞北人魔情急救人,挾著一道耀眼寒電,如瘋撲來,一聲暴喝,直向銀龍的
前胸刺到。
蕭銀龍心頭一震,疾剎衝勢,閃身跨步,翻腕擎劍,手中赤晶立變「孔雀開屏」,幻起
一輪晶紅光圈,直向人魔刺來的寒電迎去。
塞北人魔頓時驚覺,嗥叫一聲,疾沉右腕,左掌倏舉,猛劈銀龍的面門。
但是,已經遲了!
只聽「嗆啷」一聲金鐵交鳴,手中長劍,立被赤晶削為兩斷。
塞北人魔,厲叫一聲,魂飛天外,顧不得再傷銀龍,一式「就地十八滾」,疾向地面跌
去。
蕭銀龍厲聲大喝:「留下命來——」
厲喝聲中,手中赤晶順勢一揮,疾向人魔滾動的兩腿削去。
就在這時,牟嫻華突然發出一聲尖銳驚叫!
蕭銀龍心頭一動,轉首一看——
一道滾滾寒光,挾著呼呼勁風,勢如脫箭般迎面射來。
蕭銀龍怒哼一聲,身形一閃,飛來寒光,擦肩而過,順勢一看,竟是情魔的半截斷劍。
蕭銀龍頓時大怒,一聲暴喝,正待撲向情魔,腦後風聲又至。
蕭銀龍知是人魔拋來的斷劍,趕緊低頭塌肩。
嗖的一聲,一陣冷風,掠頂飛過。
蕭銀龍暴怒如狂,恨透無恥雙魔,抬頭再看,雙魔兩人,倉惶急逃,已在十丈以外了!
立在三丈以外的牟嫻華,立即高聲疾呼:「弟弟快追,萬萬不可放走雙魔,否則,你今
後休想有安寧之日。」
說著,香肩一晃,仗劍追去。
蕭銀龍氣忿填胸,本想疾追,但聽了牟嫻華的話,反而不追了。
於是,劍眉一挑,怒哼一聲,道:「哼!我偏要放他倆一條狗命,看他倆有何本領對付
我。」
牟嫻華一聽,立剎衝勢,轉身望著銀龍,只氣得嬌靨通紅,正待發作……
驀然一聲淒厲怪笑,逕由遠處傳來。
蕭銀龍心頭一震,循聲望去,只見四十丈外的一座小雪丘後,閃身掠出一個人影來,立
將雙魔的去路擋住。
定睛一看,竟是一個八旬老人,短髮長髯,霜白如銀,濃眉虎目,面大如盆,一襲麻布
大褂,一直蓋到膝前。
短髮老人手持一根旱煙桿,長約六尺,金光發亮,一顆拳大煙袋鍋,重足有二斤。
只見「塞外雙魔」一見老人,驚惶失措,噗通一聲向著老人跪下了。
蕭銀龍看罷,劍眉一皺,覺得這個老人,極似以前恩師所說的雪天三友之—的「踏雪無
痕」金煙袋富多鵬。
心念間,驀聞一聲委屈嬌呼:「大師兄,他們兩個欺負我!」
嬌呼聲中,紅影一閃,牟嫻華身形如煙般,已向著老人撲去。
蕭銀龍心中一動,覺得牟嫻華的師兄,可能知道小石屋中枯瘦老人的來歷,至少也該知
道那位美髯飄飄的仙長是誰。
因此,舉腕將劍收入鞘內,身形一晃,疾如脫箭般,撲了過去。
飛撲中,已聽到跪在地上的「塞外雙魔」,惶聲分辯道:「小弟兩人多年未曾給大師兄
請安,內心甚感愧疚,今天巧遇牟師妹,還未待小弟等問候大師兄近況,牟師妹即惡言指
責……」
牟嫻華杏目一瞪,立即怒叱一聲道:「閉嘴,胡說八道,不說實話,你兩人昨夜在鎮上
說的什麼話,可曾問過大師兄好?今天你倆一味向我胡纏,又說些什麼話?」
說著一頓,一指剛剛到達的蕭銀龍,又道:「問問我弟弟,你兩人今天可曾問過大師兄
好,哼……」
短髮老人霜眉一皺,虎目迷松,似笑非笑的將手中金煙袋一碰牟嫻華的玉臂,極隨便的
道:
「好了,好了,先說清楚你的事,再說他們倆的事!」
說著一頓,又用金煙袋一指一丈以外的蕭銀龍,問道:「你什麼時候跑出這麼一個小伙
子弟弟來,姓什麼,叫什麼,家住哪裡,今年幾歲,先說給老哥哥聽聽。」
說完,虎目望天,側耳凝神,靜待牟嫻華的回答,似乎根本不知地下尚跪著雙魔兩人。
蕭銀龍看得只皺眉頭,覺得這位老人,如此沒大沒小,不拘小節,牟嫻華怎不被他龐成
一個倔強任性,蠻不講理的潑丫頭呢?
心念間,只見牟嫻華張口結舌,粉面通紅,黑白分明的大眼珠一轉,立即綻唇一笑,向
著銀龍一招手說:「弟弟過來,你一條一條的向大師兄說個清楚。」
蕭銀龍一聽,啼笑不得。為了要知道一些枯瘦老人和美髯道人的來歷,也不得不硬著頭
皮走了過去。
短髮老人定睛一看銀龍,虎目一亮,面色不禁一變,心中立即暗呼奇材,這娃娃形如臨
風玉樹,貌比溫候子都,將來定是武林一朵大放異彩的奇葩。
牟嫻華見大師兄,神色一變,芳心嚇得狂跳不止,但她的嬌靨上,依然強自綻著微笑。
蕭銀龍來至距老人五步處,抱拳躬身說:「晚輩蕭銀龍,恭請老前輩金安。」
說罷,躬身一揖到地。
短髮老人仰面一陣得意的哈哈大笑,笑聲柔和,聽來毫不刺耳,竟無一絲怪誕音調。
老人一斂大笑,左手一捋銀髯,極愉快的笑道:「小兄弟,你是小妹的弟弟,我是小妹
的大師兄,你怎可稱我老前輩,應該稱我老哥哥才是正理呀。」
說罷,又是一陣爽朗地哈哈大笑。
牟嫻華一看,芳心大喜,知是師兄高興已達極點,立即對銀龍,說:「弟弟,快把今天
的經過告訴你的老哥哥……」
跪在地上的「塞外雙魔」,未待牟嫻華說完,立即直腰搶著道:「大師兄,這小子根本
不是牟嫻華的弟弟……」
短髮老人突然虎目一眼,暴喝:「閉嘴——」
這聲突如其來的暴喝,宛如平地起了一個焦雷,立在咫尺的蕭銀龍,也覺得有些震耳。
只見跪在地上的「塞外雙魔」,面色頓時大變,冷汗倏然流下來,但兩人的一雙凶晴,
卻極怨毒的望著銀龍和嫻華。
短髮老人接著厲聲說:「你兩人在外胡作非為,愚兄無一不知,恩師仙逝之時,一再命
我追回你兩人的一身武功,但我一直不忍下手。」
說著,手中金煙袋在雙魔面前一晃,只嚇得雙魔,裂嘴、閉眼、冒冷汗,躲不敢躲,動
不敢動。
短髮老人看了雙魔的可憐像,接著又說:「愚兄受到多少好友們的指責,一致認為我姑
息養奸,不顧大義,今日愚兄再饒你們一次……」
牟嫻華一聽,大吃一驚,撲至短髮老人身邊,握著老人右臂惶急的說:「大師兄,這次
你決不能再饒過他們,否則,你無法向瘋、醉兩位哥哥交代了……」
蕭銀龍聽了瘋醉兩字,即知牟嫻華指的是雪天其他二友——「瘋癲叟」和「醉仙翁」兩
人。
因此,斷定面前的短髮老人,即是雪天三友之一,性情最古怪的「金煙袋」。
「雪天三友」,飄泊四海,遊戲風塵,俠蹤遍及天下,三老俱以輕功冠絕武林,震驚江
湖。
蕭銀龍仍記得那首武林盡知的傳誦歌謠是:
輕功冠絕屬三友,
掠草飛行瘋癲臾,
踏雪無痕金煙袋,
一葦渡江醉仙翁。
蕭銀龍心念間,一瞟眼前,心頭不禁一震——
只見牟嫻華,神情惶急,櫻口微張,玉手緊握「金煙袋」富多鵬的手臂,唯恐老人放走
雙魔。
「金煙袋」富多鵬,霜眉緊蹩,大嘴緊閉,虎目中,精光閃爍,正顯示出老人心中的猶
豫難決。
手中金光閃閃的大煙袋,在雙魔面前,緩緩移動,只要老人輕輕一點,雙魔勢必即刻血
濺當地。
「塞外雙魔」挺直跪立,神色惶急,兩雙凶睛,隨著老人手中的金煙袋游動,只嚇得額
上青筋暴漲,臉上汗水如雨。
「金煙袋」富多鵬,微搖皓首,輕輕一歎,想是覺得話已出口,不便收回,於是,大袖
一揮,斷然說:「你兩人去吧,今後再為非作歹,可不要怨我不念同門之情。」
說罷,神色黯然仰首望著晴空,想是自覺愧對恩師在天之靈。
牟嫻華見大師兄又放走雙魔,只氣得粉面鐵青,杏目圓睜,嬌軀微微直抖。
「塞外雙魔」立即伏身在地,同聲說:「謝大師兄寬恕之恩,小弟們走了。」
說罷,緩緩立起,四道凶狠眼神,向著銀龍、嫻華、金煙袋三人,極怨毒的一掃,轉身
疾步走去。
蕭銀龍看得心頭一震,覺得雙魔面目猙惡,眉透殺氣,決不會就此干休,因此,警惕立
生,星目一直盯著雙魔背影。
果然,雙魔兩人疾步前進,遠尚不及一丈,突然停步,倏然轉身,一聲暴喝,四掌同時
推出——
事出突然,距離又近,喝聲未落,一陣石破天驚的絕猛狂風,挾著滾滾冰屑,已向銀龍
三人襲到。
蕭銀龍星目注定雙魔,戒心早生,一見雙魔四掌一推,立即大喝一聲:「鼠輩找死——」
死字方自出口,雙掌已閃電迎出——
同時,立身一側的「踏雪無痕」富多鵬雙袖一抖,暴喝一聲,身形騰空而起。
轟隆一聲震天大響——
勁風疾旋,冰屑彌空,嬌呼暴喝,蹬蹬連聲。
蕭銀龍定睛一看,「踏雪無痕」金煙袋富多鵬,早已騰空的身形,宛如大鵬臨空般,向
著踉蹌後退的雙魔身影,如風撲去。
接著在冰屑彌空中,暴起富多鵬的震耳厲喝:「兩個狼心狗肺——」
喝聲未落,金光連閃——
叭叭兩聲中,暴起兩聲淒厲刺耳的驚心慘叫。
只見「塞外雙魔」,血漿四射,骨蓋橫飛,四掌撲天亂舞,踉蹌退後兩步,翻身栽倒在
地,登時氣絕身死。
蕭銀龍再看牟嫻華,心頭大吃一驚,牟嫻華已臥在雪地上。
於是,一聲輕呼,飛身撲了過去,蹲身將牟嫻華的嬌軀攬起。
低頭一看,只見牟嫻華粉面蒼白,杏目緊閉,呼吸已極微弱了。
蕭銀龍知道這次是真的暈厥,頓時慌了,於是,慌急中緊伸手去摸衣內……
就在這時,一陣涼風襲面,踏雪無痕金煙袋擊斃「塞外雙魔」,已飛身撲了回來。
老人低頭一看,立將手中的金煙袋丟在地上,急忙蹲下身來,伸手一撫牟嫻華的酥胸,
緊張的老臉,立即平靜了不少。
一抬眼,見銀龍惶急的摸向懷中,立即問道:「你掏什麼?」
蕭銀龍立即失神的說:「冰蟾!」
「踏雪無痕」金煙袋富多鵬頓時一愣,接著虎目一亮,急問:「冰蟾呢?」
蕭銀龍立即淡淡的說:「我在不覺中掉了!」
「踏雪無痕」富多鵬顯然很焦急的問:「掉在什麼地方?」
蕭銀龍立即解釋說:「昨夜我內腑受傷,環境不容許我用碗浸水喝,我只得將冰蟾放在
嘴內……」
富多鵬一聽,立即輕哼一聲,笑著說:「傻兄弟,冰蟾早掉到你肚裡去啦,你不知道
『冰蟾入口,津液立生,熱流陡起,自入腹中』,那句話嗎?」
蕭銀龍聽得一愣,這時才悟到,昨夜為何功力驟增,雙掌一推,立將飛鬍子震飛數丈的
原因了。
富多鵬見銀龍發愣,立即笑聲安慰說:「小兄弟不要急,小妹只是驚急攻心,被疾旋的
掌風震暈了,你只要在小妹背後「命門」上,舒掌一拍,暗勁輕吐,她就醒了。」
蕭銀龍一定神,俊面通紅,發覺自己仍把牟嫻華的嬌軀攬在懷裡。
富多鵬看了,又是一聲輕哼,愉快的說:「哼,害什麼臊,還不快點動手?」
說著,立起身來,將地上的金煙袋和牟嫻華的長劍,一併撿起來。
蕭銀龍立即紅著臉,舒掌在嫻華「命門」上,輕輕一拍——
牟嫻華立即吁出一口幽香似蘭的長氣,杏目緩緩睜開了。
一看自己倒在銀龍的懷裡,頓時嬌靨微紅,芳心急跳,一雙杏目,深情的望著銀龍的俊
面,櫻唇上綻著甜甜的微笑,看來毫無一絲要離開銀龍的意思。
蕭銀龍被她看得神魂飄飄,心旌搖搖,正待輕輕推她起來……
牟嫻華驀地小嘴一張,杏目一亮,一聲嬌呼,挺身而起!
蕭銀龍不覺一愣,舉目一看,牟嫻華粉面通紅,已一頭撲進立身一丈以外的富多鵬懷裡。
這時,他才發覺富多鵬手捋銀髯,面含微笑,一雙虎目閃著柔和光輝,一瞬不瞬的望著
他與牟嫻華兩人。
蕭銀龍看罷,俊面一熱,立即立起身來。
牟嫻華一頭撲進老人懷裡,連捶帶跳,一味撒嬌,小皮靴跺得啪啪直響,同時,連聲嚷
著道:「大師兄不喜歡我了,大師兄不喜歡我了!」
「踏雪無痕」金煙袋富多鵬,左手輕撫牟嫻華的香肩,不由爽朗的哈哈笑了。
同時,一臉慈祥,極親切的笑著說:「別鬧,別鬧,誰說我不喜歡你?」
牟嫻華似乎羞得一直不敢抬頭,依然佯怒撒嬌道:「小妹被掌風震暈了,你為什麼不
管?」
「金煙袋」富多鵬又是哈哈一笑,有意打趣的笑著說:「有小兄弟關心,何必再要大師
哥?」牟嫻華一聽,紅飛耳後,瓊鼻內,連聲咕嚶,螓首一直埋進老人及胸的銀髯中,更不
依了。
富多鵬望著俊面通紅的蕭銀龍一眼,輕拍嫻華香肩,慰聲笑著說:「我要照顧你,那兩
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就跑了!」
牟嫻華似乎想起了什麼,立即離開老人,遊目一看,只見五丈以外的雪地上,橫臥著雙
魔的兩具屍體。
「塞外雙魔」一個伏倒,一個仰臥,兩人的頭顱,俱被金煙袋擊成粉碎,雪地上已染上
兩大片鮮紅血漿,看來悚目驚心!
牟嫻華看後,輕哼一聲,恨恨的道:「不知多少俠士,毀在人魔之手,多少無辜婦女被
情魔摧殘,這兩人實在應該萬劍分屍都有餘辜。」
富多鵬望著雙魔屍體,不由黯然一歎,道:「愚見幾番饒恕他們,兩人始終不知悔改,
依然胡作非為,如今居然狠心向他的師兄妹,也暗施殺手了。」
說罷,仰首看了看天空,紅日已爬上遠處幾座絕峰上。
於是,伸手將長劍遞給嫻華,說:「小妹,把劍收起來吧!」
牟嫻華將劍接過來,舉腕收入鞘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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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蕭銀龍已走了過來,抱拳當胸,微一躬身,正待說話,「噗嗤」一聲,牟嫻華笑
了。
蕭銀龍一愣,不禁有些茫然,要說的話也忘了。
牟嫻華看了銀龍的呆像,笑得更厲害了。
於是,急舉纖手,輕掩櫻唇,強忍笑意,問:「你要作什麼,那麼文鄒鄒的?」
「金煙袋」富多鵬,立即哈哈一笑,說:「看得出,小兄弟必是出身正大門戶,人家派
規森嚴,長幼有序,持禮有節,不像老哥哥這些草莽野人,要說就說,要做就做,只求合乎
天理人情,哪管它俗禮小節和天子王法。」說著一頓,立即對銀龍,笑著問道:「小兄弟,
可否將你的師承門派告訴老哥哥?」
蕭銀龍雖知這些風塵豪客,多不拘小節,但他一時之間,仍不能做到隨和,依然抱拳躬
身說:「在下……」
蕭銀龍剛一開口,牟嫻華立即擺出一副大姊姊的姿態,杏目一瞪,佯怒嗔聲說:「什麼
晚輩在下,老哥哥就是老哥哥,小兄弟就是小兄弟,你這人怎麼老是改不過口來?」
蕭銀龍被她無端搶白了一頓,心中不禁有氣,正待頂她幾句,富多鵬一捋銀髯,哈哈的
笑了。
富多鵬一斂大笑,輕拍著銀龍的肩頭,笑著說:「小兄弟,一切放自然些,你那些彬彬
有禮,恭而敬之,老哥哥我,只覺得渾身不大對勁兒。」
蕭銀龍仍記得恩師說過,遇到這些馳名江湖的怪傑,定要小心應付,如不違背情理大禮,
最好依照他們的心意去做。
心念到此,立即態度自然的笑著說:「既然老哥哥如此見愛,小弟也就不再拘禮了!」
富多鵬一聽,立即爽朗的笑了。
牟嫻華格外高興,輕綻櫻唇,皓齒微露,笑得如百合初放,嫵媚至極。
於是,立即對銀龍柔聲親切的說:「弟弟,快把你的師承門派告訴你的老哥哥。」
蕭銀龍立即肅容說:「小弟授業恩師,即是本山會仙峰冷雲寺的主持方丈『了情大
師』。」
說罷,神色黯然,強抑心中悲慼,未曾表露出來。
踏雪無痕富多鵬,霜眉一整,虎目凝神,手中金煙袋,緩緩移動,似在極力回想這個了
情大師是誰。
雪地飄紅牟嫻華,一看大師兄神色,知道這位英俊弟弟的師父,定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
老和尚。
否則,以大師兄閱歷,江湖上稍有名望的人物,無不一提便知,何況近在咫尺的長白山
會仙峰。
牟嫻華深怕心愛的弟弟難為情,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轉,立即搶著說:「大師兄,我想
起來了。」
富多鵬聽得一愣,霜眉一皺,立即「噢」了一聲,問:「是誰?」
牟嫻華立即煞有介事的說:「大師兄,你怎麼越老越糊塗了,你忘了上次在會仙峰上,
遇到一個穿僧袍的老和尚……」
蕭銀龍說出恩師法號後,對兩人茫然不知的神情,毫不在意,但聽了牟嫻華的話,卻忍
不住笑了,心說,天下和尚當然穿僧袍,難道還穿馬褂子?
富多鵬尚不解小師妹的心意,略一沉思,依然搖頭道:「我實在想不起來!」
牟嫻華非常焦急,立即沒好氣的說:「你真是越來越糊塗了,你忘了嗎,那位老禪師,
滿面紅光,慈眉善目,鬍子這麼長……」
蕭銀龍實在忍不住笑了,於是立即插言說:「你們遇到的可能是我的師叔祖……」
富多鵬對小師妹的斥叱,毫不介意,反而一捋銀髯,乘機笑嘻嘻的對銀龍,說:「老哥
哥老了,實在想不起尊師是誰了。」
蕭銀龍泰然一笑,並未說什麼。
富多鵬又轉首望著小嘴嘟得高的牟嫻華,親切的問:「小妹你可探到了一些消息?」
牟嫻華依然滿不高興的說:「我還沒到達殘垣,就被雙魔纏住了。」
富多鵬微微一笑,說:「既然沒去,我們一起去吧!」
說著一頓,轉首對銀龍,說:「小兄弟可曾聽說前面殘垣中,一個月前,那間小石屋內,
突然來了一位帶著亮鏡的老人?」
蕭銀龍說:「小弟並未聽說,不過……」
富多鵬未待銀龍說完,立即說:「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吧!」
蕭銀龍驟然急聲說:「不,昨夜小弟已去過了……」
富多鵬頓時一愣,接著不解的急聲問:「你怎樣去的?」
蕭銀龍立即解釋說:「小弟並不知道那道雪谷中,有一片殘垣,也不知道殘垣小屋中有
一位帶鏡老人,我昨夜只是路經那片矮林,才發現小石室內,床上坐著一個枯瘦老人……」
牟嫻華聽得嬌軀一顫,急聲問:「弟弟,你可知道接近小屋三丈以內,立有被帶鏡老人
擊斃的危險。」
蕭銀龍微一搖頭道:「我當時只為好奇心驅使,一直走近小屋窗口,根本不知有危險。」
富多鵬似乎有些不信,但他又確信蕭銀龍不是說謊之人,於是,以試探的口吻問:「小
兄弟,你還看到小屋內有什麼?」
蕭銀龍毫不猶豫的說:「枯瘦老人床前,尚有一面毫光四射,耀眼刺目的亮鏡……」
牟嫻華立即插言說:「傻弟弟,那就是三百年前『武林聖僧』的勘寶『地鏡』,埋藏地
下的任何寶物,只要用地鏡深夜一照,立可發現寶物由地下射出的寶光瑞氣,既然你已接近
窗口,你為什麼不拿寶鏡呢?」
蕭銀龍聽了微微—笑,僅搖了搖頭。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打趣道:「小兄弟當時要真的一伸手,恐怕現在你便沒有這個傻
弟弟了。」
牟嫻華粉面一紅,微哼一聲,小嘴一撇,一句話不說了。
蕭銀龍心中一動,立即對富多鵬,問:「老哥哥可知那位枯瘦老人是誰?」
富多鵬緩緩一搖皓首,說道:「在沒有看到那位老人前,老哥哥也不敢斷是誰,待會我
們看後才可知道,我想總不會是昔年的『武林聖僧』。」
蕭銀龍覺得很失望,於是說:「那位老人昨夜五更時分,已經走了,現在殘垣中除了幾
具屍體,再沒有一個人影了。」
牟嫻華顯得很焦急的問:「是真的嗎?弟弟!」
蕭銀龍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富多鵬略一沉思,說:「小兄弟說的可能不錯,方纔我來時,在前面橫嶺上,遇到幾個
武林人物,俱是急急向山外馳去。」
牟嫻華仍有意去看個究竟,即問:「大師兄,我們要不要再去看看?」
富多鵬一搖皓首道:「現在已沒有必要了。」
說著一頓,仰首看了天色,又說:「現在將近正午,以我們三人的腳程,仍可趕到山下
小鎮上吃午飯。」
牟嫻華唯恐銀龍單獨離開,趕緊附和著笑聲道:「好,我正要與弟弟賽賽腳程。」
蕭銀龍微微一笑說:「姊姊以輕功馳名塞外,老哥哥以輕功冠絕武林,小弟自知望塵莫
及甘願服輸了。」
蕭銀龍這般「姊姊」一喊,牟嫻華只驚得一愣,微一定神,仍有些不太相信的追問了一
句:「弟弟,你是喊我姊姊嗎?」
蕭銀龍被她問得也是一愣,立即茫然說:「你喊我弟弟,我不是應該喊你姊姊嗎?」
牟嫻華狂喜難抑,連點螓首,急聲說:「應該,應該,當然應該!」
她心情興奮得已不知再說什麼才好了,於是,轉身握住富多鵬的右臂,連連搖晃著,急
聲問:「大師兄,你說弟弟應不應該喊我姊姊?」
富多鵬見小師妹如此高興,心中歡愉的程度,實不亞於牟嫻華,於是哈哈一笑,連聲愉
快的說:「應該,應該,當然應該!」
牟嫻華立即興奮的說:「大師兄,我們趕快走吧,到鎮上我一定讓你多喝幾杯。」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哈哈一笑,道:「哈哈,今天又可一醉了!」
話落人起,一躍數丈,身在空中,大袖一揮,宛如臨空大鵬,挾著極速的衣袂破風聲,
當先向前馳去。
蕭銀龍見富多鵬,去勢如風,一掠數丈,又兩個起落,身形已馳到前面一座雪谷中。
於是,劍眉一軒,暗讚不止,心說:如此精純驚人的輕功,「踏雪無痕」的美號,當之
無愧。
心念間,離聞耳邊響起一聲催促嬌呼:「傻弟弟,發什麼愣,還不快追,再慢一步,你
連老哥哥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牟嫻華說完,一塌香肩,身形如煙般,一直向前追去,去勢之快,疾如脫兔,端的驚人。
蕭銀龍見牟嫻華的身影,飛掠在到處閃著耀眼銀光的皚皚雪地上,宛如一朵艷麗紅雲,
隨風飄去,恰如她的美號——「雪地飄紅」。
蕭銀龍淡淡一笑,毅然自語道:「在此雪嶺深山中,再不一展恩師震驚武林的絕世輕功
「風走雷行」,下山後再沒機會了。」
自語甫落,立展「風走」心訣,一凝真氣,腳下風聲立生,身形宛如風吹般,一直向前
馳去。
蕭銀龍祛慮凝神,雜念盡除,只覺冷風迎面,耳旁呼呼,自覺緩緩前進,實則如飛而馳。
前面疾馳的牟嫻華,唯恐銀龍不來,未敢盡展輕功,因此,不斷頻頻回頭,這時一見,
頓時大驚。
只見銀龍雙目凝神,身形微傾,鵝黃大氅,飛舞迎空,前進身形,看似慢,實則快,宛
如馭風飛行。
牟嫻華看罷,立收心神,盡展輕功,身形驟然加快,一直向前狂馳。
這時,已能看到山下婉蜒如帶的官道,官道上顯示著人馬踏過的棕黃泥色。
蕭銀龍見牟嫻華身形加快,忍不住微微一笑,再看「踏雪無痕」富多鵬,心中不禁有些
急了。
只見「踏雪無痕」富多鵬的寬大身影,宛如殞星般,已向著山下官道瀉去!
蕭銀龍究竟年輕,頓時起爭勝之心,口訣一變,立展「雷行」——
只見蕭銀龍身似黃煙,快比閃電,身形過處,勁風疾旋,雪屑飛騰,腳下隱隱發出隆隆
的風雷聲。
全力飛馳的牟嫻華,驀聞身後隱約響起的風雷聲,芳心頓吃一驚,回頭一看——
一道黃影,一陣疾風,嗖的一聲,擦身飛過——
定睛一看,身後已沒有了蕭弟弟!
牟嫻華這一驚非同小可,再回頭看,銀龍的寬大黃影,挾著滾滾族飛的雪屑,已向大師
兄追去。
「踏雪無痕」富多鵬,聽到身後隱約響起的風雷聲,心中一驚,面色倏變,疾轉皓首,
定睛一看,竟是小兄弟蕭銀龍,因而,對蕭銀龍的授業恩師,立即起了懷疑。
於是飛馳中,暗將金煙袋交至左手,右臂運功,蓄勢準備出手。
勢如雷奔的蕭銀龍,只覺兩側景物飛掠倒逝,一閃而過,山下泥濘官道,宛如游龍般,
如飛迎來。這時,距前面狂馳的金煙袋富多鵬已不足百丈了,而富多鵬,距山麓官道,也不
足一里了。
蕭銀龍微微一笑,直向富多鵬靠去。
「踏雪無痕」富多鵬,腳下疾馳,右掌蓄勁,虎目中,神光游動,雙耳凝神,細聽極速
接近的風雷聲。
蕭銀龍愈來愈近,風聲聽得愈真切……
忽然,金煙袋富多鵬,暴喝一聲,出手如電,疾扣飛來的銀龍左腕。
蕭銀龍大吃一驚,雷奔中,本能的疾展「龍女飄」,身形一閃,橫向山下飄去。
富多鵬一掌撲空,心頭一震,立即大喝一聲:「小兄弟,有你的。」
大喝聲中,身形已緊跟撲上。
兩人—前一後,相距不足兩尺,宛如兩隻激鬥猛烈的巨鷹,由空中滾滾瀉下。
蕭銀龍聽了富多鵬的大喝,知無惡意,心情頓時平靜下來。
尚在百丈以外的牟嫻華,一看前面情形,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芳心驚碎,不禁脫口疾呼:
「大師兄不要——」
呼聲未畢,珠淚奪眶而出,喉間一陣便咽,以下的話再也喊不出來了。
這時,蕭銀龍已達山麓,幾近官道,聽了牟嫻華驚急嬌呼,心頭一震,身形一緩,富多
鵬的一隻大手,已撫在他肩上了。
兩人立穩身形後,只見富多鵬虎目閃光,面現驚容,大手連連拍著銀龍的肩頭,急聲問:
「小兄弟,快說實話……」
富多鵬的話倏然停止了,只見蕭銀龍轉首望著山坡,俊面頓時大變,突然一聲暴喝:
「姊姊要慢——」
暴喝聲中,身形如煙,直向山上撲去——
富多鵬心頭一震,轉首一看,大吃一驚,只見小師妹牟嫻華,身形如電,疾撲而下,即
將抵達山麓,速度絲毫未減,依然快得驚人。
只見蕭銀龍如箭迎去的身形,猛的一旋,一式回飛,伸臂將牟嫻華的纖腰攬住,接著順
勢撲下山來——
富多鵬衣袖微拂,立即迎了過去。
蕭銀龍來到近來,急剎身形,松臂放開了牟嫻華。
富多鵬急上一步,伸手去扶,老臉上,充滿了焦急關切之色。
牟嫻華一見富多鵬,立即撲進老人的懷裡哭了,哭得宛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小女孩。
富多鵬神色愈顯焦急,大手不停的拍著牟嫻華的香肩,接著虎目一亮,似有所悟,立即
爽朗的哈哈笑了。
這時的蕭銀龍,愣愣的站在那裡,完全呆了。
想起方才在山上,禮貌的呼了牟嫻華一聲姊姊,當時見她驚喜欲狂,興奮難抑,心中甚
是感動。
如今,見她為自己的安危,竟然關心逾己,惶急失魂,頓時慌了。
同時腦海裡,立即浮上一個溫柔恬靜,秀麗出塵,一身白衣的少女倩影。
蕭銀龍一想起師妹裘若蘭,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冷戰。
於是暗暗警告自己,決不可誤己害人,因此,決心盡速離開「踏雪無痕」富多鵬與牟嫻
華兩人。
這時,富多鵬已收大笑,輕輕推開牟嫻華,舉起衣袖,為她拭著眼淚,並慰聲笑著道:
「小妹,你是怕我傷了你的弟弟?哈哈,傻妹妹,我和你瘋哥哥、醉哥哥三人,任何一人,
都不能輕易傷得了他!」
牟嫻華小嘴高嘟,粉面微紅,輕轉螓首,看了呆立一旁的銀龍一眼,忍不住破涕笑了。
蕭銀龍俊面一紅,也歉然的笑了。
富多鵬看了,又是哈哈一笑,然後,望著蕭銀龍正色說:「小兄弟,說實話,不要騙老
哥哥,尊師到底是誰?」
蕭銀龍立即肅容說:「小弟怎敢欺騙老哥哥,家師確實是冷雲寺主持方丈……」
富多鵬霜眉一軒,未待銀龍說完,急問:「我說一人,小兄弟可知?」
蕭銀龍立即說:「小弟知無不言!」
富多鵬虎目閃光,一直注視著銀龍的俊面,似在察言觀色,唯恐銀龍不說實話,於是,
急問:「昔年後起之秀,武功震驚武林的『玉面書生』宮子雲,小兄弟可知?」
蕭銀龍心中一酸,強忍湧至眼簾的熱淚,立即垂首恭聲道:「正是小弟的恩師!」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捋銀髯,又是一陣快意的哈哈大笑,接著說:「一代俊傑,吒
叱風雲,幾易寒暑,居然看破紅塵,誦經朝佛了,看來,我這個老不死的,也該坐坐蒲團
了。」
說罷,又向蕭銀龍笑頭說:「我與尊師,已近十年未晤,明後日我一定專程前訪……」
富多鵬話未說完,突然停止了。
因為,他看到蕭銀龍,劍眉緊蹙,目閃淚光,一臉悲憤神色。
於是,茫然不解的急聲問:「小兄弟你……」
蕭銀龍再難抑制心中悲痛,星目中淚下如雨,立即流著淚說:「家師已於數日前,突遭
惡人毒手,老哥哥今將再見不到家師了。」
富多鵬心頭猛的一震,面色頓時大變,不禁急聲問:「這人是誰,武功竟如此高絕?即
使是『武林四異』中的人物,要想對尊師『玉面書生』下手,也不是一件易事。」
說著,略一沉思,又道:「小兄弟,我看這人,必是極易接近尊師之人,不知當時有何
人目睹,現場可有什麼標記痕跡,小兄弟不妨說出來,讓老哥哥揣測一下,說不定我會知道
這人是誰。」
這時,牟嫻華自己的眼淚尚未干,卻急步過去掏出一方雪白的絹帕,深情地為銀龍拭著
眼淚。
蕭銀龍正感為難之際,恰好富多鵬問話了,於是,立即由腰間取出那柄金光耀眼的彎刀,
說:「就是這柄彎刀!」
說著,立將金刀遞給「踏雪無痕」富多鵬。
富多鵬接過金刀一看,面色微微一變,道:「這是一柄削鐵如泥,吹毛立斷的斷金彎匕,
用這種「金彎匕」的人,多是苗疆人物。」
蕭銀龍心頭一震,覺得這位馳名江湖的怪傑,果是一個見博識廣的人。
牟嫻華湊前一看,立即指著金對上的四個小字道:「小師兄你說,這四個小字什麼意
思?」
富多鵬霜眉一蹙,緩緩道:「這可能是一個苗疆女人的名字!」
蕭銀龍心頭又是一震,愈加佩服金煙袋富多鵬的精確判斷。
牟嫻華杏目一亮,立即歡聲道:「烏蘭娜莎,喝!這個名字好漂亮哦!」
蕭銀龍立即解釋道:「這就是蠻荒龍女老前輩……」
富多鵬面色一變,急道:「蠻荒龍女?我昨天尚在前面遇上她,這個丫頭一直癡戀玉面
書生,可能因愛成恨!」
蕭銀龍一聽,星目倏然一亮,未待富多鵬說完,立即插言急聲問:「老哥哥,現在龍女
老前輩是否仍在前面鎮上?」
「踏雪無痕」富多鵬,立即搖頭道:「不知現在是否還在……」
牟嫻華對弟弟的事,總是特別關心,一見銀龍一臉焦急之色,立即插言道:「不要說啦,
我們到小鎮上一看就知道了。」
說著,當先向官道疾步走去。
山下依然皚皚一片,銀光遍地,僅官道上的冰雪,在人馬踐踏,驕陽照射下,顯得有些
泥濘。
蕭銀龍希望希望即刻趕到小鎮上,因此,牟嫻華話一說完,也轉身就向官道上走去。
「踏雪無痕」富多鵬,一面將金刀交給銀龍,一面前進道:「小兄弟,蠻荒龍女那丫頭,
今年至多二十八歲,你怎的呼她老前輩!」
蕭銀龍一面將金刀收起,一面解釋說:「因為我與師妹裘若蘭,一直呼她龍女老前輩,
現在一時也改不過口來了。」
走至前面的牟嫻華,一聽銀龍還有一個師妹,芳心立即泛起一絲醋意,纖腰一扭,嗖的
一聲,已縱到官道上。
憨直的蕭銀龍,尚以為牟嫻華,心急趕路,立即轉首對富多鵬,說:「老哥哥,我們也
快一點吧!」
說著,縱身跟了上去。
「踏雪無痕」富多鵬,老經世故,早已洞燭小師妹的心意,於是,皓首微搖,一臉無可
奈何之色。
就在這時,數聲悠長的烈馬驚嘶,由三人身後掠空傳來。
蕭銀龍三人,聞聲轉首,只見數里以外,兩匹健馬,形如黑點,沿著官道,向著這面,
如風馳來。
蕭銀龍著罷,立即輕聲說:「這兩匹馬好快,我們要離遠些!」
說著,大步向路邊走去。
「踏雪無痕」富多鵬,也隨聲說:「不錯,這是兩匹異種大馬,馬速高得確是驚人。」
說著,也向路邊走去。
只有牟嫻華,瓊鼻一哼,理也不理,嘟著小嘴,瞇著杏目,步子走得更慢了。
蕭銀龍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只皺眉頭。
就在這時,兩聲震耳驚心的烈馬怒嘶,再度響起!
三人回頭一看,好快!
只見兩匹高頭異種大馬,全身烏黑發亮,四蹄翻騰,電掣飛來,眨眼之間,距離三人已
不足半里了。
馬上坐著的兩人,身材高大,俱是虎頭燕額,大嘴闊腮,一雙環眼,精光四射,各穿一
件黑毛大皮袍,頭戴黑毛大皮帽,長像兇猛,宛如半截黑塔。
兩人呼喝揮鞭,迎空飛舞,馬鞭叭叭打在馬股上,對官道行走的蕭銀龍三人,視若無睹,
依然狂馳如飛。
兩匹大馬,驚嘶狂奔,蹄聲如雨,馬身過處,風起呼呼,雪泥飛射,勢如狂風般,直向
道中的蕭銀龍三人衝來——
蕭銀龍見身後兩匹高大黑馬,勢如狂風疾雨,電掣馳來,對馬速之快,心中不禁一驚。
再看馬上兩個皮袍皮帽大漢,明知路上有人,依然揮鞭打馬,奔馳如飛,心下不禁有氣。
於是,強忍心中怒火,轉首望著道中的牟嫻華道:「姊姊,靠邊些,這兩匹馬太快了。」
牟嫻華看也不看銀龍,輕哼一聲道:「除非你縱身五丈以外,否則你就是走到路外,仍
兔不了要濺一身泥!」
說著,依然走在官道中間。
蕭銀龍劍眉一蹙,回頭看看,只見兩匹黑馬,雙耳前迎,馬鬃豎立,驚嘶連聲,四蹄如
飛,速度依然快得驚人,一直向前衝來,看來相距已不足二十丈了。
蕭銀龍勃然大怒,正待喝阻。
一陣濃重煙霧,一直撲進銀龍的口鼻。
蕭銀龍驟然吸了一口辛辣濃重的煙霧,忍不住一陣咳嗽,轉首一看,富多鵬已燃起他手
中的旱煙袋。
看他那副神情,像沒事人一樣,似乎根本不知身後有兩匹大馬就要向他衝來。
富多鵬望著銀龍,淡淡一笑,漫不經心地道:「這兩小子,八成是蒙古達裡岡牧場的人
物。」
就在富多鵬話聲甫落之際——
蹄聲震耳,驚嘶連聲,兩馬未到,風聲已至!
蕭銀龍心頭—驚,已衝到牟嫻華身後。
只見牟嫻華柳眉緊蹙,杏目射光,一聲厲叱,倏然轉身,玉臂—圈,雙掌閃電推出——
立有兩道驚濤駭浪,勢如海嘯般的狂風,挾著滾滾泥雪,分割向飛馳衝來的兩匹健馬擊
去。
牟嫻華滿腔醋勁,一肚子怒火,盡在這一推之中。
馬上兩人頓時大驚,一聲暴喝,兩馬騰空而起,飛越牟嫻華頭上,直向道前三丈以外落
去。
蕭銀龍看得心頭一震,正待撲向牟嫻華……
只見紅影一閃,牟嫻華已騰身空中,接著一挺嬌軀,宛如一團由空中下降的烈火,直向
馬上兩人撲去。
蕭銀龍轉首再看,只見踏雪無痕富多鵬身形如箭,已飛至兩馬跟前。
緊接著,霜眉一豎,虎目一瞪,暴喝一聲:「回去——」
暴喝聲中,手中金煙袋幻起一輪光影,帶起一道弧形濃煙,閃著隱隱火光,向著兩馬身
前呼的—聲,虛空揮去。
兩馬剛剛自空落下,驟見煙火,同時發出一聲震耳驚嘶,前蹄倏舉,人形直立——
馬上兩個大漢,還沒看清眼前景物,只覺人影一閃,一聲暴喝,一陣煙霧,兩條馬腿直
立起來。
兩人大吃一驚,嚇得嗥叫一聲,立被鬧了個手忙腳亂。
接著,兩馬劇烈一旋,撲通兩聲,兩個大漢同時跌下馬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只跌得呲
牙咧嘴,頭腦發昏。
就在這時,牟嫻華宛如一團紅雲,已由空中疾瀉而下——
緊接著,急上兩步,一聲喝叱,右掌一揮,立即打出一道強勁掌風,直向就近一個跌下
馬來的大漢擊去。
另—大漢一見,頓屹一驚,面色倏變,急聲大喝:「吉裡瓦多,小心——」
大喝聲中,挺身而起,翻腕劈出一掌——
立有一道滾滾狂風,直向牟嫻華的掌風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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