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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你搞怪我接招 作者: 林千色 [打印本頁]

作者: frandyni    時間: 2011-3-4 14:00     標題: 你搞怪我接招 作者: 林千色

聽說那個東方爍不但是個出色的企業家,
更是個聞名國際的服裝設計高手!
鬼扯!
他根本不是什麽服裝設計高手,
而是個玩弄感情的高手!
否則姊姊怎麽會因他而丟了性命!?
對付這種負心漢,
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牙還牙,
她發誓,她一定想盡辦法引他愛上她,
再狠狠地甩掉他……
什麽!?她……誤會他了!
他跟姊姊根本不是她所想的那回事!?

第一章


  =我愛上了一個男人!

  初秋的北海道,誘人的日本風情,在劄幌雕刻美術館、藻岩山的山坡上與瀧野鈴蘭丘陵公園中,我竟先後三次遇到他,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緣分?

  我開始明白,過往人生的種種遭遇,都只爲了鋪陳我跟他今天的相遇,我不能讓這命定的姻緣錯身而去……

  悄悄跟隨著他的身影,我的心一寸寸失守淪陷。東方爍,一個來自臺灣的男人,我知道,這個男人將從此照亮我的生命。

  之後的日子,我終於走近他身邊,我們在大雪山滑雪、在十勝川溫泉泡湯、在橫丁一起吃“能給人帶來幸福的拉麵”……

  我和他在北海道留下無數美麗回憶,我知道,我已找到了夢想中的幸福……

  跟他在一起,真的好開心,我好想一輩子就這樣過下去。

  “你永遠不會失去我,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他信誓旦旦地對我說。我終於發現,幸福,原來可以離我這麽近這麽近……

  今天,他約我在大雪山相會,說要給我一個驚喜,也許,他終於要向我求婚了!

  事情會是我想的這樣嗎?如果一切真如我所願,那我將成爲世間最幸福的女人!

  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忍不住就想笑,就連旅館房間裏的空氣仿佛都變得好甜好甜……=



  看著日記本上姊姊娟秀的字迹,強忍許久的淚水終於從朱文卓臉上靜靜滑落。

  跪倒在墓碑前,她眷戀地撫著上頭的名字——方貞雅。

  貞雅是她同母異父的親姊姊,二十年前,媽咪與前夫離婚後,獨自去了加拿大,認識了做珠寶生意的爹地,兩人一見鍾情、相見恨晚,認識僅三個星期就閃電結婚,並且有了她。

  他們一家三口一直生活在加拿大,幸福美滿,直到一年前,媽咪因病過世,她這才知道,遠在地球的另一端,她還有個從來不曾相見的姊姊。

  取得爹地的同意後,她獨自一人來到臺灣,尋找素未謀面的姊姊貞雅。

  也許是運氣,也許是媽咪在天之靈庇佑,文卓沒費多大力氣就找到了貞雅。

  朱文卓始終難忘與姊姊相處的那一個禮拜,爲了陪她,姊姊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兩姊妹窩在貞雅的小公寓裏,談天說地聊心事,僅僅七天時間,貞雅與文卓建立的感情,比很多相處一輩子的姊妹還深厚許多。

  丟不下加拿大尚未完成的學業,加上爹地在遙遠彼岸連連催促,一個星期後,文卓唯有帶著不舍揮別貞雅。

  機場裏,文卓忍著濃濃離情朝貞雅抱怨:“姊,你那個牙醫男朋友真的很差勁耶!我回臺灣一個禮拜,居然連他一面也沒見到,當牙醫真的這麽忙嗎?”

  “誰叫他醫術高超,爲人又負責,很多病患都習慣到他診所求診,每天都忙到不行。”

  “忙到連女朋友的妹妹都要上飛機了,也抽不出一點點時間來送行喔?”

  “你不知道,就連我要見他都要預約呢!”

  文卓驚呼:“不是吧?女朋友見男朋友還要預約?他也太會耍大牌了!照我說,甩了他,看他還跩什麽?”

  “我考慮看看。”貞雅溫柔笑應。

  時間匆促,文卓沒機會繼續勸說,匆匆登機。

  誰知那竟是她見到貞雅的最後一面。

  才多久而已?一年前依然明媚動人的姊姊,如今只餘下墓碑上這張冰冷的照片供人憑吊!

  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兩個禮拜前,她接到姊姊出事的消息趕到日本時的情景——



  “對不起,朱小姐,令姊不聽我們的勸告,獨自上了大雪山。等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昏迷不醒,全身都嚴重凍傷,送到醫院後,雖然醫師盡力搶救,但令姊當夜仍然不幸辭世。”旅館負責人深深地朝她鞠了個躬,滿臉遺憾地向她道歉。

  “你的意思是,我姊姊……死了?”握緊拳頭,睜大雙眼,她不敢相信。

  “很抱歉,朱小姐。”

  “爲什麽會發生這種事?爲什麽?”對著陌生人,她忍不住痛喊出聲。

  “警方判定,令姊的死屬於意外,我們也很抱歉。”

  淚水滑落,她啜泣哽咽。

  意外?爲什麽這麽不幸的意外會發生在姊姊身上?

  在整理姊姊的遺物時,看到她留下的日記,她這才知道姊姊愛上了一個名叫東方爍的男人。她之所以會獨自上雪山,最後連命都沒了,全是爲了這個男人!

  在得知這個訊息後,她向飯店的負責人詢問:

  “鈴木經理,我想請問你,我姊姊出事以後,她的男朋友呢?我怎麽沒看見他?”

  經理略帶訝異地反問:“方小姐有男朋友嗎?我不知道,也沒見他在旅館出現過。”

  “你沒看到我姊姊的男朋友?他姓東方,應該是個很英俊的臺灣男人,姊姊在日本認識的,你怎麽會沒見過他?”

  “對不起,朱小姐,我真的沒見過你說的這個男人。在我感覺中,令姊是個很羞澀、靦腆的女性,她在我們旅館住了一個多月,我從來沒見過她與任何男人走在一起……對了!方小姐出事後,我們在她房間找到一張東方先生的名片,我們曾撥了電話過去,可惜那位元東方先生已經回臺灣了,不知道是不是你說的那位東方先生?”

  “那張名片呢?還在嗎?”

  “應該還在,我去拿給你。”

  經理轉身離開,片刻後,把名片取了回來交給她。

  燙金名片在手,“東方爍”三個字映入眼瞳,燒出她滿眼哀痛。

  東方國際服飾公司總裁!?

  姊姊愛上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位年紀輕輕便已聞名國際的東方爍?

  據聞,這個東方爍不但是個成功的企業家,更是位元天才服裝大師、造型高手,經他設計的服裝造型,總會在第一時間風靡全球,就連總統夫人、天王巨星都對他的設計情有獨鍾、讚譽有加。

  不想承認的是,曾經一度,她還頗爲欣賞他過人的才華,她以爲,能設計出這樣服裝的人,必定有一顆纖細敏感的心,可現在……

  她只能說,人不可貌相,現實總是殘酷的!

  誰能料到,這個才華橫溢、國際知名的男人竟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拿手本領不是設計造型,而是玩弄感情!

  若非他失約不到,姊姊怎會獨自在大雪山上等他等到丟了性命?

  看她一臉義憤填膺、忿忿難平,經理深深鞠了個躬,送上關心:“朱小姐,對令姊的意外,我們再次深表遺憾,請你節哀順變。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

  文卓綻露一絲飄忽的微笑,淒迷得叫人失魂。

  節哀順變?她唯一的姊姊就這樣永遠離開了她,叫她如何節哀順變?

  轉過身,在眼中不斷打著轉的淚水終於滑落下來。一天後,她帶著姊姊的骨灰返回臺北,讓姊姊落葉歸根,入土爲安。

  幸虧有姊姊的幾位同學幫忙,喪事很快就辦好了。

  很奇怪,姊姊出殯那天,她的同學、同事、朋友都來了,而她最愛的男人——東方爍,卻沒有出現,甚至連個花圈都沒有送來。

  文卓將一切都記在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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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回遠揚的思緒,文卓站起身,一陣疾風拂過,揚起她滿頭青絲與身上凝重的黑色長裙。

  立在石碑前,手指撫過照片上姊姊羞澀的淺笑,紅著眼眶,她低聲對姊姊輕訴:“姊,你一個人躺在這裏,是不是很寂寞?你那麽愛他,他卻沒有陪你走完最後一程,甚至沒有來見你最後一面。你以爲的幸福,竟然比一張紙還薄……姊,如果你在天有靈,會不會怨責他的狠心薄情?會不會覺得自己看錯了人?”

  淚珠悽楚地滑下,她胡亂地揩拭,繼續說:“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帶著遺憾離開的。我決定留在臺灣,找到那個叫東方爍的男人,好好教訓教訓他,替你討回公道。”

  轉身離去,臉上挂滿悲傷的淚珠,她戀戀難舍地一步一回頭。

  “東方爍,你等著吧!我一定會找你討回這筆帳!”

  咬緊牙關立下誓言,她踩著堅定的步伐,離開墓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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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你還要留在臺灣一段時間?貞雅的後事不是已經辦妥了嗎?你還留在臺灣做什麽?”文卓的爹地在電話那頭是全然的不理解、不贊成外加不支援。

  東方爍的事不能提,她只得支支吾吾找其他藉口。“姊姊的喪禮是辦好了,可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妥當嘛!爹地,你放心,最多一個月,我一定回去。”

  “一個月?那麽長的時間,你到底想做什麽?”

  “爹地,你放心好了,小卓很乖,保證不會做壞事讓你沒面子,你就安心留在加拿大,只要這邊的事處理妥當,我馬上回家,好不好嘛?”握著手機,她柔聲撒嬌。

  朱國志拿女兒沒轍,只好答應:“好好好,一個月就一個月,一個月後,你立刻乖乖給我回加拿大。還有,回來後不准再給我找藉口,必須聽爹地的話,進朱氏實習。”發揮商人本色,他趁機要求。

  “爹地……”她還想討價還價。

  “不答應就馬上回來!”朱國志一口拒絕。

  “好啦!”文卓委屈地嘟起小嘴,有些不甘心就此失去自己選擇工作的權利。

  聽出女兒的不滿,朱國志搖頭感歎:“你這個不知好歹的丫頭,多少人想進我們朱氏都沒機會,你倒好,爹地苦心替你安排未來,你還不領情。”

  “爹地,人家哪有?”她皺眉抗議。

  “不管有沒有,爹地只有你一個女兒,朱氏遲早要交到你手上。”

  又來了!爹地一訓話,她就頭疼。“爹地,你還年輕,用不著急著退休。只有你才可以把朱氏發揚光大,我的興趣是設計,要是你把朱氏交給我,我早晚會把你的心血毀於一旦,你也不忍心這樣的,對不對?”

  朱國志笑駡:“你這丫頭,口無遮攔,既然如此,你就給我找個能幹的女婿,爹地把生意交給他也是一樣。”反正,無論如何,他的珠寶王國都必須一代代的傳下去。

  “這個……小卓還小啦!以後再說。”呵呵笑著,文卓滑溜地準備收線:“爹地保重,掰掰!”

  跟爹地報備過,文卓安心留在臺灣,準備尋找那個名叫東方爍的男人,爲姊姊討回公道。

  對付這種負心漢,最好的辦法就是以牙還牙,讓他也嘗嘗被抛棄的滋味!

  東方爍最討厭的就是沒品味的醜女,如果她化身爲他最憎惡的醜女人,引誘他愛上她,再狠狠抛棄他,到時他在失戀之餘,還發覺自己竟被人給耍了,一定會氣死的,那她不是什麽仇都報了?

  復仇大計既定,接下來就該執行。

  她試著在臉上塗塗抹抹,架上厚重的黑框眼鏡,遮去明豔的麗顔,再戴上土斃了的假髮、套上古怪服裝,明眸皓齒的清麗美少女,頓時化爲令人不敢卒睹的“恐龍妹”。

  在鏡子前左照右照,文卓對自己的造型很滿意。

  爲驗證自己的“醜怪”程度,她決定到外面走走逛逛。

  果然,一路走來,所有人在見到她後立刻移開視線,埋頭疾行。甚至有牽著小孩的母親在看到她時,忙把孩子的頭攬進懷裏,生怕小孩看見晚上作惡夢。

  文卓毫不在意地聳聳肩,直直走進一家超級市場。

  轉了一圈,必需品差不多都選齊了,突然,一陣吵嚷聲鑽入耳膜,她忍不住探頭朝不遠處的收銀台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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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銀台邊,一個英俊男子正與經理模樣的中年男人糾纏著。

  “我跟你解釋過很多次了,我不是想賴帳,而是我的錢包不見了,應該就是在你們店裏丟的!”那名英俊的男人說道。

  文卓瞟了他一眼,縮回腦袋。

  他根本就是活該!

  剛才購物時,他不小心碰到她,把她手上的東西撞了滿地。他幫著她撿東西時,兩人打了個照面,他在驚見她十分“抱歉”的容貌後,張開的嘴巴立刻緊緊合了起來,把拾起的薯片塞回她手中,硬生生將一句“對不起”吞回肚子裏。

  就在那一瞬間,文卓發誓在他眼睛裏找到了名叫“鄙夷”的字眼。

  又是一個以貌取人的傢夥!

  看她長得不好看,就連對不起也不用說了嗎?撞到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自以爲帥得天下無敵,就理所當然把全天下的女人都踩在腳底!

  可惜小姐她對他那張完美的皮相不感興趣,自從姊姊的意外後,她就知道,越是英俊的男人越不可靠!他鄙夷她不夠美麗的相貌,她還對他那副尊容看不上眼呢!

  於是,她冷眼看著一名可疑人物悄悄靠近他,在他選購東西時偷偷扒走他的錢包,她簡直想爲那個扒手的“替天行道”鼓掌。

  沒多久,他走到收銀台付帳,果然丟了個大臉。像他那種體面的男人,大概從未遭遇過這種尷尬場面吧!

  她躲在貨架後,偷笑到幾乎內傷。

  “先生,像你這樣的藉口,我們已經聽過太多次了!如果你以爲這樣就可以蒙混過關的話,我建議你最好換個其他理由。”輕鄙神色被經理隱藏在滿臉笑容背後,他語帶奚落。

  第一次遇上這種難堪場面,東方爍的怒氣也微微升起。“我需要找什麽理由?我說的是事實,我的錢包在你們商場被人扒走了!”

  經理仍是滿臉堆笑,言辭卻愈來愈尖刻。“先生,你這樣的人我見多了,打扮得光鮮體面,做出的事卻……”他沒說下去,但嘲諷的口吻已足夠羞辱人。

  再淡然的性子也無法忍受如此羞辱,東方爍的怒氣騰騰上漲,直接沖向臨界點。

  他想掏出手機找助手來幫忙,手伸進外套口袋,才想起手機忘在車子裏了。

  “你是這間超市的經理?”他捺著性子問。

  “是,先生有什麽問題?”

  “麻煩你跟我到外面車上打個電話,我的助手很快會帶錢來付帳。”

  經理仍在笑著,但已有些不耐煩。“先生,對不起,我們很忙,沒空陪你四處閒逛。如果你想打電話求助,可以在這裏打。”他指指一邊的電話。

  東方爍愣住,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誰叫他從來都懶得費心記電話號碼,所有號碼全儲存在手機的電話簿裏頭,現在糟糕了吧?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堂堂東方服飾的總裁,竟然在一家小小的超級市場裏,被個小經理堵得說不出話!

  等他回公司,一定會叫助理把這家超級市場給買下來!到時候,看這個小經理還怎麽跟他耀武揚威!

  站在一旁的收銀小姐忍不住開口:“經理,算了啦!人家又不是故意的,錢包丟了,他也不想的嘛!”

  她們這個經理,看見帥哥就不舒服,更何況這個還是帥哥中的極品。

  經理瞪了她一眼。“閉嘴!”

  收銀小姐委屈地垂下臉,退到一邊。

  “不好意思,本來我並不想介入這件事的。不過,既然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我似乎有必要說出事情的真相。”

  掙紮半晌,仍是無法抵抗血液中的正義感作祟,朱文卓從貨架後走了出來。

  “真相?什麽真相?”經理轉過頭來問她。

  是她?剛才他不小心撞到的那個醜女?東方爍也看向她。

  “經理,我剛才親眼看到有個男人扒走了他的錢包,所以,他應該不是存心不付錢的。”文卓對經理解釋。

  經理狐疑地看看她,又看看東方爍。“小姐,我憑什麽要相信你的話?我怎麽知道你和他不是一夥的?”

  東方爍剛想開口,文卓已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把手一擋,轉身對經理說:“這件事我本來不想管,可誰叫我成了唯一的目擊證人?算我倒楣好了,他的帳,我替他付。”

  爲免今晚受到良心譴責睡不著覺,她還是日行一善好了,何況,剛才存心想看他出醜,確實是自己不對。

  誰知道好心沒好報,聽了她的話,東方爍竟然微帶怒氣對她開火:“小姐,你明明看到那個扒手扒走我的錢包,居然就那樣眼睜睜看著,一聲都不吭?你的正義感是不是被狗吃了?你知不知道什麽叫見義勇爲?你的父母師長是怎麽教育你的?”

  他沒有拍著桌子破口大駡,只是提高了些許音量表示不滿,但她的怒氣仍是被這番話挑了起來,指著他怒聲道:“是!我不知道什麽叫見義勇爲,因爲我的正義感都被狗吃了嘛!”氣呼呼簽了單,一把搶回自己的信用卡,她提了自己的東西就轉身往外走。“算我多管閒事,行了吧?莫名其妙!”

  跟這種自大狂男人多相處一分鐘,她怕會心肌梗塞而暴斃當場!

  “喂,等一下!”東方爍忙追了出去。

  出了門,聽到東方爍追了上來,文卓霍然轉身。“我都說了是我多管閒事,你還跟著我做什麽?”

  東方爍站定在她面前,臉色也不是很好看。“我向來不習慣欠人家人情,特別是女人。如果方便,麻煩你留下電話、地址,我會很快派人把錢送還給你。”

  這個女人真是氣焰滔天!他東方爍長這麽大還沒受過這份閒氣,如果不是欠了她一份人情,就算她跪在地上求他,他也懶得多看她一眼!

  她那副尊容,總算讓他見識到什麽叫“醜人多作怪”,出門之前也不照照鏡子,這副德性還敢大搖大擺到處走,也不怕嚇壞街上的小朋友!

  文卓感覺到他眼中的嫌棄,故意瞪著他說:“喔,原來說了半天,你就是想要我的電話、地址呀?”

  眼珠轉了轉,她誇張地揮揮手,大聲說:“那當然不行!要知道,現在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壞人的臉上又沒刻著‘我是壞人’,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那種專門非禮女生的變態色魔?如果你存心不良,那我不是引狼入室?”

  東方爍差點被她氣到吐血,食指指著她,不知道該仰天長笑,還是該抱頭痛哭。“你怕我會對你有什麽不良企圖?”

  話說出口,他立即後悔得想咬掉自己舌頭,只因周圍行人紛紛對他投以好奇的注目禮,像在好奇著他與她似乎關係匪淺。

  文卓高傲地點點頭。“那當然!是女生都怕被人非禮,更何況我是這麽天生麗質、美豔動人,如果你不是對我有所企圖,幹嘛跟我要電話、地址?”

  冷冷哼了一聲,他沒好氣地說:“你省省吧!看看你的西瓜頭髮型、洗衣板身材,穿著打扮過時又落伍,簡直像出土文物,就算天下女人死光了,我也不會對你有所企圖!”

  職業病發作,他一開口就是機關槍掃射般的尖刻批評,心臟承受力差一點的女人,非在他那副鄙視的臉孔下羞憤致死不可。

  擡擡眼鏡,藏好眼底的嘲諷眸光,文卓無所謂地撇撇嘴。“那是你沒眼光,好東西也不懂得欣賞。”

  “想找到欣賞你的生物,我建議你最好到白堊紀或者侏羅紀尋找。”刻薄地嘲諷完畢,他又豎起食指正色宣告:“至於我,不可能!”

  文卓也沈下臉,不高興地說:“喂,你夠了吧?我又沒逼你欣賞我,你可別惡人先告狀!再說,是你莫名其妙擋著我的路,非要跟我東拉西扯,我可沒攔著你!”

  頓了頓,她揮了揮手,大聲說:“好了好了!總之,不管以前怎樣,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走那邊,我走這邊,各不相干!”

  說完,她轉身往右走。

第二章


  東方爍追了上來,攔在她面前。

  文卓跺著腳,大聲問他:“你到底想怎樣?又說我的事跟你沒關係,又要擋著我的路,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好狗不擋路?”

  從來沒人敢這樣罵他,她是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要不是念在她曾幫了他,他必定會讓她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捏緊拳頭,強忍著滿腔怒焰,他陰沈了臉,壓低聲音說:“我也不想跟著你,但我說過,我這個人不喜歡欠人人情,只要你把地址告訴我,我派人把錢送還給你,以後你就是擡八人大轎來求我,我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你是火星人,聽不懂國語嗎?我也說過了,我不會把位址告訴不認識的陌生人!”她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

  “那你跟我去停車場梢等片刻總可以吧?”

  她白了他一眼,反對:“拜託!又不是幾千、幾百萬的鉅款,我都沒說要你還了,你又何必那麽在意?”

  “我不習慣……”

  他話沒說完,文卓已接住他的話尾搶白:“你不習慣欠人情?”

  “沒錯!”他的雙手插在西褲口袋中,滿臉嚴肅表情,臉上線條繃得緊緊的,五官俊朗得叫人心動。

  莫名的,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忙垂下眼簾,掩飾心中的緊張不安。

  想了想,她提議:“不如這樣好了,你替我做一件事,就當還我人情。”

  “什麽事?”他戒備地看著她,生怕她會趁機要求他以身相許,那他不就虧大了?

  眼珠一轉,文卓微笑說:“很簡單的,你大可以放心!”

  “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麽?”

  “看見沒有?那邊馬路上正走過來一位穿白裙的女生。”她指著馬路對面。

  “看到了,要做什麽?”東方爍皺起眉頭。

  “我只是要你走到她面前,然後跟她說一句話,如此而已。”她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眨著眼睛對他說,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

  “一句話?一句什麽話?”他好奇地追問。

  “很簡單的,七個字而已。只要你對她說了以後,你欠我的人情就算還清了,我們也可以兩不相干了。”條件夠優渥了吧?只要說七個字就可以抵償幾千塊的債務,他也算一字千金了。

  反正說一句話而已,應該不會很困難吧?他答應得爽快,“好吧!你要我跟她說什麽?”

  “‘我暗戀你很久了’,就這七個字。”她扳著手指數,笑得一臉無辜。

  緊緊盯著她,他咬緊牙,恨聲道:“你耍我?”

  她撇撇嘴,聳聳肩。“隨你怎麽說囉!是你要還我人情的,反正條件我已經列出來了,要不要照做隨便你。”

  “要我任你擺佈?作夢!”他咬著牙吐出這幾個字。

  她不以爲意地笑笑。“剛才明明有人親口答應我的,這是不是就叫食言而肥呢?不過……”

  “不過什麽?”明知她准沒好話,他還是仍不住問了。

  “不過……就連幼稚園小朋友都知道說話算話的道理,先生你看起來滿腹經綸、一表人材,應該不會是那種言而無信、食言而肥的小人,喔?”她上下打量他,臉上笑容像極了奸計得逞的小人。

  東方爍站在原地,強忍著想動手將她拆成碎片的欲望,沈聲道:“你用不著再使激將法,我去!”

  說完,他轉身就大步朝對街走去。

  文卓忍著笑,大聲在他身後說:“對!走快點哦!”

  偏著腦袋,她遠遠看著他走到那位白裙少女面前,張開口,卻有口難言地說不出話,那副尷尬到不行的樣子,足以讓她從夢裏笑醒。

  她忍俊不禁地低頭竊笑,良久,搖了搖頭,心情愉快地拎著滿手日用品,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看戲看到這裏也足夠了,要是“男主角”演完戲後,回來追殺她這個“導演”,那就不好玩了,還是快溜比較保險。

  至於那場由她一手編導的“好戲”,會有個什麽樣的結局,已經不是她所關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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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來她請的徵信社做事效率實在有待加強,都十天過去,還是杳無音信,什麽都沒查到。

  枯等無聊,文卓決定自己出馬。

  憑著她畢業於加拿大著名藝術學校珠寶設計系的學歷、曾在國際珠寶大賽獲獎的證書,再加上她奢華瑰麗、感性魅惑的作品風格,她就不信會敲不開東方服飾的門。

  結果,東方爍對完美的追求,真的讓她踢到鐵板!

  “呃,這位太太……”低著頭把履歷表翻得嘩啦嘩啦響的男人,終於擡起頭來,扶了扶鼻粱上的金邊眼鏡,望了眼端坐面前的“自薦者”,忙不疊又將視線垂下。

  三十左右的年紀,五十年代的妝容,六十年代的衣著,再加上一頭馬桶蓋般罩在腦袋上的恐怖髮型,更遑論小小的臉龐上還架著一副黑框的厚重眼鏡,一不小心就擋住她大半張臉,而露在外面的小半臉容又是那麽的慘不忍睹,不堪入目。

  就連多看她一眼,李志和都覺得有些爲難自己的眼睛,而且一不小心就會對面前女人流露出同情眼神,那實在有種落井下石、傷人自尊的味道,不是他這個自詡善良體貼的好男人所樂見的。

  於是,他只得把兩隻眼睛盯在面前的履歷表上。

  聽到“太太”這個爲稱謂,文卓忙舉手指正,“經理,不好意思,打斷你一下下,我……還沒有結婚。”

  李志和尷尬地點了點頭,“哦,原來是位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不是他視力太差,而是這位“朱小姐”的外表太容易惹人誤會。

  “沒關係。”文卓笑笑。

  “朱小姐是嗎?請問是什麽原因促使你想加入我們公司?”還冒昧地毛遂自薦。

  托了托鼻梁上厚重的眼鏡,文卓一本正經地輕咳了聲,言不由衷地解釋道:“因爲貴公司在東方爍先生的英明領導下,在世界服裝界一直是走在流行最尖端的,進入貴公司學習,一直是我的最大心願。”

  嗯……好想吐!雖然也算是實話實說,但開口稱讚東方爍那個現代陳世美,仍是令她一陣噁心。

  “我也很想幫你實現這個心願,但我們公司暫時沒有任何空缺適合你。”李志和儘量以婉轉的措詞,拒絕面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李經理,我真的很想進入東方服飾,你看,我的學歷和專業應該並不算很差,對不對?我會努力工作的,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情急地起身,她猛地抓住李志和擱在桌上的手。“或者,你可以先看看我設計的作品?”

  咦?真稀奇!這樣一個相貌驚人的女人,居然會有一雙白皙滑膩的纖纖玉手!?那軟綿綿的觸感讓李志和的心禁不住狠狠一蕩。

  “朱小姐……”收回飄蕩心緒,他加重語氣,阻止她毫無意義的舉動。“你不用再麻煩了,無論你的作品水準如何,我們公司都不會雇用你的!”

  話才出口,兩人同時頓住,看著文卓愣愣停住在包包裏翻找作品的動作,他心裏悄悄爬上一絲絲內疚。

  她看上去很失望,垮下的雙肩似乎無力承受如此慘重的打擊,一副“生無可戀”的悽楚模樣,而這一切……好像都是他的過錯!

  歎了口氣,李志和略顯煩躁地耙了下服貼的發絲,儘量婉轉地對她解釋:“朱小姐,老實說,所有有意進入東方服飾的人都該知道,我們總裁對完美的追求是無止盡的……”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們總裁對完美的追求,不但表現在他所設計的服裝上,就連在他身邊工作的職員也一樣。”頓了頓,看文卓仍一臉茫然的模樣,他乾脆直截了當地開口:“朱小姐,在我們公司,就連負責清潔打掃的大嬸,都號稱是全臺灣最美麗、最風韻猶存的歐巴桑。”

  “啥?還有這種說法的嗎?”文卓愕然到連嘴巴都合不上。

  李志和一本正經地點頭,“沒錯!想進入東方服飾,除了無與倫比的超強能力外,賞心悅目的美麗臉孔也是不可或缺的條件之一,所以……”

  言下之意,她朱文卓連入選資格都沒有,就已經慘遭三振。

  看來,她真的打錯算盤!想進東方服飾,光有實力是不夠的,還要有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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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爍,聽說你前幾天在大街上,跟一個醜到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拉拉扯扯,到底是真有其事,還是空穴來風?快點老實招供!”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東方爍此刻深深體認到這句至理名言。

  懊惱地瞪了朋友一眼,他不悅地沈下臉:“Peter,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八卦了?連這種無聊謠言也信了個十成十。”

  “你的意思是說,有人破壞你的清譽囉?”Peter搭著他肩膀,笑得擠眉弄眼。“其實,我也不想懷疑你的品味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另類,可我的消息來源真的很可靠耶!所以,你是不是應該稍微跟我解釋一下事實真相?以免我一不小心,就童言無忌地把你喜歡恐龍妹的新癖好宣揚出去。”

  “這裏是公司,麻煩你顧及形象。”東方爍板著臉將Peter的手揮了開,“還有,如果你嘴巴發癢,我不介意親手幫你把它封上。”

  “爍,你怎麽可以這樣!?枉我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居然這麽無情。”Pcter擺出一副淒苦表情,勾住爍的手臂,像個委屈的小媳婦一樣,把臉硬擱在東方爍肩膀上。

  “走開!要是你再這麽噁心兮兮地巴在我身上,別怪我沒告訴你‘死’字怎麽寫!”他咬牙切齒地吐出警告。

  “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其他人懷疑我跟你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特殊關係,是不是?”

  Peter聰明地在東方爍發作前彈開兩丈遠,看著他黑沈沈的臉色,笑得無辜。

  “你放心,全臺灣只要有眼睛、耳朵的人都知道我們東方家的二少爺,只對美女感興趣,像我這種俊朗不凡的超級帥哥,你哪懂得欣賞?要是哪天我真想不開,想找個‘男朋友’的時候,我也會去找你家老三,才不會在你身上浪費感情!”

  他誇張地對東方爍眨著眼睛,還誇張地比了個蘭花指,唱作俱佳的表演差點沒讓東方爍當場嘔吐出來。

  兩人步出電梯,低聲交談著,對周遭女職員或明或暗送上的戀慕秋波,習慣成自然地視若無睹。

  一個是自家總裁,一個是飛揚百貨的小開,他們都是超優質的金龜婿人選。

  “喂喂喂,爍,等一下!”一把拉住東方爍的手臂,Peter指著不遠處,像發現新大陸般低嚷:“那個女人是你新聘的員工嗎?以前好像沒見過。”

  “你在說誰?我們公司有哪個女職員是你沒見過的?”東方爍不耐煩地轉過身來,不經意地朝Peter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一瞬間,他的瞳孔放大無數倍,牢牢瞪著不遠處那抹小小身影——是她!?那個跟他結下深仇大恨的醜女!

  別怪他心胸狹窄,他實在很難忘記幾天前那個女人是如何將他耍得團團轉。

  “爍,在你們公司看到一個……醜得如此‘富有創意’的女人,這可比火星撞地球還難得一見!”搓著下巴,Peter滿臉興味好奇。

  不是他大驚小怪,而是要在東方服飾看到沈魚落雁、國色天香的超級美女並不稀奇,但要找到一個醜到如此絕紗境界的恐龍妹,就真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遇”了。

  “她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東方爍沈著臉。

  “那她怎麽在這裏?”Peter奇道。

  兩人站在原處,遠遠關注著事態發展。

  就見文卓在走出李志和的辦公室後,微笑著轉過身,對李志和淡淡道:“李經理,多謝你的指教,讓我今天可說是不虛此行……”

  “朱小姐言下之意是……”李志和臉上仍是挂著儒雅表情。

  “既不注重員工的學歷、經驗,也不理是否可堪造就,只看是不是擁有一張中看不中用的美麗皮相,貴公司至今還沒關門大吉,我覺得真是臺灣的奇迹一樁。”心情不佳,火氣上揚,她的言辭尖銳到讓人不敢領教。

  轉身離開,想想,她又回身,輕笑著送上建議:“對了,如果你們總裁不介意,我建議貴公司最好改個名字……”

  李志和笑得雲淡風輕,托了托架在鼻梁上的金邊眼鏡,眼底滿是興味。“不知道朱小姐對我們公司的名號有什麽好建議?如果切實可行,我可以代爲轉告總裁。”

  勾起唇角,文卓笑得開懷。“我認爲,貴公司最好改名爲‘花瓶服飾公司’,這樣比較名副其實,你覺得呢?”

  話落,也不理李志和尷尬到快挂不住的笑容,她擡頭挺胸,高傲得像個公主似的轉身離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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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志和瞠目結舌目送文卓離去,半晌才回過神來,一轉身,正好對上東方爍與Peter的兩張臉。

  “總裁!”

  “志和,那個女人是誰?”Peter拉著志和,好奇地打聽。

  “許總,那位小姐……”

  聞言,Peter的表情有些震驚,“小姐?她不是太太嗎?瞧她的年紀,可能孩子都上國小了,你還稱呼她小姐,你確定沒搞錯?”

  東方爍冷冷插口:“志和,別理他!那個女人是來做什麽的?”

  “總裁,那位朱小姐……”

  很不幸,他的話再度被Peter大驚小怪地打斷,“你說她姓什麽?姓‘豬’?我真是不得不承認,她的老爸、老媽真的很有自知之明喔……”一不小心瞟到旁邊幾乎能夠將空氣凍結的冰冷眼神,他無奈地摸摸鼻子,能屈能伸地乖乖說:“呃,其實……我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好意思,志和,你繼續說、繼續說。”

  “那位朱小姐是來這裏應徵的……”

  第三度,志和的話被Peter拔高的嗓音截斷。“應徵?那位‘豬小姐’真是勇氣可嘉,但她不知道東方服飾有條不成文制度——醜女與豬不得進入嗎?”

  “我說許總經理,我們公司什麽時候多了這條規矩,我怎麽不知道?”雙臂環胸,東方爍冷冷盯著耍寶耍個不停的Peter。

  說不出爲什麽,聽到Peter對文卓的容貌肆意訕笑嘲諷,他的心非常非常的……不舒服!

  “是沒有明文規定,但大家都這麽說,你不覺得應該順應民意一下?”

  “既然如此,你似乎也應該名列我們東方服飾的拒絕往來戶裏面。”東方爍氣定神閑地涼涼開口。

  “爲什麽?我又不是醜女。”Peter大聲抗議。

  “對,你不是醜女,可你正好屬於第二種不受歡迎的類別!”

  Peter愣了三秒鐘,然後才發現自己被好朋友給耍了,他不高興地嚷著:“喂,爍,我們是兄弟,你居然這麽說我?”

  李志和強忍笑意,努力打著圓場。“許總,別生氣,總裁跟你開個玩笑而已。”

  “開玩笑?他罵我是豬耶!”這簡直就是侮辱嘛!

  “我可沒這麽說過。”東方爍挑高一邊濃眉,臉上是似笑非笑的淡然。

  Peter指著他,控訴:“但你就是那個意思!”

  “Peter,你到底是來這邊閒話家常的,還是來跟我討論關於東方服飾在你們飛揚百貨增設專櫃的事?如果是後者,麻煩你跟我到辦公室詳談。”

  “這……”一句話頓時堵住Peter滿肚子委屈抱怨。

  沒辦法,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憑著他與爍的私交,東方服飾在他們飛揚百貨全省分店都設有專櫃,如果沒有爍的支援,失去東方服飾的代理,對飛揚百貨來說,必會造成難以估計的損失。

  今天出門前,家裏的老爺子就對他下了通牒,如果無法拿到東方爍同意增設專櫃的合約書,他也不用回家了,直接包袱款款去索馬利亞的分公司報到好了。

  但是,俗話也說了,有仇不報非君子,既然他自詡爲“君子”,那這個仇是非報不可了!

  更少也要讓爍傷傷腦筋,頭疼爲難一下,才能消了他這口悶氣。

第三章


  話說回來,要找出一件可以讓東方爍頭疼的事,還真不容易,傷腦筋的似乎是Peter自己。

  有了!

  “爍,打個賭好不好?”計上心頭,他興高采烈地提議。

  東方爍回過頭,皺眉道:“你又在打什麽鬼主意?”

  “哪有?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件很有挑戰性的任務,覺得你一定會很感興趣而已。”

  “到底什麽事?”

  “大家不是都說你可以化腐朽爲神奇,把醜醜的恐龍女變成水水的絕色佳人嗎?”

  “那又怎樣?麻煩你直接講重點!”

  “好,那我就直說了,我們就來賭剛剛那個醜得極富創意的‘豬小姐’!”Peter興奮到雙眼發光,似乎已可預見東方爍焦頭爛額的慘況。

  東方爍尚未表態,一旁的李志和已插口問道:“許總,你說要賭朱小姐,是什麽意思?”

  Peter興奮不已地揮著手解釋,激動得連聲音都微微顫抖起來,“我的意思就是,打賭爍是否能在半個月的時間內,讓那位豬小姐醜女大翻身,從人見人怕的‘食肉恐龍’,變成讓所有男人驚豔的‘白雪公主’!”

  李志和驚訝地連連吸氣,極力反對地低嚷:“許總,你的條件太強人所難啦!雖然我們總裁的強項是造型設計,但也要Model本身可堪造就才行啊!那位朱小姐的條件實在……有點抱歉啦!就算讓她勉強構上美女兩個字都難如登天了,還說什麽要讓所有男人驚豔?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Peter立刻辯駁:“正是因爲這個任務充滿挑戰性,所以才適合爍這個天才中的天才啊!要是簡單容易到隨便阿貓阿狗都能搞定,那還賭個屁?”

  “話是如此,可是……”李志和還想再說。

  Peter已大聲打斷他,“別可是了,爍,你怎麽說?一句話,賭不賭?”

  東方爍無所謂地聳聳肩,慵懶閒適的表情將他完美的貴族氣質烘托到極限,迷人至極。

  “我是沒什麽意見。不過,我倒很想知道,你可以拿什麽來作賭注?如果讓我感興趣的話,我不介意跟你玩玩。”唇邊挂著一抹動人笑意,他隨意地撥了下額頭的幾綹發絲。

  Peter想了下,狠下心。“你前幾天不是說想換跑車?藍寶堅尼最新款的Murcielago跑車,這個賭注夠吸引你了吧?”

  此言一出,李志和當場呆若木雞。

  藍寶堅尼最新款Murcielago跑車?號稱“狂牛”的藍寶堅尼可是世界上銷量最高、售價也最昂貴的名牌跑車!愛車如命的他偷偷肖想了Murcielago好久好久,但也僅只于肖想而已,因爲它過千萬的天價讓他永遠無法“美夢成真”。

  可現在,這兩人竟隨隨便便就將他的最愛拿來當賭注?

  東方爍微微一笑。看來Peter這次真的下血本了,那他怎能讓Peter失望呢?

  點了下頭,他答應了,“好,賭了!”

  “那我們來討論一下具體細節。”Peter說,他可不能讓東方爍贏得如此輕而易舉,一定要想辦法好好爲難他。

  “你有什麽意見?”東方爍仍是蠻不在乎。

  “半個月後,你不是有個服裝發表會要舉行嗎?”

  “沒錯。”

  “你讓那個‘豬小姐’做壓軸秀,如果她的美麗讓所有嘉賓認可,就算你贏了;反之,你就要替我訂購最新款的Murcielago跑車了。”Peter挑釁地丟下戰書。

  扯上他的服裝發表會,東方爍笑不出來了。

  追求完美的他對服裝秀向來要求盡善盡美,要是這次發表會上出了什麽岔子,他一世英名便會毀於一旦,可實在不划算!

  “Peter,沒必要玩這麽大吧?”他的眉心打了個結。

  “怎麽?我們東方總裁也會有做不到的事?”難得逮著機會糗他,Peter得意洋洋。“我是無所謂,只要你認輸就行了!你可別想耍賴,志和就是人證!”

  看著老闆認輸丟臉似乎不太好,爲了把手上飯碗端牢,李志和忙極力撇清:“許總,我可什麽都不知道,呃,對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沒處理,還是先回辦公室做事好了。”

  Peter眼明手快拉住他,“喂,你怎麽可以這樣?沒敲定細節前,誰也不准走!”

  “許總,你就別爲難我了!”志和哀歎不已。

  東方爍微微一笑,爭強好勝的天性騰騰升起,不假思索地點頭道:“好,就讓她做壓軸!Peter,我建議你最好擦亮眼睛,等著看我兩個禮拜後如何化腐朽爲神奇。”伸出食指在Peter面前輕輕晃了晃,他信心滿滿地宣告:“這個賭注,我贏定了!”

  接著,轉頭吩咐:“志和,待會兒把朱小姐的資料送到我辦公室。”

  Peter頓時愣住,有些懷疑自己以爲必勝的賭注,是否真的有輸掉的可能性。

  醜小鴨有變成天鵝的可能性,可是,“恐龍妹”也能有變成“白雪公主”的一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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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在臺北已經兩個禮拜,可文卓的復仇大計仍舊沒有絲毫進展。

  試圖進入東方服飾慘遭拒絕,她甚至連東方爍長得是圓是扁也摸不清楚,或者,她真不該沒事找事,把自己打扮成這副醜怪德性。

  從前那副人見人愛的美少女模樣,令她向來都是無往不利,反觀現在的巨大反差,她還真有些難以承受。

  但她就是不甘心啊!既然東方爍擺明鄙夷醜女,她就偏要用這副醜陋容貌接近他,再狠狠把他耍個夠本,讓他在未來幾年裏,只要想起她這張醜陋臉孔就頭痛心痛。

  即便如此,她這也只算勉強把姊姊的血海深仇報上個一小半。畢竟,姊姊爲那個負心漢丟掉的,可是一條性命!

  左思右想間,電鈴聲突如其來地響起,文卓被嚇了一跳。

  奇怪!在臺北無親無故的她怎會有人來訪?

  “哪位?”她大聲問道,一邊忙著把亂蓬蓬的假髮套在頭上,手忙腳亂朝臉上塗塗抹抹。

  “朱小姐嗎?我是東方服飾的人。”門外傳來一道清朗嗓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匆匆在鏡子前照了照,鏡子裏又醜又怪的女人,連她自己也不忍卒睹。

  一把拉開門,看清門外立著的訪客,文卓不禁當場傻眼。

  “是你?”

  “朱小姐,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又見面了,看來這個世界實在太小了。”臉上挂著抹淡然淺笑,東方爍風神俊朗地站在文卓面前。

  嗅出他話中深藏的淡淡嘲諷,文卓氣惱地變了臉色。

  “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姓朱?”擋在門口,她口氣不善地連問。

  “朱小姐,你不會是打算跟我杵在門外說話吧?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想了幾秒鐘,文卓不情不願拉開門,“進來吧。”

  “謝謝。”他朝她微笑頷首,大搖大擺地登堂入室,在她緊迫盯人的視線中怡然自得。

  午後的陽光從寬大的落地玻璃窗透射進來,散落到屋子的各個角落,他的目光隨意掃了掃客廳中的擺設,對她頗爲講究的家居格調有些訝然。

  沒有多餘的修飾和擺設,純粹的白充滿了整個屋子,展露出屋子主人的淡淡柔情。

  “嗯,看來朱小姐的品味很特別。”他在屋子裏繞了個圈,高傲神色如同正在視察疆土的帝王。

  “多謝誇獎。”她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對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擺不出多少好臉色。

  “看這裏的佈置擺設,朱小姐的個性應該是那種……典型的極端主義者,不喜歡中庸的感覺和事物,不知道我的猜想是否正確?”他轉過身來望著她,眼底染上一抹興味的神采。

  這個女人真的與衆不同,雖說長得有點……其貌不揚,但至少,她不會像其他女人那樣,一看到他就盯著他猛瞧,那副花癡德性,讓他光想到就直皺眉,好心情也跟著直線下跌。

  而眼前的她,顯然對他顛倒衆生的帥氣臉孔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嗤之以鼻的不屑。

  “先生,這裏是我家!”她提高音量提醒。他似乎忘了誰才是這裏的主人。

  “我知道。”他漫不經心地聳聳肩,走到落地窗前朝下望。

  這裏是二十一樓,放眼望去,美麗的臺北市盡收眼底。

  他好像完全不把她放在眼中!?文卓氣極,走到他身邊,大聲宣佈主權:“你也知道這裏是我家喔?那你是否有身爲客人該有的自覺?”

  “你指的是什麽?”

  “你不請自來,還在進入我家後大言不慚地批評主人,像你這樣的客人,活該被主人用大掃把掃地出門!”新仇舊恨夾擊下,她的言語字句夾槍帶棒。

  她那副張牙舞爪的模樣,活脫脫像只小刺蝟,讓他忍不住發笑。

  “我倒很想請教,客人上門,主人家不但連杯待客的茶水都沒有,還一副防賊似的面孔……既然朱小姐有這樣的待客之道,我真不知道,像我這樣有禮貌的客人,爲什麽會落得被掃地出門的下場?”摸摸鼻子,他把問題丟回給她。

  “你!”食指幾乎指上他鼻尖,他卻回她一個燦爛到令天地失色的笑容,文卓忿忿收回手。

  “來者是客,這位先生,請問你想喝點什麽?”扯起僵硬臉皮,她硬生生擠出一點笑容,幾乎沒氣到吐血。

  東方爍走到沙發坐下,閒適地疊起修長雙腿,舉止優雅,懶懶地對她吩咐:“嗯,黃金曼特寧,不加糖,只加少許奶。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九四年份的陳曼,謝謝。”

  頓了頓,故意忽略文卓愈加難看的暗沈臉色,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他繼續吩咐:“對了,差點忘記提醒你。因爲這款咖啡豆含水率比較低,如果可以的話,請儘量使用小火,拉長烘焙時間,這樣才能降低原木味道,帶出曼特寧甘甜滑順的口感。

  你應該知道,這個年份的陳曼比較古老,如果烘焙不適當,很容易破壞這款咖啡的獨特風味,我可不希望花了這麽多時間,卻喝到一杯不夠香醇、缺乏原味的苦澀咖啡。”

  有這樣頤指氣使的客人嗎?他簡直是來找碴的!

  文卓的臉色更趨陰沈,她強忍著即將發作的脾氣,不斷在心底告誡自己,別爲了個無聊男人忘記自己的優雅風度。

  “抱歉,先生,我家沒什麽九四年份的曼特寧。”

  濃眉優雅地打了個結,他無可奈何,退而求其次。“那……九八年份的也將就了。”

  捏緊雙拳,勉強克制揮上他俊臉的衝動,她咬牙切齒吐出回答:“九八年份的也沒有!”

  他的眉心又擰起一個結,很無可奈何地問:“那你家到底有什麽?”

  他的模樣似乎無限委屈。

  文卓臉上佈滿代表憤懣的黑線,盯著他,一個字一個字道:“錫蘭紅茶或者即溶咖啡,要喝不喝隨你,我沒那個美國時間爲你煮咖啡!”

  她殺氣騰騰的模樣活像對著不共戴天的死敵,若是他再敢有任何異議的話,很可能在下一秒會被她拆成碎片。

  東方爍沈默了數秒,然後開口:“朱小姐,我希望你知道,我並不是故意想爲難你。可是,自己煮咖啡會比泡即溶咖啡更細緻香醇,而且咖啡因只有一半含量,不但甘醇美味,而且更健康,在烘焙沖煮的過程中,還可以享受那份優雅浪漫的情懷,你不覺得那是一種享受嗎?”

  他看著她的眼神澄澈如水,幾乎可以讓任何女人無條件投降,拜倒在他的西裝褲下。

  “你……”算了!跟他這種人,再怎麽爭辯也是白搭!

  強壓下一肚子火氣,她淡淡開口:“我去煮咖啡,牙買加藍山,不喝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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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濃鬱香醇的咖啡香氣悄悄彌漫,瞬間充滿了屋子裏的每一寸空間。

  來了個追求完美的客人,從烘焙到沖泡,每一個細節都讓她不敢大意,這是一個漫長過程,可他的姿態依舊閒適淡定,像是只等了短暫的一分鐘。

  “一杯好咖啡就像一首美妙樂章,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值得等待。僅就香味而言,你煮咖啡的手藝還不錯。”

  “喝喝看再下定論吧。”

  他端起精致的咖啡杯,淺啜一口,合起眼,細細體味其中無窮滋味。

  文卓靜靜看著他,眼中悄悄染上一層好奇的微光。

  這男人連喝咖啡的樣子都優雅到不行,到底怎樣的環境才會培養出這種異類?

  張開眼睛,他唇角一勾,自然而然展露一抹微笑。

  她的心怦然一顫,震懾於他突如其來、撼動人心的誘人笑顔。

  上帝!她怎麽可以爲他心跳呢?她不可以忘記姊姊“血的教訓”,越是英俊的男人,越是不可靠!

  狠狠揮走心頭悸動,她問他:“味道怎樣?”

  “純正的藍山咖啡,風格細膩,口感香醇,具有貴族品味,是全世界公認的咖啡極品。”垂首凝視面前的咖啡杯,他淡淡說。

  “我問的不是這個,我是問你,我煮的咖啡味道好不好?”

  擡眼看著她,他露齒一笑。“你要我給你意見?”

  瞪著他,她驕傲地揚起下巴。“好東西才不怕貨比貨,說吧,你覺得我煮的咖啡值幾分?”

  “嗯……”見他的表情有些爲難,她的心也跟著揪緊。

  沒道理呀!她怎麽會在乎這個自大狂的評價?可不得不承認的是,她真的介意緊張。

  “你的咖啡……勉強可以給個七十五分。”以他吹毛求疵的挑剔要求,五星級飯店的咖啡也沒得過這麽高的分數。

  她的分數竟這麽低!?無法隱藏的,文卓臉上飄過失望。

  環顧四周,他淡道:“你的咖啡跟這間屋子,給人的感覺很相似。”

  “會嗎?”啜口香醇藍山,她的表情很不解。

  “在我的認知裏,喜歡牙買加藍山這種世界極品的人都崇尚完美、追求精致,喜歡與衆不同,卻又不爲潮流所動。”

  “那……你覺得我是屬於你認知裏的這類人嗎?”她問。

  盯著她握著咖啡杯白皙修長的手指,東方爍有一絲閃神。

  如果,她可以換掉那老土的髮型;如果,她可以摘掉厚重的黑框眼鏡;如果,她可以做出適當裝扮……

  也許,她也會是個牽動人心的女人。

  “就算只是一杯咖啡,也有它自己的Heart,只要用心去感覺、去聆聽,你也可以讀到蘊涵其中的Feeling。”

  她挑起秀眉,微微側著小臉。“你的說法……很特別,我從來沒聽過咖啡也會有思想、有感情。”

  “這杯咖啡之所以有這些感覺,是因爲你。”

  “因爲我?”她滿臉訝異。

  “就像母親賦予孩子思想、靈魂,你也可以給你的咖啡一些與衆不同的特質。”

  他講話好像在跟她打啞謎,是她太愚魯,還是她缺乏慧根?他越解釋,她越是一頭霧水。

  秀眉打結,她搖頭道:“我好像明白了一點點……但還不是很明白。”

  “一個人的家和他煮的咖啡一樣,展現在別人面前的,都是發於內而形於外的,很自我的Feeling,而這些東西,在有心人面前是一目了然、無法隱藏的。”

  文卓呆了呆,閃避著他的視線。

  他瞅著她的眼黑得發亮,若有所指的話讓她忍不住一陣心虛。

  他已經瞧破了她的僞裝嗎?他到底知道她多少秘密?

  “那你覺得我是個什麽樣的人?”她單刀直入地問。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典型的極端主義者,敢愛敢恨,愛與恨同樣極端到讓人不敢領教。”

  有嗎?她什麽時候變成一個極端主義者的?但仔細一想,她的性格確實有些偏激。

  媽咪過去就常說她個性過於倔強,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改變,對喜歡的人願意掏心掏肺,對不喜歡的卻不屑一顧,這樣強烈的性子並非好事。

  像這次,爲了姊姊留下的一本日記,什麽也不顧就決定留在臺灣爲姊姊報仇,沒有一絲猶豫後悔,這的確不是普通人做得出的。

  也許,她確實是他說的那種人,愛恨極端到讓人不敢領教。

  “我說得對不對?”他問。

  “你一定是個算命的!”

  “你可以把這間屋子佈置得如此舒適特別,爲什麽不花些心力在自己身上?我以爲,沒有一個女生不喜歡漂亮時尚。”

  “你現在就遇到一個啦!”眨著眼睛,她一本正經地說。

第四章


  文卓故作嚴肅的語氣讓東方爍發笑,笑著問她:“你爲什麽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沒錢,沒時間,也沒必要。”她似真似假地抱怨:“女爲悅己者容,既然沒男生可以討我歡心,我幹嘛花錢、花時間打扮自己?反正又沒人懂得欣賞。”

  看來是她的懶惰讓她如此不修邊幅、邋裏邋遢,就像他常說的,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只要他稍加指點,她也會有光華耀眼的一天。

  東方爍點點頭,又問:“可不可以告訴我,爲什麽你的家是白色的?”

  “因爲我喜歡白色。”

  “理由呢?”

  “在我眼裏,‘家’是一個很溫情的詞,不僅爲我遮風擋雨,而且給我保護、給我溫暖。在家裏,我可以把所有委屈、煩惱統統關在門外,剩下的只有滿滿的幸福溫馨。在所有的顔色裏面,只有白色可以給我這種感覺。”

  雖然這裏只是她暫時停留的一個港口,出於習慣,她仍是把這裏佈置得與加拿大的家一模一樣。

  她的人與她的品味似乎無法劃上等號,是她刻意隱瞞了什麽嗎?他好奇地猜想。

  不過,向來絕佳的紳士風度讓他不願觸人隱私,只淡淡道:“對於室內色彩來說,白色是一種最沈靜優雅的顔色,是一種不會導致情緒衝突的顔色,置身白色的空間中,可以安靜地思考,安靜地休息,不受外界侵擾,”

  “沒錯啊!每天在外面辛苦打拚,回到家裏,誰不需要安靜舒服?”靜靜望著他,她沈默了數秒,撐著下顎,把好奇問出口:“你到底是做什麽的?像你這樣的男人真少見,而且對顔色那麽敏感,你是設計師?”

  他沒有理會她的疑問,逕自邀請:“我的屋子也是白色的,朱小姐什麽時候有空?可以去參觀一下。”

  “你也喜歡白色?”忘了先前的問題尚未獲得回答,她好奇地問。

  “在我的感覺裏,白色是一種視覺上的純粹,給人的感覺是聖潔神聖、纖塵不染。”

  所以,他對白色有種莫名堅持。

  “女生都喜歡純潔,而男生……都喜歡純潔的女生。”她略帶嘲諷。

  “愈是純粹的顔色,愈能蠱惑人心,這也就不難理解爲什麽會有這麽多人癡迷於純粹的白色。”他若有所指。

  她笑了,清脆笑聲輕輕流瀉,勾出一室動人溫馨。“哈,你的話真有意思,從你口中說出來,純潔的天使也變成了地獄的魔鬼。”

  “你沒聽過嗎?很久很久以前,魔鬼真的曾經是天使。”

  “那天使是怎麽變成魔鬼的?”她頗感興趣地問。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上帝。”他也笑了。

  兩人對視一眼,一起忍俊不住地笑出聲,動人的微妙感覺伴著咖啡香,在空氣中隱隱流動,香醇醉人。

  擡眼看著他晶亮的眸子,文卓的心微微一動,忙收回視線,垂眼盯著面前漸漸冷掉的咖啡,努力克制胸中萬馬奔騰般的紊亂心思。

  “如果哪天我真上了天堂,我一定會記著找上帝問答案。”爲掩飾怦然心動的感覺,她趕緊找著話說,生怕被他瞧出任何蛛絲馬迹。

  東方爍配合地接話:“要是你忘記,我會提醒你。”

  話落,兩人都找不到話題,沈默就這麽無邊無際地籠罩下來。

  好尷尬好尷尬,臉上的火就快燒到她心裏去了,文卓覺得再不找點話說,她大概會變成全世界第一個因羞窘致死的可憐女人。

  飛快地擡眼瞟向他,她的臉頰偷偷染上嫣紅。“有沒有人告訴過你,跟你在一起是件很危險的事?”

  “怎麽說?”他瀟灑地聳聳肩。

  “就算只是一杯咖啡,你也能從中讀出人家的心思,那每個人在你面前不是都很難保有隱私?這不是很恐怖?”擰起秀眉,她故意抱怨。

  “沒人這麽說過,你是第一個。”他揚起劍眉,笑得灑脫。

  驀地想起心底猶存的疑問,她小聲問:“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麽知道我住這裏?”

  東方爍誇張地拍了下額頭,“噢,你瞧我的記性,聊了大半天,居然還沒告訴你我的來意。”

  眨著眼,文卓好奇地望著他。

  “我聽志和說,你曾到我們公司應徵,是嗎?”

  她疑惑地點點頭,“我記得你剛才說,你是東方服飾的人,你來這裏找我,有什麽事嗎?”

  難道左思右想過後,東方服飾的人覺得放棄她這個可造之才,實在是暴殄天物、愚不可及,所以派他來彌補過失,請她大人不計小人過地再給他們一個機會?

  但是,有這個可能嗎?

  東方服飾可是在國際上享有盛名的跨國企業,每一季的服裝發表會都會成爲國際服裝界的流行指標,這樣的大公司,會因爲錯過她這麽個初出茅廬的無名小卒而捶胸頓足、悔不當初嗎?

  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啦!

  “我想請朱小姐幫我做事。”他開門見山道出來意。

  “東方服飾要請我?是不是真的?”光天化日,豔陽高照,應該不是作夢吧?

  用力掐了下臉頰,疼得她“哎喲”一聲叫出來,真的不是夢。

  她天真純稚的動作逗笑了他。“不是東方服飾請你,是我個人請你幫忙,爲期兩個禮拜。”

  “是你……要雇用我?”她呆呆望著他,有些不敢相信。

  “對!”他點頭,“至於薪水方面,我可以給你十萬塊做酬勞,怎麽樣?你願不願意接受這份工作?”

  十萬!?

  像是被嚇傻了,她怔愣地盯著他,連眨眼都忘了。

  見她沒點頭,東方爍唯有繼續開出有利條件,“朱小姐,如果酬勞方面你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商量。我也可以承諾,如果你願意,工作結束後,我可以安排你進入東方服飾工作。”

  事關藍寶堅尼最新款Murcielago跑車,以及他天大的面子,如果輸給Peter,那他今後還有什麽顔面在服裝造型界立足?

  怔愣許久,文卓終於找回她的聲音,“可是……爲什麽?我根本就沒有工作經驗,我不知道可以幫你做什麽。”

  “你的情況我都知道,你不用擔心。”他溫和地笑笑,安撫她的情緒。

  “那你還想雇用我?”她遲疑地問。

  沒有人願意成爲別人的賭注,直接說出真相似乎有些傷人,於是,他找了個比較溫和、沒有殺傷力的理由——

  “因爲我想嘗試新鮮點的挑戰,看看我在造型方面的極限到底在哪里。我覺得你應該是個很好的Model,我要在半個月內徹頭徹尾地改變你,讓你來個翻天覆地的大變身,變成所有人眼中的超級美女!”他宣佈。

  在他以爲,她就算沒有開心雀躍得立刻跳起來親吻他,至少也會感動到說不出話,可她沒有!

  她看著他的眼神陰沈沈、冷颼颼,就連屋內的溫度也陡然下降了好幾度。

  東方爍驀然覺得有點冷。

  原來是看中了她又醜又土的造型!一時間,滿心氣憤澎湃而上,文卓覺得自己被羞辱了。可是,現在還不是生氣的時候,從他話裏的訊息,她隱約感到不對勁——

  難道,他就是……

  “你……到底是誰?”她盯著他的眼睛問。

  “我叫東方爍,東方服飾的總裁。”

  東方爍?真是東方爍!?

  剛才聽到他的形容時,她就開始懷疑他的身分,可沒想到,真正證實了以後,她竟會感到一陣……心痛絕望。

  方才與他談天說地時是如此溫馨愜意,不可否認,她真的有那麽一絲絲心動,可才一眨眼,一切的心動感覺就這麽灰飛煙滅,再無痕迹,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無際的深刻恨意!

  他,就是害死姊姊的罪魁禍首!

  他竟然就是東方爍那個混蛋!

  剛才還在爲無法接近東方爍發愁,可一轉眼,上蒼就把他送到了她面前,是巧合?還是緣分?

  不!一定是姊姊在天有靈,才指引著他來到她面前,讓她有機會親手爲姊姊討回那筆血債。

  “朱小姐,你怎麽了?”看她許久無言,逕自沈浸在莫名思緒中,臉上神色忽明忽暗,東方爍關切地詢問。

  “喔,我沒事。”回過神來,她看他的眼神複雜到無法形容。頓了片刻,她不確定地再次問他:“你……真的想請我幫你做事?”

  “是,不知道你是否願意?”

  藏在黑框眼鏡後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瞅著他,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千般情緒。

  “這還用問?這麽好的機會,傻瓜才會錯過。”牢牢看著他,驀地,她展顔一笑。“你看我像傻瓜嗎?”

  看她展露笑顔,醜陋的容顔仿佛也在瞬間明媚幾分,他也情不自禁跟著一笑。“當然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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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上帝把東方爍送到她面前,方便她報仇雪恨,如果她還不領情地把大好機會推出門外,那就實在太浪費上帝對她的恩賜了。

  她決定好好把握這個機會!

  雖說在她的計畫裏,她要讓這副醜醜的相貌成爲東方爍難以忘懷的夢魘,可現在,這個設計必須稍微修正一些些了。

  沒辦法,誰叫東方爍以爲自己是揮著魔法棒的“神仙教母”,隨時隨地可以讓醜醜的灰姑娘變身成美麗的白雪公主。

  如此看來,她的這副醜八怪造型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這還蠻可惜的,畢竟,要她這個青春美少女化裝成出土文物般的醜模樣,真的花費了她不少心血,但眼前機會太過難得,她一定要好好抓住,展開她的復仇計畫,好好教訓這個負心的花心男人!

  從現在開始,她朱文卓已經成復仇天使,帶著滿腔仇恨向他索取應得的代價!

  “要我做你的Model可以,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伸出食指,她趁機勒索。

  “你先說來聽聽。”即使有求於她,但他可不是任她予取予求的傻瓜。

  過往經驗告訴他,對女人,絕對不能一時衝動做出任何承諾,否則,就是你後悔莫及的時候了。

  “在這兩個星期時間裏,我要搬到你家跟你一起住!”

  時間有限,當然要好好運用,一起住,比較容易知己知彼,然後趁機好好整他!書上不是也說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跟他共處一個屋檐下,還怕沒有暗算他的機會嗎?

  他有沒聽錯?挖挖耳朵,東方爍皺眉看著她,但她一本正經的神色明白顯示,他的聽力好得很,根本沒聽錯。

  “朱小姐……”下意識的,他就想開口拒絕。

  找她幫忙是一回事,可多了一個同居密友又是另一回事。以老媽對他逼婚的急切程度,如果被她知道他跟個女人同居,不管是不是有名無實,一定會拿菜刀逼他們上教堂。

  “叫我文卓或者小卓都好,朱小姐、朱小姐的喊,多生疏啊?我也喊你爍,好嗎?”她建議。

  “呃……好,你想怎麽稱呼都沒關係。不過,我是一個人住,你一個單身女子如果搬到我那兒,可能不太方便。”

  “如果我搬去你那邊不方便,那我幫你做事也會很不方便吧!”昂起下巴,她滿臉驕傲。

  “朱小姐,孤男寡女住在一起,你不怕……”被個女人如此威脅,他略感挫敗。

  從知道他身分開始,她就如此熱切地想跟他同居,難道這個醜女也想在他身上撈好處?

  想到這裏,他質詢的眼在她身上轉了個圈,試圖找到她居心不良的證據。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都不介意了,你一個大男人還介意些什麽?難道說,你怕我半夜三更趁機非禮你?”她揶揄地笑問。

  東方爍因她的話而嗆咳了一下。

  怎麽看,她也不像過去那些試圖飛上枝頭的拜金女郎。也許,跟她一起住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況且,只不過半個月而已,只要他小心遮掩隱瞞,老媽未必會發現。

  兩個禮拜後,她變得嫵媚動人,帶著她成真的美夢離開;而他,也可以顔面光彩地贏得那台最新款的拉風跑車。

  “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好像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聽到他的答案,她半懸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很高興你終於明白了。”彎起唇角,她扯出一抹堪稱笑容的弧度。

  伸出食指輕晃,他正色道:“先說好,你搬到我那兒住只是爲了工作需要,半個月後,你絕對不可以賴著不走!”

  “你放心,到時候,你就是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會多待一分鐘!”她用玩笑的口吻說:“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大可以白紙黑字立下契約。”

  “那倒不必,我相信你。”他拍板定案。“一切就這麽決定!”

  “就這麽決定。”看著他,她幽幽說,藏在眼鏡後的明眸閃動著算計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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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晚上,站在東方爍公寓門口,文卓大聲宣告:“東方先生,我來了,未來兩個禮拜,打擾了!”

  這不只是告訴他自己的到來,也是爲了告訴自己——已經沒有退路了!

  從踏進這扇門開始,她的復仇計畫已全面展開,東方爍平靜安逸的生活從這刻起再不復存。

  東方爍立在門邊,看著她依舊醜醜土土的外形,扯開一抹微笑。

  “進來。”他閃身讓她進入室內。

  一走進他的公寓,文卓就止不住驚歎。

  純粹的白色空間,恍如走進了夢想天堂。整間屋子就和它的主人一樣,高貴而優雅,處處透出尊貴氣息,暖暖燈光下,就連整體的線條都顯得極富動感。

  乍然看到如此富有創意的設計,文卓簡直被徹底征服。

  “你說你的家也是白色的,可是你卻沒告訴我,你的家竟然這麽美麗,簡直像天堂。”

  “謝謝,可惜住在這裏的人不是天使。”他玩笑地說。

  聽了他的話,文卓霍然轉身,望著他,晶亮的眼隱在厚重鏡片下,光華隱隱閃亮。

  “那住在這屋子裏的是什麽?魔鬼?僵屍?還是吸血鬼?”她似真似假地問。

  “我現在才發現,你的想像力很豐富。”東方爍失笑。

  看到從他眼中透出甚感興趣的光彩,她不自在地別開眼,淡淡應著:“是嗎?可能小時候童話故事看太多了。”

  “對了,你的行李呢?”

  “喏,就這個。”她指指腳邊的小小旅行袋。

  開玩笑,來這邊是報仇耶!當然輕裝簡行啦!要是出了狀況,想落跑也方便些。

  “就這些?”他有些訝異。

  “就這些。我只是在你這邊住半個月,又不是一年半載,帶幾件換洗衣服就可以啦!很奇怪嗎?”

  “OK,我帶你去看看你的房間。”他不再多問,轉身就走。

  看著他高挺的背影,她深吸口氣,提起旅行袋,跟在他身後。

  走廊盡頭,他打開一扇門。“未來半個月,這就是你的房間,看看滿不滿意?”

  文卓探頭朝裏望了一眼,仍是安靜恬淡的白色空間。“謝謝,那……你的房間呢?在哪里?”

  他奇怪地瞟了她一眼,沒有答話。

  她忙解釋:“哦,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大家住在一個屋檐下,關心一下而已。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不問就是了。”

  委屈地垂下頭,她提著行李閃進分派給她的房間,像個做錯事的小孩。

  他悅耳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帶點無可奈何的味道:“我的房間在你左手邊第二間,如果有什麽事,可以來找我。”

  “喔,我會的。”開心地轉身,她毫不吝惜地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輕咳一聲,他吩咐:“不早了,早點休息,我們的改造工作從明天開始。”

  “好,晚安。”她乖乖回答。

  他笑笑,轉身離開。

  她突然開口:“爍!”

  他回頭看著她,揚起一邊眉毛。

  就是這溫暖無害的模樣,讓她到了口邊的話哽在喉間。

  “還有事?”雙手插在長褲口袋裏,他略略傾身向她,一舉一動全是無法形容的高貴優雅。

  “沒事。”她微笑搖頭。“明天見。”

  “明天見。”他輕笑著轉身離去,

  關上房門,靠在門板上,文卓渾身虛脫般乏力。

  他真的是個太完美的男人,愛上他,是件再容易不過的事。

  難怪姊姊會爲他動心,甚至不惜丟了性命。

  想到姊姊,一顆心霎時冰冷。

  不管怎樣,東方爍必須爲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像是催眠般,她一遍遍告訴自己。

第五章


  月黑風高時分,好夢正酣。

  “啊——”淒厲尖叫劃破寧靜,高昂得驚心動魄。

  猛然坐起身,東方爍還有些沒睡醒的反應不過來。

  剛才……剛才那聲尖叫似乎是從他旁邊的房間傳來?他的公寓向來只有他一個人住,怎麽會有女人尖叫?

  想到這裏,他忽地真正醒了過來。

  是朱文卓!那個硬要跟他“同居”的女人!

  “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沖到她門外,用力一推,房門竟毫無阻礙地被他推了開來。

  他沖進房內,昏暗的房內沒有半道人影,只餘窗邊垂挂的純白窗紗飄飄蕩蕩,揚起幾分淒迷感覺。

  室內仍響著人聲,他急急梭巡,立刻發現房內一角的電視仍在運作,帶著驚懼氣氛的恐怖音樂回蕩在每一寸空間,拉扯著他的神經。

  朝電視螢幕望去,他的心弦頓時繃緊。如果他沒看錯,電視上演的應該是部經典的恐怖片,陰森的畫面配上周圍環境,讓他也有些毛骨悚然。

  “朱文卓,你在哪里?”他對著空氣喊。

  “我……我在這裏……”微弱回應悶悶傳來。

  東方爍立刻循聲望去,接著鐵青著臉大步走過去,一把扯起牆角那團隆起的棉被。

  “半夜三更,你在搞什麽?”他向來就有嚴重的起床氣,更何況三更半夜被人吵醒!

  上個騷擾他睡覺的倒楣鬼,足足在醫院裏躺了一個月,所以,她最好抱定必死的覺悟!

  “我……我怕嘛……”縮蹲在牆角,她答得可憐兮兮。

  “半夜三更不睡覺,你怕個什麽鬼?”睡眠不足,火氣上揚,他的口氣簡直媲美地獄裏的吃人魔王。

  “我就是怕那個女鬼嘛!你不知道,她的手好像要從電視裏頭伸出來掐住我脖子一樣,我真的好怕……”不小心瞄到他惡狠狠的神色,她的聲音愈來愈低。

  如果不是顧著與Peter的賭約,他一定會把她從二十六樓丟下去!

  “怕你還看恐怖片?”

  “人家越看越怕,越怕就越想看嘛……”

  她的解釋幾乎讓他抓狂,寒著臉,他冷冷抛下警告:“我不管你怕不怕、看不看,但如果你再夜半驚叫、擾人清夢,那個女鬼沒掐死你,我會先殺了你!”

  眼看他往外走,文卓忙起身抓住他。“等一下!人家真的好怕,你陪我聊一會兒天好不好?”

  “怕就上床睡覺,用棉被蒙住頭就不怕了。”他冷聲建議,繼續朝外走。

  這個可惡的男人,一點都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她在心頭悄悄抱怨。

  “還有,明天我會安排你上儀態課,如果到時候你敢給我無精打采、神遊太虛的話,我一定會好好罰你,明白嗎?”走到門前,他又回頭吩咐。

  看著他,咬著唇,她不情不願。

  他是那個風流得天下皆知的東方爍嗎?爲什麽她剛才貼著他時,他竟像毫無反應的柳下惠?

  垂首看了眼穿著薄薄睡衣的身材,凹凸有致,再加上摘掉了老土的黑框眼鏡,展露出平日深藏的嬌俏臉龐,雖然故意用化妝醜化了幾分驚世駭俗的絕美姿容,但總也應該比以前能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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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爍快步走回房間,坐在床上,呼吸略略急促。

  天!一定是禁欲太久,竟連她都能挑起他的生理反應!?

  睡覺睡覺,睡著了就什麽都不會想了,明天還有個重要會議等著他主持,他可不想帶著兩個黑眼圈面對下屬。

  意識揮散,他漸漸沈入深眠。

  睡夢中,她來到他床邊,爬上他的床,不只分享他的寬敞大床,甚至還搶走他的棉被……

  冷……好冷……

  隔日一早,東方爍是被凍醒的。

  “哈啾!”剛一醒轉,他就打了個噴嚏跟世界道早安。

  搖了搖有些昏沈的腦袋,看清自己的狼狽,他忍不住扯著嗓子喊:“朱——文——卓!”

  “什麽事?”她的聲音從房外傳來,清脆悅耳,與他沙啞低沈的低吼有著天壤之別。

  “你給我進來!”嗓子一陣刺痛,引發一陣低咳。

  房門被輕輕推開,探進一張小小臉龐,臉上架著的厚重眼鏡遮去她大半臉容。

  “有事嗎?我在煮早餐。”圍著圍裙,手上拿著鍋鏟,她輕手輕腳走進來,舉止顯得有些小心翼翼。

  站在床前,他隱忍著即將發作的熊熊怒焰。“我的棉被呢?”

  她呆了一下,“在我房裏。”

  “我的棉被爲什麽跑到你房間去了?”他問得咬牙切齒。

  “因爲我一床棉被不夠用啊!”她答得理所當然。

  “你很胖嗎?一床棉被還不夠你蓋?”

  “不是啦!是因爲那部片子實在太嚇人,我愈看愈覺得冷,如果只裹一床棉被,裹得了頭就裹不了腳,所以……”她小聲解釋。

  “那你就可以不問一聲抱走我的棉被?你知不知道不問自取叫什麽?”頭昏腦脹、心情惡劣,他的語氣跟著不客氣。

  “昨晚我有跟你講啊!是你自己睡得像頭豬似的,怎麽叫也叫不醒。”咬著唇,憋著氣,她不認輸地反駁。

  原來昨晚的夢境是真的!她摸黑進了他的房、爬上他的床,然後搶走他的棉被……

  “那這地毯你又怎麽解釋?”清晨醒來,棉被失蹤,蓋在身上的居然是條波斯地毯,他簡直以爲是惡夢一場。

  “你房間冷氣那麽強,人家怕你著涼,特地給你蓋上的,這就是解釋,你滿意沒有?”她故作委屈地嬌嗔,心裏卻暗爽到抽筋,還要小心忍住差點偷偷溢出的笑意,真是辛苦!

  向來有潔癖的東方爍竟裹著地毯睡了一夜,想想也值得開心。如果不是埋伏在他身邊,她哪有這些機會整他?她實在太聰明瞭!

  “這麽說我該謝謝你?”說著,他又打了個噴嚏。

  該死!他似乎真的感冒了。

  “我沒這個意思。”

  看她頗有悔意,他也懶得繼續追究,只急著進浴室,洗去裹著地毯睡了一夜帶給他的陰影。

  “這次就這麽算了,記著,下不爲例!”

  “爍!”她叫住他,“你還好嗎?我不會害你生病了吧?”努力再努力,她擠出一副關心表情。

  “沒事。”注意到她臉上土斃了的眼鏡,他又禁不住開口:“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准再戴那副眼鏡。”

  “可是人家近視,不戴眼鏡,走路會撞到牆上去。”垂著頭,她小聲辯解。

  “待會兒帶你去配副隱形眼鏡。”

  “喔。”摘下眼鏡,露出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她靦腆一笑。

  果然,摘掉那副老土眼鏡後,她驟然增添幾許美麗!東方爍滿意地朝浴室走。

  “你去哪里?我做了早餐……”想到這裏,她一聲尖叫:“啊!我的荷包蛋!”

  猛然往外跑,但沒戴眼鏡的她眼前模糊一片——

  砰!

  巨響過後,東方爍訝然回頭,就見她嬌小身形整個貼在牆上。

  “你在做什麽?”他忙過去扶住她。

  眼前滿天金星閃閃生輝,揉著紅腫的額頭,文卓苦著臉抱怨:“我都跟你說了,不戴眼鏡,人家會撞到牆壁,現在你相信了吧?”

  “我又沒叫你現在就別戴。”他忍俊不住地蹲下,伸手替她揉著額頭。

  感覺暖暖的大手在額頭溫柔地搓揉著,緩緩驅走鑽心的疼痛,文卓恍惚失神,只覺得那一下撞擊帶來的暈眩感愈來愈嚴重了。

  一時靜謐無聲,她的心跳激越到無力承受,所有的力氣都在他的搓揉中緩緩流失。

  “怎麽樣?還疼不疼?”他的問話頓時打破魔咒。

  “不,不疼了……”拉下他按在額頭的大掌,她急著與他拉開距離,猛然起身,但過於急切的動作卻讓她猛地撞上他下顎。

  低哼一聲,爍咬著牙站起身,右手按在下顎上,看得出來受傷不輕。

  “你沒事吧?”看他疼得齜牙咧嘴,她想笑又不敢笑。

  睨了她一眼,他哭笑不得。“我發現我們兩個好像八字不合,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會出狀況。”

  “那就是說,我是你的克星囉?”

  “有這個可能。”

  “既然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巴結我,明白嗎?”她得意洋洋,一張臉笑開了花。

  “朱小姐,你似乎忘了誰才是老闆。”瞟了她一眼,他不冷不熱抛下一句,瞬間扳回所有劣勢。

  不再多說,東方爍丟下她,直接步進浴室。

  文卓一個人,傻乎乎站在浴室門外,臉上表情錯愕萬分。

  “好!東方爍,算你行!我們走著瞧!”

  壓低嗓音,氣呼呼對著門板甩下狠話,她擡起玉腳,作勢要朝門板裏的人印下大腳丫。

  像是感應到她的動作似的,浴室的門霍然拉開,東方爍站在那裏。

  中了定身法般,文卓的動作頓時靜止住。

  “你在做什麽?”垂下眼,看了眼姿勢詭異的她,他淡淡開口。

  她的右腳高高擡起,目標正是他的胸口,他臉上神色依舊風平浪靜、四平八穩。

  “呃……”愣愣地擡眼望他,她趕緊收回快踹到他身上的右腳,再猛然扯出討好的笑臉。“剛才……剛才門上停了只蒼蠅,所以我就擡起腳,想踢死它。”

  “那只蒼蠅死了沒有?”他莫測高深地問,也不知道信不信她的話。

  “呃,因爲後來我又想起,上天有好生之德嘛!反正它也沒做什麽罪大惡極的事,我又何必趕盡殺絕?所以,我就放它一條生路啦!”掰都掰了,她唯有硬撐到底地瞎扯。

  “後來呢?”

  看來他還真是小覰了她?這個女人瞎掰起來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真是高手。

  文卓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地繼續瞎掰:“後來,它跟我說了聲謝謝,就高高興興地飛走啦!我就跟它說,要它下次有空再來看我,它也答應了唷!還說下次會帶它女朋友一起來。”

  當他是三歲小孩來哄喔?講故事講得天花亂墜!

  瞥了她一眼,點了下頭,他不置可否。“哦。”

  “對了,你不是洗澡嗎?怎麽又出來了?”

  “我拿件替換衣服。”不再理會她,他拿了衣服,又回到浴室。

  看著門板當著自己的面再度合攏,文卓才如夢初醒地想起——

  “啊!我的荷包蛋!”

  過了那麽久,她的荷包蛋八成變成了臺灣第一枚荷包蛋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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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浴更衣完畢,東方爍帶著濕漉漉的發走進飯廳,感覺有些頭重腳輕。

  “爍,過來吃早餐!”看到他,文卓忙招呼,一瞥眼間,視線登時被他牽引著,收不回來。

  東方爍邁步朝她走來,舉手投足比伸展臺上的名模更風采照人,令人忘記呼吸。

  他手上拿著毛巾,隨意擦拭著濕淋淋的頭髮,然後甩了甩頭,發絲輕擺,晶瑩水珠四濺,在清晨陽光映照下,水珠閃著晶光,他恍如被七彩光暈包圍著的太陽神,散發著扣人心弦的迷魅神采。

  他真的是個英俊的男人,不是粗獷豪邁那種,而是白馬王子般俊逸優雅的典型,卻又不會令人覺得他軟弱可欺,獵豹般的無窮力量全深蘊在他優雅皮相下,展露在外人面前的,淨是親切無害的特質……

  停!停!停!她都在胡思亂想什麽呀?

  她怎麽可以花癡似的看他看到心跳加速、忘記呼吸?他可是害死姊姊的兇手、是她的仇人,她是來這邊報仇的,可不是來欣賞帥哥的!

  垂下眼,努力平復因他而起的急促心跳,她再一次拚命加強岌岌可危的心理建設。

  把毛巾丟在一邊,東方爍在餐桌邊坐下。

  “咦?你耽擱那麽半天,荷包蛋居然還沒燒焦?”他問。

  斜睨他一眼,文卓因爲心理障礙而沒有答話,只指了下廚房的垃圾桶方向。

  東方爍也沒再說話,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報紙。

  文卓坐在他對面,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屬於自己的那份早餐,視線則直繞著他打轉。看他面前的早餐只動了很少,她忍不住問:“早餐不合你口味嗎?”

  拜託,他那份早餐可是她特別“加料”替他調製的,他吃那麽少,也不知道有沒有效果。

  淡淡瞥了她一眼,他沒有說話。

  喂喂喂,他那眼光是什麽意思?似乎嫌她礙著他胃口似的。

  “你的意思是說對著我吃不下飯,是不是?”

  視線定在報紙上,他完全把她當了隱形人,聽而不聞、視如不見。

  “好!既然這樣,我自己回房間吃,省得破壞了你的胃口!”霍地站起,她端著餐盤就想離座。

  東方爍終於開口了:“食不言,寢不語,在飯桌上說話,不禮貌。”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並不是針對她不夠秀色可餐的容貌。

  看她仍杵在桌前,他只得再次發話:“坐!”

  不甘不願地落坐,文卓似乎仍未消氣,垂著臉,埋頭猛吃,好像食物跟她有仇一樣。

  “慢慢吃,像你那樣狼吞虎咽,既嘗不出食物的味道,也有礙消化。”他視線投在報紙上,眼角餘光卻給了對面的她。

  塞了滿口培根蛋,她好不容易將食物咽下,急急反駁:“那你呢?吃早餐的時候看報紙,一樣有礙消化,不但對食物不尊重,對煮早餐的人更不尊重!”

  “喔,我知道了。”

  他淡然的神色令她極不滿意,好像是她無理取鬧似的。

  “你知道什麽了?”她的語調夾雜著濃濃火藥味,好像她今早吃的早餐全是火藥做的。

  “至少知道吃早餐時看報紙,對早餐,和煮早餐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傷害。”對她微微一笑,推開報紙,他開始專心用餐。

  在他那微微一笑間,文卓乍然失神,恍惚覺得玻璃窗外的萬丈陽光也及不上他耀眼。

  爲掩飾措手不及的怦然心動,她匆匆端起桌上牛奶,急急灌了一大口,卻被嗆得一陣猛咳,更形狼狽。

  “小心,吃東西時不專心,很容易被嗆到。”他好心地遞上張面紙,語氣簡直像在教訓不聽話的小女兒,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他還好意思站在旁邊說風涼話,也不想想是誰害得她如此狼狽?

  文卓狠狠白了他一眼,一把扯過他遞來的面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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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爍帶著文卓回到公司,剛進辦公室,美麗的女秘書就向他報告:

  “總裁,所有人都到齊了,正在會議室等你開會。另外,有好幾家雜誌和電視臺都想約你做專訪。”

  “OK,Sukie,替我把待會兒開會要用的文件準備好;至於專訪,你替我跟他們約時間。”東方爍對跟在身旁的秘書Sukie下達指令。

  “是,總裁。”

  “還有,叫Ken進來。”

  “好的。”敏感地瞟了文卓一眼,Sukie聽話地退出辦公室,滿腦子都在猜測這個醜女與總裁的可能關係。

  奇怪,總裁最討厭的就是不懂穿衣打扮的恐龍妹,居然會容忍這個女人跟在他身邊,兩人似乎還頗親密,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麽關係?

  難道是東方家的遠房親戚?也不可能,東方家滿屋子俊男美女,怎麽可能蹦出這麽只醜小鴨!

  沒兩分鐘,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出現在門口。“總裁,你找我?”

  “嗯,過來,我給你們介紹。這位是朱文卓小姐,這位是我的特別助理梁遠康。”

  “朱小姐你好,大家都喊我Ken,你也可以這麽叫我。”梁遠康朝文卓伸出手,友善地笑笑。

  “Ken,很高興認識你。”文卓毫不遲疑伸出玉手與他相握,直覺很喜歡這個陽光型的大男孩。

  至少,他在看到她時臉上表情絲毫沒顯露鄙夷不屑,依舊親切友善。

  “Ken,我現在趕著去開會,你馬上替朱小姐安排美容與儀態課程,記著,要找圈內最頂尖的老師,我要在最短時間內看到最佳效果。”東方爍一邊吩咐,一邊朝外走。

  眼看著要被丟給陌生人,文卓忙扯住他手臂,急急抗議:“喂,東方爍,你怎麽可以就這麽把我交給其他人?”

  “Ken不是其他人,他是我的特別助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甚至可以代表我。”

  “就算這樣,你也不能丟下我不管!”正色宣告完畢,她緊緊抱住他手臂,說什麽也不放鬆。

  “我沒有不管你,但我也不能不管我的工作,很多人等著我開會。”他解釋,感覺本就有些暈眩的腦袋更加昏沈,就連腸胃也開始絞痛起來。

  “可是你答應要親自替我改變造型的。”她堅持。

  “美女是上天恩賜的禮物,一個美麗的女人,不只是外表的時尚美麗,更重要的,是豐富的內涵、舉手投足的優雅。除去出色外表,內在涵養、談吐儀態能夠令人驚豔,就更爲難得,我東方爍要包裝的,不是美麗呆板的芭比娃娃,而是內外雙修的靈性美女,明白嗎?”

  “明白,可是……”她囁嚅著點頭。

  在他灼灼注視下,她如何敢說不明白?

  “明白就好,基本臺步、舞臺訓練、韻律美學、社交禮儀、美姿美儀、談吐化妝,這些都是你必須學習的……”按住腹部,額上沁出冷汗,他擰著眉心繼續對她說:“這些課程,Ken會幫你安排,你先上課,至於你的造型,我會親自負責。”

  “總裁,你不舒服?”注意到他的表情,Ken關心地湊上前。

  “沒事,胃有些不舒服。你帶她去上課,我還趕著開會。”

  文卓聽話地放手任他離開,目送他匆促的背影飛快離去。

  東方爍,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厲害了!

第六章


  教導文卓儀態的,是位美麗優雅的中年婦女,一看就是很有教養的淑女。

  “我姓林,你可以稱呼我林女士。”她自我介紹。

  坐在她對面的文卓笑笑,跟她問了聲好。

  看了眼文卓大剌剌的坐姿,林女士的眉心打了個結。

  她決定,她們今天學習的第一課就是——坐姿。

  “朱小姐,美是一種整體感受,再美麗的女人,如果有著粗魯無禮的姿態舉止,美麗根本無從談起。站立、行走、坐臥,是人體最基本的姿態。

  坐要有坐相,一個有教養的女子,坐姿絕對要端正,不可以駝背,也不可以像你那樣把腳到處亂擺。”她的目光如利箭般射向文卓的雙腳。

  瞄了板著臉孔的林女士一眼,文卓撇撇嘴,乖乖把晃個不停的雙腳放好。

  林女士則繼續訓話:“端正的坐姿不僅會讓你儀態更佳,也可以讓你的腹部及臀部保持在緊繃狀態,臀線不易變形,腿部曲線更因此得到修正。”

  頓了頓,她吩咐:“來,站起來,走幾步,然後坐下。”

  暗地裏對著林女士擠眉又弄眼,但記著東方爍的交代,文卓不得不起身。

  但要她乖乖聽話可也不容易,故意吊兒郎當地走兩步,她毫無坐姿可言地癱在沙發上。

  林女士極不滿意地皺眉。“不行不行,你這樣根本毫無姿態可言。記著,入座時,走到座位前,轉身後右腳稍退半步,從容不迫地慢慢坐下,然後把右腳與左腳並齊,略呈斜線。更重要的是,不論何種坐姿,都切忌把雙膝分開,兩腳呈八字形,這一點對女性尤其不雅。”

  走走坐坐,文卓被折騰了整整一天,每次想找藉口偷溜,總被林女士逮個正著。

  文卓簡直懷疑這位林女士有透視眼、讀心術,要不然怎麽每次都會被她堵住?

  不行,再這麽折騰下去,她一定會被林女士折磨死!

  她不敢再故意瞎搗亂,拿出看家本領,搖曳生姿地走到沙發前坐下,優雅端莊,若不是那副老土的裝扮,硬生生扣去她不少分數,還真成個扣人心弦的淑女了。

  “嗯,現在的坐姿還差強人意,但要謹記,坐下來時要端莊優雅,切忌東張西望,雙手可相交擱在腿上,或者輕搭在扶手上也行,但注意手心應向下,千萬不能有緊握的感覺,那樣很容易破壞整體美感與舒適感。”

  文卓一一照做,優雅如名門淑女。

  林女士滿意頷首。“好了,你也累了,今天就到這裏爲止吧。”

  此言一出,文卓如奉聖旨,頓時又再癱倒在沙發上,毫無形象可言。

  “終於可以休息了……”她呻吟著,愁眉苦臉,反手捏拿酸麻疲憊的肩背。

  林女士一見之下,臉色難看到極點,差點沒痛哭流涕,哀歎一整天的心血就這麽毀於一旦。

  “朱小姐,注意你的坐姿,坐姿!”

  “是你說下課的,就算要注意什麽狗屁坐姿,那也是明天的事了,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愛怎麽坐是我的事。”顧著按摩酸疼的小腿,文卓才懶得甩她。

  反正她也乖乖按東方爍的要求上課了,既然下了課,誰還管她是什麽坐姿、站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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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en,林女士說我可以下課了,東方先生呢?我一直找不到他。”找遍東方服飾上下,文卓都沒看到東方爍,好不容易遠遠瞧見他的特別助理,忙沖上去攔住他。

  “喔,朱小姐,總裁吩咐我,等你下課就送你回總裁那邊。你看我差點忙忘了,幸虧你跑來找我。”Ken一副猛然記起的樣子。“走吧,我送你回去。”

  “東方爍呢?他在哪里?”

  “總裁病了,在家休息。”

  “病了?什麽病?”文卓訝然問。

  “可能吃壞肚子,一整天都上吐下瀉,後來鬧到虛脫,差點暈倒。”Ken領著她往停車場去,邊走邊說。

  “怎麽會這樣?”吃驚到瞪大眼,她這次的驚訝貨真價實。

  “這一個多月,總裁一直爲發表會的事忙個不停,三餐不定,有時候忙一整天,到晚上八、九點才吃一頓飯,就是鐵打的身體也頂不住。之前他的胃就不舒服,今天也不知道吃了什麽,弄成這樣。”

  “喔,原來這樣。”垂著臉,文卓的臉色有些難看,心虛地扯起唇角微笑。

  老實說,她沒想過會搞得這麽嚴重的,她只是在他的早餐裏下了“一點點”瀉藥做調味料而已,誰知道他的身體這麽差。

  “只是拉肚子嘛,應該不要緊,休息兩天就沒事了。”她牽強地說,也不知道是安慰Ken,還是在安慰自己。

  走到自己的車子旁,Ken歎了口氣。“但願如此。”

  坐上他的車,文卓猛然想起,急問:“東方爍……他看醫生沒有?”

  如果他去了醫院,那她的西洋鏡不就被拆穿了?

  “總裁說什麽也不肯去醫院,說回家躺躺就好了。”Ken忍不住又是一聲歎息,抱怨說:“早上開會時,他就已經很不舒服,還硬撐著把發表會那些拉裏拉雜的事情處理妥當,要不是下午實在撐不下去,我看他還不肯回家休息。”

  “你說的是東方爍?”她有些反應不過來。

  沒辦法,她實在無法把東方爍的花花公子形象,與Ken口中那個事事親力親爲、一派正經的老闆聯繫起來。

  Ken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們談的一直都是總裁,不是嗎?還是你在講別人?”

  “不是,我只是覺得東方爍不像你講的那種負責任的人。”

  “那你覺得他像哪種人?”

  “花花公子啊!”答案脫口而出後,文卓才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在忠心耿耿的助理面前講他老闆的壞話,好像挺不知死活的。

  “不是啦!我的意思是,東方爍雖然是個很出色的時裝設計師,但他老是一副什麽事都跟他無關的悠哉模樣,整天跟那些大大小小的明星、名模搞在一起,好像只會吃喝玩樂一樣。”

  注意到她孩子氣的模樣,Ken微微一笑,替他的總裁解釋:“是那些女人拚命地往我們總裁身邊撲,一心只想著飛上枝頭。”

  “那他出了名的討厭醜女,這又怎麽解釋?長得醜,又不是人家的錯!”她依舊忿忿難平。

  Ken忍俊不住,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以爲她是在爲自己抱不平。“其實,那是一場誤會。”

  “誤會?看見不夠漂亮的女人就冷嘲熱諷,這也叫誤會?”

  “總裁是設計師,出於職業需要,對美麗事物特別敏感,他總是說:‘美女是上天的恩賜。’他不是鄙視不夠漂亮的女人,只是不想看見那些不會穿衣打扮的女生,把自己美麗的一面掩蓋起來。”

  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調,文卓驚愕得小嘴微張,幾乎合不起來。“啊?是這樣的嗎?”

  “他就是那種人,追求完美,有著一顆善良敏感的心,只是他選擇用最激烈的方式去隱藏最柔軟的那部分。”

  “你爲什麽要告訴我這些?”衝擊太大,她張口結舌地問。

  “朱小姐,看你的樣子,你對穿衣打扮也不是很擅長,可是我們總裁對你卻很好。我想,你對他來說應該很特別吧?”

  垂著頭,玩弄著T恤下擺,文卓小聲嘟噥:“你誤會了,他對我還不錯,那是因爲他要我當他的白老鼠。”

  Ken顧著開車,瞥了她一眼。“白老鼠?什麽意思?”

  “做實驗囉!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厲害。他要證明,就算像我這樣又醜又土的女人,只要他願意,照樣可以把我變成美女。”

  “啊?還有這種事?”Ken哈哈大笑,車身也跟著他的大笑一震。

  文卓忙指著前方,“喂,你小心開車啊!”

  “哦,不好意思。”Ken趕緊憋住笑,認真駕駛。“不管總裁的目的是什麽,把你變漂亮這總是好事,不是嗎?”

  哼!她朱文卓要是想變漂亮,也用不著靠他東方爍!只要她願意,換身美麗洋裝,隨便化個妝,她想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神思浮想間,車子停下。

  “朱小姐,總裁一個人住這邊,麻煩你好好照顧他。”Ken紳士地替她拉開車門,正色囑咐。

  “我明白。”走開沒幾步,文卓又回過頭,忍不住說:“東方爍能請到你這麽忠心的員工,是他的福氣。”

  那種玩弄感情的大色狼,老天應該叫他衆叛親離才對!

  誰知道,Ken卻一本正經地回答她:“不,能追隨總裁這樣的老闆,是我們東方服飾所有員工的福氣。”

  不置可否地笑笑,文卓找不出應答的語言,只好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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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爍睜開眼,刺眼的光線令他感覺有些暈眩。

  視線梭巡著,落到一旁,小小的黑色腦袋映入眼簾,微弱的溫暖染上心頭。

  他微微動了動身子,這輕微的動作驚醒淺眠的文卓。

  “你醒了?”略帶迷蒙地擡起小臉,她驚喜的嬌嚷略帶疲倦。

  “我睡了多久?”他問,嗓音顯得沙啞。

  “一天一夜。”她扶他坐起。

  “我居然睡了這麽久?”低低吐息,左手搭在額頭,他落拓得迷人。

  看著他這副虛弱模樣,文卓的心輕輕扯了一下,牽起一陣疼痛。

  他搞成這樣,其中她可有一大半的“功勞”呢!

  “你睡著的時候,我請醫生來看過你了,他說你是勞累過度,把身體弄壞了。還有,還有……”她吞吐著,不知道該怎麽說。

  拿開擋在額頭的手掌,他奇怪地看著她。“還有什麽?”

  她的臉漲起暈紅,不好意思地招供:“醫生說,你可能吃了不乾淨的東西,所以才會拉肚子。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不舒服,對不起喔……”

  東方爍恍然大悟。“你以爲是你做的早餐害我腹瀉?”

  “難道不是?你昨天忙了一整天,就只吃了我煮的早餐而已。”害她想把責任推託給別人都找不到陷害物件。

  他溫柔地笑了笑。“不關你的事,我的腸胃一向都不太好。”

  乍然承受東方爍如此體貼的溫柔相待,文卓手足無措到不知該如何自處。

  “你……你不怪我嗎?”

  “本來就不關你事,我爲什麽要怪你?”看著她驚慌失措的舉動,他失笑。

  愣愣看了他半天,她才猛然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餓不餓?我煮了稀飯,如果你願意,你要不要吃點?”咬了咬唇,她又趕緊補上一句:“放心,我把米洗得很乾淨,保證不會害你再拉肚子。”

  “好,謝謝。”他輕輕說,疲倦地又合上眼。

  端著託盤回到他房中,她坐在床邊,把他當無法動彈的重病患,試圖喂他吃東西。

  東方爍接過碗,客氣地笑笑。“我自己來。”

  被他搶去工作,文卓無所事事坐在那裏,又不能花癡似的盯著他瞧,只好把玩自己的手指。

  一時間,純白的房間安靜到聽得到空氣流動的聲音。

  文卓看著他,呆呆開口:“你……吃東西怎麽都沒聲音?”

  她看他的表情簡直像看到鬼一樣。

  他是人耶!就算舉止再優雅高貴,也該有聲音發出吧?可他一點都沒有。

  東方爍瞟了她一眼,沒答話,繼續安靜吃飯。

  “好吧,我知道我的問題很蠢,你不屑回答。算了,我還是出去,免得影響你吃飯的心情。”站起身,她接著說:“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儘管叫我,我就在隔壁。”

  迫於無奈,東方爍唯有一開尊口:“小卓,你該知道,用餐的時候,我沒有說話的習慣。”

  聽了他的解釋,她灰暗鬱悶的心情稍稍晴朗起來。

  重新坐下,她說:“既然如此,那我說,你聽,這樣總可以吧?”

  無從選擇,東方爍點了點頭。

  過去,他很討厭身邊的女人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可奇怪的,他並不排斥她在旁邊沒完沒了地說話,就連靜靜聽她說話,似乎都成了一種享受。

  過去寂靜到沈悶的空氣也似乎溫暖了起來。

  拉里拉雜說了一大堆以後,文卓忽然記起——

  “對了,忘了告訴你,你睡著的時候,Ken和你母親都來看過你。”

  “我母親?”一定是Ken那個大嘴巴說的。

  “對啊!Ken是這麽介紹的。你母親又漂亮又高貴,我還沒見過這麽美麗的婦人呢!”她嘰裏呱啦地說。

  “我媽看到你有沒說什麽?”本以爲爲期兩個禮拜的同居關係可以瞞天過海,誰知還是被母親發現了。

  “有啊!她看到我在你家裏好像很開心,不停問我跟你是什麽關係,我說我只是你的Model,她就很失望。”

  看得出來,東方伯母是想娶兒媳婦想瘋了,看見任何出現在他兒子附近的女人,都以爲是他兒子的親密女友。

  “我媽就是那樣,你別介意。”

  “不會。還有,你母親離開的時候說,你好幾天沒回家,Helen想你想得吃不下飯,要你有空就回去好好哄哄‘她’。”她的臉色忽然間晴轉多雲,黯淡得蒙上一層烏雲。

  提起Helen,他開心地一笑。“這陣子太忙,好久沒回去看它了。下次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嘴角彎起愉悅弧度,他的神情頗愉快。

  她想追問他跟那個Helen的關係,卻毫無立場。

  咬緊下唇,文卓滿心酸楚無處宣泄,言不由衷地說:“一聽Helen這名字,就知道‘她’是個大美人了!”

  “聽名字也可以知道是不是美女?你有特異功能?”

  “特異功能我是沒有,不過有點屬於女人的第六感而已。”

  “哦?你從Helen這個名字感應到什麽?”他頗感興趣。

  說也奇怪,吃了碗稀飯,跟她說了會兒話,他的精神好像全回來了。

  “提起Helen,我就想起歷史上那位堪稱傾國傾城的斯巴達王妃,因爲她的美麗而挑起的那場殘酷戰爭,最終令特洛伊覆滅。”

  “這就叫紅顔禍水,過分美麗總會招來災禍,不只爲自己,也爲身邊的人。”

  她立即忿忿難平地反駁:“爲什麽紅顔就一定是禍水呢?這根本就是男人推託責任的藉口!生在一個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年代就已經夠可悲廠,更悲慘的是,明明是男人一手造就的錯誤,卻要一個無辜的弱女子來承擔!

  我倒很想問一句,她到底做錯了什麽?傾國傾城的美麗不是她的錯,爲什麽卻要爲男人的好色貪婪,背著百口莫辯的冤屈,承受千古駡名?”

  “你似乎過於激動了。”他失笑地輕聲說,

  看到他啞然失笑的表情,文卓也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失控,掠了下頭髮,她不好意思地笑笑,“Sorry,我好像太投入了。”

  “其實,你說得沒錯,古帝王總喜歡把失去江山的責任,推給手無縛雞之力的紅顔,確實不公平。”

  看他贊成自己的說法,文卓很高興。“對啊!男人最喜歡推卸責任了。”

  “小姐,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好不好?”他抗議。

  “你是說你自己嗎?”她輕笑不已。

  “別人我不敢說,不過我家四兄弟都是萬中無一的新世代好男人,這個我可以擔保。”

  “真的假的?人家家裏有一個好男人就很難了,你家居然一出就出四個?”

  “不信的話,下次介紹你認識。”

  “好啊!不過你剛才說要介紹Helen給我認識,就不知道人家大美人願不願意紆尊降貴,跟我們這種普通人交朋友?”瞟了他一眼,她的語氣有些酸。

  他笑得促狹,“Helen是不是美女我不知道,不過如果你去看它的時候帶上點‘小禮’的話,我想它會很喜歡你,到時你不要嫌它熱情過頭就好了。”

  “美女也喜歡人家賄賂嗎?”小匙落進咖啡杯,濺起幾滴咖啡,也擾亂了她一池心湖。

  “難免,不過Helen要求不高,你只要帶幾根肉骨頭給它,它就樂翻了,希望到時你別介意它用口水幫你洗臉。”他笑了起來。

  “喜歡肉骨頭?這位Helen小姐的品味蠻奇怪。”她蹙起秀眉,臉上寫滿疑惑。

  指著她,他笑得像個惡作劇的孩子。“Helen是只狗小姐,它喜歡肉骨頭很奇怪嗎?”

  看著他,咬著唇,她哭笑不得,好氣又好笑。“Helen是只狗,你怎麽不早說?喔,你故意耍我是不是?”

  “是你自己誤會了我的意思。其實,Helen就像個孩子,它的個性相當和善但也相當固執,對什麽都充滿好奇心,它喜歡有人陪在身邊,要是我們沒空陪它,它使起性子來,跟個吃醋的女人也沒什麽區別。”

  “看得出來你很疼Helen。”真沒想到,一個花花公子,竟有如此豐富、善良的內在。

  他想了下,說:“Helen也算命運坎坷,我撿到它的時候,它差點就被餓死了,髒兮兮的模樣真的無愧‘流浪狗’這個稱呼。”想到那時情景,他忍不住輕輕一笑。

  “我母親不喜歡那些毛茸茸的小動物,就算Helen是血統高貴的哈士奇也一樣。後來是小弟說情,母親才把Helen留下,到現在,Helen簡直成了我們家的一分子。告訴你,Helen真的像個孩子,每次天氣太熱,它就會跑到花園挖洞……”

  她聽得大感興趣,睜大眼,好奇地追問:“挖洞做什麽呀?它又不是老鼠。”

  “Helen雖然不是老鼠,可哈士奇犬屬於典型的北方犬,皮毛又厚又密,但這裏是溫暖潮濕的臺灣,它那身厚厚的毛只會害它罹患皮膚病。

  所以,每次天氣炎熱的時候,它就會跑到花園挖洞,然後躲到裏面去,因爲洞穴裏比較涼快。但我父親就比較慘了,好幾次,他精心培育的花花草草就這樣毀於一旦,但他拿Helen卻毫無辦法,打也不是,罵也不是。”

  搗著嘴,她笑得花枝亂顫。“你家Helen好可愛。”

  東方爍笑著搖頭。“如果你真正跟它相處,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爲什麽?”

  “你有沒見過哈士奇犬?”他問。

  她思索一下,不太肯定地說:“是不是那種體型很大,長得跟狼像‘孿生兄弟’的狗狗?”

  他笑著回答:“對,就是那種。不過你可能不知道,哈士奇犬不但外表與狼很像,它的‘狼嚎式’發聲法,更是令人驚歎。如果沒人陪它玩耍,它覺得無聊時,你的災難也就來了。”

  聽出興趣的文卓連忙追問:“它會怎樣?”

  “也沒什麽,它只是會使出它的看家本領——一挖、二咬、三狼嚎,讓你清楚感受到它的憤怒與無聊而已。”

  她被逗得嬌笑不已,“它好可愛,真的像個耍脾氣的小孩一樣。”

第七章


  看著文卓無心釋放的嬌媚,東方爍的心弦微微一動,但那莫名情緒立刻被他揮到九霄雲外。

  是太久沒跟女人相處了?還是他的品味變差了?

  他竟會爲這樣的女人感到心動!?難道說滿漢全席、高級西餐吃多了,想換換口味,嘗嘗鄉村野味、清粥小菜?可也不能是她啊!

  絲毫沒察覺他的情緒轉變,文卓開心述說:“其實,我小時候也養過寵物,是兔子,還是兩隻喔!一隻公的,一隻母的,像對小情人。它們小時候渾身雪白,真的超可愛,老闆跟我保證,說它們是迷你兔,絕對不會長大,結果咧?給我長到好幾公斤重!俗話說女大十八變,原來用在兔兒身上,一樣適用。”

  說到這裏,她燦爛的笑顔慢慢黯淡下來,就像奪目豔陽躲到烏雲背後,連東方爍的心情也跟著陰沈起來,他將手中的稀飯放到一旁去。

  “後來,那兩隻兔子怎麽了?”他小心地問。

  “後來,不知道瑪利亞喂什麽給它們吃,它們兩個拉肚子拉到脫水,我還來不及見它們最後一面,它們就……嗚……”

  一滴一滴的晶瑩淚珠從她臉上滑落,滴落一地傷心。

  “呃……死者已矣,活著的人當然要好好活著,你還是節哀順變,別太難過了。”東方爍對這類場面不太習慣,也找不到合適的辭令來安慰她。

  看她眨巴了幾下眼睛,豆大淚珠滾滾而下,恍如江河決堤,他頓時慌了手腳。

  伸出的大掌在空氣中僵了一會兒,終於落到她背上,拍撫著,輕聲安慰:“別哭……”

  說也奇怪,他不是沒見過女人的眼淚。過去,爲了綁住他這鑲鑽石的黃金單身漢,很多女人都用過一哭、二鬧、三上吊這幾項看家本領,看多了,習慣了,他也就麻木了……

  眼前這個女人卻不同,她沒有令人驚豔的姣妍容貌、沒有梨花帶雨的楚楚動人,可他的心,卻因她的淚水而揪疼起來。

  他是爲了獲得她的信任,讓她不遺餘力爲他贏得那場賭注,所以才對她格外優待的嗎?

  對!他要Peter、要所有人都知道,他東方爍是無所不能的!只要他願意,再醜陋的女人都可以變成動人的美女!

  “好了好了,別哭了……”攬著她肩,他不禁歎息。

  “嗚……我的小兔兔……”摟住他腰,整個身子撲進他懷中,尋著個最舒服的位置,她索性痛哭起來,把壓抑了許久許久的淚水盡情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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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哭了很久,像是一輩子的淚水都流盡了,文卓從東方爍懷中擡起頭。

  對視一眼,兩人都感到莫名尷尬,片刻前的親昵似乎霎時拉遠了距離。

  他的上衣因她的淚水而打濕了一大片。

  吸了下通紅鼻頭,雙手胡亂擦拭了下斑駁淚水,她垂著頭小聲道歉:“對不起,把你的衣服都哭濕了……”

  “沒關係,反正它也該光榮退休了。”東方爍笑笑,不以爲意。“照顧我一整天,你也該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們會很忙。”

  “忙什麽?”

  “耽誤了一天,明天你該好好上課了,我也要回公司上班。”

  她急了,忙說:“不行!醫生吩咐了,要你好好休息,你母親也交代我要好好照顧你,你怎麽可以又跑去工作?”把他按在床上,她像是生怕他跑掉一樣。“工作的事,等你好了再說。”

  “這怎麽可以?躺了一天,公司有很多事等著我處理,況且發表會愈來愈近,我不能懈怠的。而你明天除了上課,我也該抽空帶你去做做頭髮,順便選些適合的衣服,我要知道你的潛質在哪里。”

  “你別老惦記著工作行不行?你是個病人,你的工作就是安心修養,其他的,天塌下來也不關你的事!”板著臉,她一步不讓地堅持。

  說了許久的話,他略感疲倦。“好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說,你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那……你如果有什麽不舒服就叫我。”文卓不放心地交代。

  東方爍閉著眼睛,點了點頭,文卓俯身替他拉好被子,關上燈,這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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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日大早,在東方爍的堅持下,他們仍是一起到東方服飾去。

  一進公司,東方爍就被數不清的工作包圍,但他還是沒有忘記吩咐Ken替文卓找來一堆老師,加強做爲一個美女該具備的各類必備條件。

  忙碌中,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下午五點,工作總算告一段落,東方爍記起了文卓。

  輕輕推開緊合的房門,他靜靜朝裏瞧去。

  她今天學習的課程是“如何用肢體語言表達自己”。一個穿著打扮時尚又前衛的年輕男子正在教她,她默默聽著。

  隔了片刻,她擺了個Pose。她看上去很有天分,舉手投足間充滿感染力,甚至能帶動所有人的眼光追隨她,忽略她不太適當的化妝與打扮。

  雙手抱胸,東方爍站在門外悄悄注視著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此刻他的唇邊已浮上一抹欣賞的笑意。

  可是隔了沒兩分鐘,他眼裏的欣賞不知不覺消失,幽黑的眸子危險地眯起,漸漸凝聚起肅殺氣息。

  不知何時,那年輕男子竟靠到文卓身後,藉著指導她的機會,摟住她的腰,另一手還握著她的小手……

  她是白癡嗎?有人正在吃她的豆腐,她居然毫無反應!?

  長腿一邁,他直接往裏走去,背對他的兩人仍在認真教學。

  猛然間,空氣起了異樣波動,霎時凝重起來。

  唐俊奇敏銳地感覺到不對勁,忙放開摟在文卓腰間的手,轉過身來。

  “總裁,你怎麽來了?”

  “嗯,過來看看你們課上得怎麽樣。”

  文卓後知後覺地回頭看,展開一朵驚喜笑靨,奔到他身邊。“爍,你來了。工作做完了?你今天感覺還好吧?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她的依賴關切頓時令他心情大好,手臂一伸,拙在她纖細腰間,“你學得怎麽樣?有沒惹俊奇生氣?”

  吐吐舌頭,扮個鬼臉,她撒嬌般說:“應該沒有吧?這個你要問阿奇才知道。”

  阿奇?喊得還蠻親熱的!眉峰一擰,隨即舒開,他沒有把不悅寫在臉上,仍是淡然。

  唐俊奇注意到東方爍佔有性地環住文卓,忙答:“朱小姐很聰明,也很有天分。”

  “真的?”東方爍對文卓揚了揚眉,有意考考她。“擺個Pose給我瞧瞧,看你從俊奇那裏學到多少?”

  “好啊。”她不示弱地應聲。

  走到他們前面,她搖曳生姿地走了幾步,再風情款款地扭腰、回身、擡手,略略仰起臉龐,唇邊似笑非笑,眸光流轉處動人心魄。

  東方爍退後幾步,雙手抱胸,再走到近前。“小卓,一個Pose擺定以後,雙手的安排適當與否,對整個肢體動作而言,有絕對的影響,擺得好,對整體形象有加分作用;擺得不好,整體美感都會大打折扣。”

  “那……我的手應該擺哪里?”被他那樣一講,文卓忽然覺得兩隻手像多餘物品一樣,不知該放在哪里。

  他來到她身後,從後面輕輕拉住她雙臂,邊說邊教:“手的安排,通常是配合身體所要表達的整體語言,所做的一個修飾性動作,以輕觸身體爲原則,無論是手臂、手肘、手腕或是任何與身體接觸的部位,都不能有用力的感覺,否則就會破壞掉整體的流暢感,明白嗎?”

  感覺他暖暖的氣息將自己緊緊包圍,文卓幾乎喘不過氣,無法思考他在教她什麽,整個人開始暈眩……

  任他握著自己的手臂,木偶娃娃般任他擺佈拉扯,一顆心無處停靠地飄飄蕩蕩。

  “總裁,快七點了,你看今天的訓練是不是該到此爲止了?”被甩在一邊的唐俊奇差點沒無聊到打起瞌睡,看了下表,肚子早咕咕叫地抗議,只得冒死建言。

  東方爍這才猛然驚醒,看了看窗外天色,確實不早了。

  “OK,時間真的不早了。今天晚餐我請客,俊奇,一起來?”

  就是傻瓜也早看出總裁跟朱小姐關係匪淺,他才不敢夾在兩人中間當電燈泡,還是閃人比較好。

  “不了,我媽還在家等我吃晚飯呢!還是不要打擾總裁了,你跟朱小姐慢慢享受兩人世界好了。如果沒事,我先走了。”

  唐俊奇一陣風似地走了。

  看了眼紅著臉的文卓,東方爍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走,去吃飯。”

  他率先往外走去,文卓忙跟了上去。

  匆匆吃過晚飯,東方爍馬不停蹄帶著文卓去做頭髮、換髮型。

  厚重的黑框眼鏡換了隱形眼鏡,閃爍明眸令文卓頓時明麗不少。

  文卓坐在鏡子前,東方爍站在一旁,對著鏡子裏的她,跟年輕的美髮師商量如何改變她的髮型。

  兩人交談片刻,已有定案。

  “Roy,就這麽剪。”東方爍退開半步,文卓對著鏡子裏的他做個鬼臉,逗得他差點笑出來。

  美髮師Roy拿起工具,開始修剪她的古怪髮型,誰知,手才輕輕一扯,竟將她一頭頭髮整個拔起。

  意外突生,不但Roy被嚇了一跳,就連旁邊的東方爍也是一愣,“你……你的頭髮?”

  文卓吐吐舌頭,不以爲意地聳聳肩,“不就是假髮囉!有什麽好奇怪的?你們的表情好好笑,好像沒見過有人戴假髮一樣。”

  指著鏡子裏的他,她笑得像惡作劇的孩子。

  沒了醜怪假髮,鏡子裏的她有著一頭柔軟服貼的中長髮,看來嬌俏可人,這個髮型完全烘托出她明媚動人的五官輪廓,很合乎她的年紀。

  只是摘了眼鏡、換了髮型,此刻的她已有脫胎換骨的感覺。

  “二少爺,還要不要繼續替朱小姐……”Roy回過神,指著文卓的頭發問。

  東方爍深深吐出口氣,“髮型不用改了,替她稍微修剪一下就好。”

  說完,他走到一邊坐下,懶得再理她。

  他好像生氣了……文卓從鏡子裏悄悄注意著他,看他走到沙發坐下,別過臉,只手撐頰,擺明在生她的氣。

  朝著鏡子裏的他眨眼、噘嘴、皺鼻子……她用盡所有辦法,試圖引起他的注意,結果全都鍛羽而歸,他根本無動於衷,毫無反應。

  倒是Roy,他再也無法忍受她扭來動去的不合作。“朱小姐,拜託你不要動好不好?”

  東方爍聞聲瞧過來,視線剛好與鏡子裏的她對在一起,她擠出個愁眉苦臉的告饒表情,逗笑了他。

  但轉念一想,她確實欺騙了他,立即的,他又收起笑容,板起俊逸臉龐。

  修好頭髮,文卓第一時間跳到他身邊,也不說話,只是可憐兮兮望著他。

  東方爍跟Roy道了謝,寒暄幾句,垂頭看了眼苦著小臉的她,心頭暗歎,牽起她扯著自己袖口的小手,跟Roy告別:“我們還有事,先走了。”

  被他牽著手,文卓身不由己地跟著他離開。

  出了門,他立刻放開了她。

  “你的頭髮是怎麽回事?”

  早已預料今天的事遲早會發生,她也想好了因應對策,但她仍止不住心虛,不知道能不能騙過他。“那個假髮,還有衣服,都是我死去的奶奶的,我爲了懷念她,才故意打扮成那副樣子,你不會怪我吧?”

  嘴裏說著言不由衷的謊言,她在心裏不斷乞求,身在天堂的奶奶千萬別來找她算帳才好。

  “真的?”他似乎不太相信她。

  “真的!”她信誓旦旦地用力點頭,加重語氣。

  他看了她許久,看得她心情忐忑,緊張萬分,東方爍才長長籲了口氣。

  “其實,不管你喬裝的理由是什麽,我根本就沒資格生氣。畢竟,那是你的自由。”

  他淡淡說著,客氣得如同面對著一個與他無關的陌生人。

  猛然間,文卓覺得在他冰冷疏離的態度中受傷了。站在原地,定定望著他,她抿起嘴唇,一句話也不說。

  東方爍走開幾步,又回過頭,看著她。“怎麽站著不走?我還要帶你去選衣服,我們趕時間。”他指了下腕上手錶。

  淚霧,在她明媚的大眼睛中緩緩漲漫。

  他歎了口氣,折回她身邊,看著她。

  微微偏著頭,她擡眼與他對視。“你還說沒有生氣?平常你根本不會這麽跟我說話,好像我是個無關輕重的陌生人。”

  她哽咽著,一滴淚珠滑落眼眶,順著她臉龐落下,扯疼了他的心。

  向來強硬剛強的心因她晶瑩的淚水而揪扯,牽扯出數不清的心疼不舍。無法多想,他一把將她擁進懷中。

  “我答應你,我不生氣了……只要你別再掉眼淚,我什麽都答應你。”

  面對如此撼動人心的柔弱無助,他如何能硬起心腸繼續責怪她?

  只要她繼續留在他懷中,不管她僞裝的理由是什麽,他都不想再追究。

  “你真的不生我氣了?”從他懷抱中仰起俏臉,她淚痕未幹,卻已展露笑顔。

  拭去她臉上淚痕,他無奈頷首。“不氣了,走吧,帶你去挑些漂亮衣服,老是穿成這樣,你覺得自在,我看了也不舒服。”

  “嗯,都聽你的。”再無異議,她開心點頭,牽著他的手,蹦蹦跳跳地朝他的跑車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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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東方爍走進東方服飾自家服飾店,文卓這才明瞭何謂帝王的待遇。

  一見東方爍進門,他手一揮,只一個手勢,店長立即匆促爲他清場,關閉店門,領著所有店員伺候他一個人。

  “把這一季最新的女裝都拿過來。”

  一聲令下,成排的精品服飾在他面前堆滿。

  東方爍起身,在一架架的服飾間梭巡挑揀。真不愧是最頂尖的設計師,挑起衣服來,又快、又准、又狠,沒多少時間,就挑出十多套洋裝。

  把衣服交給文卓,他示意她換上。

  皺起眉頭,她問:“這麽多,全都要試?”

  他沒答話,只朝試衣間的位置指了下,表明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不停地穿上又脫下,文卓每換過一件衣服就出來走幾步,轉個圈,再擺個Pose。

  隨著文卓一次次出場,所有店員眼神中都蘊滿驚歎,爲她的美麗優雅驚豔窒息。但東方爍的眼中始終沒有太多情緒,似乎對她的表現不太滿意。

  看出他的不滿意,文卓有些不服氣。她就不信無法吸引他!

  走進試衣間,這次,她隔了許久才走出來。

  那是一襲黑白兩色混合的長裙,黑裙上糅合點點白色波點,設計剪裁方面極富心思,將黑白兩色的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黑色的柔滑衣料貼在雪白肌膚上,更添神秘氣息,有種說不出的性感味道。

  低胸束腰、裙擺自然垂墜的設計,令文卓在走動間,裙裾款擺,此起彼伏,勾勒出無限風情,仿佛誤入林間的精靈一般。

  最誘人的,是她赤著纖纖玉足,就這樣款款走來,玉步輕移間,眸光流轉,唇邊挂著淺笑盈盈,美得神秘、美得驚心動魄。

  她,簡直是撒旦送給世人的誘惑!

  東方爍倏然覺得心臟瞬間被抽緊了,一時間連呼吸都忘了,就這樣眼也不眨地望著她一步步走近,一點點偷走他的心。

  呼吸間,文卓已走到他身邊,吐氣如蘭,媚眼如絲,玉手搭上他肩頭,纖足一擡,已踩上他坐著的沙發。

  “怎麽樣?我的考試合格嗎?你今天教我的,我學得還算有模有樣吧?”

  這個小妖精,居然將清純與性感集於一身,他可以想像,一個星期後,站在伸展臺上萬衆矚目的她,將是何等的風華絕代、顛倒衆生。

  但現在……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難道沒看見那麽多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其中還有不少對是屬於超級色狼的,連他都可以感受到他們正如狼似虎地盯著她,恨不得一口將她吞下去。

  他只恨自己爲什麽不找個沒人的地方讓她試衣服,她的性感魅惑只能表演給他一個人看。

  猛地回過神來,東方爍拉住她手臂,在所有人的錯愕驚訝中,拖著她就要往外走。

  “喂,你做什麽?你要帶我去哪里?”她感到莫名其妙地哇哇叫。

  東方爍卻根本懶得理她,只朝呆愣原地的店長抛下一句:“她剛才試過的衣服,明天全部送到我家裏。”

  “是,總裁!”店長忙應著,恭送老闆大駕離開。

  出了店門,走在馬路上,文卓小跑步才能勉強跟上他急促的腳步。

  搞什麽嘛?一言不發就把她拖出來,也不想想他人那麽高、腿那麽長,叫她怎麽跟嘛?更何況,她還沒穿鞋子……

  胡思亂想,腳步一絆,她差點撲地摔倒,幸虧他急忙轉身,扶住了她。

  “怎麽了?”眉頭一皺,他問。

  疼得說不出話,她吸著氣手朝下指。

  他這才發現她赤裸著的雙足,剛才一急,竟忘了她沒穿鞋。

  蹲下身,執起她左腳,已微微擦破了。他仰頭,問:“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你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我哪敢開口講話?我還以爲是我剛才做得不好,又惹你生氣了。”

  站起身,他捧著她小臉,唇邊帶著淡淡笑意,有些感動。“小傻瓜。”

  “你還沒說,剛才爲什麽氣衝衝跑出來。”

  想了下,他搖頭。“沒什麽,走吧。”

  “可是,我的鞋還在店裏面,我們先回去拿好不好?”

  “不用。”他深深一笑,已攔腰將她抱起。

  “喂,你做什麽?”她嚇一跳,爲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忙摟住他脖子。

  “不用走路,你的腳就不會再傷到。”他答得理所當然。

  “可是……我很重的,你放我下來啦,人家都在看……”注意到周圍行人的眼光,她羞紅了臉。

  “愛看就讓他們看個夠。”他才不在乎。

  “你……要帶我去哪里?”埋在他懷裏,她悄聲問。

  “回家。”

  臉頰靠上他肩頭,感覺他溫暖的氣息包圍著自己,似乎就連她的心也漸漸沈溺在他的款款柔情中。

  這是個危險的訊號!

  伸出手,按住心房位置,她閉上眼,不敢再多看他一眼,似乎如此就能護住自己的心……

第八章


  發表會一天天接近,東方爍愈來愈忙,若非意外發現文卓的美麗,他還要花費更多時間在她身上呢!

  安排她跟著行內最頂尖的大師級人物學習,他只在晚上回家時給予她一些特別輔導。

  對她逐漸展露的美麗,他很有信心,發表會那天,她一定會將壓軸秀詮釋得完美無缺、豔驚全場。

  她,會是所有人眼中的奇迹!

  明天就是發表會的日子,東方爍在公司忙到很晚,終於一切就緒。

  他把Ken叫進辦公室。“Ken,有沒看到小卓?”

  “剛才她還在我辦公室轉來轉去,說要等你下班一起去吃韓國菜。然後她接了通電話,匆匆忙忙就下樓去了,我還以爲是總裁找她呢!”

  “也許她有什麽事。OK,Ken,時候不早了,叫Sukie他們早點回家休息,明天發表會還有得忙。”

  “是,那我通知同事們下班,總裁,你也早點回家休息。”Kcn點點頭,退了出去。

  小卓會去哪里了?他們說好去吃韓國菜的,她應該不可能沒有交代就這麽走掉。難道出了什麽事?

  拿起電話打她手機,始終沒人接。

  愈想愈不對,抓起車鑰匙、外套,他急著往樓下尋人。

  乘電梯下到底層,早過了下班時間的停車場冷冷清清,連個鬼影也沒有。

  東方爍仍拿著手機,一邊走一邊打給文卓。

  走到他專屬的車位旁,拉開車門,剛要坐上車,他的動作陡地停止。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一陣鈴聲,靜下心來,音樂愈加清晰,哆啦A夢的旋律,那是——小卓的手機鈴聲。

  踏著堅定步子,他一步步朝鈴聲響處走去,每踏出一步心都一顫。

  轉過一根高大立柱,他看到文卓的手機躺在地上,不斷響著哆啦A夢的音樂。

  小卓的手機怎麽會遺落在這裏?她到哪兒去了?

  難道……真的出事了?

  滿腦子想著的都是她的安危,他的一顆心極度忐忑不安。

  彎身撿起手機,輕輕按下一個鍵,手機螢幕上顯示出一個電話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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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m?”透過東方家的特殊管道,僅僅一個鐘頭,東方爍已將最後打電話給文卓那個人的身分背景查得一清二楚。

  一個帶著黑社會背景的加拿大人,追債追到臺灣來了,小卓怎會惹上這種人物?

  一直以來,他只把她當作Model,始終不願干涉她的隱私。

  也許,救她回來後,他該好好問清她的家世來歷才對。畢竟,現在在他心中,她並非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員工而已。

  “想找我們老闆,你是什麽人?”對方說的是英文,語氣卻兇惡又囂張。

  “你不用管我是什麽人,我要找你們老闆。”他也說得一口流利英文。

  “這麽晚了,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對方一口回絕。

  “現在確實不早了,但臺灣的警察可是7—Eleven。”語調平靜,卻又充滿威脅震懾,“你告訴Tom,我想跟他談談朱小姐的事,我想他一定會有興趣。”

  對方顯然被他嚇住了,沈默兩秒鐘,乖乖答道:“你等一下。”

  吐了口氣,東方爍合上眼睛靜靜等待。

  等了足足三分鐘,電話才有人接起。

  “喂,你哪位?”粗豪的男聲響起。

  “你是不是加拿大來的Tom先生?”一手拿著手機,他一手把玩著打火機,閉著的眼始終沒有張開。

  “你怎麽知道?先生貴姓?有何貴幹?”

  “我姓東方,想跟你談談朱文卓小姐的事。”

  “喔,你說的是姓朱那小丫頭?有什麽可談的?”

  “廢話少說,一句話,她欠你們多少錢,我負責,馬上放人。”

  “東方先生,現在不只是錢的問題,朱小姐答應我們大老闆一個月內還清所有欠款,結果她卻落跑了個無影無蹤,讓我們老闆很不高興,還害我帶著手下大老遠從加拿大追到臺灣來……”

  “行了,這些我不想知道,你只要告訴我,她到底欠你們多少錢?”

  “連本帶利,一口價,五十萬美金!”

  沒有遲疑,東方爍立即答應:“好,這筆錢,我付。”

  像是訝異他的爽快,Tom遲疑著,“這麽大筆錢,你真的要替她還?”

  “是!你馬上放人,還有……”淡定語氣說到這裏陡地轉爲犀利陰冷,他猛然睜開的眸子精光閃閃。“如果朱小姐有任何損傷,我不會就這麽算了。”

  “好,只要收到錢,我保證不會傷害朱小姐一根寒毛。”

  接著,Tom把帳號給他,東方爍冷著臉合上手機。

  半個鐘頭後,手機響起,深吸口氣,他將手機湊到耳邊。

  “東方先生,你果然很講信用,錢,我們已經收到;人,我們也依約放了,一根頭髮也沒少,銀貨兩訖。”

  “好。”聽到想要的答案,他沒興趣再跟Tom囉嗦。

  不再多說,他直接切斷通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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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了一個小時,文卓仍未出現。

  東方爍等得一顆心都疼起來,不安地在屋子裏來回踱步,卻始終等不到她的身影。

  抓起桌上的車鑰匙,他出門,開著車在馬路上亂逛,思索著文卓可能的去處。

  此時此刻,她在哪里?是否平安?

  這一連串的問題困擾著他,令他透不過氣,完全忽略了如果文卓失蹤,那明天的發表會沒了壓軸秀,將會是什麽局面。

  他一心只想要她平安,其他,什麽都不重要。

  靈光一閃,他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一個文卓很可能會去的地方——她家!

  他怎麽把這個地方給忘了?

  方向盤猛地一轉,他的拉風跑車掉頭朝另一個方向駛去。

  門沒鎖,只微微虛掩著。

  東方爍推門走進去,屋子裏黑漆漆的,沒有開燈。難道,她也不在這裏?

  “小卓,小卓,你在不在?回答我!”

  無人回應,他的心幾乎沈到穀底。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對小卓的一切根本就不清楚,甚至連她此刻會去什麽地方也不知道。

  要是她有什麽意外……

  想到這裏,不管此刻已是深夜三點,他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

  “二哥?”東方宣今晚去朋友新開幕的PUB捧場,玩到剛剛才回家。沒想到才倒上床,二哥的電話就跟來了,可憐他明早還要飛東京開會呢!

  “你又有什麽事?你要查的那個電話號碼,我不是已經替你查到了?身分背景全齊了,你還沒把人救回來啊?二哥,你未免也太遜了點!”難得逮著機會嘲諷,東方宣可不客氣。

  說實話,他這個二哥完美得像聖人,奉行的原則是自己的事自己處理,再加上他能力卓絕,從來不喜歡欠下人情,更別說開口找人幫忙了,所以這可真是破天荒的稀奇事。

  看來,那個被人擄去的小妞,在他心裏的地位一定非同小可。

  “對方說已經把人放了,可她沒有回來,我想要你幫我找到她。”

  “OK,沒問題,明天給你消息。”

  “今晚!”東方爍堅持,毫無轉圜餘地。

  東方宣抗議:“二哥,現在是半夜三點,就算要找人,也是明天的事了。”

  “她一個女生,半夜三更出了什麽事的話,明天你找到人還有個屁用?”向來冷情的東方爍居然情緒失控到大聲咆哮。

  東方宣在電話那頭愣了幾秒鐘,輕笑:“二哥,你很激動喔!這個朱小姐對你很重要?你是不是已經把人家給吃了?”

  咬著牙,強自抑制摔掉手機的衝動,東方爍冷道:“東方宣,閉上你的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哇!這是什麽世道啊?找人幫忙還這麽凶!沒辦法,誰叫他是自己的親二哥!“安啦,既然她是我未來二嫂,她的下落包在我身上,一有消息就通知你。”

  話音未落,東方宣已在那頭不由分說地收線。

  靜靜站在漆黑室內,東方爍感覺有點失落。

  小卓,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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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爍……”熟悉的溫柔呼喚,帶著濃濃淚意輕輕響起,近得似乎他一伸手就能碰觸。

  是幻覺嗎?還是她已在不知不覺間來到他身邊?

  東方爍一轉頭,就看到了她。

  “小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直到站在她面前,他才瞧清她臉上的淚痕。

  “怎麽了?怎麽哭了?”單手捧住她臉頰,他輕輕擦去那一串串哀戚痕迹。

  文卓擡眼望著他,淚水滾滾落下,心裏卻湧起一陣複雜情緒,有酸楚,也有狂喜,更有許多說不清的感動。

  他終於來了,從她布下陷阱開始,她就等著他來到這裏。

  綁架、失蹤,全是她一手設計的情節,他的擔憂焦急卻貨真價實得讓她震動。

  片刻前,Tom打電話跟她報告,爲了她,東方爍毫不猶豫就付給他五十萬美金,只要她平安無恙。

  剛才隱身暗處時,清楚看到他的失落黯然,她的心竟牽扯出無數悸動心緒。

  他已一腳踩進她佈置的陷阱,可爲什麽她的心反而隱隱作痛,彌漫著濃濃不安?

  “爍,我……我好怕……”淚水流得更急更凶,哽咽著,她猛地抱住他,閉緊雙眼,拚命把臉龐藏進他胸膛,只爲止住心底不該有的莫名情愫。

  她的擁抱是這麽的突如其來,東方爍怔怔立著,任她緊緊抱住自己、任她將淚水流進他胸口……

  他不知道這個擁抱代表什麽,但他卻被她悽楚的眼淚打敗了,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照顧她一輩子,永遠不讓她再掉一滴眼淚。

  上帝!他竟想到了一輩子?但,一輩子讓她依靠,這感覺似乎不賴。

  再次見到她,失而復得的狂喜讓他明白,他真的對小卓動心了,真真正正的動心了。

  “別哭,小卓乖,別哭……”喃喃安慰著,他伸出手,輕輕撫著她柔順的發,緩緩抱緊了她,感覺她在懷裏驚懼得不斷輕顫,他的心也扯起輕微痛楚。

  “那些外國人好恐怖,他們好凶喔!他們還威脅我說,要是再不還錢,就劃花我的臉,讓我做個真正的醜八怪……”記起自己設計的劇本臺詞,她抽噎著,埋在他胸前悶聲訴苦。

  天知道,Tom只是她在加拿大的保鑣而已,卻被她臨時徵召,在她的劇本裏客串了一回綁匪角色。

  “別怕,那筆錢,我已經替你還清,那幫人不會再來煩你。”

  “你說什麽?你替我把那筆錢還清了?”擡起頭,她故意擺出滿臉驚訝。“難怪那些人會放了我,我還以爲是他們良心發現,改邪歸正呢……”

  “小傻瓜,那種人哪會有良心?”笑著刮了下她臉頰,他問:“那幫人放了你以後,你怎麽不回去找我?我很擔心你。”他的語氣只有關切,沒有責怪。

  “對不起,我滿腦子又慌又亂,什麽也不記得了。害你擔心,對不起。”眨著眼睛,她乖乖道歉。

  “傻丫頭,我又沒怪你。對了,你怎麽會欠他們那麽多錢?”

  爲求逼真,她仍舊做出難以相信的表情,瞪大眼,不確定地問:“你真的幫我還了那筆錢?”

  “真的,你以後不用再擔心。”

  猛地推開他,她歇斯底里地朝他喊:“誰要你幫我還債的?那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要人幫!就算我還不出那筆錢,讓那幫混蛋殺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不要你幫,不要!”

  淚眼朦朧地對著他,她雙手蒙住臉龐,似是無法承受地緩緩蹲下身子,輕輕嗚咽抽泣,酸楚嗓音低低透出:“五十萬美金,你要我怎麽還?我一輩子也還不清……”

  走到她身邊,蹲下,將她不斷輕顫的身子拉進懷中,拍撫著她,輕哄:“傻瓜,我又沒說要你還錢……”

  用力推上他胸膛,看他錯愕地跌坐在地,她站起身,大聲念著自己早早預先設計好的對白:“不要我還?我跟你非親非故,只是認識沒幾天的陌生人,你對我瞭解多少?爲什麽要這麽幫我?那幫外國人不是好人,又兇惡又難纏,你以爲還錢就好了嗎?他們是群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你幫我,只會連累你自己!”

  愣愣聽著,東方爍猛然明白。原來,她在擔心他的安危……

  起身,握住她細瘦肩膀,他堅定低語:“小卓,聽我講,對我來說,用錢可以解決的問題,根本不算問題,如果花錢能買來平安,我不介意。

  要是那幫人拿了錢還敢興風作浪,糾纏不清,我東方爍也不是好欺負的,我會叫他們知道‘後悔’兩個字怎麽寫!”

  迷蒙視線落上他俊逸容顔,看清上面寫著的堅定無畏,她的心動蕩不已,恍惚有種入戲太深的錯覺。“你……真的不怕那些人?”

  淡定笑顔在他臉上出現,他仿佛能夠掌控一切般無所畏懼。“放心,沒有人可以傷害我們,我和你都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輕輕呢喃著,她將臉龐靠上他肩頭,閉上了眼睛。

  他擡起手,揉弄著她柔軟的發絲。

  不約而同的,兩人心底都浮現一個念頭——

  如果可以這樣靜靜依靠著,直到世界的盡頭,那該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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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了很久,文卓離開他懷抱,俯身倚著陽臺上的欄杆,望著遠處夜景,語氣寂寥地輕輕訴說:“幾個月前,我父親意外過世,喪禮過後,我接手父親留下的公司,誰知道早在父親生前,公司已經負債累累,欠下數不清的債務,其中大部分還是跟高利貸借的。”淡淡說著由她一手編造的謊言,心底竟浮現幾許酸楚迷茫。

  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欺騙他啊!如果他不是害死姊姊的兇手,那該多好?

  無論如何,走到這裏,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吸口氣,她繼續說:“沒幾天,財務公司就跑來跟我追債,我無法可想,只剩下跑路一途,從加拿大來到臺灣,我仍怕那些人追來這裏,只好裝扮成一個歐巴桑,誰知道,竟遇上你……”

  說到這裏,她回過頭來,看著他,平靜的神情總像隱藏著什麽不欲人知的秘密。

  難怪她要隱藏起美麗的外表!過去幾日,他也曾懷疑過她的身分來歷,但她既不願多說,他也不想窺探她的隱私,只默默包容一切。

  現在,她終於向他坦白一切,他也將她視爲自己羽翼下最甜蜜的責任。

  來到她身邊,他側身倚著欄杆,望著臺北美麗的夜景,淡淡說:“遇到我,代表你過去的苦難全都結束了,從今往後,我會給你平安幸福的將來。”

  額頭抵上他胸口,她的聲音低低送進他耳中:“爍,知道嗎?被他們關起來的時候,我什麽都不怕,可我真的好怕好怕再也見不到你……”說著預先設計好的對白,她的心泛濫著清晰的痛。

  因她一句話,他胸中頓時掀起無限柔情。

  捏住她下顎,擡起她臉龐,熾熱嘴唇情不自禁地落下,貼上她柔潤豐盈的唇瓣。

  文卓閉上眼睛,渾身顫慄地接受著他的熱情,青澀地回應。

  這是她的初吻,卻給了她的仇人,而她的心竟在他熾熱輾轉的唇舌間,悄悄失守淪陷。

  忘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她忘我付出,任由本能牽引。

  濃情乍歇,東方爍離開她嬌柔誘人的紅唇,感覺她激情難息的急遽喘息,溫柔一笑,摟緊她,輕輕承諾:“小卓,我答應你,一切都過去了,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你不會失去我,永遠不會。”

  “你說……永遠?”輕輕推開他,她仰起臉龐,望著他眼睛,臉上有著怪異的哀戚。

  “是,永遠。”他臉上是淡淡的溫柔,眼中寫著堅定。

  “永遠,沒人能保證永遠有多遠……也許,你給我的永遠只是這一夜,只是這一個小時,甚至只是這一分鐘!”她一步步朝後退,紅著眼眶,淚水無聲地落個不停。

  永遠,他也對姊姊說過,他說要跟她永遠在一起,可是,結果呢?

  姊姊等他等得丟了性命,他卻仍不厭倦地跟一個又一個女人說“永遠”……

  想起姊姊的不幸,她好恨好恨眼前這個男人!

  但那無邊的仇恨中,似乎還深藏著更多的——愛。

  愛!?她怎麽可以愛他?

  這個男人是害死姊姊的元兇,他的手上沾染著姊姊的鮮血……她怎麽可以?

  自編自導的戲再也演不下去,她忘了自己此刻所扮演的角色,甚至忘了現在該說的對白。

  她該怎麽辦?

  戲假情真,假戲真做,這是一個演員最可悲的下場!

  “小卓?”他朝她伸出手,對她的情緒變化感到不解。

  “男人口中的‘永遠’只是欺騙女人的謊言,我不會相信,絕對不會!”牢牢盯著他,她一個字一個字,宣誓般說。

  “小卓,你到底怎麽了?被那幫外國人嚇到了嗎?”他才真的被她奇怪的反應嚇到了。

  靠近她,文卓下意識身體一縮,像是很怕他似的,東方爍擔心極了,伸出手,她卻又把臉龐一側,想躲開他的碰觸。

  不理她的閃躲,爍固執地伸出手,定定捧住她臉龐,不讓她逃避。望著她眼睛,他柔聲問:“是那些人對你做了什麽?還是……你從前有過什麽可怕的遭遇?”

  如果那幫外國人真的傷到她,他絕對會大開殺戒!

  文卓被動地望著他,無處可逃,晶瑩淚珠一顆顆往下掉,滴疼了東方爍的心。

  “不管你曾遭遇過什麽,我都不會離開你。無論壓在你肩上的重擔是什麽,我都會跟你分擔。”

  月光下,他的眼睛澄澈得不染雜質,他的語氣又是那麽的誠懇動人,像是被催眠一樣,她的心真的選擇相信他……

  她,愛上了這個男人了!

  不行!她怎麽可以愛上自己的仇人?

  “你……還記不記得一個叫方貞雅的女生?”困難萬分問出這句話,她的心頭萬般沈重、左右搖擺。

  “方貞雅?是誰?”對這個名字,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他的反應讓文卓極度失望。

  如果他能對姊姊表現出一些些愧疚之情,她或許會選擇原諒他,停止這個復仇計畫,也許,他們會有未來可言……

  可他毫無歉疚的平靜表情,徹底擊垮了她!

  他的淡然無辜,就像她提起的是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你真的不記得她了?”眯起眼睛,她不甘心地再問一遍。

  東方爍不解地皺眉。“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方貞雅,是什麽人?你的朋友?”

  她徹底死心了。

  這樣一個花心濫情的男人,她如何能夠奢望他記得每一個被他抛棄的女人?即使這個女人爲他死去,在他來說,也根本毫無意義。

  也許,不久以後,她朱文卓也會成爲他口中根本不認識的陌生人。

  “她是我姊姊。”垂低眼睫,她收好眼中的悲憤怨恨。

  東方爍訝然,“你還有個姊姊?怎麽沒聽你提起過?”

  “她是我同母異父的親姊姊,她跟她生父留在臺灣,而我一直在加拿大念書,但我們姊妹的感情一直很好。”頓了頓,牢豐盯視著他,她言有所指地堅定宣告:“如果有人曾經傷害過她,我不惜一切也會爲她討回公道!”

  東方爍沒有聽出她話中暗示,輕鬆地說:“放心,如果有人敢欺負你姊姊,我也不會坐視不理。”愛屋及烏,他不介意順便照顧她的親人。“等發表會過後,有時間,約她出來見個面。”

  他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

  悲哀一笑,文卓吸了吸通紅的鼻頭,閉著眼,低低吐出一句:“你沒機會約她出來見面了……”

  “爲什麽?”他訝然。

  “因爲,她已經死了。”答案吐出的同時,一串淚珠從緊閉的眼簾垂落。

  死了……姊姊早已爲這個薄情寡義的男人而死,而他卻徹底忘記了她……

  搗住嘴,她傷心欲絕地痛哭失聲,不知道是爲可憐的姊姊,還是爲白己。

  東方爍正待安慰佳人,手機卻驀地響起,擔心地看了哭到花容失色的文卓一眼,他走到房裏接聽。

  電話才接通,劈頭就是東方宣急匆匆的聲音,“二哥,找到未來二嫂的下落了!她在……”他接著念了個地址。

  壓低聲音,東方爍急急命令:“知道了,如果沒事,不要再打來。”

  直接關掉手機,他回到她身邊。

  守著她,陪著她,坐在陽臺上,靜靜聽著深夜的風聲,各有所思的兩人度過一個難忘的夜。

第九章


  東方爍最新一季的時裝發表會按時舉行了。

  五星級飯店的展示廳內,衣香鬢影,政商名流雲集,儼如上流社會的一場盛會。

  “快一點,動作快一點,馬上就輪到你們上場了,千萬別給我出狀況!你,BOBO,弄一弄頭髮,亂成那樣,怎麽上場?快快快!”秀場總監一連串地發話,一心只要發表會盡善盡美。

  急步穿過那群忙著整理服裝的模特兒,他終於在一團亂的後臺找到東方爍的助理。

  一把揪住正不斷撥著手機的Ken,他聲音都急啞了,“怎麽樣?找到總裁沒?他什麽時候回來?”

  “找不到人,手機也打不通,沒人知道他在哪里。”說話問,Ken仍不放棄地不斷找人。

  發表會是總裁的心血,他怎麽會毫無理由地玩起失蹤遊戲?他向來就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老闆,難道出了事?

  總監驚嚇到手腳發顫。“那怎麽辦?總裁不出現,今天的壓軸秀不就砸了?外面好多嘉賓都在問怎麽沒看見總裁,還有好多記者,怎麽辦?”

  “能瞞多久就多久,你先出去頂著,總之,千萬不能讓那些記者知道。”

  “我知道怎麽做。”擦了擦額上冷汗,總監抱著視死如歸的心往外走去。

  幾分鐘後,後臺忽然一陣騷動,現場的模特兒們都一窩蜂往門口擁去。

  “東方總裁來了!”

  “好帥,比雜誌上還帥!”此起彼落的驚呼陣陣響起,驚動了角落的Ken。

  排開人群走過去,他看到東方爍牽著文卓出現在人群中。

  “不好意思,要大家等這麽久。今晚的發表會很重要,希望大家全力以赴,不要讓我失望。”風度翩翩地笑著,東方爍散發出比天王巨星還耀眼的強烈吸引力。

  “不會,我們怎麽會讓你失望嘛!”衆模特兒著迷地瞧著他。

  “那就好。時間不多了,大家好好準備,我等著欣賞你們的精采演出。”

  一句話,後臺恢復先前的忙亂,但氣氛卻截然改觀,軍心大振,所有人心中都蘊著一團火,一心只想爲東方爍走好這場秀,用完美演出來換他滿意一笑。

  東方爍牽著文卓走向Ken,兩人交換一個笑容。“小卓交給你了,替我好好照顧她,我先去前面會場看看。”

  看到總裁及時出現,Ken舒了口氣。“放心。”

  拉著東方爍的手,文卓緊張得不敢放開。“爍,壓軸秀耶!我怕我不行……”

  她的緊張沒有絲毫造假成分,從來沒踏上過伸展台的她,此刻一顆心緊張得直打鼓。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他溫柔又堅定地給她鼓勵:“不要緊張,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我從來沒在那麽多人面前表演過,腳都軟了,我怕待會兒會跌倒在伸展臺上,要是搞砸了你的秀就慘了。”她緊張得臉色都變了。

  將她揪著裙擺的另一隻手也牽住,他不斷搓揉著,將勇氣傳遞給她。“小傻瓜,別怕,你就算對自己沒信心,也該相信我的眼光,你是最好的!”

  她不敢置信地重復:“我是最好的?”

  “是,在我眼裏,你永遠都是最好的。就算你水準失常,真的搞砸了這場秀也沒關係,在我心裏,你遠比這場秀來得重要。”他的眼裏寫著真誠。

  瞧著他的眼睛,她的心緩緩平靜,“我明白了,我會好好加油的。”

  拍拍她臉,傾身在她唇邊印下一個親吻,他臉上仍是一副天塌下來也不要緊的淡定笑容。“Take it easy,有我在,什麽也不要怕。”

  他的溫柔信任令她安心,重重點頭,她放開了他的手。

  跟Ken交換了一個要他好好照顧小卓的眼神,東方爍急急朝外頭的會場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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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上伸展台,面對台下黑壓壓的觀衆,整個世界似乎只剩下追隨她腳步的那一束亮光。

  那仿佛東方爍溫柔如水的眼光,一直追逐著她,令她無法喘息,卻也給了她堅持走下去的力量。

  踩著搖曳多姿的臺步,文卓旁若無人地走在光華璀璨的伸展臺上,將身上那襲東方爍設計的壓軸晚裝,詮釋得完美無瑕。

  她的美麗豔驚四座,台下所有人都屏著呼吸,被那撼動人心的美攫去了心神。

  世上怎會有如此女子,清純與性感兼具,漫不經心間撩人神魂。

  她真的是半個月前那個又醜又土的歐巴桑嗎?Peter驚愕得合不上嘴。

  看來,爍的妙手果然名不虛傳,那個賭注他是輸定了,還是乖乖訂購藍寶堅尼的新款跑車吧!

  衆人尚未從文卓的眩人風采中回過神,更驚人的事發生了——

  發表會即將圓滿結束時,東方爍抱著束嬌豔百合,踩著優雅步子走上伸展台,將手中花束交給文卓。

  台下女賓看得怒火中燒。這個女人到底是打哪兒冒出來的?不但擔任東方爍發表會的壓軸,搶去現場所有人的眼光,東方爍還親自上臺送花給她,送花也就算了,居然還是——百合花!?

  所有與東方爍稍微熟稔的女人都知道,東方爍送花給女人,向來都是清一色的白玫瑰,既表示一視同仁,也暗示沒有任何女人可以成功入侵他的心。

  他曾說過,只要找到他願意一心守護的女人,他會將代表純潔、忠貞的百合花送給她。

  現在,他終於送出那束珍藏已久的百合花了,卻不是送給自己……

  情何以堪呐?

  綻露一朵動人笑靨,文卓在所有女賓護羨交集的注視中接過花束。“謝謝。”

  東方爍望著她,回她一個溫柔微笑,看得台下衆女人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時候,就是傻瓜也看得出來,白馬王子的眼中只有她。

  牽著她的手,他將她帶到伸展台前方,對著展示廳所有人大聲說:“首先,我要謝謝各位賞臉蒞臨我的服裝秀,讓今晚的發表會圓滿落幕。”

  如雷掌聲響起,大家都忍不住爲他的風采鼓掌。

  “此外,趁著今晚的盛會,我還想請各位幫個忙,替我做個見證。”

  所有人都呆住,不明白他目的何在,就連文卓也把訝異眸光投向他。

  牽緊她小手,他大聲宣告:“就在今晚,我想請各位嘉賓爲我的愛情做個見證……”目光轉到她愕然的小臉,他接著說:“朱文卓小姐,我——愛你!”

  文卓驚愕到無法言語。

  全場響起陣陣吸氣聲,無法置信風流多情的東方家二少爺,居然也有被愛情綁牢的一天。

  “小卓,認識你以前,我從沒想過跟一個女人相對一世,我老是說,不到四十歲,休想讓我進禮堂。可是認識你之後,我不知不覺改變了,我開始覺得,跟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也不錯。”

  這真的是那個處處留情的東方爍嗎?文卓迷惘了。

  遲疑片刻,她略帶尖銳地質問他:“你說愛我,是因爲我現在變漂亮了嗎?如果我還是從前那副醜醜的樣子,你還會愛我嗎?”

  “我不確定到底爲何會愛上你,但我知道,我並不是因爲你光彩奪目的外表才喜歡你。記得嗎?我說過,真正的美人,不在於外表的璀璨動人,讓人驚豔的豐富內涵更加重要。我愛的,是你的心。”

  如此深情的表白,是多麽浪漫感人!台下觀衆一陣譁然,差點流下感動的淚水。

  臺上,東方爍再接再厲,進行愛的告白:“不論你現在的外表如何,是美麗還是平凡,我愛的都是你美麗的心。”

  “爍……”喉嚨哽咽著,文卓擠不出任何一句完整的話。

  好想就這樣毫無顧忌接受他的愛情,但她不可以!

  心靈深處,姊姊似乎正一遍遍提醒她,不要忘記血海深仇,自己的理智也不斷警鐘長鳴,這個男人太健忘、太危險,姊姊的遭遇很可能就是她未來的寫照。

  她如何能夠忘了姊姊的仇恨,興高采烈接受他的愛情?等在她前頭的,也許同樣是慘遭遺棄的命運呀!

  她怎能爲眼前虛幻浪漫的氛圍迷惑了心智,巴望著在這個濫情又健忘的男人身上找永恒?

  淚光盈盈中,她的眼神寫滿難解心緒。

  輕拭她淚水,他寵溺輕笑。“說不出話不要緊,你只要會點頭就好了。小卓,嫁給我!”

  單膝跪地,他在衆目睽睽中給了她最大的誠意。

  扯動嘴角,綻開一絲微笑,她不知道該給他什麽表情。

  “一束百合花,就想換來一個新娘,有這麽便宜的事嗎?”清清嗓子,她低聲嘲諷。

  沒聽出她的諷刺口吻,誤以爲她只是開玩笑,他依舊笑得寵溺包容。“說得沒錯,幸好我是有備而來。”

  取出外套口袋裏的紅絲絨小盒,打開,一顆晶瑩璀璨的鑽戒靜靜躺在裏面,誘惑著所有人的目光。

  現場即使見多識廣的名流富賈、富商太太們,乍然見到這枚鑽戒,都禁不住張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猛吸氣。

  這鑽戒,不會正好就是傳說中價值連城的那只吧?

  “戒指很漂亮。”垂眼瞧著絲絨盒子裏的鑽戒,文卓輕輕讚美。

  只是,誰都沒瞧見她的眼神,就像……一潭沒有波瀾的死水。

  “我替你戴上。”拉著她捧著花束的左手,他就想替她戴上戒指。

  就在所有人以爲愛情故事即將Happy  Ending的時候,文卓猛然收回被東方爍握住的手,換來他錯愕不解的眼神。

  “小卓?”

  “對不起,東方先生,我不會嫁給你。”她的語氣平靜得殘酷。

  “爲什麽?你不喜歡這個戒指?”他怎麽也料不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視線轉到他指間的晶瑩美鑽,又調向他錯愕難明的容顔。“戒指很漂亮,可惜送戒指的人不對。”

  全場譁然,東方爍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麽意思?”

  “今晚,任何一個男人用這枚戒指跟我求婚,我都會答應他,只除了你——東方爍!”

  徐徐吐出的字句,清晰地傳進他耳中,震得他渾然不知身在何處。

  “爲什麽?”除了這三個字,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震驚。

  他以爲,小卓是愛他的,現在看來,全是笑話一場。

  仰起俏臉,文卓冷冷看著他。“爲什麽?因爲你是東方爍,我從加拿大千里迢迢來到臺灣,就是爲了找你復仇!”

  不論爲了姊姊,或是爲了自己,她都必須狠下心腸,即使說出這番話耗費了她所有心神力氣。

  “復仇?我跟你有什麽仇恨?我不記得曾得罪過你,只除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時的不愉快。”他想不出她仇恨自己的理由。

  “我跟你是無怨無仇,可我姊姊卻跟你有著深仇大恨。”她冷冷提示。

  劇情急轉直下,看戲看得一頭霧水的觀衆忍不住竊竊私語,猜測著事情真相。

  “你姊姊?我根本不認識她!”就連“方貞雅”這個名字,他也是昨晚第一次聽到。

  握緊雙拳,文卓滿臉悲憤,“你當然不記得她,一個爲你丟了性命的可憐女人,她只是你群芳錄上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而已,過了就忘了,什麽都沒留下。

  你知不知道,就因爲你一句話,她可以幸福得夜不成眠;就因爲你一句話,她一個人在大雪山上等你等到凍傷,最後連命也沒了,你居然說你不認識她?”

  她拚命責駡著他,淚如泉湧,用盡所有力氣捶打著他的胸膛。

  爲什麽直到此刻他仍是那副無辜模樣,仿佛姊姊對他來說,真的只是個陌生人。若非姊姊留下的日記裏頭,清清楚楚寫著他的名字,她真的忍不住會相信了他。

  但姊姊爲他在大雪山上丟了性命,這是個無可置疑的事實,他永遠無可抵賴!

  她永遠無法原諒他!

  東方爍默默站在臺上,不閃不避,任她發泄壓抑太久的悲傷情緒。

  “東方爍,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還是不是人?”哭到痛哭失聲,嗓音沙啞,她抓著他衣襟,身子已軟軟滑倒。

  眼看無窮無盡的悲傷痛苦淹沒了她,東方爍的心也沈重得喘不過氣。

  想扶她起身,手臂麻木得動彈不了;想開口解釋,張開嘴卻吐不出一個字。

  台下觀衆聽到如此密聞,驚訝得說不出話,交頭接耳地交換心得感想。

  “小卓……”拉住她手臂,他試著想對她解釋,至少也要問清事情原委,不要死得不明不白。

  站起身,淚痕爬滿她臉龐。“解釋?還有什麽好解釋?姊姊的日記寫得明明白白。”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話未說完,她已冷冷打斷他,“沒有誤會!東方爍,自己做過的事,你爲什麽不敢承認?姊姊爲你死在北海道,你爲什麽不能爲她表現出一丁點的內疚?讓我連一點原諒你的理由都找不到……”

  對他的愛越多,對他的恨也就越重……

  東方爍愣愣站著,大腦消化著文卓口中的訊息,不久前,他確實曾到日本出差,趁著處理公事的閒暇,也曾到北海道遊覽,但期間,他根本沒有跟任何女人扯上關係。

  那小卓的姊姊是怎麽回事?那個女人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爲什麽無緣無故冤枉他?

  劇本演到這裏,也該有個終結了……

  伸手胡亂拭去臉上淚痕,清清嗓子,文卓艱難萬分地對他宣告:“東方爍,今天,當著所有人的面,我清清楚楚地告訴你,之前我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全都是騙局一場,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畫……”

  “你說什麽?”騙局一場?他第一次想真心守護的愛情,居然是騙局一場?

  “我說我刻意認識你、接近你,包括昨晚的綁架、追債,全部是我設計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讓你愛上我。”她說得殘酷又現實,擊碎他所有信心。“現在,我的目的達到了,你得到應受的懲罰,姊姊的仇我也報了。”

  “你!好!”咬緊牙關,視線膠著在她依舊美麗的臉上,他悲痛莫名,“朱文卓小姐,你自導自演的戲碼確實無懈可擊,我真該爲你高明的演技鼓掌!”

  與他對視著,她鮮豔紅唇徐徐吐出兩個字:“謝謝!”

  她的殘忍徹底擊潰了他,悲憤地揚起手掌,她無所謂地閉上眼,等著他揮下。

  望著她依舊令他心動疼惜的容顔,他根本打不下去。

  “朱文卓,總有一天,你會爲你今天所做的一切而後悔!”咬著牙,收回手,他微弱的聲音恍如詛咒。

  文卓張開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他,略帶嘲諷地說:“是嗎?我又沒做虧心事,後悔什麽?你不想打我嗎?現在不打,以後恐怕就沒機會了。”

  胸膛急遽起伏幾下,東方爍隱去臉上情緒,又回復從前那個淡定中隱含犀利的精明男人。

  “我東方爍從不打女人,也不打算爲你破例。”

  目光糾纏在他身上,她的心疼得滴血,臉上卻依舊挂著明媚淺笑。“是嗎?那我可真要謝謝你這個好習慣。”

  別開目光,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她口裏說著絕情的話語:“從現在開始,我們之間的恩怨扯平,以後再不相干。”

  看了她一眼,他若有所指地淡淡低語:“經過今晚,你欠我的,只怕一輩子也還不清。”

  不敢深思他藏在話中的深意,強自壓抑著漫無邊際的心痛不舍,她轉向伸展台下的觀衆,大聲宣佈:“請在場各位作證,今天晚上,是我朱文卓甩了這位高高在上的東方二少爺!”

  難舍眷戀,她眼角余光瞥向平靜站在原地的他。

  從一開始,她與他就注定不會有結果,她卻依然傻得迷失在自己設計的角色裏,傻得守不住自己的心,愛上復仇的物件。

  淚光蒙朧,心痛無聲蔓延,一顆心空蕩蕩的再也無法完整。

  “再見。”低不可聞的道別從她口中輕輕吐出,雙手用力一抛,一直捧在手上的百合花束在一道完美抛物線後,落在他腳邊,她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整個展示廳靜悄悄的,沒人敢開口說一句話,只傻傻瞧著木然站在伸展臺上的東方爍。

  東方爍垂著眼,視線落在那束嬌豔百合上。

  此時此刻,他的人就跟那束花一樣,被人棄如敝屣,如同一個可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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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天後。

  一大早,文卓已收好行李,準備搭第二天的班機回加拿大。

  一切的恩怨都已結束,留在這裏,只會牽動她的情緒,讓她不得安寧。

  坐在落地窗前,整個臺北都在她眼底,可她眼中看到的,全是他,一個跟她再無關係的男人,一個她永遠不該再想起的男人。

  驀地回過神,她這才發現門鈴在響,忙起身開門,瞬間,她僵在原處,血色褪盡。

  “是你?你還來這裏做什麽?”手指緊緊捏住門板,她僵硬一如化石。

  東方爍看著她,冷冷笑著,宛如地獄裏的撒旦。“我想告訴你一些事,一些你不知道,但會很有興趣知道的事。”

  她的心微微一抽,有些害怕他那樣冰冷的目光,仿佛對著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不管你想講什麽,我都沒興趣知道,你走吧!”冷冷下完逐客令,她就想合上門。

  他卻不顧她意願地擋住門,手一揮,已將門板推開,逕自走了進去。

  “喂,你怎麽這樣?你再不走,我報警抓你!”又氣又急,她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

  他無所謂地聳聳肩,“隨便。”

  “你到底想怎樣?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了。”

  “等你看完這些資料,你就不會這麽說了。”他將一個紙袋丟在桌上。

  “是什麽?”她狐疑地盯著他。

  “自己慢慢看,我先走了。”留下紙袋,他已瀟灑轉身,準備離開。

  走到門口,他忽然微笑回頭,笑容裏的神秘意味讓文卓心裏直發毛,好像自己成了貓爪下的小老鼠,被他玩弄於股掌間。

  “順便問一句,你有沒看過一部電影?”他問。

  回他一個疑惑表情,她不解反問:“什麽電影?”

  “前幾年,臺灣上映了一部法國片,片名叫‘安琪狂想曲’,劇情很不錯,有空的話,你可以找來看一下。”

  他來這邊就是跟她扯這些無聊閒事的?

  板著臉,她狠狠丟給他兩個字:“沒——空!”

  不再多說,東方爍灑脫地挑了下飛揚劍眉,比她還酷一百倍的就這麽轉身離去。

  望著他的背影,文卓怔在原地,滿心紊亂。

  他到底是來做什麽的?什麽安琪狂想曲?跟她有什麽關係?幹嘛叫她去看?

  莫名其妙!

  狠狠摔上門,她回到客廳。

  “搞什麽鬼?”拿起桌上紙袋,沈甸甸的,不知道裝了什麽。

  打開紙袋,竟然是一疊病歷表與轉診記錄,姓名欄上的名字,赫然是——方貞雅。

  一頁頁病歷記錄看下去,她的表情越來越難看,雙眸不敢置信地越睜越大,一顆心錯愕得幾乎炸開。

  臉色由青轉白,由白轉爲沒有生氣的死灰,她全身虛脫地跌坐在地板上,紙張散落一地。

  唯一清楚的意識是——她被九泉之下的姊姊給狠狠耍了!

  她,錯怪東方爍了!

第十章


  照著紙袋內留下的地址、姓名,文卓不辭辛苦地一位位拜訪,只求弄清事情真相。

  “朱小姐,沒錯,我就是方貞雅小姐的主治醫生。方小姐生前確實患有de  Clerambault's症候群,也就是我們常說的‘被愛妄想症’。

  這類病人的病症通常會以爲自己正和某人戀愛,或者另一個人深愛著自己,但實際上這只是出於幻想,兩個人甚至完全沒有真正接觸。

  兩年來,我一直在替方小姐治療,她的狀況也有很大改善,近半年以來,她沒有再到我診所復診,我以爲她已經痊愈,可沒想到,她竟然在日本出了意外……”

  “你是貞雅同母異父的妹妹,我記得你,我們在貞雅的喪禮上見過一面。其實,貞雅人都死了,她生前的事還提來做什麽?

  對,沒錯,我跟貞雅十幾年的同學,出來社會做事,我跟她又成了同事,我早就覺得她不太對勁,最可怕的就是,她經常覺得有人暗戀她。

  大概兩年前,她跟我說正跟公司一位男同事交往,還說那個男同事跟她求婚了,結果根本不是那樣,那個男同事只是有天加班晚了,順道載她回家而已……”

  “方貞雅?小姐,拜託你趕快離開,我不想再提起這個女人!一年了,她害得我還不夠嗎?我差點因爲她而妻離子散,只要想起她,我就會作惡夢。

  你到底想知道什麽?是,我是個牙醫,方貞雅在一年前曾到我診所洗過兩次牙。沒多久,她就經常出現在我診所附近等我下班,更離譜的是,她還跑到我太太那裏,說懷了我的孩子,要我太太跟我離婚。

  當時,我太太已經有了三個月的身孕,爲了這件事,我太太差點流産,我們也幾乎因爲她離婚。結果,原來那個女人根本神經不正常,到處跟人說誰誰誰又愛上她了。

  遇上她,我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你快走吧,我太太、孩子就快回來了,我不想她又聽到那個瘋女人的名字……”

  真相逐漸明朗,一切都是錯誤一場。

  她怎麽會這麽愚蠢、這麽莽撞?什麽都沒搞清楚,就自以爲是的跑來復仇,結果把事情弄得亂七八糟、無法收拾!

  無辜的他被她傷得千瘡百孔、顔面掃地,她還在那邊自鳴得意,以正義女神自居。

  世界上還有比她更白癡的女人嗎?

  一個人拖著疲憊身心來到墓園,站在姊姊的墓碑前,照片上的姊姊笑得依然羞澀靦腆。

  “姊,爲什麽?爲什麽要騙我?你知不知道,因爲你錯誤的暗示,害我冤枉好人。爲了你,我處心積慮設下圈套,準備爲你復仇。結果,現在真相大白,一切都成了一場荒唐的鬧劇,我被你留下的日記給狠狠耍了!”

  指著貞雅的遺照,她悲聲怒喊,強忍許久的淚水決堤滑落。

  “我精心安排了一個最好的劇本,讓他愛上我,然後我再狠狠甩了他,讓他嘗到失戀的滋味,我甚至在那麽多人面前羞辱他,他是個那麽驕傲的男人,這樣的羞辱比一刀殺了他還殘酷萬倍!

  他說得對,總有一天我會爲那天晚上的所作所爲而後悔,我現在就已經後悔了。我對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死一千遍一萬遍也無法彌補。”

  乏力地跪倒墓前,額頭抵上冰冷石碑,手指一下下輕撫貞雅遺照。

  爲什麽?溫柔多情的姊姊,善良羞怯的姊姊,竟然是她的多情羞澀親手扼殺了自己的生命,也一併扼殺了妹妹的幸福。

  如果不是這些子虛烏有的仇恨,她跟爍會是多麽幸福的一對?

  現在,她還有幸福的可能嗎?

  “姊,這算不算報應?我對他做了那麽多殘忍的事,他不會再原諒我,失去他,我已經一無所有。你能不能告訴我,我以後該怎麽辦?我如何才能彌補我對他所做的一切?”

  貞雅的遺照無法回答她,冷風拂過,墓園裏淒清一片,只剩文卓的微弱低泣,回繞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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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禮拜後,文卓來到東方服飾,以往進出東方服飾如入無人之境的文卓再也沒了特權,一進門就被接待小姐攔了下來。

  “寶兒,我想見東方先生。”

  “不好意思,‘豬’小姐,對於沒有預約的‘閒雜人等’,總裁一律不接見!”板著臉孔,過去與她熟稔的寶兒,臉上凝著三尺寒霜。

  “拜託你幫我通報一聲,我是來找他道歉的。”情急地拉住寶兒左手,文卓滿臉誠懇歉疚。

  如同她身上帶著可怕傳染源一樣,寶兒飛快抽回被她握住的手,冷冷嘲諷:“道歉?殺了人以後,再跟死人道個歉,就可以無罪釋放了嗎?你把我們總裁害得這麽慘,你還好意思跑來說道歉?‘豬’小姐,你少來這邊貓哭耗子了!要是我打你一巴掌,再跟你說對不起,行不行?”

  一陣冷嘲熱諷,利箭般射入文卓心口,她慘白著臉退後一步,心頭早已鮮血淋漓。

  噙著眼淚,緊緊揪著包包的肩帶,像是揪緊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維持著最後一點力氣。

  “對!都是我的錯,如果你想,儘管打我好了,不用說對不起。”扯起唇角,她用盡力氣擠出牽強笑容。

  寶兒卻不屑地冷笑。“打你?我還不想弄髒自己的手咧!像你這種惡毒女人,活該一輩子嫁不出去,孤獨終老,這才叫老天有眼!”

  “對,我是該受到上蒼的懲罰,一輩子孤獨終老。謝謝你的‘祝福’,再見。”話聲輕飄飄落下,臉上悽楚笑容未歇,文卓落寞地轉身離開。

  “……”被她詭異的模樣嚇到,寶兒立在原處動也不敢動,只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

  Ken走到她面前。“寶兒,寶兒,你發什麽呆呀?”

  魂歸體內,寶兒嚇得尖叫一聲,回過神來。

  “梁特助,是你啊?剛才真是嚇死我了!”驚魂未定,寶兒連連吞著口水,拍撫起伏不定的胸口。

  “發生什麽事?你碰到‘好兄弟’了?”Ken笑問。

  寶兒白他一眼。“你才見鬼了咧!我又沒做過什麽缺德事,你可別咒我。”

  “到底怎麽了?”

  “剛才那個姓朱的女人來過,說要找總裁道歉。”

  Ken急了。“朱小姐人呢?你沒留住她?”

  “留她做什麽?她害得總裁那麽慘,總裁哪可能再原諒她?”寶兒振振有詞。

  “你喔!以後別再自作主張,否則怎麽死的都不知道。”訓話一落,Ken已急急朝樓上總裁辦公室跑去。

  留下寶兒站在原處,仍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有錯。她只是替總裁報仇,奚落了那個可惡的壞女人一頓,這也不對嗎?

  “總裁,剛才朱小姐有來過,她想跟你道歉,結果被攔住了,沒能上來。”站在東方爍辦公桌前,Ken低聲報告。

  “嗯。”一直埋頭翻看關於新品牌開發的企畫書,東方爍迅速又精准地在企畫書上畫出重點,做出標注。

  他的反應真是詭異!太平靜了,平靜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總裁?”呆立原處,等著他回應的Ken訝異之極。

  “還有什麽事?”從企畫書裏擡起頭來,東方爍終於給了他一點點關注。

  “朱小姐,她……總裁你要不要……”囁嚅了好一會兒,Ken也不知道該如何表示自己的關心。

  放下手中的筆,東方爍悠閒地靠進椅背,一身尊貴氣息益發彰顯。

  “Ken,你是不是太閑了點?如果你手上的工作全都完成了,OK,跟義大利廠商合作開發新面料的Case,由你接手,出去跟Sukie拿資料,立刻跟進。”

  淡淡下了指令,他繼續研究桌上的企畫書。

  “總裁……”

  東方爍連眼神都懶得多給他一個,淡淡開口:“還杵在這裏做什麽?出去做事!”

  雙掌按上他桌面,Ken冒死建言,只爲了不想看他這麽折磨自己。

  “總裁,你趕我出去不要緊,你拚命用工作麻醉自己也不要緊,可有些東西,一旦錯過就是一輩子,你真的要眼睜睜看著真愛從你身邊溜走嗎?”

  咬緊牙關,東方爍握在手中的筆越捏越緊,“砰”一聲,筆桿猛然折斷,狠狠一摔,斷掉的筆桿被他摔到牆上,嚇得Ken瑟縮一下,呆若木雞。

  “梁遠康,你太放肆了!我請你來,是爲了教訓我嗎?出去!”他的語氣依然平靜淡漠,只比往常森寒了幾分,若非他淩厲如刀的眼神,根本沒人知道此刻他是如何怒不可遏。

  吞了吞口水,Ken鼓起勇氣,對上他鋒銳犀利的視線,強打起來的勇氣幾乎立刻潰不成軍,但他不能退縮。

  “總裁,說完我想說的話,我自然會出去。”

  “你還想說什麽?你的廢話還沒說夠嗎?”所有怒意全凝聚在他擰起的濃眉間,除此之外,他的臉上平靜無波。

  “你跟朱小姐明明彼此相愛,爲什麽卻要互相折磨?是,她曾傷害過你,可那是因爲一場誤會不是嗎?既然現在誤會已經冰釋,爲什麽你們不能心平氣和坐下來,把所有的不愉快全部談開,回到過去的美好時光?”

  東方爍靜靜聽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一語不發。

  “總裁,我看得出來,朱小姐是真心愛你的。在跟你相處的日子裏,她早就不可自拔的愛上你,現在她主動來找你,不就代表她已經低頭認錯了?她是個女生,你還要她做到什麽地步才肯原諒她?

  要是她對你心灰意冷了,一個人回去加拿大,到時你後悔也來不及了。一個這麽美好的女孩,如果你錯過她,你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語氣轉爲低落,Ken小聲說:“言盡於此,總裁,我出去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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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裁,你的快遞。”Sukie敲了敲門,然後走進東方爍的辦公室。

  總裁又在發呆了!自從那個惡毒女人走了後,總裁經常無緣無故陷入沈思,就像現在這樣。

  “總裁,快遞!”提高音量,Sukie重復一遍。

  “喔,放下就好。”東方爍如夢初醒。

  把快遞放下,Sukie帶著滿臉關切退出去。

  拿起那份快遞,拆開,落出一張美金五十萬的支票,還有一支錄音筆。

  是小卓?她想跟他說什麽?

  按下播放鍵,一道柔軟動聽的嗓音響起,可憐兮兮的語調,令人忍不住心疼鼻酸。

  “爍,是我,小卓。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我也知道你不會想看到我,甚至就連我的聲音也不想聽見,可我必須告訴你……

  爍,我現在真的後悔了,後悔傷到你,後侮褻瀆了你給我的愛,如果事情可以重來一次,我絕對絕對不會再傷害你,你還可以給我再來一次的機會嗎?

  我全都明白了,所有的一切,全是我的錯,我的愚蠢莽撞傷透了你的心,你是個那麽驕傲的人,我卻在衆目睽睽下令你顔面掃地,你一定不會原諒我。

  可是,我真的很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我知道這三個字不能抹去你所受到的傷害,也不可能挽回你的損失。但是,不管你會不會原諒我,我都要把心裏的愧疚後悔告訴你。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個接一個的對不起一聲聲響起,文卓的聲音從強抑哽咽到嚎啕痛哭。

  靠上椅背,東方爍疲倦地合上眼睛,輕輕按揉著酸疼的太陽穴,平靜表情下是不爲人知的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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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

  熟悉的淡漠嗓音傳入耳膜,感覺異樣酸楚,文卓陡然覺得淚意翻湧,無法抑制。

  好沒用,她又想哭了。

  “爍,是我……”

  頓了好一陣子,他才淡淡問:“有事嗎?”

  “爍,不要這樣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好,對不起……”搗住嘴,她再說不出話。

  “這句話,你說過很多次了。”

  “爍,你還記不記得?你跟我說過,要跟我一生一世,我們會很幸福。這個承諾現在還有效嗎?”再不理過去的驕傲自尊,她只想跟他一生一世。

  電話那頭,他輕輕笑了起來。“你似乎忘記了,你已經當著無數人的面拒絕了我。”

  吸吸鼻頭,胡亂擦去滿臉淚痕,她急切地說:“那……如果現在我跟你求婚呢?你會拒絕我嗎?”

  顧不得驕傲矜持,她只想永遠跟他在一起。

  他沈默了幾分鐘,沈默得讓她的心飄蕩在地獄與天堂間,拉扯出一串疼痛痕迹,這才淡淡開口:“不好意思,我想我不能接受。”他的語調仍是一如往常的平靜有禮。

  聽到他明確拒絕的答案,文卓沈痛地合上眼,眼睫輕顫了下,唇角也痛苦地抽搐著。

  不顧正在滴血的心臟,她勾起嘴角,勉強擠出一串回答:“這樣啊……我想我明白了……對不起,是我太冒昧了。”

  “沒關係,還有什麽事?”頓了頓,他說:“義大利的客戶正等著我簽約,那份合約對我很重要。”

  苦澀一笑,她忙說:“那就不打擾你了。對了,我已經決定回加拿大了,趁這個機會,順便跟你告別,你……保重!”

  “你要走?”他顯得有些訝異。

  “該做的事都做了,不該做的事也做了,我不知道還有什麽理由留在這裏。”

  她的語氣苦澀又落寞,他甚至能想像出此刻挂在她唇畔的笑容,會是多麽寂寥,他的心緩緩漾出一陣清晰的痛。

  “難道,臺灣就沒有讓你留戀的人或事?”他低聲問。

  “讓我留戀的那個人,他永遠不會挽留我。”忍住眼淚,她啞聲回答。

  如果他肯說一句挽留的話,她一定毫不猶豫留下來,但她知道,他永遠不會說。

  “什麽時候的飛機?”他問。

  “今天下午。”他會來送她嗎?希望悄悄升起,卻又害怕到時捨不得他。

  誰料,他的回答立刻打破她心底最後一點希冀。

  “最近幾天我會很忙,沒有時間送你,先跟你說一聲一路順風,好好照顧自己。”

  屏著氣,將眼淚不斷往肚裏吞,她淚流滿面地吐出兩個字:“謝謝。”

  他在電話那頭匆匆說:“時間差不多了,不能再跟你聊了,保重!”

  急急說完,他已匆匆收線。

  對著只餘嘟嘟聲的電話,她紅著眼眶,在一串眼淚滑下的同時,將不會有人回應的道別說出口:“你也……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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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門,朱文卓拖著沈重行李,兩眼模糊地朝電梯走去。

  “朱小姐,想去哪兒?”一道聲音清晰響起。

  哭得天昏地暗、頭暈眼花的文卓頭都懶得擡一下,只下意識地抽噎回答:“機場。”

  “真的想走?臺北真的沒有人值得你留戀?”

  熟悉的聲音、獨特的淡然語調,好親切好親切,除了他還有誰?

  愕然偏頭瞧去,淚眼模糊中根本看不清前方景物。

  擡起手背,胡亂擦拭著眼睛,他的身形漸漸在她視線中清晰。

  “爍?你怎麽在這裏?你說你很忙,沒時間來送我的……”站在原處,她怔怔問。

  走到她身邊,無奈又疼惜地伸手幫她擦拭淚水,他柔聲說:“但我也沒說我不會來留住你。”

  這個小丫頭,老是這麽哭不停,他向來剛強的心都要被她哭融了。

  她是不是聽錯了?驚愕地瞪大眼,她滿臉驚訝。“你說什麽?你要留我?”

  看著她被淚水清洗得異常清澈的眼睛,他柔柔開口挽留:“留下來,不要走。”

  她更是不敢相信了,“可是,爲什麽?剛才我在電話裏跟你求婚,你都嚴詞拒絕了,還祝我一路順風,現在爲什麽又……”

  點點她鼻尖,他寵溺地說:“求婚是男人的工作,女生應該矜持點,明白嗎?”

  要是他答應她的求婚,那他還有什麽面子?

  “我……我騙了你那麽多次,你還要娶我嗎?”垂著臉,咬著唇,她滿心愧疚。

  “就算生氣,應該有人比我還生氣。你這個愛說謊的小丫頭!不但詛咒自己爹地生意失敗、負債累累,還咒他已經駕鶴歸天。”

  前些日子,老三把調查結果告訴他時,他絲毫沒有訝異,早猜到她出身必定不凡。

  “你知道我爹地是誰了?”

  捏捏她紅透耳根的俏臉,他笑著逗她。“做了這麽多壞事,可別指望我包庇你,我已經把事情一五一十全告訴你父親了。我想,現在他很可能已經直接殺向臺灣,來打你的小屁股了。”

  “什麽?你全告訴他了?慘了,他一定會很生氣很生氣……”她一臉愁雲慘霧。

  嚴肅刻板的爹地,雖然很疼她,但做錯事向來都要重罰,這次犯下的錯比天還大,那不是至少要禁足一年?

  他幸災樂禍地點頭。“當然會生氣,換了是我也會生氣!你爹地可是加拿大的珠寶大王朱國志,你這麽胡鬧,他的臉全丟光了。”

  “你幹嘛要告訴我爹地呢?”有些生氣地瞪了他一眼,又想起自己對他做的過分事,哪有生氣立場?她急得團團轉。“我還是趕緊落跑比較好,等他氣消了再回來。”

  看她那副著急模樣,他的眼中凝滿笑意疼寵,拉住她手,笑著告訴她:“傻瓜,逗你玩的,我沒告訴他你在臺灣鬧出的烏龍事件,我只是請他老人家到臺灣,跟我父母家人見個面。”

  父母早就盼著他們兄弟成家立室,現在終於等到他願意乖乖進禮堂,他們不知道有多高興。

  幾個兄弟都嚷著要見見小卓,看看這個演技一流,把老二耍得慘兮兮的小女生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好啊!你騙我,故意讓我著急……”緊繃神經忽然放鬆下來,她又想生氣又想笑。

  話沒說完,旁邊的電梯突然打開,一個男人正想走出來,猛然看到門外站著的兩人,大眼對小眼,一秒鐘以後,男人臉上露出了然笑意。“不好意思,就當我從來沒有出現過,請繼續!”

  電梯門合上,周圍空氣再度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對了,你不是說趕著去簽約嗎?”想到話題,她連忙張口說話,不管說的是什麽,只要能打破安靜到讓她心跳急促的空氣就好。

  “我已經交代Ken趕過去主持了。”真該好好謝謝這小子,若非他當頭棒喝那番話,他還無法這麽快就領悟到小卓的重要。

  “希望Ken不會把這份合約搞砸。”舔舔乾澀唇瓣,她試著緩和緊張氣氛。

  盯著她嬌豔紅唇,他平靜如水的眼中漸漸燃起兩簇火苗。“如果那份合約搞砸了,也不要緊,反正我已經找到更重要的東西。”

  “是什麽?”她好奇地問。

  “你。”略略傾身向她,他笑笑地回答。

  “我?”

  他乍然接近的吐息纏繞著她,魅惑了她所有感官。吞著口水,她連眼神也不敢看向他,生怕粉身碎骨的萬劫不復。

  攫住她小小的下巴,他逼迫她的目光與自己相接。“小卓,如果我失去這筆合約,全都是因爲你,你要如何補償我?”

  被動地與他對視,她的語氣虛弱又可憐兮兮。“你說怎樣就怎樣好了。”

  望著她,他的唇角浮上一朵滿意笑容。“好,如果這筆生意失敗了,你就要用下半輩子所有的時間來彌補我的損失。”

  “啥?”她傻眼。

  “你剛剛才答應,我說怎樣就怎樣的,怎麽?想反悔?”

  怎麽她總是感覺自己好像很吃虧咧?算了,反正自己虧欠他太多,就馬馬虎虎答應算了。

  再說,一輩子陪在他身邊,這也不算什麽苦差事,她幹嘛還跟他斤斤計較?

  “好啦好啦,我答應你就是了。”擺出愁眉苦臉的表情,她的心已偷偷笑開。“那……如果這筆生意談成了,怎麽辦?”

  對啊!如果Ken成功簽回那張合約,她一輩子的幸福要找誰負責?

  揚著劍眉,灑脫一笑,東方爍湊在她耳邊輕輕說:“如果成功,那就換我用下半輩子的時間來補償你,好不好?”

  話音未落,等不及聽她回答,他已迫不及待印上她鮮豔紅唇,輾轉親吻。

  良久,唇舌才依依不捨地分開。

  額頭抵著額頭,鼻尖碰著鼻尖,視線交纏,款款柔情濃得化不開。

  “我愛你。”溫柔笑意在東方爍唇角成形,湊到她耳邊,他輕吐深埋心中的濃濃愛意。

  摟緊他脖子,她笑得淚光盈盈。

  他板著臉,輕拭她淚痕。“我想聽的可不是這些,你就沒有相同的三個字說給我聽嗎?”

  精靈一笑,她眨眨眼睛。“三個字沒有,只有四個字,你要不要聽?”

  “哪四個字?”他緊張得變了臉色。難道是——我不愛你?

  “我好愛你!”笑著說完,她撲入他懷中,幸福的淚水落上他肩膀,疊聲說著:“我好愛你,好愛好愛……”

  “我也是……”緊緊將她擁住,他胸口所有空隙都被她填滿,滿滿溢出的幸福灑落在他們身旁。

  幸福的路,還很長很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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