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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娘子系列之三】江南嬌娘子 作者:雲樂 (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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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ngdom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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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2-20 20:11
標題:
【江南娘子系列之三】江南嬌娘子 作者:雲樂 (限)
江南娘子系列之三
雲樂《江南嬌娘子》
男主角:歐陽烈 女主角:蘇采顰
文案
什麽?要他爲了錢而娶妻?
除非天下紅雨、烏鴉白頭、龜飛上天!
就算家裏已經瀕臨破産邊緣,他也不妥協!
誰知家裏人比他這個正主兒還急
早早就敲鑼打鼓趕著去向女財主提親
也不管人家是缺眼睛還是少鼻子
都一定要他把她娶回去!
新婚之夜,他還在擔心新娘太醜怪會嚇到自己
沒想到迎接他的居然是俏生生的大美女
不過他的娘子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坐下來就和他討價還價,商議只做挂名夫妻
唉,只要她能解決家裏的債務問題
他縱然再不願意,也只能含著淚壓制「小弟弟」……
江南嬌娘子 1
自從離開妳
我試圖過得瀟灑恣意
寂寞卻像已深入骨血
任憑我再努力 仍如影隨形
第一章
萬曆年間 廬州府 歐陽山莊
落日餘暉照耀,火紅的太陽將整個廬州府染成微紅色,家家戶戶升起炊煙,正是倦鳥歸巢、合家團聚的時刻。位於廬州府東大街的歐陽山莊,莊內卻有一群人刻意壓低聲音的交談著。
「直爺,你說這該如何?」
一位面容端正、身形瘦削的男子坐在正廳的主位上,年約五十歲,端正的面容有一絲憔悴,看來身體不甚硬朗。他手摸著下巴,微皺著眉,彷佛遇上什麽重大難題一般。
其餘五、六位在正廳的兩旁,依其穿著打扮應是管家奴僕之類。
「直爺,莊內目前已是負債狀態,平日往來的商家,都是看在幾十年的交情上,商款才願意暫時挂著。但這不是長久之計,直爺,你得想想辦法。」一位老成的管事焦急的說著。
這位被稱爲直爺的男人,名喚歐陽直,是歐陽烈的叔叔,歐陽烈則是歐陽山莊的主人,年二十六,尚未娶妻。歐陽山莊的創始人是歐陽烈的祖父歐陽匡正,爲人誠懇正直;歐陽匡正打下的扎實基礎傳至其子歐陽競手中更加發揚光大,歐陽山莊的産業達至巔峰,江北一帶無人能及,可謂富可敵國。
但歐陽競生性勢利,喜愛攀附權貴,萬曆帝即位時,他爲了巴結逢迎,親自送賀禮到宮中,不料在琅琊山附近遇到山賊,被殺身亡,其妻趙氏亦在那場劫殺中喪生,産業就理所當然的傳給獨子歐陽烈。
歐陽烈自幼喜愛舞刀弄槍,由於家境優渥,常可延攬名師指導,加上他天資聰穎,年紀輕輕便學得一身好武藝。但他對經商興趣不大,經常往外跑,歐陽山莊的事務大多是叔叔歐陽直在打理。
歐陽直人如其名,爲人耿直,童叟不欺。這樣的個性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是要吃悶虧的,所以歐陽山莊自從歐陽競死後便每下愈況,被江南的徐家莊給超越;可這歐陽烈也不以爲忤,還跟徐家莊的兩兄弟徐步雲、徐青雲好得很。
今日管事們群聚在正廳敬業堂便是爲了莊內日益嚴重的赤字向歐陽直報告,並要他想想辦法。再這樣下去,歐陽山莊肯定撐不到明年冬天。
「忠叔,這個我知道,但莊內的事務應該是烈兒在管……今日怎麽不見他人影?照理他應該是最急的人啊。」
底下的管事一陣沈默,沒人敢回話。
「怎麽……」歐陽直看了一眼底下的人,「王忠,你說說,烈兒跑到哪兒去了?」
「稟直爺,莊主到江南徐家莊的蘇州商行做客去了。是徐家二莊主的邀請,好像有什麽急事。」
「哦?烈兒該不會是到徐家莊談生意,想要解決債務問題吧?」歐陽直一相情願的自語著。
別傻了!歐陽烈要是會到徐家莊談生意,太陽就會打從西邊出來了。歐陽烈脾氣強硬,要他低聲下氣去求別人,乾脆一刀殺了他還快些。歐陽家會沒落不是沒有原因的;歐陽烈不是經商人才,歐陽直也不是,歐陽山莊才會虧損連連,弄得人心惶惶。
衆管事心裏想著,卻無人敢說出口,最後還是總管王忠歎了一口氣,挺身說道:「直爺,莊主不是做營生的人,還是直爺拿個主意吧!」
「那可否向江南徐家莊求援?烈兒與徐家兩兄弟感情不是不錯嗎?反正烈兒現在也在徐家,乾脆飛傳書教他辦辦。」
「直爺,那江南徐家莊的事務幾乎都是大莊主徐步雲掌控。徐步雲這個人公私分明,想向他調度資金,以我們現在的狀況,幾乎是不可能。」
「爲什麽?」
「秉直爺,那徐家莊援助資金也看物件。如果已近破敗邊緣,就算皇帝老爺下旨,他不資助,就是不資助。所以徐步雲近年崛起于江南、成爲天下第一莊,並非偶然。」
歐陽直看了看總管王忠。王忠是個老實忠厚、克盡職責的人,說出的話有一定的可信度及分量。他低首想了想,可也實在沒法子了。
「你們誰有好意見的,提提無妨。」歐陽直看了一眼底下的管事們。
「直爺,你看聯姻如何?」
說話的是年紀與歐陽直差不多的管事,名喚王福,是資深的賬房,身材矮胖,爲人忠厚,有精明清楚的頭腦。
「聯姻?」衆人皆驚訝低呼。
依歐陽烈的個性,要他爲了錢財娶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歐陽烈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憑藉著姿色想巴上富貴人家的女子,他認爲感情是不能秤斤論兩的,更何況用錢財來衡量。
他之所以到現在尚未娶妻,主要是還沒遇上順眼的姑娘。否則就算歐陽家家道中落,很多姑娘還是巴不得嫁給歐陽烈的。歐陽烈長得英俊健壯,有一身好武藝,那身材讓任何姑娘看了都會臉紅心跳呢。
要他爲錢財娶妻?劈了他吧!
「福叔,你不要亂出主意。莊主是什麽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他爲錢財娶妻,倒不如訓練馬兒唱曲兒還快些。」總管王忠愁著一張臉。
「我指的不是一般的聯姻,而是莊主小時候,老莊主指定的那樁。」
「王福,你是說我大哥在烈兒小時候,幫他定下的蘇家親事?」歐陽直講話了。
「是的,直爺。」
「可我大哥在烈兒十一歲時就退了人家的婚,怎麽這會兒又提起?更何況現今蘇家小姐也已經二十歲了,早過了婚嫁的年紀。王福,你可真老糊塗了。」
原來二十年前,吏部尚書蘇顯是前途最被看好的官員,當年蘇夫人産下一女,歐陽競死纏爛打,硬要結上蘇家這門親,蘇顯礙於情面,便與歐陽家定下這門親事。
沒想到五年後由於宮中宦官掌權,杠上了士大夫,朝中大臣不與奸宦合作的,全被羅織莫須有的罪名,蘇顯也因此丟了官;歐陽競眼看局勢不對,立刻退了蘇家的親事。蘇顯遭逢人生巨變,又逢親家退婚,遂一病不起,抑鬱而終。
蘇顯死後,蘇夫人帶著女兒據說到了江南,不久,歐陽競夫婦也因遇山賊打劫而身亡;看在世人眼裏,果真是因果報應,屢試不爽。
怎麽王福這會兒提起這門親事來了?
「秉直爺,蘇家雖然家道破敗,但其女頗有營生觀念,十餘年下來,蘇家也已經成爲歙縣地方第一首富。蘇家小姐年已二十,尚未婚嫁,如果能娶得蘇家小姐,莊內的困境便有救了。」
「王福,這些事你是怎麽知道的?」歐陽直感到很好奇。他都不知道蘇家後來怎麽了,怎麽他會知道?
其實商人之間都知道,就高高在上的老爺們不知道。商人往返各地經商營生,消息靈通得不得了,更何況歙縣第一首富是女流之輩,八卦消息更多了。
蘇家夫人是傳統的女子,當年面對丈夫的死亡,悲傷痛苦之餘,便攜著當時五歲大的蘇采顰到歙縣落腳,靠著一手好女紅掙錢扶養女兒。
蘇采顰天資聰穎,五歲的她就已經知道父親抑鬱以終及退婚的羞辱,心下暗暗起誓,絕對要成爲富可敵國的商人,不讓別人瞧不起蘇家。她不讀四書五經,因她認爲都是一些儒家教條才害得父親英年早逝。爲什麽對抗奸宦是正義的事呢?士大夫自己又有多清高?爲什麽在天子面前進言,皇帝不聽,還要死諫呢?家裏的妻兒不重要嗎?父親抑鬱以終,天下有改變嗎?
有。變得更黑暗了!
值得嗎?
去他的四書五經!
所以蘇采顰小時候只閱讀經商營生相關的書籍,研讀諸子百家的管理觀念,充實自己的營生知識。她扮起男裝,一面讀書,一面在制紙廠做學徒,一路從基礎做起,十餘年後,從剛開始的小商店,到現在成爲供應文房四寶的最大商家,其中歙硯尤其名滿天下。
蘇采顰從十五歲開始便有人上門提親,幾年下來,怕不把蘇家的大門給踩爛了,可那蘇采顰沒一個看上眼的。衆人都說她眼高過頂,但知情的人都知道她放不下蘇家。蘇家就她一個女兒,母親又是傳統女子,她擔心自己出閣後,會有人詐騙她一手創下的龐大家產。
何況她打滾商界十餘年,見厭了男人爲了錢財的嘴臉--上門提親的真心人或有之,但十之八九,都是爲了她好不容易掙下的産業。
於是她就守著寡母,守著蘇家,一直到二十歲還待字閨中。
當年歐陽家因蘇家沒落而退婚,現在歐陽家有危機,而回頭要求與蘇家結親,看在旁人眼裏,定會惹出一些閒話。那些蜚短流長,歐陽烈受得了嗎?
總管王忠遞給賬房王福一個憂心的眼神,王福回給他一個閉嘴的訊號。
「直爺,我怎麽知道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與蘇家聯姻,可以解決莊內目前的問題。歐陽山莊是幾千人的身家性命啊,如果垮了,肯定巢湖會多好幾百條冤魂,街上會多好幾百個乞丐……沒了生計,還談什麽?」王福憂心的是幾千人的生活。
「但我們以前對蘇家不義,現在卻因自己的困境再上門求人,歐陽家的面子要往哪兒擺?蘇家又會怎麽想?」歐陽直還是覺得不妥。
雖說當年落井下石的「罪魁禍首」歐陽競已經去世了,但歐陽家對當時的蘇家不義,現在怎好因自己有難再上門求親?這事歐陽直光想就覺得羞慚,更何況付諸實行。再說烈兒也不會同意的。
「直爺,這已經不是面子問題了。莊內數千張嘴等著吃飯,我們要是再不想辦法,別說明年冬天,今年冬天就已經捱不過去了。」
「情況真有這麽嚴重?」歐陽直蹙緊了眉。
「直爺,我王福從不打誑語。外頭的欠債已達百萬兩,我們的東大街、西大街、一條龍等街鋪皆已抵押給錢莊,只剩這莊內的房産了。直爺,您說這不嚴重嗎?」
衆人聞言,皆面露驚訝之色,尤其是總管王忠。「福叔,我們不是還有德記商行的貨款沒收嗎?那也有幾萬兩吧!」
「那款子早收了,拿去還兩年前欠趙老闆的木材費用。」
平日賬房的事,衆人皆不知,大夥兒只知道莊內財務有問題,卻沒想到這麽嚴重。歐陽烈當然更不會知道了。
「直爺,我們都知道當時是老爺執意退婚的,現在老爺走了,少爺不見得會反對當時的婚約。蘇家小姐現在尚未出閣,說不定是心中仍有意于歐陽家,我們不去提親,怎會知道呢?現下先把面子擺一邊,莊內的情況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如果不行,大家就準備到市集擺攤兒吧。」王福條理分明的繼續說著。
歐陽直低首沈吟了一會兒。
「直爺?」
「我看目前也沒別的法子了,就先照王福所說的去做吧。」
◆ ◆ ◆
歙縣 蘇家 容春園
「歐陽家來提親?」
「是的,顰兒。」
容春園裏,蘇家母女在一處八角涼亭相坐對談。這容春園是蘇采顰的居所,佈置得優雅恬靜,園裏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每日午憩後,蘇采顰都會跟母親在這兒談心。
由於早年努力創立家業,蘇采顰沒有太多時間陪母親,自十八歲後,産業基礎大致底定,她便將雜務交由底下的人去做,她只負責重大決策,原因就是想多抽出時間陪陪寡母。
蘇釆顰長得不算嬌小;也許是小時候扮男裝當學徒,體力勞動的關係,與其他女子比起來,她顯得較高姚,體態合宜。雖然早年因營生奔波,卻沒有黝黑的膚質,五官清秀端正,沒有十幾歲女子的天真,有的只是二十歲女子的成熟穩重。
臉部略顯僵直的線條顯現出她多年經營産業的堅毅個性。畢竟以女流之輩要崛起於商界是相當不容易的事,尤其又是以經商著名的歙縣。
在她堅毅的表面下,由一雙靈動的水眸可知其個性相當活潑,只不過在詭譎的商場得掩飾起來,免得惹來不穩重之說。
相較于蘇采顰的剛毅,其母王氏則顯得優閑輕鬆許多。丈夫去世後,她靠著一手針黹活兒掙錢扶養女兒,沒幾年,女兒便到制紙廠那兒當學徒,她的生活擔子就輕多了;加以女兒乖巧懂事,沒有什麽需要她煩心的,所以這些年下來,外表比一般同年紀的婦女年輕許多。
母女倆坐在一起,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是姊妹呢!
今日王氏告知女兒歐陽山莊提親的事,只見蘇采顰蹙了蹙柳眉。
「顰兒?」蘇母見女兒許久不講話,試探性的叫了一聲。
「那歐陽家不是早巳退婚了嗎?爲何今日又來提親?」
「聽歐陽家的總管說,是他們早年對不起我們,今日希望能彌補過去的錯誤,所以才來提親的。」
「娘,妳認爲呢?」蘇采顰看著娘親。
「娘認爲妳也應該好好爲自己打算了。姑娘家總是要嫁人的,倒不如選好一點兒的人家,安穩的過日子。」她還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入好人家,享受夫人般的生活,而不是整天打理龐大産業,忙碌不已。
蘇采顰每每爲這事與母親爭執。她事業有成,又是地方首富,有權決定自己的生活,不必依照傳統一定要嫁人。她覺得那些來提親的,大半都是爲了蘇家的錢財,而不是仰慕她個人,她又何必嫁出去看夫家的臉色,就在自己創立的天地自在的生活,多好!
「說來說去,娘就是希望我嫁人。」蘇采顰不悅的撇撇嘴角。
「顰兒,妳就考慮看看吧。」王氏仍然希望女兒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
「就先回絕歐陽家吧!」
「顰兒!」王氏呼喊,但蘇采顰已起身往大廳走去。
◆ ◆ ◆
「文德,你在哪兒?」蘇采顰一入正廳便要找人。
「小姐,我在這兒。」
一位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口,滿臉挂著笑,露出一整排白牙,整個人像陽光一樣。他是蘇采顰身邊的跑腿,凡是主子不方便出面的,就由他去。
「文德,今個兒歐陽家來提親--」
蘇采顰話還沒說完,文德已喊道:「恭喜小姐,賀喜小姐!」
蘇采顰白了他一眼,「你這話怕不說了數千次了!跟我娘一樣,巴不得我趕快嫁人。」
「恭喜小姐……」文德笑了眼,嘴裏還是說著。
「好了,今個兒找你是有正事的。文德,你幫我打探一下歐陽家爲何要上門提親?照理,十幾年前的婚約已經解了,沒有理由再上門求親,這有辱歐陽家的聲譽。你去查查,看有什麽消息,速速回稟!」蘇采顰明確的下令。
「是的,小姐。」文德收起笑臉,正經的回答,轉眼人就不見了。
蘇采顰看了看門外,只見滿園綠章--夏天到了呢!
◆ ◆ ◆
一早歐陽山莊的敬園便傳來器具摔擲聲,瓷器碎裂聲響徹了整個敬園。
「出去!統統出去!你們這些人!出去--」歐陽烈暴怒的聲音從微德居傳了出來。
微德居是歐陽山莊主人的居所,目前當然是歐陽烈住的地方。微德居是歐陽匡正所建,房內空間極大,後面還有特製的澡間,居所的家具當然都是極品。
「烈兒,這也是爲了莊內數千人的生計啊!」歐陽直在房內勸說著。
歐陽烈一早從杭州徐家莊回到歐陽山莊,卻被告知到蘇家提親的事,一問之下,卻是爲了蘇家的財産,震怒之下,開始了驚天動地的毀壞舉動,屋子裏除了床之外,其他都被他破壞得很徹底了。
「叔叔,你是昏頭了,居然聽從王福他們的建議,就到蘇家去提親!也沒問我願不願意,一票人就在底下瞎搞……你們眼裏還有我這個莊主嗎?」
「烈兒……」歐陽直向來疼侄子,見他氣成這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是。
「爲了數千人的生計?哼!我看是莊內這些管事爲了自己的私利吧!怕自己流落街頭,就硬要我去娶蘇家小姐,貪人家的千萬家產……你們羞不羞啊?」歐陽烈大吼。
「少爺,你怎麽這樣說呢?莊內目前的確陷入了數十年來最大的困境,少爺是歐陽家的主人,應當想辦法度遇難關……」賬房王福話說到一半,歐陽烈又吼了起來。
「所以就要我去娶蘇家小姐?你們這些該死的奴才統統滾出去!出去!」
歐陽烈一運功將在場的一干管事全轟了出去,歐陽直也匆忙到外面避難。
微德居的房門砰的一聲緊緊閉了起來,彷佛主人的不開心。
「咳!直爺,這該怎麽辦呢?」總管拍拍滿身泥土,苦著一張臉。
「這結果也在我們意料之中。烈兒的脾氣就是這樣,你們又不是不知道。現在他正在氣頭上,先不要招惹他,看看蘇家那邊的反應如何再做決定。」歐陽直這會兒倒是有主見得很。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衆人拍拍身上的塵土,各自去了。
門後的歐陽烈怒氣仍未稍減。該死的!底下的人居然這麽大膽,替他張羅起婚事來!蘇家小姐有千萬家產又如何?人生最重要的是與相愛的人廝守一生,像徐家兄弟一樣……那蘇家小姐到二十歲尚未出閣,搞不好是瞎了眼、少了胳臂,直叔居然還替他上門提親?!
殺了他吧!
歐陽烈咒駡了一整夜,直到夜深,怒氣稍歇,才上床就寢。
第二章
「哦!那歐陽家是爲了錢財才上門求親的?」
「是的,小姐。」文德恭敬的站在正廳中央,微擡頭看了坐在主位的蘇采顰一眼。
「歐陽家也太不要臉了!當年退了我們小姐的婚約,讓蘇家下不了臺,今日卻看小姐有錢,才上門提親……他們羞不羞啊!」說話的是蘇采顰身邊的丫鬟,名叫翠綠,伶牙俐嘴,手腳勤快,對主子忠心得很,見小姐不吭氣,便嚷嚷起來。
「翠綠,噤聲點兒!不說話沒人把妳當啞巴。」文德看主子不說話,連忙要丫鬟閉嘴。因爲小姐沈默時,通常都是在思考,而且都是重大的事。
蘇采顰對別人因蘇家龐大的産業而上門求親並不驚訝,但歐陽家……
她沈默一會兒,擡眼看著外面庭院的綠意。
「文德,歐陽家近年的財務如何?」
「回小姐的話,歐陽山莊近年的營生大不如前,有些債務甚至已積欠五年之久,那些商家都是看在歐陽山莊以前做生意的情面上,才肯賒借的。雖說歐陽家縱橫江北幾十年,曾是天下第一商行,但歐陽競死後,其弟歐陽直、其子歐陽烈都對經商不感興趣,商行後繼無人,遂慢慢沒落,目前債務大約有百萬兩之多。」
「歐陽競?那不就是退我們家小姐婚約的人嗎?死得好,活該!」翠綠又聒噪起來。
「翠綠!」文德又對這十三歲的小女孩低斥了一聲。
「翠綠,妳去端碗白玉燕窩到我房裏。」
文德笑看著她。看吧!教妳不要多嘴,現在被支開了吧!
翠綠瞪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低聲道:「是的,小姐。」
翠綠離去後,蘇采顰站了起來,蓮步輕移來到窗邊,凝視著窗外。
「歐陽直叔侄是怎樣的人?」
「回小姐的話,歐陽直爲人耿直,個性老成穩重,年約五十,自喪妻後並未再娶,膝下無子。其兄歐陽競死後,因侄子歐陽烈年幼,便代理莊內事務。他雖誠心待人,但商場詭譎並非人人可信,所以在早年虧了好幾筆買賣,種下歐陽山莊衰落的遠因。」
「近因呢?」
蘇采顰雖眼看窗外,看似漫不經心,但文德知道這是小姐最專心的時候。
「近因是歐陽烈……」
文德沒注意到蘇采顰的眼底閃了一下。
「歐陽直是沒有私心的人,到侄子歐陽烈滿十五歲時,便將産業完全交給歐陽烈處理。但歐陽烈對經商一點兒興趣也沒有,莊務名義上雖是他負責,但實際負責的還是歐陽直及底下的老管家等人。
「由於歐陽直及底下的老家仆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作風保守,漸漸地,歐陽山莊只守成,不思進取,十幾年下來,終於導致今日負債累累的狀況。」文德的情報倒是相當仔細。
「那歐陽競生性刻薄狡詐,他大概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産業會敗在自己兒子的手上……真是因果報應!」蘇采顰回頭看著恭敬站著的文德。
「小姐……」文德的話似乎還沒有說完。
「怎麽?」
「那歐陽烈也不能算是敗家子。聽說他長得高大英俊,武藝高強,爲人行俠仗義,不貪圖財利,到現在尚未娶妻,是因爲還沒看上喜歡的姑娘……」
「文德,若不是你是我身邊的人,我還真以爲你是歐陽家派來的媒婆呢!」蘇采顰笑看著他。
「小姐,文德只是實話實說,不敢有所蒙蔽。」
「好了,你打什麽主意,我會不知道?整天聽我娘在你耳邊講的那些話,我都會背了--文德啊,出外時看有沒有適合的人家,幫小姐留意一下。文德啊,你今日從京城回來,有沒有遇見合適顰兒的人家啊……哼,還以爲我不知道呢!」蘇采顰睨了他一眼。
「小姐英明,小的只是……」文德嚇出一身汗。怎麽夫人跟他講的話,小姐都知道?天啊!他這個專門負責打探消息的,居然不知道自己被監視了。
「那歐陽家的負債,精確數目是多少?」蘇采顰又望向窗外。
「回小姐的話,約三百到四百萬兩之譜,至多也不超過五百萬兩。如果把歐陽山莊的房産賣了,約得五十萬兩,還是不夠償債。所以歐陽家才會上門求親。」
萬歷朝的歲入約三百萬到四百萬兩之間,所以歐陽山莊五百萬兩的債務是相當龐大的,已經超過朝廷一年的總稅收了。
「唔……債務是有點多,但如果真要應付,也不是不可爲。以歐陽家在江北的聲望,娶個大官女兒,以官壓商,債務一筆勾銷,也不是做不到啊!」蘇采顰自語著。
「小姐,文德剛才說過了,歐陽家叔侄二人都不是經商的料子,也不懂得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你說我這是卑劣的手段?」蘇采顰杏眼微睜。
「小姐,歐陽家如果像小姐這般精明,恐怕就不會落得今日這般田地了。小姐一手創立蘇家龐大的産業,其中或有不爲外人知的心酸,文德不敢對小姐的做法有何意見,畢竟小的因小姐過去十幾年的努力,今日才得以糊口溫飽。文德只恨自己沒能早點兒遇到小姐,以助小姐一臂之力,肝腦塗地在所不惜……」文德差點就稽首再拜了。
「好了好了。反正你就是認爲以官壓商是卑劣手段,哪兒來的這麽多廢話!」蘇采顰掩口輕笑。她剛才只是跟文德開個玩笑,怎知這奴才就廢話一堆,明褒暗貶。
「文德不敢。只是文德不認爲小姐如果遇上如歐陽家的困境,會採用以官壓商的做法。」
嗯!這文德跟了她這些年,可不是白跟的。沒錯,她蘇采顰能有今日歙縣首富的地位,不是靠關係,而是靠實力,那種以官壓商的做法,她的確不屑。她也痛恨現在的官員,以爲有了官位,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剝削百姓,像父親那種清廉的官員已是寥寥可數。
父親……
蘇采顰想起死去的父親,不由得一陣心酸。她轉過身去,不讓底下的人看見她軟弱的樣子。
「小姐……」文德見小姐轉過身去,以爲她真的生氣了。
「咳!我沒事。你繼續說下去。」
「是的。歐陽家叔侄是不會用取巧的手段抵銷債務的人,當歐陽家有額外的收入可抵債時,甚至都會將積欠的利息算入。那歐陽烈也不會爲了錢財娶妻,據說他最痛恨的就是女人因貪財利而嫁入富豪之家,他堅持娶妻一定要是自己真心喜歡之人。所以幾年下來,衆媒婆也不知進出歐陽山莊多少次了,都被他轟了出來。」
「哦……這倒有趣了。那到底是誰來咱們家提親的呢?」蘇采顰一聽,就知道上門提親絕不是歐陽烈的主意。
「回小姐的話,是歐陽家底下的管事們出的主意。他們認爲當年退婚的歐陽競已死,小姐又尚未出閣,說不定小姐妳……所以……」文德停了下來,不敢再說下去。
「說不定我是因爲退婚的恥辱,所以終生不嫁,對不對?」蘇采顰幫文德接了下去。
「小……小姐,妳不要與那些沒見識的下人一般計較。」文德怕主子生氣,那就真的不好了。
「他們未免太小看我蘇采顰了!」
蘇采顰再次望向窗外,許久、許久……
室內安靜到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見。
突然蘇采顰嫣然一笑,以好聽的聲音愉快的說著:「文德,我們好久沒好好的玩一場遊戲了!」
慘了!她生氣了!
每次小姐這樣說的時候,就表示要大鬧一場,而到時候第一個倒楣的,就是他這個跟班的……
◆ ◆ ◆
「王福,蘇家果然回絕我們了,你說接下來還有什麽好法子?」
歐陽直坐在正廳,滿面愁容,整個人似乎更形瘦削了。近日上門討債的商家越來越多,前幾日孫掌櫃還請兇惡的打手來催債哩。還好侄兒將他們統統轟了出去……但這並非長久之計啊!
「直爺,像蘇家這樣的地方首富,不可能一次就說成的。更何況十餘年前是我們歐陽山莊理虧在先,今日就算多走幾遭,也是不過分的。」
「王福,你是說請媒人再去蘇家?」歐陽直並不十分明白這婚嫁之事的程式。
「是的。我們得勤快些,多跑幾趟,甚至幾十趟。只要蘇家點頭,山莊就有救了。」
「這樣啊?還是……爲了表示誠意,我親自到歙縣蘇家賠禮?」
「這樣是最好的了。不但表示我們的誠意,蘇家母女在人前也有面子。」總管王忠趕緊勸進。
「唔。那我明日即刻起程。王忠,應該的禮數千萬不可少。至於烈兒那邊……」
「直爺,應帶的禮品已經打理好了。少爺那邊,我們會照應的。」
管家們都知道歐陽直就是性情太好,對歐陽烈也太放縱,歐陽家才會落得如此地步,所以他們私下已將提親瑣事打點好,只待時機成熟,歐陽直一點頭,可以馬上上路。
至於歐陽烈那邊--唉!就算是皇帝老爺來,恐怕也勸不動他;還是先按兵不動,待蘇家那邊口風松了些,再集衆人之力,力勸少爺。總管王忠一想到歐陽烈一身的好武藝,心中只希望到時歐陽山莊不要橫屍遍野就好了。
隔天,歐陽直就領著一些家丁,帶著珠寶綢緞等禮物,前往歙縣蘇家。
◆ ◆ ◆
蘇府占地甚廣,除正廳外,其他地方分成八個庭園,分別是容春園、容夏園、容秋園、容冬園、聚春園、聚夏園、聚秋園、聚冬園,園中再分苑、軒、居、樓、閣等。其中蘇采顰住在容春園,其母王氏則住聚春園。
由於王氏喜歡安靜,聚春園向來是非常寧靜的,但今日一反常態,園中難得傳來笑聲。
「蘇夫人,您這庭園佈置得簡樸清雅,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哪里!是歐陽兄不嫌棄。」王氏掩口笑了一下。
原來是歐陽直與王氏在聚春園的環秀閣聊天,從環秀閣往外望,滿園景色一覽無遺,景觀極佳,遠處青山隱現,園內園外,由近而遠,借景生境,虛實相映,真真引人入勝,也可見建園者的一番巧思。
歐陽直也是讀書雅致之士,一看這園子雅潔,心裏便喜歡,出自誠心的讚美博得王氏滿心歡喜。
面對歐陽家的人鄭重專程的來賠禮,王氏雖對陳年往事早已不在意,但心裏頭還是溫暖的。畢竟歐陽家有人願意誠實面對當年的錯誤,並試圖彌補是好事。
王氏心頭放寬後,閒聊的話題也多了起來,最後是留歐陽直吃午飯,飯後再到聚春園賞花,兩人也越聊越開心,聚春園笑聲不斷。底下的人看夫人這樣開心,手腳更利落了,端茶水的、端點心的,忙得不亦樂乎。
此情此景讓正巧回來的蘇采顰全看進眼底。
娘什麽時候談興這麽高?自爹走後,娘親談天的物件就只有她,可與她談天時,娘從沒這般笑過……那男的是誰?蘇采顰銳利的眼光緊盯著環秀閣上的男人。
「那就是歐陽山莊的歐陽直,也就是歐陽烈的叔叔。」旁邊的文德說話了。
蘇采顰瞧了文德一眼,後者正必恭必敬的低首站在旁邊。
「文德,你的話真是越來越多了。」
「不敢。只要小姐呼喚一聲,文德兩肋插刀、撕心裂肺,在所不惜。小的只要想起小姐過往的辛勞,就覺得這區區小事……」
「閉嘴!文德,遲早有一天教你閃到舌頭!」
蘇采顰又瞧了一眼滿臉微笑的娘親,轉身便往容春園去。
隔天,歙縣一帶便傳出歐陽山莊的歐陽直親自到蘇府謝罪,希望恢復當年的婚約。此舉讓蘇家母女面上大大有光,地方父老都覺得蘇家很可能會答應這門親事。
但蘇采顰還不急著表態。過了幾日,地方上又傳出歐陽家與蘇家的婚事無望了,原因是歐陽家沒這個財力娶得起蘇家小姐;畢竟蘇家已非當年的落魄。
消息傳回廬州府歐陽山莊。
「什麽?外傳我們娶不起蘇家小姐?」歐陽直坐在大廳上,底下又是一堆管事。
「是啊,直爺。外邊都在傳,就算蘇家不計較我們以前退婚的恥辱,依現在歐陽家的情況,也娶不起蘇家小姐。直爺,你說這該怎麽辦?」
總管王忠愁眉苦臉的。好不容易直爺親自去一趟歙縣,見著蘇府夫人,兩人相談甚歡,親事可能有望,想不到地方流言卻盛傳歐陽山莊窮到娶不起蘇家小姐,就算蘇采顰有意要嫁,歐陽山莊若撐不起場面,也是白搭……這可如何是好?
「這話是蘇家說的?」一個粗啞的聲音打斷了王忠的焦慮。
「莊主!」衆人一看是歐陽烈,紛紛拱手做揖。
「烈兒!」歐陽直站起身來。
歐陽烈滿身酒味的走進正廳,一屁股就在正位坐下。看樣子他喝了不少酒。
自從知道家人爲他提親後,他心裏就老大不痛快,想不到直叔又自己跑到歙縣向蘇家道歉賠禮!
丟不丟臉啊!歐陽家娶一個媳婦有這麽難嗎?還要直叔撐著一張老臉去向女人賠禮……他從來沒這麽丟臉過,害他這幾天拚命借酒消愁。
今日才想回莊裏換套衣衫,卻在經過正廳時聽到總管王忠的話。蘇家小姐有這麽難娶嗎?真是豈有此理!這口氣不出,真要教天下人瞧扁了歐陽山莊!
「王忠,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蘇家的意思嗎?」
「回莊主的話,這只是地方謠傳,並不是蘇府傳出。」
少爺關心這事,好極了!
「我們歐陽家當真娶不起蘇家小姐?」歐陽烈揚了揚劍眉。
「稟莊主,目前歐陽山莊的負債大概是四百五十萬兩,房産約值五十萬兩,如果要娶像蘇家這種地方首富的千金,怕也得籌個三十萬兩以上,到時莊內的負債就會到達五百萬兩銀子,加上借貸的利息,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啊。」賬房王福恭敬的說著。
歐陽烈聞言,心下略略一驚。莊內的負債何時變得如此之多?
「區區三十萬兩,我們歐陽山莊籌不到嗎?」歐陽烈的經商才能如果像他口氣這麽大就好了。
「回莊主的話,如果真要籌,也不是籌不到。只是……」
「這不就結了!王福,這事交給你辦了。」歐陽烈沒頭沒腦地丟下一句話,人就轉向敬園去了。
「少……少爺的意思是……忠叔,少爺是什麽意思啊?是要我們籌錢準備迎娶蘇家小姐嗎?但少爺對這件事不是很痛恨嗎……直爺,依你看……」王福行事嚴謹,特別是借錢這方面,他可不敢隨意做主,遂轉向歐陽直問個清楚。
「王福,你先去籌錢。雖然蘇府那邊還沒有消息,但可不能讓人家認爲我們沒誠意,迎娶費用先備妥也是個禮貌,如果人家真答應了,我們才不會措手不及。不過我看我還是再走蘇家一趟,澄清不實謠言,表示我們歐陽家是有誠意的。」
「直爺說的是,我造就去辦。」王福做揖退下。
「王忠,我不在的幾天,莊內就拜託你了。」
「直爺請儘管去,莊內我會打理好的。」總管王忠拍胸脯保證。
歐陽直點點頭,轉身入了內廳。
◆ ◆ ◆
幾天後,蘇府的聚春園又熱鬧了一個下午。
王氏一再澄清這不是蘇家放出的風聲,蘇家絕對不會用錢財去衡量別人,請歐陽直放心。歐陽直在蘇家做了一天客,等他回到莊內,王福已籌好三十萬兩放在賬房內。
可是過沒幾天,居然又傳出蘇家小姐不肯下嫁的消息。因爲蘇家聽說歐陽烈是奇醜無比、脾氣暴躁的莽夫,大字不識幾個,整天只會喝酒,將莊務搞得一團糟,蘇家怕蘇采顰所嫁非人,所以已經正式回絕歐陽山莊。
第三章
「直叔!我爲什麽要來這裏?」歐陽烈在蘇宅正廳咆哮著。
「烈兒,你噤聲點兒。你也知道外面那些流言,蘇夫人嘴裏雖說不信,但眼見爲真,爲了讓蘇家人安心,你走這一趟是值得的。」歐陽直勸著脾氣剛烈的侄子。
「歐陽兄,又勞你走這一趟,一路上可好?」一個清雅的嗓音從後邊傳出。
歐陽烈回頭一看,一位長相清秀、舉止端莊,身穿絲綢衣裳的女性出現在正廳。
這……這就是蘇采顰?嗯……是長得不錯,也沒有嬌貴氣。歐陽烈拱手做揖--他出身豪門,基本的禮貌不會不懂。
「蘇姑娘,在下歐陽烈。」
這話卻引起那位女性一陣臉紅。
「烈兒,這位是蘇夫人。」歐陽直趕緊爲侄兒介紹。
歐陽烈一愣。這不是蘇家小姐?
「歐陽公子真會說話,可見莊內的教導極爲嚴謹。坐啊,就當是自己家,不要客氣!」
三人坐定,婢女端來茶水,王氏仔細瞧了瞧歐陽烈--嗯,高大英挺,器宇非凡,身材健壯,不似市井猥瑣之流,也沒有富家子弟的紈之氣,很好!
「蘇夫人,今日我帶烈兒來拜訪,就是要夫人看看,烈兒並非外傳的那樣。」
「歐陽兄,我知道歐陽家的教導極爲用心講究,歐陽公子怎可能是莽夫呢?想不到今日歐陽兄還專程帶著歐陽公子前來,真是讓你們舟車勞頓了。」王氏微微一笑,說話甚是得體。
「哪里。爲了表示歐陽家對親事的誠意,多跑幾趟是值得的。蘇家小姐秀外慧中,烈兒要是能娶到令千金,那就是烈兒的福氣了。」
「歐陽兄,你知道我對顰兒的婚事是贊同的,但最後還是得顰兒點頭才算數。偏偏近日顰兒又不曉得在忙什麽,整日不見人影,這事兒我也不好信口就答應你。歐陽公子專程跑這一趟,我心下著實過意不去,不如這樣吧,兩位留在宅內做客數日,讓我們略盡地主之誼。」
「不用了……」歐陽烈正想推辭。
「那就有勞蘇夫人了。」
咦?直叔怎麽……
「歐陽兄,這邊請。前一陣子你對我說的那故事還沒講完呢。」
「哦,那個啊!諸葛孔明後來便要手下……」
歐陽烈看兩人並肩走著,愉快的談天,漸行漸遠。
什麽嘛!直叔要他大老遠來歙縣,卻只是想與蘇夫人聊天!這蘇家也真大牌,他人都來了,還不肯答應親事。他就不相信那蘇家小姐真的如此難娶!
歐陽烈心性單純,性子直,遇到困難的事不會退縮,反而越挫越勇。今日他親自上門求見,沒想到蘇府仍不願答應,當下便動了氣,一定要定下這門親事才行。
歐陽叔侄在蘇府做客三天,蘇府上下盡心招待,還乘馬車到歙縣有名的古迹遊玩,如長慶寺塔、聖僧庵壁畫、新安碑園、檀幹園,及新建的許國石坊。許國石坊是因許國這個人而建的。許國是歙縣人,嘉靖朝的進士,在萬曆爺跟前講經論政,頗得皇帝信任,後又因乎定雲南亂事有功,才會有這牌坊的建造。許國石坊結構嚴謹,佈局合理,上頭還有皇帝老爺賜予的匾額呢!
在賓主盡歡的情況下,歐陽叔侄離開歙縣,返回歐陽山莊。
◆ ◆ ◆
自此,媒婆便忙碌的穿梭于歐陽山莊與蘇府之間,希望能促成這門親事。
時序已入秋,蘇家還沒點頭。
「直爺,與蘇家的親事到底成不成啊?」總管憂心的說。
「王媒婆說快了。」
「快了?從夏天講到葉子都落了,現在已入秋,眼看馬上就冬天了……直爺,商家會在年節以前討債款的,上回借的三十萬兩,三個月利息滾起來,也是相當驚人的。目前莊內的確沒能力再背這債了,事情若不快些了結,那……」
「好了,我知道了。我就再跑一趟吧!」
歐陽直爽快的說,倒是總管王忠傻了眼。直爺這些日子來,怕不跑了十幾趟歙縣,卻一點兒怨言也沒有。直爺並不是喜歡出遠門的人,以前要直爺出門談生意,他都找盡藉口推託,怎麽現在爲了蘇家這門親事,跑得這般勤快?果真是爲了少爺的事,直爺都會盡心做啊!
王忠哪兒知道,歐陽直是要到蘇府爲蘇夫人講故事呢i
◆ ◆ ◆
「小姐,我這些天都不用上慶雲酒樓放話嗎?」文德看了蘇采顰一眼,後者正優閑的在容春園的儲秀閣鬥著鵪鶉。
「文德,不要嚷嚷,這樣人家就知道你做壞事了。」蘇采顰仍鬥著鵪鶉。
「我?小姐,這明明是妳交代的啊……」文德苦著一張臉。明明是小姐叫他到人來人往、販夫走卒必經之地慶雲酒樓放話的啊。
「怎麽,你有意見?」蘇采顰美眸略擡了擡。
「小的哪敢啊!只是小姐……」文德停了下來。
「嗯?」蘇采顰用微揚的語調要他說完。
「小姐,那歐陽家的親事怎麽辦?」
「當然是不理他們了。那歐陽家以爲只要多上幾回我們蘇家的門,就可以娶到小姐啊?作夢!」蘇采顰的貼身女婢翠綠搶著回答。
「翠綠!」文德最受不了這個聒噪的婢女。
蘇采顰停止鬥鵪鶉,站直身子。
「翠綠,將這鵪鶉提去曬曬陽光,順便回房裏拿件披風來。今日風大呢!」
「是的,小姐。」翠綠瞪了文德一眼,提著鳥籠走下儲秀閣。
看翠綠走遠了,蘇采顰倚著儲秀閣的欄杆,望向滿園的秋意。
呵,已經秋天了呢!
「小姐……」
「文德,你覺得呢?」
「小姐,那歐陽家表現得極有誠意,甚至還爲了這親事,咬著牙向錢莊借了三十萬兩。這幾個月下來,怕債務已經超過五百萬兩了,再這樣下去,歐陽山莊恐怕會撐不下去,家破人亡呢。」文德覰了主子一眼。
「家破人亡?哼!想當初歐陽競是怎麽對我父親的?讓他辛苦經營的歐陽山莊家破人亡一次也不算什麽!」蘇采顰柳眉蹙了一下。「搞不好那歐陽烈是醜八怪呢!我娘還要我嫁他!」
「小姐,妳這話就不對了。上次歐陽烈在咱們正廳咆哮,妳還想教我拿掃帚轟他出去,還好夫人及時出現……明明躲在窗後面偷看,還說自己出門了。」
這話說得蘇采顰一陣臉紅。
「文德,改天我真要用蠟把你的嘴死死的封住。」
「那也得等小姐出閣了再說吧。到時小姐要我上刀山下油鍋,文德都不會有怨言。目前,小姐還是先想想歐陽家的親事吧。」
「不嫁!」蘇采顰回得乾脆。
「但是,小姐,聽說那歐陽直上門上得勤呢!現在他人就在聚春園內。」
蘇采顰將眼光從園外移到閣門,柳眉一挑,微笑說道:「文德,我看我們得去聚春園瞧瞧,看歐陽大叔又說什麽故事逗我娘開心了?」
主仆二人移步前往聚春園,蘇采顰一踏入,便聽到娘親笑著說:「歐陽兄,你可真是見多識廣。你那侄兒是否也跟你一樣呢?」
「蘇夫人,烈兒自小喜歡到處遊歷,見聞自然比我多。要是夫人想聽,我再帶烈兒一塊兒上府拜訪。」
「不用,不用。廬州府離歙縣還有一段路呢,不好老叫你們過來,挺勞師動衆的。」
「蘇夫人客氣了。若是烈兒真能娶了令千金,也就是夫人的女婿,常上門走動是應該的。」
「歐陽兄,這門親事我不是不答應,只是顰兒那邊……」
「娘!」蘇采顰現身在聚春園的花徑小道,用甜甜的笑容看著自己的娘親。
「啊!顰兒,妳來得正好。快見過歐陽山莊的歐陽大叔。」王氏熱絡的招呼。
「歐陽大叔,顰兒有禮了。」蘇采顰福了福身。
「啊,免禮、免禮。」歐陽直忙起身回禮。
蘇采顰第一次正眼看清楚歐陽直--嗯!是個相貌端正的謙謙君子。難怪歐陽家做生意會賠錢,他根本不是做營生的料子!她打滾商界十餘年,閱人無數,光看一個人的相貌,就知道這個人大約的個性、經歷。
「顰兒,妳來得正好。娘前些日子同妳說歐陽家的親事,妳考慮得怎麽樣了?」
蘇采顰看了自己娘親一眼。這到底是她的娘,還是歐陽烈的娘啊?怎麽她身邊的人都往歐陽家那邊靠呢?連文德也是,就巴不得她快些嫁掉。
「娘,妳怎麽在歐陽大叔面前問呢?教我怎麽說啊!」蘇采顰故做嬌羞狀。
「啊,蘇姑娘有什麽話直說無妨,要真的不願,歐陽家也不敢勉強,只能說烈兒沒這福分。要是真有什麽要求,也好早點告知,讓莊內可以先行準備。」歐陽直這話說得不卑不亢。
蘇采顰心內贊許,果然自己沒看錯人,歐陽直是個君子。
「嗯……那……歐陽大叔,我就直說了,若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直說無妨。」
「是這樣的,采顰從八歲起便注意營生事業,好不容易今日略有小小的成就。采顰之所以這麽努力,全是爲了我的娘親。歐陽大叔,你是知道的,我娘自從我爹走後,沒過過幾天好日子,所以采顰從小就有個小小的心願……」蘇采顰停了下來,看了歐陽直一眼。
「姑娘直說無妨。」
蘇采顰嫣然一笑,「采顰自小的心願是如果有朝一日要出閣,想將自己辛苦掙來的家產全數留給娘親,以保障我娘親的晚年生活。」
「顰兒!」王氏一聽,差點昏倒。哪有女孩出嫁不帶嫁妝?那是要惹人笑話的!
「蘇姑娘是說不帶嫁妝出閣?」
「正是。」
歐陽直也沒有太驚訝,想了一下,「蘇姑娘可否容我回莊內與家人商量?」
蘇采顰笑了一下,「自然是要商量的。不過看在歐陽大叔是謙謙君子的份上,采顰也將話講開了。如果歐陽家不願意,我們蘇家是絕不會有任何疙瘩的。歡迎歐陽大叔常來歙縣,與我娘講話解悶,蘇府上下一定盡心招待。」
完了完了!這下小姐肯定是沒人要了!哪有二十歲的姑娘要出閣不帶嫁妝的?平常人家多多少少總要意思一下,更何況小姐是歙縣首富耶!
歐陽家一定會回絕的--只要不是瘋子的話!
偏這歐陽烈就是瘋子。
婚期定在大年初一。
◆ ◆ ◆
歐陽山莊上上下下忙著莊主歐陽烈的婚禮及過年節慶,但在總管王忠及賬房王福的臉上卻感受不到喜氣。
「福叔,當初是你提這主意的,你看,現在落得賠了夫人又折兵--向錢莊借大筆銀子娶蘇家小姐,蘇家小姐卻連嫁妝都沒有,這不是賠本生意嗎?」
「唉!我當初的意思的確是想蘇家小姐會帶來百萬陪嫁解決莊內的問題,沒想到蘇家居然會開出不帶陪嫁的條件。我也在少爺跟前反對了,因爲沒了陪嫁,娶蘇家小姐的目的就消失了。但少爺……忠叔,你也聽見了少爺是怎麽說的。」
王忠回想莊主的怒氣,仍忍不住顫抖--
「直叔上蘇府提親好幾回了,全天下都知道我們歐陽家想與蘇家聯姻,今日因蘇家說沒有陪嫁,就想回絕這門親事,逭不是擺明瞭我們歐陽家是以錢看人,是見利忘義的小人嗎?歐陽山莊丟得起這個臉嗎?該死的!
「天下當我歐陽烈娶不起蘇家小姐嗎?不管她是圓是扁,還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事到如今,我歐陽烈是娶定她了!都是你們搞出來的!」
要是目光能殺人,山莊內的一干管事恐怕早就屍骨無存了。
王福自那一天起就食不下咽。婚事讓莊內的債務直逼五百萬兩,如今蘇家小姐又沒陪嫁,看來他恐怕要跳河自盡以謝罪了。希望少爺不要撈起屍體鞭屍才好。
唉!
◆ ◆ ◆
「小姐,加件外衣吧。天冷呢!」翠綠小聲的說著。
小姐又在發呆了!自從歐陽山莊來下聘後,小姐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原本活潑快樂的人一下子變得很沈默,還經常歎氣。是因爲要出嫁的關係嗎?
對,就是因爲要出嫁的關係。原本蘇采顰認爲歐陽家絕不可能接受她的條件--他們要的是錢,現在沒了陪嫁,歐陽山莊自然沒有聯姻的理由。想不到歐陽直回去沒幾天,廬州府那邊就派人來下聘,她娘還一直誇歐陽家果然有誠意,不像以前一樣見利忘義,高興得很。
哼!她倒希望歐陽家繼續見利忘義呢!
難怪歐陽山莊會債臺高築。老是做賠本生意嘛!
唉!這下失算了。怎麽辦呢?
給他們一大筆錢,教他們退婚?
不成。再來一次退婚,娘一定會自殺。
她扮成男裝,逃婚?
不成,歙縣首富蘇府丟不起這個臉。
假裝自殺,教娘去退婚?
不成,娘會把她的屍首送到歐陽山莊,還說生是歐陽家的人,死是歐陽家的鬼之類的八股話。
找歐陽烈,告訴他這是賠本生意,教他不要娶她?
不成,那跟退婚沒兩樣,娘會受不了的……
哎呀!想得頭快炸了,誰來幫幫她啊!她不想嫁啊!
她縱橫商場十餘年,什麽場面沒見過,偏今個兒這事讓她傷透了腦筋!眼看婚期逼近,她越發心慌!
「怎麽?小姐又在歎氣發呆啊?」文德小聲的問翠綠。
「是啊!今個兒一早就坐在涼亭裏發呆,一直到現在呢。」翠綠難得小聲說話。
「妳先下去。我與小姐談談,或許能使她開心些。」
「那這兒就交給你了。」翠綠依言悄悄退下。
文德看了蘇采顰一眼,不發一語,恭敬的站在旁邊。
蘇采顰知道文德來了,見他許久不講話,這倒稀奇了。「文德,有什麽事?」
「小姐心情不佳,文德不敢多言。」
「到底是什麽事?」蘇采顰心煩,口氣也跟著不好。
「小……小姐,夫人請小姐過去,試……試穿……」文德不敢再說下去了。
「嫁衣?」
文德點頭如搗蒜。
「不穿、不穿、不穿!煩死了,我根本不想嫁!可惡!」
「小姐,不要生氣了。再三天就要成親了,生氣也於事無補啊!這些天來,小姐幾乎天天發脾氣,要不然就是發呆歎氣,飯也沒吃幾口,身體都瘦得不成樣子了,這樣子嫁到歐陽家,那歐陽烈看了,還以爲我們這邊是窮到捨不得給妳一口飯吃呢!」
文德的本意是想逗蘇采顰開心,想不到蘇采顰卻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身體顫了一下,低語:「我的身體……」
歐陽烈會接受這樣的身子嗎?
不是完美無瑕的身體……
文德驚覺自己失言,「小姐,那件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不必去想它。那也不是妳的錯啊!」
一想到自己的身體,蘇采顰已全然無心與文德談話。「文德,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口氣中儘是煩躁。
「是!」文德依言退下。
該死!幹嘛沒事多嘴?這下子小姐又要失眠了……該掌嘴!文德離開容春園就賞了自己幾個耳光。
江南嬌娘子 2
長夜漫漫 孤枕難眠
多麽希望妳在身畔 填滿我空虛的胸懷
第四章
歐陽烈迎娶歙縣首富蘇采顰是地方上的盛事,大家都知道歐陽家爲了這樁婚事是盡心盡力,就算沒有陪嫁也要娶蘇家小姐,夠義氣!而蘇家也一洗多年前被退婚的恥辱。
當天蘇府賀客盈門,親朋好友都向蘇夫人道賀恭喜,說她好福氣,挑了個好女婿,讓王氏臉上有光,面子十足。迎親隊伍足足繞了歙縣一圈,才往廬州府歐陽山莊行去。
歐陽山莊賀客更多,熱鬧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拜堂結束,頭戴鳳冠、身穿大紅嫁裳的蘇采顰被送入微德居,坐在床榻上,新郎歐陽烈還在外面應付賓客。
坐在床邊的蘇采顰滿心氣憤。娘親今個兒一早就將自己的女兒往外推,還笑成那樣……可惡!難道她不知道歐陽家債臺高築嗎?將女兒嫁給窮人家,還笑成那樣!
前一天當她與娘親說要逃婚,她那從不懂生意的娘居然說做生意首重信用,婚姻雖不是買賣,但今日蘇家要是逃婚,失信於人,日後有生意往來的商家如何相信蘇家!爲什麽娘親一遇到婚嫁之事,頭腦就清楚起來了?平日與她講營生的事,她聽沒兩句就睡著了。
連最親近的人都這樣,她真是無語問蒼天。不過她蘇采顰也不是認命的女子,昨晚一夜沒睡,終於讓她想出一個好法子了。
「小姐,妳還好吧?」翠綠見小姐一動也不動的坐在床沿,擔心的問。
「沒事。翠綠,妳先退下吧!」
「是的,小姐。」
偌大的微德居只剩蘇采顰一人,龍鳳喜燭燃燒著,將房內照得明亮。
過了許久,房內一直沒動靜,她心想怎麽這麽久歐陽烈還沒進來,便順手把大紅頭巾扯下--
「啊!」蘇采顰驚喊出聲。
房裏有人。那人就坐在離床很近的紫檀圓椅上看著她。
是歐陽烈!他……他什麽時候進來的?他看了她多久?數個疑問在蘇采顰心中一閃而過。
歐陽烈早就無聲無息的進房,坐在椅上,猶豫著要不要掀頭巾。什麽樣的女子能在十幾年內成爲地方首富?如今她就坐在他面前,二十歲才嫁人,搞不好真的是缺了鼻子、少了眼睛……他想著想著,不覺夜已深,春宵也過了一半。他正想認命,閉著眼掀頭巾算了,沒想到新娘子自己掀了,他嚇了一跳!
兩人對望--
好美!她不但沒缺鼻子眼睛,相反的,還相當標致。瓜子臉,丹鳳眼,大小適中的紅唇,光滑細緻的膚質,沒有十幾歲的青澀,卻有著二十歲的自信,從她那雙堅毅的眸子看得出來。
嗯!他與那天在正廳上看到的不大一樣,更英俊了。身穿大紅蟒褂的他顯得器宇非凡,有成熟男人的味道……她從他眼中看到一抹驚豔。
是因爲她嗎?
四目交流,房內沒人講話,一股奇妙的氣氛圍繞在兩人之間。突然,歐陽烈站起身來,蘇采顰才如夢初醒,正要說話,卻發覺有一雙大掌將她的鳳冠拿下,接著大手解著她的火紅嫁衣。
蘇采顰一驚,忙向後退,低聲喝斥:「歐陽烈,住手!」
歐陽烈聞聲果然住了手,挑眉看著她。「我是妳的新婚夫婿,妳只可叫我的名,不可連名帶姓的叫我,清楚嗎?」
呸!還沒跟她圓房,就端起夫君的架子來?她愛怎麽叫就怎麽叫!
「是的,相公。」蘇采顰很假裝的淺笑了一下。
這一笑又讓歐陽烈失了魂。
蘇采顰見他不說話,自顧自的說起來,「我知道你娶我是不得已的,因爲你一直想跟喜歡的姑娘成親,可惜到現在還沒出現,這次迎娶我是因爲歐陽山莊丟不起這個臉……我知道你很委屈。」
歐陽烈沈默地看著自己剛進門的媳婦。她講得沒錯,他是很委屈!
看他不搭腔,蘇采顰又繼續講著,「至於我呢,我也不想嫁你,是我娘硬逼我嫁。既然你我都不是自願的,我們何不打個商量?」
天啊!有人在洞房花燭夜講這個的?這女人瘋了嗎?
「什麽商量?」話一出口,歐陽烈自己都嚇了一跳。這女人瘋了,怎麽他也跟著瘋了?
「我們可以當挂名的夫妻,我幫你解決歐陽山莊的債務,債務一解決,你就給我一張休書。我回歙縣後,你可以去尋找自己喜歡的女子成親,我娘也不會逼我再嫁,兩全其美。」
這女人真的瘋了!哪有女子親自要求要休書的?這樣以後誰敢要她?
「如果妳被休了,不怕以後沒人要?」
「我只想過自己平靜的生活。奈何在傳統下,女子總是要嫁人的。我如果一直待在家裏,一定會被我娘念到耳朵長繭,倒不如出嫁後再被休,這樣她就沒話說了。何況被休的女人是絕不會有人要的,我可以一輩子過我的平靜生活。你意下如何?」
歐陽烈也算是閱曆豐富,可從沒聽過女子有這種論調的,這蘇采顰果非普通人。但是……
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蘇采顰怕他不答應,還加強語氣,「休了我之後,你就可以去尋找自己喜歡的女子成親,這樣不是很好嗎?」
「妳沒有陪嫁,要如何解決莊內的債務?」歐陽烈才不信她。沒了豐厚的陪嫁,一個弱女子要如何解決百萬兩的債務?那可是天文數字啊!
蘇采顰抿嘴笑了一下,「那你是答應了?」
「如果我不答應呢?」
「你不會不答應的。一來莊內的債務可以解決,二來你可以跟喜歡的女子成親,三來也可以算是幫我一個忙。有這麽多好處,你不會不答應的。」蘇采顰強自鎮定的笑了一下,其實她真怕歐陽烈不答應。
「我也可以讓妳成爲我名實相副的妻子。」歐陽烈不懷好意的笑了,「妳成爲歐陽山莊的當家主母,當然要設法解決莊內債務,這樣我也沒什麽損失啊!」
喝!這歐陽烈腦袋怎麽突然靈光起來了?要是用在經商上,歐陽家根本不會落到這種田地。好腦袋不用在營生上,專用在對付女人上,無恥!
「你要這樣做,我也沒意見。但我從小就被灌輸『嫁漢嫁漢、穿衣吃飯』的觀念,所以一旦我們成爲真正的夫妻,我就會變成那種無才便是德的婦女,什麽債務啊、生意啊,我都會忘得一乾二淨,歐陽山莊的負債恐怕也撐不到明春了,到時我們就做個落難夫妻吧!」
歐陽烈聽了,劍眉微蹙。
「而且,我是個標準的妒婦,絕不會讓丈夫娶妾,就算你以後看上眼的女子,也不能進歐陽家的門。這樣你願意嗎?夫君!」蘇采顰不疾不徐的說著,顯然前一晚早打算好了。
歐陽烈的眉頭更緊了。
「如何?咱們擊掌約定吧!」蘇采顰笑吟吟的說著。
見歐陽烈仍不講話,蘇采顰激他,「怎麽,不敢啊?」
歐陽烈的性子就是經不起激,「擊掌就擊掌!」來不及思考,歐陽烈伸出大掌,與蘇采顰的小手拍了一下。
這一拍,他就後悔了。那掌心接觸到滑膩的玉膚,柔軟的觸感直竄入他心裏去。
「好!歐陽烈果然如外傳的豪爽!」蘇采顰見商議成功,眼角皆是笑意,雙腮泛紅,高興極了。
美人如花,看得歐陽烈心裏後悔極了。
「相公,你人較高大,大床就讓你睡,我就在躺椅上將就一下。改天我再教下人擡一張小床來供我歇息。」蘇采顰目的達到,對歐陽烈也叫起相公來了。
看著蘇采顰興高采烈的在躺椅躺下,歐陽烈的自尊心受到極大的打擊。從沒有女子如此疏忽他,甚至不想與他同枕共眠。不管是青樓樂妓或是良家小姐,一看到他高大俊挺的外型,都巴不得黏著他,一心想嫁進歐陽家。偏這蘇采顰歐陽家舉債迎娶她,她還心不甘情不願,新婚之夜就來個商議挂名夫妻,現在還不屑與他共枕!
歐陽烈心中怒火大起。該死的!都是王忠那一群管事惹出來的!
◆ ◆ ◆
天剛破曉,歐陽烈起床,蘇采顰已不在房內。
一想起昨夜,歐陽烈就滿肚子氣。最後他是怎麽睡著的也不知道,只知道昨晚殘留在掌心的觸感讓他睡不安穩。
「武靖!武靖!」歐陽烈沒好氣的叫著。
「是的,少爺!」武靖是歐陽烈身邊的護衛隨從。但歐陽烈本身武藝極好,根本不需要護衛,所以武靖與一般的隨從沒啥兩樣。
「蘇……咳!夫人呢?」
「回莊主的話,夫人天還沒亮就往賬房去了,交代小的要好好伺候莊主。莊主,早膳已備妥,要在微德居用膳嗎?還是嘉善閣?」
咦,沒有聲音!武靖一擡頭,哪里還有莊主的蹤迹?
◆ ◆ ◆
歐陽烈一到賬房門口,就聽見蘇采顰與王福等管事的對話。
「夫人,孫老闆那邊恐怕不好說話。咱們已經積欠藥材費十幾萬兩了,再要鋪貨,恐怕沒這般容易。」
「福叔,你就說是歐陽夫人要的,孫老闆絕不會有第二句話。」
歐陽烈看著容光煥發的蘇采顰,一時之間呆住了。她比昨晚更美了!怎麽回事?
「莊主!」蘇采顰身邊的文德眼尖,看見站在門外的歐陽烈,先喊了一聲。
「莊主!」其他的管事僕役齊聲喊。
「相公,你來了。」蘇采顰甜蜜的叫著。
「這兒怎麽這麽熱鬧?」歐陽烈從沒進過賬房,一看賬房一堆人圍著他的新婚娘子,心裏居然有點兒不是滋味。
「稟莊主,夫人……」王福正要應話。
「相公,你餓了吧?我好餓,我們去用早膳吧!」蘇采顰嗲聲說著。
「哦,好!」歐陽烈不由得應聲。
蘇采顰遞給歐陽烈一個甜美的笑容,拉著他就往外走,臨走還回過頭來,給王福一個眼色,意思是趕快照她說的去辦。
莊主夫婦走後,賬房內的人開始議論起來。
「夫人果然不同凡響,面對歐陽家龐大的債務,一下子就點出問題癥結所在。自己有打過天下的,就是不一樣。」
「通常在商場上打滾,不免會有些市儈,但我們夫人人長得美,氣質又好,完全不像是經商的人。」
「太好了,歐陽山莊有救了,咱們不用去市集擺攤了,阿彌陀佛!」
「福叔,夫人雖沒有陪嫁,但她的人就是無價之寶啊!還好少爺娶了她,我們有救了!」總管王忠天沒亮就被挖起來,說是夫人召見;他本來還不信呢,沒想到天沒亮,夫人就已經在賬房點燈看賬冊。
「是啊!小石子,快把這兩封信送出去,一封給孫老闆,一封送到徐家莊,千萬不可耽誤,知道嗎?」
「是!」小石子領命而去。
第五章
接下來的日子,蘇采顰都到賬房瞭解歐陽山莊的債務問題,忙得不亦樂乎。她生性聰穎好學,學習力強,個性倔強,不服輸,喜歡尋找問題、解決問題。通常這類的人是閑不住的,過沒幾天優閑的日子,便會自己找事做。
所以雖說是不得已替歐陽烈解決債務,但蘇采顰心裏可樂得很;她最喜歡解決困難的問題,尤其是與錢財有關的。
文德及翠綠看自家主子忙得如此快樂,心底也跟著高興。尤其是文德,小姐一忙,就沒時間教他去做些奇怪的事,他也少倒一點兒楣。善哉!善哉!
這段時間,蘇采顰與歐陽烈分床睡,歐陽烈睡大床,蘇采顰則睡裏邊一點的小床,兩人作息差不多,倒也相安無事。
兩人的相處也還算可以,蘇采顰在人前給足了歐陽烈爲人夫君的面子,歐陽烈也因爲蘇采顰盡心盡力解決莊內的債務問題而對她有一份客氣。畢竟那些管事僕役不要再來煩他是最好的了,他可以醉心於自己喜歡的武技。
經過兩個多月,蘇采顰大致對莊內的債務有一個概念了。照目前的經營狀況,就算當初她有百萬陪嫁也只能解決燃眉之急,長久下去,歐陽山莊終究要破敗……娶到她蘇采顰,算歐陽烈的祖先有燒好香。
今日她看著幾筆借據,債主是群芳樓,債款是一百萬兩,她覺得不可思議!
群芳樓是廬州府第一流的妓院,由鴇娘紅姨主持,裏面的姑娘能歌善舞,又有美饌佳肴,是廬州男性人人夢想的溫柔鄉。歐陽烈常上那兒捧花魁紅鳳的場,常常一包就是數月,以致欠下百萬兩的風流債。
一百萬兩!都可以蓋一百座群芳樓了!米一石要價不過一兩銀,便宜的三、四錢就有了,所有群芳樓的妓女加上房産也不超過三萬兩銀子,歐陽烈上妓院是吃金吃銀啊?!那老搗紅姨還真敢坑歐陽烈,歐陽烈也就這樣傻傻的被坑……怎麽歐陽家專做賠錢生意啊!
哼!算妳運氣不好,碰上我蘇采顰!
「王福!」
「是的,夫人。」
「這群芳樓的債是怎麽回事?」
「稟夫人,這是莊主以前的行爲,現在絕對不會這樣。」
這王福居然以爲她在吃醋?歐陽烈過去上妓院她不會介意,現在上妓院她更喜歡,只要他不碰她就好了。不過好像成親以後他就沒上過妓院了--因爲沒有債條進來。
「王福,這我知道。莊主是顧家的好男子,成親之後就沒往群芳樓跑了,我很清楚。」
蘇采顰不忘在人前給歐陽烈做面子。她很明白歐陽烈表面上雖然不在意他人眼光,骨子裏還是希望能得到別人的贊同。
她笑了一下,「莊主爲了莊務,過去也辛苦了。我身爲歐陽家的媳婦,希望能替莊主分憂解勞,所以才要瞭解這債務怎麽來的,並不是興師問罪,你不用擔心。王福,這群芳樓的一百萬兩欠得也有點兒奇怪,你有什麽意見?」
賬房王福彷佛松了一口氣。「稟夫人,莊主以前上群芳樓,都是點花魁紅鳳的場,有時幾天,有時個把月,因此開銷也就特別大。莊主往往叫紅姨,也就是群芳樓的樓主寫下開銷數目,他簽字了結,所以就有帳上這些債條。」
「莊主沒看過債條上的數目嗎?」蘇采顰隨手翻了一下桌上的債務單子。
「回夫人的話,莊主向來對錢財就不是挺細心的人,更何況在脂粉味重的地方,怕也沒有人會細看。」
王福這話說得含蓄,蘇采顰卻聽得清楚。男人在妓院仔細看賬單是會被笑的,更何況歐陽烈是歐陽山莊的莊主,自然更不能細看債條,那會惹人閒話,說堂堂一個莊主還斤斤計較。群芳樓就吃定這一點,才敢將債條上的數目堆得像天一樣高。
「那依你看,這群芳樓的債務應是多少才合理?」
「回夫人的話,老奴沒上過群芳樓,並不知道裏頭開銷如何。但現在米一石不過八錢多,絹一匹值銀六錢,就算是花魁紅鳳的費用、治裝費、給樓內上下打點的賞金、莊主的飲食,林林總總加起來應該不會超過三千兩銀産。」
看來王福對物價還頗有概念,不像歐陽烈吃米不知道米價。
「莊主對這數目都沒意見?」
「回夫人的話,莊主就算有意見,也不能怎麽樣。債據上明明白白是他的字,莊主是不會賴債的人,就由著債務越積越多了。」
這歐陽烈還真是徹頭徹尾的在做賠錢生意,從上妓院到婚嫁都是這樣……唉!今天算她蘇大姑娘大發慈悲,救救這個深陷債海的男子吧!
蘇采顰低頭想了一下,「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解決。王福,今日我問這群芳樓的事,不可讓莊主知道,明白嗎?」
「是的,夫人。」王福這些天對蘇采顰可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她交代的事,他奉爲聖旨一般,哪有不遵循之理。
賬房是這般寧靜,可前面正廳敬業堂可是狂風暴雨哪。歐陽山莊的正廳傳來嘈雜聲,隱約夾雜著歐陽烈的怒吼。
「我說歐陽莊主,這款子已經積了兩年,今個兒應該結清了吧!你媳婦也娶了,年也過了,這一千兩的債務,你打算什麽時候還呢?」
說話的是魯掌櫃,他做的是煤炭、燈油的營生。歐陽山莊從前年積欠的款子遲遲收不回來,使他連著兩年都虧損,再這樣下去,遲早會撐不住。只要收回歐陽家的一千兩銀子,立刻可轉虧爲盈,所以今日他說什麽也要討回這一千兩銀子。
「魯掌櫃,這事我不清楚,你自己找王福去。」歐陽烈最討厭別人上門催債。討債的都沒好嘴臉;明明當日是巴不得歐陽家向他們買貨物,今日卻催錢催得像什麽一樣,好似別人欠他錢,他就可以任意羞辱人,讓他看了直作嘔。
「歐陽莊主,這債單上指明欠錢的是歐陽山莊,既是歐陽山莊欠的債,自然是找莊主,哪有找賬房之理呢!」
「莊內的帳是王福在管……」
歐陽烈話還沒說完,魯掌櫃就語帶譏諷的說:「要是欠債不找正主兒,反而找底下的賬房,那人人都要幹莊主了,誰敢做賬房夥計呀?這王福也真可憐哪!」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歐陽烈不悅的盯著市儈嘴臉的魯掌櫃。
「我是說歐陽山莊的賬房該是天下最可憐的人了。莊主不管事,全推給王福……可憐那王福已經是上年紀的人了,不堪這樣折騰啊!想不到歐陽山莊也會落得今日下場,連一千兩銀子都欠了兩年。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將貨物往歐陽家送,現在也不會要不回本錢。」魯掌櫃刻薄的說著。
「住口!歐陽山莊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歐陽烈吼了起來。
「想當初歐陽家在江北可說是呼風喚雨,怎知落到你手裏,歐陽家就負債累累……嘖嘖,真是富不過三代啊!」
歐陽烈氣得咬牙切齒,一雙眸子激動的成了紅色,舉掌便要劈下。
「歐陽莊主,今兒個我可是跟著官差爺兒一塊來的,你要是動手打我這債主,是要坐牢的。是不是啊?官爺們!」
魯掌櫃望向後頭的衙役,這些人早收了他的好處。他知道歐陽烈武功了得,要是沒找個保鏢,怎敢如此囂張;這些官差也樂得收魯老闆的銀兩,因爲那歐陽家欠錢在先,就算他不動手打人,也可將他抓回衙門問罪。不過因爲歐陽家過去在江北勢力龐大,能不惹他就不要惹他,他們只是來做做樣子,確保魯掌櫃的安全。
歐陽烈受此屈辱,恨不得把魯掌櫃劈成兩半,偏造魯掌櫃又有官差撐腰,激得歐陽烈牙齒都快咬斷了,卻無法拿他怎樣。
「我說歐陽莊主,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你還不起一千兩,我倒可以考慮讓你到我商行內做長工,以工償債--不不不,一千兩銀子怕是你做一輩子長工都還還不起哪,這樣算來,還是我吃虧呢!哈哈哈……」魯掌櫃囂張的笑了起來。
歐陽烈狂怒到不顧一切地沖上前去,正想一掌劈死那姓魯的--
「是誰敢讓我親愛的夫君去做長工啊?」一個清脆的嗓音從外邊傳進來。
是蘇采顰!
「夫人!」正廳的管事奴僕家丁們都恭敬的喊道。
總管王忠看蘇采顰來了,心裏松了一口氣。他剛才還想莊主要是出手傷人,他第一個擋在魯掌櫃前面--不爲魯掌櫃,而是爲歐陽山莊。歐陽家今日負債累累,如果主子還背上殺人罪名,歐陽山莊就是徹頭徹尾的毀了。他王忠在歐陽家三十餘年,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歐陽烈臉色很難看,「妳來做什麽?」他雖未與蘇采顰有夫妻之實,但也不願讓她見到自己被債主羞辱的場面。
蘇采顰並不應話,冷然的眼掃了一下正廳的人,原本嘈雜的場面立刻安靜下來。她從賬房急急往正廳來,進正廳之前,已在門口聽了一會兒,約略知道是怎麽回事。
「哪位是魯掌櫃?」
「我就是。妳是……」
「我是蘇采顰。」蘇采顰用平靜的聲音說著。
「啊!原來是蘇家小姐。久仰、久仰!」魯掌櫃一聽是歙縣首富蘇采顰,態度馬上一百八十度大轉變,讓歐陽烈看得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
差太多了吧!
蘇采顰優雅的往前拉住歐陽烈的肘子,將他安置在正廳主位,自己坐在旁邊。
「好了,魯掌櫃,你可以說說爲何要我英俊挺拔的丈夫去做長工,我想聽聽理由。」這蘇采顰一出現,不知怎麽搞的,魯掌櫃的氣焰就被壓了下去。
「是這樣的。蘇姑娘--」
「魯掌櫃,請叫我歐陽夫人。你沒見我的夫君在這兒嗎?」蘇采顰丟給歐陽烈一個燦爛的微笑,看得歐陽烈心魂都快飛了。
她……很美!很美!
「歐……歐陽夫人,是這樣的,貴莊兩年前的債款一直拖著,所以……」
「所以你就要我夫君去做長工?」蘇采顰冷冷的聲調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縱橫商場的女子果然不一樣,話一出口,就讓來人知道她不是好欺負的。
魯掌櫃的額頭流下冷汗。「不……我只是和歐陽莊主開個小玩笑,哈哈哈!」他尷尬的笑了幾聲。
「魯掌櫃,咱們歐陽家是欠你多少,讓你有這個膽子跟我夫君開這種玩笑?」
「哈……不……不多,就一千兩銀子!」魯掌櫃尷尬的笑了幾聲,抖著聲說。
「魯掌櫃,你這是在開我蘇采顰的玩笑嗎?就一千兩銀子,你就要我夫君去做長工,還打擾我遊園的興致……嘖!魯掌櫃,你也太沒格調了。」蘇采顰氣勢淩人,卻不是潑婦駡街,聲調很冷很冷。
「歐陽夫人,我們做的是小本生意,一千兩對您來說是小錢,但對我們商行可是救命的銀子。如果今天方便,何不結了這帳,也好救救小人的商行啊!」
去!這魯掌櫃什麽時候變成做小本生意了?沒想到遇上蘇采顰,這姓魯的口氣軟得跟什麽一樣。
「嗯,也對。不過,我想你是不是應該先跟我家相公道個歉呢?」蘇采顰看到歐陽烈被人羞辱,心裏很不是滋味。
「歐陽夫人,債務還清,再道歉也不遲啊!」魯掌櫃眼露狡猞,邪氣的說著。他怕歐陽烈還不起錢,如果他道歉又沒拿到錢,不就損了顔面嗎?何況蘇采顰嫁到歐陽家並沒有陪嫁,她要拿什麽還?所以他死咬著債務,要蘇采顰先還錢。
「魯掌櫃,你當我們歐陽山莊沒這財力,連一千兩都拿不出來?王福,我們賬房現在有沒有一千兩銀子?」
在一旁的王福一聽,心下一震,背背冷汗直流。賬房裏現在連一百兩都沒有啊!如果老實答,衆目睽睽下,歐陽家肯定下不了臺;但要他王福說謊,他又做不到。
「王福!快說。」蘇采顰一副當家主母的架勢。
「稟……稟夫人,帳……賬房內目前沒有這筆銀子!」王福硬著頭皮回答。
衆人聞言,倒抽一口氣,尤其是歐陽烈,大概打從去娘胎以來沒這麽丟臉過。要是可以,他會劈死在場的每一個人,然後自己去撞牆!
「哈!歐陽夫人,不是我說妳,小小年紀,口氣真不小。就算是歙縣首富,遇到歐陽山莊這種破敗之相,也難回天啊!我看這樣吧,妳相公到我的商行做長工,妳也可以跟過來做僕婦,好有一口飯吃。」
就在歐陽烈打算不顧一切沖上前去,定要將這姓魯的生吞活剝時--
「魯掌櫃,我家賬房的確沒這筆錢,但我家相公卻有!」
咦?歐陽烈在沖出去之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聽到的。這女人在胡說什麽?他怎會有一千兩銀子,這女人是存心讓他難看嗎?
歐陽烈齜牙裂目的瞪著她,蘇采顰笑吟吟將白玉般的小手摸上歐陽烈結實的胸膛。
她……她要做什麽?歐陽烈愣在那兒。這未免也太大膽了吧!大白天的,就算是夫妻,也絕沒有人會當衆調情,那太不合禮教了。
但……噢!好柔軟、好舒服的感覺……歐陽烈驚訝的發覺自己的下半身已經有了反應,一股強烈的欲望直沖腦門,直想抱起蘇采顰,撕裂她的衣裳,那雪白的酥胸、修長的玉腿……
啪!蘇采顰從歐陽烈的衣襟裏抽出了兩張紙。
她……她在做什麽?
歐陽烈彷佛被人從激情的幻想中澆了一盆冷水,而且還是很冷很冷的冷水。
「魯掌櫃的,你倒看看這是什麽?」蘇采顰將那兩張紙丟給魯掌櫃,魯掌櫃一看,居然是一千兩銀子的銀票!
魯掌櫃當場瞠目結舌。這歐陽烈居然隨身帶著這麽多銀子!
「魯掌櫃的,不要客氣,你就拿一張吧。另一張銀票……王福!」蘇采顰瞥了王福一眼,王福立刻趨前將另一張銀票從魯掌櫃發抖的手中抽出。
一千兩哪!他很清楚莊主身上絕不會有銀子,這銀子是夫人的。雖不知夫人是用什麽法子「生」出這兩千兩,但至少一千兩在手是很好用的。嗯……先還肉鋪趙老闆的債好了。
「王福,以後咱們莊內燈油等貨品就不用勞煩魯掌櫃了。」
「是!夫人。」王福恭敬的回答。他早就看魯掌櫃不順眼了。如今真是大快人心啊!
「這……歐陽夫人,不需要這樣嘛,以後貴莊如有需要小的服務的地方……」魯掌櫃又恢復成市儈貪利的猥瑣模樣。
「魯掌櫃,你是不是該跟我的夫婿道個歉呢?」蘇采顰打斷他的話。
「對……對不起,歐陽莊主,小的剛才失禮了,您大人大量,不要與小的一般見識。日後莊內有什麽需要,歡迎莊主隨時差遣。」
小的?這個「小的」剛才還要他做長工呢!歐陽烈心裏咒駡著。
「相公,這樣你還滿意嗎?」蘇采顰向歐陽烈甜甜的笑了一下。
歐陽烈本來就不是心胸狹窄之人,別人得罪他,只要誠心誠意道歉,他大多不會計較;更何況眼前情況混亂,面對蘇采顰的詢問,他只有胡亂的點頭。
「王福,送客!」蘇采顰下了逐客令。
「歐……歐陽夫人……」魯掌櫃仍想巴住歐陽山莊的生意。
「對了,差爺辛苦了。文德!」身邊的文德立刻向爲首的官差手裏塞了十兩銀子。跟在蘇采顰身邊這麽久,他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
「這些讓各位差爺吃茶,日後還請差爺們多關照歐陽山莊,他日莊主上京師,定會替各位美言幾句。」蘇采顰這話說得高明,日後就算有債主上門,這些官差必不會爲債主出頭。官府不出面,事情就好辦了。
「哪里!哪里!夫人言重了。咱們就此告辭了。」官差拿了好處,退了出去。
「歐陽……」魯掌櫃仍不放棄。
「送客!」蘇采顰看也不看他。
魯掌櫃被攆出去後,廳內再無外人,總管王忠、賬房王福等管事松了一口氣。
「太好了,夫人,那姓魯的今日總算吃癟了!」
「那姓魯的從年初就催債催得什麽似的!」
「我早看那魯掌櫃不順眼了!有幾個臭錢就自以爲了不起。」
「夫人英明啊!」
大廳內儘是對蘇采顰的讚美及對魯掌櫃的訕笑,歐陽山莊總算是出了一口氣了。
正當莊內的管事七嘴八舌之際,歐陽烈鐵青著一張臉轉身離去,沒有人注意到。
但她注意到了!
◆ ◆ ◆
慘了慘了!小姐又要他去做苦差事了。他上輩子一定是做了天大的壞事,這輩子才會被罰成爲小姐的跟班……天啊!歐陽烈人如其名,性情剛烈,偏又有一身好武藝,希望……希望到時候他不要把他五馬分屍就好。唉!
文德愁眉苦臉的往微德居走去,大老遠的就聽見木材碎裂聲、瓷器破裂聲、門板撞擊聲,還有……武靖的哀求聲。
「莊主,不要再砸了,再砸下去,總管又要苦著臉了。」
「滾出去!全給我滾出去!」狂怒的聲音震撼了整個敬園。
「莊主!」武靖幾乎已經快哀號出來了。
「武靖!」文德低聲將他喊過來。
「文德,你來得正好。趕快勸阻莊主,否則整個歐陽山莊會讓莊主給拆了!」
這些日子,武靖已與文德結成好友。文德人好相處,武靖也沒啥心機,反正都是看主子臉色吃飯的人,兩位主子也沒啥衝突,又何必計較那麽多呢?於是兩個陽光男孩就成爲好朋友了。
「武靖,你先不要慌。我有個好主意,能讓莊主不再砸東西,但需要你的幫助。」
「文德你行行好,快說吧!」武靖哭喪著臉。
於是文德便搭著武靖的肩,兩顆頭顱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了好一會兒。
「這樣行嗎?」武靖還是不太放心。
「放心,沒有男人不喜歡這一套的。莊主是男人吧!」
「是……是啊,不過……」
「聽我的准沒錯!」文德自信滿滿的推著武靖去敲微德居的門,也不管裏面是狂風暴雨就扯開喉嚨喊了起來--
「莊主,武靖有個好主意,您大可不必在裏頭生悶氣。」
武靖苦著臉瞪著文德,還來不及發作,微德居的門已經打了開來。
歐陽烈一張鐵青的臉直瞪著武靖,還瞥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文德。其實歐陽烈雖然在屋裏砸東西,但他早就知道這兩人在屋外竊竊私語。武靖跟了他這些年,在他生氣時絕對不敢敲門,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蘇采顰身邊的文德出的主意。他本不想開門,但轉念一想,倒要看看蘇采顰又要玩什麽花樣,便開了門。
「還不快說!」歐陽烈粗聲對愣在原地的武靖吼著。
「莊……莊主,我……我是想,莊主好一陣子沒……沒上……」武靖看了文德一眼,文德卻像是事不關己的擡頭看著天空。
看莊主還直瞪著自己,武靖心裏哀歎,豁出去了。「莊主,我想您一個人在這裏摔東西也不是辦法,倒不如上群芳樓尋姑娘去,一來解解悶,二來可以看看樓內有哪些新姑娘,聽點新鮮事也好。」
武靖一口氣將文德的獻策說完,低頭不敢看歐陽烈,怕他一拳打過來,自己就不好受了。
歐陽烈沒想到武靖會提出這種建議,黑眸底下有一絲懷疑。不過他畢竟是男人,一想到姑娘,自然是有興趣的。
群芳樓?嗯,也著實好久沒去了。剛才正廳上的事弄得他很不舒服。活像傀儡似的被蘇采顰擺弄,他心頭上正氣著;歐陽烈心下已有幾分願意,但……
文德瞧出歐陽烈的猶豫,便嚷嚷起來,「莊主,聽說群芳樓這些天來了幾位新姑娘,小的想去瞧瞧,但夫人不許;如果今個兒是跟莊主去,相信夫人應該就不會怪罪小的了。莊主您就行行好--」
文德話還沒講完,歐陽烈就大步向前,往馬廄的方向走去,留下武靖與文德傻在原地。待一回神,兩人齊叫了起來,「莊主,等等小的啊!」
◆ ◆ ◆
群芳樓燈火通明,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歐陽莊主,您好久沒上咱們這兒了,今個兒難得來,真是稀客……來人啊!叫翠紅出來,好好的招呼歐陽莊主!」群芳樓的紅姨眉開眼笑的朝歐陽烈大獻殷勤。
「翠紅?」
「是的。莊主,翠紅是前些日子才入群芳樓的,人長得清秀,也彈得一手好琴。她馬上就來了,待會兒……」紅姨話還沒說完,就被歐陽烈打斷。
「不必了,我點紅鳳的場。」歐陽烈徑自往花魁紅鳳的廂房去。
「噯!莊主留步,紅鳳目前身子不舒服啊!」紅姨追在歐陽烈的背後喊著。
「不舒服?」歐陽烈停下了腳步。
「是啊!」紅姨一雙媚眼不自然的轉了轉,略微遲疑的吐出話,「她……她今個兒……見紅。莊主,您是知道的,女人家月事一來,渾身都不對勁呢!」紅姨不自然的笑了笑。
「那我更要去看她了!」歐陽烈的腳步更急了。
「噯!不,莊主,您不用忙了……噯,留步啊,慢點兒啊!」紅姨小碎步的追在歐陽烈後頭。
歐陽烈人高馬大,步伐又快,一下子就到了花魁紅鳳的廂房,房門外隱約聽見裏面有人低語談笑,歐陽烈遲疑了一會兒。
「歐陽莊主,紅鳳今兒個真的不舒服,您還是改天再找她吧!」紅姨這幾句話幾乎是用喊的了。紅鳳房內的低語聲立刻停止。
紅姨挺身擋在紅鳳的房門前,嘴裏還不斷的說:「歐陽莊主,您大人大量,今個兒就放紅鳳休息……」
「走開!」歐陽烈暴怒一吼,大掌一揮,鴇娘紅姨被撇在一旁,紅鳳的房門砰的一聲被打開。
房裏羅帳已放下,床內只有紅鳳,但眼尖的歐陽烈看到似是有一條人影從窗邊躍下,正要趨前查看,只聽得紅鳳慘叫一聲:「啊!」
「紅鳳,怎麽了?」歐陽烈到榻前揮開床帳,只見紅鳳微蹙著柳眉,低聲喊痛。
「紅鳳,要不要緊啊?妳月事來就不要亂動,躺著多休息啊!」紅姨又跟進來叨念,暗地裏向紅鳳使了眼色。
紅鳳微點了頭,表示收到暗示。原來紅鳳房裏剛才有人,老鴇才不願歐陽烈進房;房外的高聲暗示及房門前的耽擱已足夠讓紅鳳打發那有錢的嫖客走了。
「娘,這裏我能應付,您先出去吧!」
「那妳得好好招待歐陽莊主啊!我先下去了。」
紅姨嗲聲嗲氣的說完,便退出廂房,帶上了門,看了一眼在外頭站崗的文德與武靖,媚笑著說:「兩位要不要姑娘陪陪啊?」
文德立刻笑著說:「不用了。我們得負責莊主的安全。」
紅姨睨了他倆一眼,也不囉唆,轉身就走了。
房內,紅鳳嬌聲嬌氣的說著,「莊主,你好久都沒上群芳樓找奴家了,奴家可想死你了。」
榻上的紅鳳香汗淋漓,玉體半裸,她用被子巧妙地掩蓋住身上的紅印。
「妳真的這麽不舒服嗎?流這麽多汗。」歐陽烈在床邊坐下。
「嗯……只要莊主肯來看奴家,這小小的不舒服算不了什麽的。」紅鳳媚眼半遮,一雙玉手便往歐陽烈的胸膛探去。
歐陽烈沒由來的升起一股厭惡感。他本想來群芳樓尋芳玩樂的,怎知讓紅鳳一碰,便渾身不對勁。紅鳳的小手伸進衣襟遊移著,這舉動讓他想起了蘇采顰;但蘇采顰的碰觸會使他莫名的興奮,現下紅鳳的玉手卻讓他覺得厭惡。
「紅鳳,妳人不舒服,還是多休息,我改天再來!」歐陽烈說完就想離去。
但紅鳳可不肯放。她的恩客裏像歐陽烈這般英俊健壯的有錢公子是少見的,尤其是他在床上的猛浪表現令她垂涎。剛才那有錢的老頭根本沒有滿足她的需求,面對英俊挺拔的歐陽烈,豈有放手之理?
紅鳳緊抓著歐陽烈的衣襟,一使力就扯了一半下來。「來嘛!人家好想你呢!」整個人更膩在歐陽烈的胸前,用嬌嫩的臉頰摩挲著歐陽烈健壯的胸膛。
歐陽烈一心只想趕快離開,正要推開身上的美人時,房門倏地被撞開。
「大膽蕩婦,竟敢勾引我家相公!」蘇采顰杏眼大睜的瞪著紅鳳。
房裏隨即進來了四、五位官差,個個面露兇惡,在蘇采顰的指揮下,抓住了衣衫不整的紅鳳。
「怎……怎麽回事啊?」紅姨聞聲趕到,看到官差爺抓著自己的搖錢樹,心裏驚跳了一下。
「這女人勾引我家相公,我報官抓奸,就是這麽回事。官爺們,將這不知恥的蕩婦抓回衙門,我要縣太老爺爲我主持公道!」
紅姨看著眼前穿著綾羅綢緞、氣勢驚人的貴婦,心下已有底了。「敢問夫人是……」
「我是歐陽夫人,歐陽烈是我的夫婿。今日妳們群芳樓的蕩婦勾引我家夫君,我是特地來捉姦的。」蘇采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可是……夫人,我們這兒是尋歡的地方,男人上這兒是心甘情願的,不能說有姦情吧!」
「各位看看,這女人衣衫不整,我家相公的衣襟被她緊緊抓住,她還強迫我家相公脫衣哩,這不是引誘是什麽?我家相公爲人一向光明磊落,想不到這蕩婦就利用這一點吃定我家相公……官爺們,你們評評理,這樣應該嗎?今日我一定要將這淫婦綁到官府,讓縣太老爺審問,她不肯招,就打她五十大板,看她說是不說!」蘇采顰一副抓奸在床的盛氣淩人樣。
「歐陽……歐陽夫人,饒命啊!」一聽到要挨板子,紅鳳苦苦求饒。那五十大板打下去,她還有命嗎?
旁邊的歐陽烈正要出聲,便被文德、武靖推了出去,連哄帶騙的騎上馬,直奔歐陽山莊。
「夫人,有話好說嘛!任何事我們都可以商量,不要就這樣抓著紅鳳,她身子柔弱,禁不住這樣粗暴的。」紅姨看著自己的搖錢樹被幾個差爺粗魯的架著,好不心疼。
「任何事都可以商量嗎?好!」蘇采顰一使眼色,那幾位官爺就放下了哭哭啼啼的紅鳳。
接下來紅鳳的廂房就閒人勿進,商議聲不斷,好似在菜市場討價還價,直到一個時辰後,蘇采顰笑吟吟的踏出廂房,活像在買菜時多拗了小販兩把蔥及一顆大白菜似的。
留下群芳樓的老鴇咬著銀牙,憤恨不已。
第六章
「王福,這是群芳樓的債條,全數在這兒,你看看數目合不合?」蘇采顰將一叠紙張交給賬房王福。
王福接過一看,果然是群芳樓的債條,將近百萬兩之多啊!莊內的負債轉眼少了百萬兩,夫人是怎麽做到的?
蘇采顰只笑了笑,「事情解決了就好。」轉身便出了賬房。
那群芳樓的紅姨不過是普通角色嘛!歐陽山莊的人也太老實了點,就這樣乖乖的被騙。這歐陽烈與他爹歐陽競也差太多了……蘇采顰輕笑了一下,她喜歡老實人!
想著想著,不覺已回到微德居,擡眼一看,咦,躺在地上的不是武靖嗎?更遠一點兒的好像是……文德!
再瞧一眼屋內,沒有燈火,想必那歐陽烈定是氣瘋了,跑到外邊去了。雖然躺在地上的兩人很可憐,但他們兩人的一頓打可是值百萬兩銀子呢!
蘇采顰笑著踏入黑暗的屋內,正摸索著想找蠟燭點火,不期然被一雙有力的鐵臂緊緊的從身後抱住。
她驚叫掙扎起來,「放開我!放開我!」
那雙鐵臂更加錮緊,將蘇采顰密密的鎖在強健的胸前,使她無法動彈。
突如其來的箝制使蘇采顰停止了掙扎,身後的人明顯比她高出甚多,她感覺到他低下頭來,呼出的熱氣吹向她的耳垂,引起她一陣輕顫。
「今天的事妳最好給我解釋清楚,否則我絕不饒妳!」低沈沙啞的嗓音自耳邊響起。
是歐陽烈!
「你……你先放開我。你弄得我好痛啊!」蘇采顰用柔弱的聲音道。
「說!」歐陽烈對她呼痛的聲音充耳不聞,雙臂仍舊箍緊懷中的嬌軀。
哦!這感覺真好,又軟又香。尤其在黑暗中,人的觸覺更加敏感……歐陽烈從沒想過蘇采顰抱起來是這般的柔軟,使他一抱住她就不想放手。
蘇采顰看他沒有放手的意思,玉手便搭上了他的鐵臂,身後的男人像是被電擊一般抖了一下,但她並沒有發覺。她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舒服一點,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胸部的起伏引起了身後男人眼底的欲望,在黑暗中更顯得邪魅。
「好了,你要知道什麽呢?」她從沒如此貼近男子的身軀。雖說歐陽烈是她名義上的丈夫,但成親以來,除了洞房花燭夜的擊掌外,兩人並無肌膚接觸,所以今晚兩人的身子這樣貼近讓她羞窘極了,整張俏臉紅成一片,還好在黑暗中看不出來。她稍微放下心,力持鎮定,心想只要好好跟他說,應該不會有事的。
「妳今天爲什麽會到群芳樓?那不是良家婦女應該去的地方。」
敢情歐陽烈是氣她到群芳樓啊!蘇采顰在黑暗中微微一笑。
「夫君,我去群芳樓是因爲要解決莊內積欠的債務。」
「那也不必妳親自到妓院去吧!叫王福他們去就可以了。」
「於理是這樣沒錯,但莊內在群芳樓積欠的銀子可真不少,我怕王福他們擺不平,就親自出面了。另外我也想看看客人在群芳樓內到底是吃什麽、用什麽,怎麽咱們歐陽山莊會欠到百萬兩銀子。」
「妳的意思是我不能去妓院?」歐陽烈不喜歡人家管束他,就算是名義上的妻子也不允,口氣自然就不好起來。但他最在意的是蘇采顰一個姑娘家居然就跑到妓院去,身邊也沒有文德跟著,要是出事怎麽辦?
「不是的,我只是想去看看……」
「不准去!以後不准去那種地方!」歐陽烈霸道的低吼,蘇采顰的耳膜差點被震破。
哼!自己去尋歡,卻不准她去,什麽跟什麽啊!蘇采顰不服輸的個性又起來了。
「你能去,爲什麽我不能去?男人都是這樣,定一大堆規定將女人綁得死死的,自己卻到外頭快活!男人到外面找女人叫風流倜儻,女人只要跟男人講個話就是水性楊花……這根本不公平嘛!更何況我去群芳樓也沒做什麽啊!只不過是跟……」
「妳去群芳樓還想做什麽?」歐陽烈幾乎是用吼的了。
難道她不知道那是專供男人玩樂的地方嗎?她去那種地方有多危險,如果身邊沒有人護著她,難保男人不對她出手。她沒見到她在紅鳳廂房裏嚷嚷的時候,那些圍在外邊的嫖客色迷迷的直盯著她嗎?該死的!
歐陽烈只要一想到其他男人直盯著蘇采顰流口水,就沒辦法忍受。要不是文德與武靖兩人死拖活拉的將他拉上馬,他恨不得將那些盯著她的嫖客統統一巴掌打死。
蘇采顰哪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她只知道要解決群芳樓的債務,只有親自抓奸一途。先抓花魁紅鳳,迫使老鴇低頭,最後她就以三千兩解決了百萬兩的債條。不就是這樣而已,這歐陽烈幹嘛大驚小怪的?
「你不要這麽大聲嘛!我的耳朵都快被你吼破了。你到群芳樓是去尋樂子,我呢?哼!跟一個老鴇在那邊討價還價。」
「討價還價?難不成妳……」歐陽烈快氣瘋子,他娶進門的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啊!
「歐陽烈,你別把你那些肮髒的想法往我身上堆,我在那裏什麽也沒做,只是與鴇娘紅姨在商量莊內的債務而已。信不信由你。」
「真的只有這樣?」歐陽烈的口氣明顯緩和了許多。
「你不相信的話,乾脆給我一張休書,我明日就回歙縣去,歐陽家的債務你就自己解決吧!」蘇采顰也生氣了。
聽到她想回歙縣,歐陽烈不自覺的縮緊了雙臂。蘇采顰的肺部受到擠壓,使得她呼吸困難,掙扎道:「我不是說過了,我在群芳樓只是商量債務,沒有被別人碰過……你快放手啊!難不成你還想檢查一下?!」蘇采顰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說了什麽,只忙著掙扎。他再不放手,她肺裏的空氣都快被壓光了!
懷裏的嬌軀不斷的扭動,在他胸膛摩挲著,挺翹的臀部摩擦著他男性的象徵,歐陽烈眼底流露出濃濃的欲望,一簇火焰在眼眸漸轉熾熱。
「好,我就檢查一下!」健臂一揮,他將蘇采顰準確的抛在大床上。
「你……你要做什麽?」蘇采顰被抛得昏頭轉向,搞不清楚狀況。
「如妳所說的,檢查一下!」歐陽烈意味深長的吐出造句話。
「什……什麽?歐陽烈,你不要過來……你不要碰我!住手!」蘇采顰在黑暗中慌亂的叫著。
「我是妳的夫君,妳是我名媒正娶的妻子,我當然有權碰妳!」歐陽烈彷佛宣示主權一般,手底也沒閑著,蘇采顰的外衣已被他撕裂脫下。
「啊!不……當初我們說好的,你……你不會碰我的……」蘇采顰此刻的聲音抖得厲害。
「我自然是不會碰妳。我只是要檢查妳而已!」大掌一撇,女性最貼身的衣物散落一地,赤身裸體的羞恥感讓蘇采顰倒抽了一口氣。
「不!」她幾乎哭叫了出來。
「求求你……不要這樣……我真的沒被別人碰過,你要相信我……」她忙將在她身上游走的巨掌擋掉。
有著一身好武藝的歐陽烈哪是這麽好擋的。他將蘇采顰箝制在身下,讓她無法動彈,一雙玉手被釘制在枕頭兩側。
蘇采顰原先的冷靜都不見了,她無法相信歐陽烈會這麽不講理、這麽蠻橫!
其實就算她真被人碰了,她與歐陽烈只是挂名夫妻,歐陽烈實在不需要如此生氣;但蘇采顰此刻失了冷靜,也想不起這一層。那歐陽烈更是奇怪,明明說好是挂名夫妻,可他的表現活像是大吃飛醋的丈夫。
「如果妳沒被別人碰過,又何必怕我檢查呢?」極度壓抑的聲音在蘇采顰耳邊響起,隨著聲音而吹進耳朵的熱氣,讓蘇采顰渾身虛軟起來。
不……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他會看到她的身子……等他看到……不!不要!
蘇采顰流下兩行清淚,混亂的搖著頭,顯示她極端的不願。
歐陽烈沈醉於身下胴體的滑膩玉膚,粗糙的手指不斷在如凝脂的女體上游走,所到之處都引起一陣嬌喘。他撫摸著細緻的鎖骨,滑嫩的香肩,巨掌再往下,揉捏著堅挺的玉乳,手指在頂峰處流連徘徊,兩朵紅梅隨著手指力道的加強,而顯得豔紅不已。
大掌繼續往下,磨蹭著平坦的小腹。蘇采顰極力想掙脫。不……不可以再下去了!
大掌再往下,尋找著那令男人瘋狂的神秘所在……
「不!求求你……檢查到這裏就夠了……不要……不要再往下了!」蘇采顰覺得羞困極了,她不要任何人看到她的身子。
「我要妳!顰兒!」歐陽烈埋首於她香氣四溢的秀髮中,低聲呢喃著,那是充滿欲望的聲音,在黑暗中更顯得誘人。
歐陽烈說出了內心深處的話。今日在群芳樓看見以前的枕邊人紅鳳,只讓他覺得厭惡,現下抱著蘇采顰,他才明白,從擊掌那一刻開始,那鑽入掌心的柔膩觸感從沒在他心裏消失,他一直是想要她的!
檢查只是個藉口,她給了他一個好藉口!
蘇采顰聽了歐陽烈的深情低語,哭泣的眼愣了一下。她也算閱人無數,一個人真誠與否,她從他們說話的語調就分辨得出來。歐陽烈在黑暗中的低語,的確是他心底的話。
他不是在欺負她,他是真的想愛她!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歐陽烈的低語並不是一時的情欲,那是深情的表白啊!她要將身子給他嗎?
不!她不要任何人看到那痕迹!絕不!
但……就算以後要孤老終生,她也有權利感受一次魚水之歡吧!
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心的她,常常對男人尋歡及已婚婦女的哀愁不解。男女交歡是那麽重要的事嗎?爲何大家表面上不講,私底下卻盡受它的影響?現在她有機會一嘗雲雨之事,有何不可?
可是,歐陽烈要是看到她的身子,必然會很失望吧!還有那件事……不要!她不要男人碰她!
就在蘇采顰左右爲難的時候,體內突來的異物感使她感到害怕。
「不!不要!」蘇采顰尖叫一聲,本來停止掙扎的她又使力起來。
「妳好緊!」歐陽烈的手指觸摸到花穴口的花瓣,柔嫩乾澀,沒有任何津液,顯示這軀體對男人的撫摸陌生得很。
他兩根手指撚起花瓣輕輕搓揉著,希望讓她習慣自己的親近。雖然身下的男性已經昂揚,但他不願意在乾燥的情況下進入她,那會傷了她。
歐陽烈的細心柔情,蘇采顰並不知道,她只知道不要男人碰她。心裏的極度慌張讓她奮力掙扎,完全忘了剛才還想嘗試一下魚水之歡的念頭。
面對蘇采顰的掙扎,歐陽烈不以爲意,但要制住她就得使力,他怕自己會弄痛她柔嫩的花穴兒,不得已,他抽出手指坐了起來。
蘇采顰正爲此松了一口氣時,歐陽烈身手矯健的從後面抱住她,一起靠在有靠枕的床頭,兩人的腳在床上平伸。蘇采顰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只要他不要再用手指亂來就好了。
但她並沒有太多時間慶倖,歐陽烈用矯健的腳勾住她的纖纖玉足,兩腳往左右一張,她修長的腿立刻被拉得大開,雙腿間的秘處被強迫完全開放,肉瓣兒立刻感受到外邊的冷冽空氣,微縮了一下。
「不!」蘇采顰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氣。
她沒想到歐陽烈會用這麽丟臉的姿勢!好丟臉啊!她從來沒這樣過!
她要反抗,她不要這樣!
但,怎麽反抗呢?雙手被他一隻鐵臂牢牢的抱住,整個身子被圈在他寬闊的胸膛,自己都能隱隱感覺臀部正被他那熾熱的男根頂著,雙足又被他的腳纏住,所以她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雙腿被拉得大開。
今天的月光又特別明亮,房內雖然沒有燭火,但眼力好的人仍然可以看到不該看的地方--而歐陽烈就是眼力好的人。
他看著蘇采顰誘人的雙腿大張,在月光的照射下,隱約還可看見穴口的形狀,那粉紅色的入口……他的大掌已迫不及待的往花穴口探去。
「不……住手啊!你不要這樣!」蘇采顰仍不死心的哭喊著。
一根手指插入!
不!不要啊!蘇采顰狂搖著頭,淚流滿面。
動彈不得的她只有眼睜睜的看著自己雙腿大張,任由他粗礪的長指在私處進進出出的掏弄著。
不……蘇采顰幾乎絕望的想要死去。
第二根手指。
不!不要!不可以!
啊!好痛--
隨著歐陽烈第二根手指的插入,蘇采顰感到體內被強硬的撐開,兩根手指在體內蠻橫的衝擊,讓她極不舒服,整個腦袋亂烘烘的,她無法思考,只能狂亂搖頭,失聲啜泣。
歐陽烈在她耳邊粗喘著,寬闊的健胸隨著喘息一起一伏,微摩著她的玉背,她感到背上好似火在燒般;隨著手指動作的加大,身後的喘息越加急促。
修長有力的手指在女性私處內狂亂撥弄,霸道的進出,想要燃起她的欲焰花蕊,但奇怪的是花穴兒依然緊繃,雖微有津液,但不足以承受他的巨大。歐陽烈很想讓她有多一點的時間濕潤,但他就快忍不住了。
倏地他將蘇采顰放開壓在身下,自己置身在她的玉腿中間,兩條鐵臂勾住她的膝蓋,迫使嬌嫩的花穴對他敞開,熱燙的男性對準穴口,整個身軀往上一壓……
「啊--」身下的人兒痛叫一聲。
男性只進了一半,如他所料,她太緊,也太小了,無法完全承受他的巨大,更何況花徑兒並沒有完全濕潤。
好痛!
蘇采顰唯一的感覺就是痛,她蹙緊了柳眉,整張俏臉皺得緊緊的。
「好顰兒,放輕鬆,一下子就過去了!」歐陽烈咬著牙,似乎在承受相當大的痛苦。
蘇采顰從淚眼中看到歐陽烈痛苦的樣子,心想這種事那麽痛,怎麽有人喜歡做呢?淚眼婆娑的她搖著頭,喃喃念著:「不要了……好痛……」
歐陽烈試著再往緊窒的花徑中挺進,卻換來淚人兒頻頻喊痛,他只好先靜止不動,等窄小的穴口習慣他的進入。他低下頭將乳前的蓓蕾含入口,輕輕的齧吻起來,靈活的舌繞著堅挺的乳房,希望藉由身體的刺激讓她放鬆。
但在其他女子身上屢試不爽的技巧,用到蘇采顰身上一點用都沒有,穴縫依然津液稀少,窄窄的穴徑緊夾住他的男性欲望,雖然只進去一半,但仍然令他瘋狂。他想要完全擁有她,現在!
歐陽烈再也管不了其他,將她修長的玉腿擡高架在自己肩上,將進入一半的男性完全抽出,腰臀再一用力,怒張的男性分身立刻齊根沒入花穴中,直沖花心深處。
哦!銷魂的感覺讓歐陽烈低吟出聲。
好緊!好溫暖!
男性的前端被溫暖的肉壁包住,花心深處好似有什麽力量摩擦著敏感的前端,舒服極了。
忍不住刺激,他抽送起來。怕蘇采顰承受不住,他還特意放慢速度,但,來不及了……
歐陽烈正奇怪她怎麽不呼痛了,低頭一看,蘇采顰已經昏了過去,臉色慘白,淚痕未幹。他看了心中雖不忍,但依著男性本能,他狂野的在她身上需索。今夜,他腦中再也容不下別人,他只要她!
月光靜靜的灑在兩人赤裸的身子上,男性健壯精實的肌肉佈滿汗珠,英俊的臉上儘是淫野的欲望,更增添滿室的春意。在銀光中唯一例外的大概是蘇采顰緊閉雙眼,淚痕交錯的面容了。
江南嬌娘子 3
這一生 注定欠妳
請允許我以真心償付 永無限期
第七章
天還沒全亮,微德居的大床上斜靠著一個惱怒的男人,一雙黑眸含怒的盯著錦被上的潔白胴體。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蘇采顰身無一縷的仰臥在被褥上,依著晨曦的微暗光線,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左臂及右大腿有幾處粉紅色的傷口。看那痕迹,應是銳利的小刀刺傷的,而且刺得很深,否則傷口在結疤脫落後,不會還呈現著粉紅色。
她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麽事?什麽人會對一個姑娘家下這種毒手?要是讓他知道,他一定將那人千刀萬剮!
歐陽烈的大掌來回撫摸著身旁滑嫩的身子,看到修長玉腿的腿間,他的眉皺得更深了!
她沒有落紅!
在傳統觀念,這代表她不是處子,他有權休妻。但他不相信蘇采顰是隨便的女子,由她昨夜的驚慌及生澀,他知道並沒有人碰過她。但爲何她沒有落紅呢?
他一夜無眠,前半夜是因爲對她身子的饑渴,後半夜是看到了她毫無遮掩的身子,那粉紅色的傷口深深的刺傷了他的心,玉腿間沒有落紅的事實更重重的打擊了他男性的自尊心。
顰兒啊顰兒,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經過漫長一夜的需索,蘇采顰到現在還是昏迷著。
天濛濛亮,門外響起細碎的腳步聲,是翠綠。每天天微亮,她就已經打好洗臉水來微德居給早巳起床的蘇采顰洗手淨臉。
叩!叩!輕微的敲門聲響起。
床上的蘇采顰仍睡著。
敲門聲停了一會兒,門外的翠綠等不到小姐的聲音,便又輕敲了門。
「小姐!」門外的翠綠覺得奇怪,叫了一聲。
沒人應答!
「小姐!」翠綠急了,嗓門也大了起來。
床上的蘇采顰動了一下,美眸微啓……
翠綠已經動手推房門了。
「不准進來!」歐陽烈渾厚的嗓音在屋內響起。
翠綠呆了一下。姑爺不是一早就去練劍的嗎,怎麽現在還在房內?轉念一想,心裏頭忍不住偷笑。難怪小姐還沒起床!從前小姐嘴巴還死不承認哩,現在兩人恩愛成這樣,等小姐起床後定要好好嘲笑她一番。
「是!」翠綠笑答一聲,便退了下去。
床上的蘇采顰已經醒了。
她動了一下手臂……好痛!
「啊……」蘇采顰低吟出聲。
擡眼一看,自己居然身無寸縷,忙要將錦被往身上拉,但歐陽烈壓住了被子;她再擡眼看他,卻是對上一雙鷹熾的黑眸。
那是一雙有著憤怒、心疼、苦惱、受傷、疑惑的雙眼。
他知道了!
蘇采顰心裏輕歎了一聲。該來的還是會來,怎麽躲都沒有用。
她掃視著四周,想知道自己的衣服在哪兒。她不願意這樣光著身子與他赤裸相見--雖然他也是身無片縷。
「不說話嗎?」歐陽烈對她的冷靜有著一絲憤怒。她應該給他一個解釋!
「你要我說什麽呢?」蘇采顰痛苦的閉上了眼。她知道一旦她嫁人,便要面對這種難堪的場面。
歐陽烈暴怒的將蘇采顰身下的被褥扯起,蘇采顰被突來的力量往後推向大床內側。
「這個!」
看著歐陽烈拿著潔淨的被子,眼中儘是憤怒,蘇采顰知道他是要她解釋爲何初夜沒落紅。
但她沒太多的情緒,眼中的痛苦因她的低垂螓首而不易窺見,只淡淡的說:「你可以給我休書,我馬上回歙縣。」
歐陽烈不可思議的看著她。休書!休書!她從第一眼看到他,就跟他要休書!難道他歐陽烈有這麽差勁,她就這麽急著逃離?!
落紅的事,不管她講什麽,他都會相信她。他愛她啊!但她卻什麽都不說,反而是壯士斷腕般的求去。
他歐陽烈就這麽不值?不值得她的一句解釋?
歐陽烈露出痛苦的眼神,雙手抓著蘇采顰的肩,搖晃著她,瘋狂的叫喊:「妳難道不辯解一下嗎?我是妳的丈夫,我有權知道!妳給我說啊!」
蘇采顰的肩膀被抓得疼痛不已,貝齒緊咬著下唇忍受著,臉上不斷冒出冷汗。昨夜的強猛需索已弄得她渾身不適,加上現在又遭到狂暴對待,她的身子不舒服極了。
「說啊!」歐陽烈面對蘇采顰的沈默,幾乎快崩潰了。他使力的抓著她、搖著她。
再難忍耐的蘇采顰擡起頭,眼眸蓄滿淚光,唇瓣顫抖著。
「你要我說什麽?難道你過去就沒碰過女人嗎?如果你不是第一次,憑什麽要求我解釋初夜沒落紅的事?反正你要的是處子的蘇采顰,不是處子的蘇采顰便一無是處!我過去的努力,我現在的努力,我爲歐陽山莊做的一切,只因爲我初夜沒落紅而變成什麽都不是,我甚至可以想見,你在心裏已將我歸爲蕩婦!既然你心中已有成見,還要我說什麽!不如你給我休書,大家一拍兩散,落得清閒!」她到最後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尖叫了起來,臉龐流下了淚水。
「妳承認出閣前妳就不是處子之身?!」歐陽烈簡直氣瘋了。
「是不是處子之身有這般重要嗎?處子可以幫你解決莊內的債務問題嗎?處子可以養活這一大家子嗎?處子只不過是滿足男人的獨佔欲及虛榮心,是禮教用來綁住女人的東西,一點兒用處都沒有。男人在外尋花問柳,卻在新婚之夜質問妻子是不是處子之身,你覺得這樣公平嗎?」
蘇采顰這一番顛倒禮教的話,教歐陽烈不敢苟同。畢竟他是在傳統儒家教育下成長的,與蘇采顰從小的經歷大大不同。
「倒不如你今日就給我休書,我即刻離去,不會礙你的眼。」蘇采顰一心求去。
歐陽烈火了。又是休書!他好好的同她講,她爲什麽要一心求去?難道她真的這麽討厭他嗎?可惡!
「蘇采顰,妳別想我會給妳休書,妳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歐陽山莊!」歐陽烈吼得整個微德居都有回聲。
「不,當初我們不是這樣說的……」蘇采顰慌了。
「我不管我當初是怎麽說的,妳惹火了我,就休想離開我!就算歐陽家只剩一磚一瓦,我也不會放過妳!去他的什麽債務!」歐陽烈暴怒的吼完,拂袖而去,留下蘇采顰一人在空蕩的床上。
蘇采顰淚眼迷蒙的望著歐陽烈遠去的身影,整個人往床上一趴,痛徹心扉的哭了起來。
◆ ◆ ◆
接下來的日子,歐陽山莊平靜如昔,因爲莊主不在,誰都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管家王忠、賬房王福可不會擔心這事,因爲他們現在正忙著聽從夫人的指示,解決莊內的龐大債務,莊主不在,正好省事。
「王忠,前幾日我請直叔送信到歙縣我娘親那邊,這會兒直叔有沒有回信?」
「回夫人的話,直爺飛鴿傳書,說歙縣那邊沒問題。」
「那就好。王忠、王福,你們知道我想怎麽做吧?」
「回夫人的話,這些日子經由夫人的教導,老奴知道。」
「那就好。我請直叔帶給歙縣那邊的指示很清楚,以後蘇家製造的紙墨筆硯,就由莊內負責江北的市場,海外方面則由莊內與徐家莊合作,這樣每年的利潤就相當可觀,解決幾百萬兩的債務應該是沒有問題。你們要好好做。」
蘇家從文房四寶做起,已有相當的名聲,尤其是歙硯,聞名天下;歐陽山莊只要掌管蘇家歙硯的營生,獲利就相當可觀,何況還加上其他紙墨筆等項,更是不得了。這是蘇采顰拉歐陽家一把,管事的奴僕們都看得出來。
「是的,夫人。」
蘇采顰又交代了一些瑣事,便回微德居歇著。她這幾天極不舒服,好像還有輕微的發燒。從下午到晚膳時分,她都躺在她的小床上,並教翠綠不要打擾她,她要好好休息。
歐陽烈離開兩個月了。這近一個月以來,她一直有一種感覺,老覺得歐陽烈站在床邊看著她,有時在傍晚,有時在深夜,但她一睜眼,他就不見了,只剩下自己滿臉的淚痕。
今日又是這樣。春天的夜晚有著一絲青草香,蘇采顰意識斷斷續續的,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間,她又感覺到歐陽烈站在床前看她,她也不想睜開眼睛,內心深處希望他多停留一會兒,不要她一睜眼,他就不見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思念他,思念到心痛。如果她離開可以換回他的歸來,那她情願離開,只求他不要在外面獨自一人漂泊,獨自一人傷痛。
想著想著,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這些日子她的淚腺特別發達,有時她真氣自己不像以前那般堅強,但有時她也想放任自己的情緒奔流。
突然有個溫暖的手掌在她臉上遊移,想擦掉眼角的淚水。
蘇采顰美眸一睜--
是他!是他回來了!
帶著滿身的酒氣,歐陽烈回來了,臉上有著沒刮的青髭,神情有點憔悴,唯一不變的是眼神中的掙扎與痛苦。
他站在蘇采顰的小床前,兩人四目對望,蘇采顰看著他的眼,之前的暴怒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滿眼的思念。
他……他不生氣了!
蘇采顰淚眼婆娑的望著他。
歐陽烈輕撫著她的臉,輕聲的說:「妳以前沒這麽愛哭的。」
蘇采顰低下頭,哭得更凶了。
「顰兒!」歐陽烈呼喚她的名。
蘇采顰一聽,知道他還是要她的,擡起哭得紅通通的臉蛋,淚眼直望進歐陽烈的黑眸中。她不知道要說些什麽,以前的伶牙俐齒現在都不管用了,她只有滿心的感動與歡喜。
不管以後怎樣,他畢竟是回來了!
歐陽烈抱起蘇采顰往自己的大床走去,將鞋襪脫了,兩人緊緊的擁靠在床邊柔軟的靠枕上。
蘇采顰被緊擁在歐陽烈強健的胸膛,她聞著好聞的男性香味,小巧的鼻子在胸前磨蹭著,已停止哭泣。歐陽烈的下顎抵著蘇采顰如黑緞般的秀髮,發間散發出清新的香味,大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肩,及她雅致的臉蛋。
無聲的情愫緊緊的纏繞著兩人,在靜謐的居內,兩人靜靜的聽著彼此的心跳聲。不知過了多久,秀髮上方傳來低沈的嗓音,緩慢的說著--
「我很想就此遠去,但我日日夜夜所想的只有妳一人,想得快瘋掉了,顰兒,妳知道嗎……我的顰兒,我今生要的只有妳了,不管妳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我就當沒發生過,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她說得沒錯,處子又能代表什麽,只要他愛她不就結了!只是可惜他不是她第一個男人……不過今生今世只有他能擁有她,別的男人想看她一眼都難!過去的都過去了,何苦用過去的事來折磨自己?
這兩個月來,一日不見她,他就心如刀割,每每待夜深人靜時才悄悄來看她,看到她滿臉淚痕入睡,他心更痛!與其兩個人都痛苦,不如選擇兩人都能接受的方式。
他是不可能放她走的。要他休了她,這輩子更不可能!只要她有一絲愛他、只要她不要再要求回歙縣……他不能沒有她呀!
歐陽烈將蘇采顰的臉蛋托了起來,發現她再度淚流滿面。
「不要再哭了,顰兒,妳哭得我的心都疼了。我每夜來看妳,妳的臉上都挂著淚痕,看得我好心痛……乖,不要哭了。」歐陽烈哄著懷中的嬌人兒。
蘇采顰感動的一個勁兒點頭,整張俏臉宛如紅霞。
她還來不及說話,雙唇已被歐陽烈吻住。歐陽烈靈巧的舌頻頻進探檀口中的甜蜜,兩人相濡以沫,難分難舍。
「小姐,要不要用晚膳了?」翠綠在外頭問著。
蘇采顰臉紅的微推開歐陽烈,「夫君要用晚膳了嗎?」
「我現在只想吃妳……」歐陽烈吻著佳人清香的頸窩。
「翠……翠綠,將晚膳擺在嘉業閣,我待會兒就過去。」
「是的,小姐。」
「不要,我要在這兒吃,就我們兩人,這樣我才能好好吃妳。」歐陽烈在蘇采顰耳邊低語。
「等……等一下,翠綠,將……啊--將晚膳擺到房內,我在這兒用膳。順便教大嬸多提些熱水來,我要梳洗一下。」
歐陽烈的手伸進了裙內,惹得蘇采顰尖叫一聲,翠綠只覺得奇怪,也不多想,答應了一聲便張羅晚膳去了。
◆ ◆ ◆
在蘇采顰的「哀求」下,歐陽烈心不甘情不願的放她去梳洗。梳洗過後的蘇采顰換上另一套襦衫衣裙,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她細心的將浴盆的水換過,要歐陽烈也去梳洗。
「我也要去洗?早知道就一起洗,省事多了。」歐陽烈被蘇采顰推去澡間時,嘴裏直嚷嚷。
翠綠端上晚膳,聽到歐陽烈的聲音,掩嘴笑了一下,退下去,隨即又回來,手上多了幾道酒菜,放在桌上,悄悄的退了下去。
待兩人端坐在圓桌前,晚膳及酒菜都有了。蘇采顰心裏對翠綠的貼心很是感謝。
她斟了兩杯酒,「夫君,這杯我敬你。」
「敬什麽呢?」
「敬……」
「敬天長地久!」歐陽烈深情對蘇采顰說著。
蘇采顰粉頰微微一紅,點了點頭,略飲了酒,歐陽烈則一仰而盡。
她不敢多飲,只是勸歐陽烈多吃一點兒。他這些日子好似消瘦不少,她看在眼裏心疼不已。
酒足飯飽,歐陽烈迫不及待抱著蘇采顰上床「聊天」。
「顰兒,妳這些日子過得好嗎?」歐陽烈斜靠在床邊抱著蘇采顰,溫香軟玉在懷,他這些日子以來的思念之痛才獲得一點安慰。
沒有人可以從他懷中奪走她!不論是她過去的男人,或是她自己!
蘇采顰靠在歐陽烈溫暖的胸膛,感受到男體傳來的溫度,覺得安全。她知道歐陽烈這次回來是真心的;就算她不是處子之身,他也要定她了!
她閉上了微濕的眼,身子緩緩向健碩的胸膛靠緊了些,很小聲很小聲的說:「不好。」
歐陽烈的耳力極好,輕輕揉了一下她的肩膀,「怎麽個不好法,告訴我,讓爲夫的爲妳想想辦法。」
「嗯……頭有點痛,肩膀、腰有點酸……」蘇采顰像是低喃般。
「我幫妳瞧瞧。」歐陽烈大手一下子就將蘇采顰的上衣剝下,露出雪白香肩,如飛瀑的黑發散在其間,更顯得膚白細嫩。
蘇采顰的身子微顫了一下,她還不習慣在他面前赤身裸體。
溫熱的大掌揉捏著雪肩,歐陽烈在蘇采顰的耳邊低語,「這樣舒服點了嗎?」
「啊……」蘇采顰舒服的低吟起來。
「還有腰部。」歐陽烈自語著,大掌把淺黃襦裙也卸下。
「啊!」蘇采顰驚覺自己已是一絲不挂,她離開了寬闊的胸膛,雙手遮住自己的胸乳,低下頭,如雲般柔軟的發絲垂在白玉的身軀上。
歐陽烈起眼瞧她,殘燭將盡,微黃的燭光照在她迷人的胴體上,使得他的下腹起了一陣騷動。他要她!
「顰兒,不要怕我,我是妳的夫婿。」
歐陽烈將蘇采顰放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身體輕壓著她、摩擦著她,想激出她體內的熱情。
他輕柔的吻著她,劍舌靈活的進入她的檀口內,貪婪的吮吸。蘇采顰生澀的回應著,兩舌交纏,宛如天雷勾動地火,歐陽烈的動作由輕柔轉爲狂猛,雙手探索著身下潔白的玉體。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碰蘇采顰的身子,但仍覺得她宛如處子般,不知歡愛爲何物。如他的手撫摸到平坦滑膩的小腹時,她的雙腿就會不由自主的緊閉,不像一般嘗過魚水之歡的女子,會略微張開雙腿。
雖然他曾懷疑蘇采顰壓根就沒被別的男人碰過,只是她個性倔,不肯說明。不過這一切都不重要了,不管她以前有沒有被男人碰過,他都不會棄她而去,他要定她了!
蘇采顰滿臉羞紅,雙手不知所措的緊緊抓住錦被的一角。歐陽烈的唇往下吻吸著雪白的雙乳,輪廓分明的俊臉埋首于馨香的乳間,細細的品嘗這充滿彈性的嬌軀。
由於早年勞動的關係,蘇采顰的身材勻稱有致,肌理彈性極佳,不似一般女子,養在深閏,缺乏運動,膚質雖然細緻,但肌理就略嫌鬆軟。
歐陽烈是習武之人,對手掌間的觸感愛不釋手。他雙掌握住玉乳的兩端往中間擠壓,渾圓的胸乳更加聳立,乳溝被擠成細細的一條線,他的劍舌便遊移在雙乳之間,來來回回的舔舐著頂峰上的蓓蕾,引起蘇采顰細碎的嬌喘。
「啊……夫君……」
「叫我的名!」歐陽烈沙啞的聲音從雙乳間傳出。
「啊……烈!」蘇采顰倩眸微醉,輕呼出聲。
「乖顰兒,再叫一次!」歐陽烈輕齧著她已然硬挺的蓓蕾。
「啊……烈……不……不要咬我……」蘇采顰狂搖著頭,如絲的黑發散在香肩上。
他喜歡她這樣叫他。
蘇采顰雙頰飛紅,她感覺到歐陽烈火熱的男性正激烈的摩擦著她的雙腿之間,好硬、好燙!
歐陽烈沈浸在激情中,他親吻著她右腿上的傷痕,想將這傷痕自雪白的腿上吻去,這個動作令蘇采顰的身體僵了一下。
一股莫名的恐懼自她的背脊升起,心底彷佛有個聲音在說不要!
「啊……痛!」蘇采顰痛叫一聲,俏臉因疼痛而皺成一團。
「不……不要……好痛!」蘇采顰哭叫起來。
歐陽烈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他很想挺進,但看到蘇采顰痛苦的樣子,他慢了下來,極力強忍著奔竄的欲望,輕聲的對她說:「顰兒,放鬆點兒,第二次不會痛的。」如果蘇采顰過去有男人,這次根本不能算第二次,但在他內心深處,他才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不過她怎還會如此痛呢?歐陽烈輕聲撫慰之餘,心裏也感到疑惑。
「顰兒,忍著點兒!」歐陽烈咬牙切齒的擠出這些話,俊臉上顆顆汗珠不斷滴落在嬌柔的女體身上。
「不……」身下的蘇采顰狂搖著頭,小手也揮舞抗拒起來,但這些掙扎都撼動不了歐陽烈鋼鐵般的身體。
我不要!不要!救命啊!
蘇采顰內心深處不斷喊著。
歐陽烈沒給身下的美人兒太多喘息的時間,腰臀一用力,閉上眼感受自己心愛女人深處的溫暖,腰肌繼續擺動,想往深處推進。
歐陽烈在快感中,殘存的理智聽見蘇采顰一直呼痛。
「痛!好痛……不要!放開我……」
像撕裂身體般的痛感衝擊著蘇采顰,她哭得整張臉由紅轉白。歐陽烈以爲她只是不習慣,正要安撫她時,卻見她整張臉倏地慘白,整個五官都皺在一起,貝齒咬著毫無血色的下唇,身體似乎有極大的痛苦,這是他以前和其他女子歡愛時從沒有的現象。
「腿……我的腿……」蘇采顰小手緊抓著被褥,痛苦的從齒縫中吐出這些話。
她的小腿抽筋了!
殘燭已盡,整個微德居陷入黑暗中。
第八章
歐陽烈就著新點上的燭火望著蘇采顰沈睡的臉,清麗蒼白的臉上還有殘餘的淚痕。
看到她慘白的小臉,他心裏的痛苦絕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側躺在她身邊,輕輕的撫摸著剛才吻過的粉紅色嘴唇,想著從她兩片唇瓣吐出的話語--
烈……不要……好痛……放開我……
歐陽烈沈痛的閉上眼,腦中不斷回蕩著蘇采顰的哭喊。
他想起上次的交歡似乎也是如此,她不斷的喊痛,最後昏了過去。原以爲只是初次破身的疼痛,但沒落紅的事實衝擊著他,奪去他所有的注意力,而忽略了如果她已非完璧並不會疼痛至此。今日的交歡她還是哭喊著疼,最後居然緊張到小腿抽筋。
天啊!他的妻子居然不能忍受他的求歡,怎麽會這樣?
好不容易,他確定自己對她的愛,下定決心回來與她廝守,卻……老天!誰來告訴他這是怎麽一回事?
歐陽烈微睜開眼,心痛的望著床上躺臥的妻子。剛才經過他運功將她小腿的氣血打通,她才喘回一口氣,一面低聲的說著對不起,一面淚如黃河潰堤,奔流不已。
他溫柔的哄著她,要她不要放在心上,直說是他太過急躁了,私底下卻暗自運氣,將亢奮的欲望壓下--天知道那對他而言是需要多大的自製力!在他的輕聲細語下,她哭累了,漸漸地睡去,他卻是一夜無眠。
「顰兒啊顰兒,妳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低沈的自語在昏黃的燭光下響起。
沒有回答,只有滿室的寂靜。
◆ ◆ ◆
接下來的數天,莊內上下都知道莊主回來了,而且莊主與夫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夫人到哪兒,莊主就到哪兒,兩人如膠似漆,濃情蜜意。
但蘇采顰知道自己是虧欠他的。從那一晚,歐陽烈就不再強迫她歡愛,她晚上要回去睡小床,他不准,堅持她與他一起睡在大床上,還教武靖搬走那小床,晚上就寢時,只是摟抱著她、親親她,不敢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他從那一晚起,什麽也沒問,什麽重話也不說,只是溫柔的守著她。她看在眼裏,疼在心裏--他是個好男人,從她第一眼在自家正廳瞧見他時,她就知道。
其實她心裏也是喜歡他的,但因爲手及腿都有疤痕,使她不相信會有男人真心愛她,這也是當初她極力求去的原因。經過兩次深入的接觸,她知道自己無法享受魚水之歡,每次到最後交合之時她都極端的不舒服,一股恐懼感從背脊升起,接著她就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要別人碰她!
她也不知道爲何自己的身子會這樣。
她的身體對於男女交合之事似乎極端的排斥,爲什麽?
蘇采顰愁眉不展的坐在敬園雅致的花園內看著彩蝶漫天飛舞。
嗯……嫁到廬州歐陽家也快半年了,不知娘親那邊怎麽樣了?直叔三天兩頭就被她差遣往歙縣跑,兩人應該有進展吧!
想到這兒,蘇采顰淺淺一笑。娘親要是能和直叔配成一對也好,晚年也有個照應。
「咳!」突然一雙手從後面遮住她的雙眼,還低咳了一聲。
蘇采顰笑了,「烈,是你吧,我親愛的相公!」
「呦!光天化日之下,小嘴叫著親愛的相公,也不害臊呢!」遮眼的雙手放了下來。
蘇采顰轉身,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人。
「無言!是妳!怎麽……怎麽來了也不使下人通知一聲……」言語間驚喜不斷。
眼前的人,唇紅齒白,一雙柳眉,一身嫩膚,雖穿著青衫做書生打扮,但稍一細看,便知是俏生生的姑娘家。
「正是區區在下我,而不是妳那親愛的相公。」趙無言一雙水眸笑得了起來。
蘇采顰臉蛋微微一紅,「妳不要取笑我啦!」蘇采顰高興的與她擁抱起來,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兩女見面樂得很,沒注意到趙無言身後一道強勁的掌風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撲她項上人頭而來,隨著掌風擊出,歐陽烈狂怒的吼聲震得整個敬園爲之晃動不已。
「大膽淫賊!原來就是你!」
蘇采顰一聽是歐陽烈的聲音,還來不及阻止,掌風已石破天驚的劈至趙無言的腦袋,蘇采顰倒抽了一口氣,杏眼大睜的無力阻止--實在太快了!
趙無言抱起蘇采顰,施展大鵬展翅的輕功,頃刻間,兩人已在一丈外的曲橋上,趙無言雙手還緊抱著蘇采顰。
歐陽烈見狀氣炸了,立刻運集全身功力‧準備再擊一掌。
「住手!烈,快住手!」蘇采顰急忙喊著。
歐陽烈聞言,停了一下,見那雙手還抱在蘇采顰的柳腰上,劍眉橫豎,哪里停得下來。
「快住手!她是女的!」蘇采顰急得大喊。
女的?可是……
蘇采顰拉著趙無言的手,從曲橋上往歐陽烈的方向急急走來。歐陽烈一臉不悅的盯著兩人握著的手,一把拉過蘇采顰緊緊的抱在懷裏,一雙黑眸直瞪著眼前著男裝的人。
「烈,這位是我的好友,趙無言,多年前曾救過我一命。無言,這是我--」
「想必這就是妳親愛的相公歐陽烈了。」趙無言眸裏含笑的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子。
嗯,很好!只有這種人才配得上采顰。瞧他醋勁大發的樣子,嘻!采顰可能是天天被關在房內恩愛哩!
「顰兒,她救過妳一命?」歐陽烈仔細一瞧,這趙無言的確是女的。但她幹嘛沒事穿男裝,害他誤以爲是欺負顰兒的淫賊。何況女人家哪會有救他人性命的機會?
「嗯。無言是女神醫哦,我多年前蒙她搭救,才撿回一條小命呢!」
「撿回命?」歐陽烈一聽,臉色大變。
蘇采顰驚覺自己失言,忙轉換話題。
「無言,妳遠道而來,我先叫丫鬟領妳下去梳洗歇息,待會兒我們一起用晚膳再聊吧!翠綠,領趙姑娘到嘉雲軒歇息。」
「是!」調皮的翠綠在園門邊應了聲。
趙無言是絕頂聰明之人,當然知道蘇采顰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隨翠綠下去。
「顰兒,這是怎麽回事?」
「沒事,就是我以前的閨中好友遠道來看我了。」
「可是妳說她--」
歐陽烈話沒說完,就被蘇采顰打斷。
「烈,你今日聯絡徐家莊,聯絡得如何了?」
「徐家莊那邊沒問題,他們隨時歡迎我們過去。可是顰兒,我們需要到杭州那麽遠的地方嗎?就爲了洽談海外航線的問題?」
「烈,這是一椿大買賣,當然要親自見個面,說清楚囉。」
「可是,不能就我去嗎?妳……妳就留在莊裏吧!」歐陽烈可不希望那兩個風流的徐家兄弟見到自己嬌美的妻子。
「烈!」蘇采顰好氣又好笑的睨了他一眼。
「好……好吧!不過到徐家莊妳全身都要包得緊緊的,教文德、武靖擋在妳前面,千萬不可以讓徐步雲那傢夥摸了妳的手。還有那徐青雲眼睛會放電,千萬不要直視他的眼……顰兒?」
蘇采顰早就不知走到哪兒去了,剩歐陽烈一人在敬園窮嚷嚷。
◆ ◆ ◆
與趙無言的一頓洗塵宴,賓主盡歡。蘇采顰席間因歡喜多喝了一點酒,到最後有點不勝酒力,粉頰飛紅,醉眼迷蒙,看得歐陽烈心裏七上八下的,多想一親芳澤,卻又……唉!
席散,將蘇采顰抱回微德居休息,歐陽烈在床邊癡望著自己美麗的妻子。方才看她與趙無言聊得如此開心,星眸燦爛,雙頰撲紅,活像天真的小女孩;而醉酒的她又是這般美麗,嬌媚神態,令人心蕩神馳……
但她就像蓮花一般,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歐陽烈無法自製的捧著她的臉,親吻著她嫣紅的唇瓣,越吻越濃,體內的欲望衝動了起來……
不!不可以!
歐陽烈彷佛遭到電擊般,從蘇采顰身上彈開,奪門而出。
一桶桶的冷水往身上倒,希望能澆熄自己的欲火。歐陽烈在井邊赤裸著上身瘋狂的往自己滾燙的身軀潑水,最後痛苦的緊閉雙眼,低聲叫出心中最深的牽挂,「顰兒!我的顰兒……」
「想不到這廬州府的春天還真熱啊!歐陽莊主還得半夜澆水消暑……我看這廬州乾脆改名爲爐洲算了。有火又有水,真是水深火熱啊!」一個清脆的聲音從歐陽烈的身後傳出。
「是誰?」歐陽烈暴喝一聲。
「是我,趙無言!」
「妳來做什麽?」歐陽烈看都不看她,徑自穿上已然全濕的衣衫,冷漠得很。
「你衣衫都濕了,不快換下會得風寒的。倒不如到嘉雲軒,我替你烤烤衣衫吧!」趙無言一邊說,一邊小手就要搭上歐陽烈強健的胸膛。
「不用!」歐陽烈退了一步,拉開與她的距離,沒想到趙無言立刻趨前抓著他的衣襟,一張粉嫩的俏臉就在眼前。
「歐陽莊主,今夜采顰醉倒了,你一定很寂寞,不如讓我來陪陪你吧!」
趙無言這一番話已是相當露骨的勾引,加上她美目頻送秋波,怕是天下男人沒幾個擋得住。
「姑娘請自重!」歐陽烈使力拉回自己的衣襟,不讓趙無言碰觸。
「你當真不要?我的姿色不如采顰嗎?」趙無言還特地轉了一圈,讓歐陽烈看清楚她曼妙的身段。
「趙姑娘,我今生的妻子只有采顰,如果沒事,請回嘉雲軒,不送了!」歐陽烈瞧都不瞧趙無言一眼,徑往微德居去。
「哈!哈!看來采顰真的嫁了一位好夫婿。好,歐陽烈你是個真漢子,我趙無言今日就幫你一個忙。」趙無言笑看著歐陽烈的背影。
歐陽烈聞聲停了下來,並沒轉身,「我沒有需要幫忙的事!」說完,又繼續走向微德居。
「沒有嗎?我可是大夫喔!采顰的身子--」
歐陽烈倏地轉頭,掐住趙無言的雙肩,神情激動的說:「妳知道什麽事?采顰她……她……」他痛苦的閉上了眼。
趙無言拍拍他掐在她肩頭的大掌,「我知道。到嘉雲軒談吧,我可是大夫呢!」
◆ ◆ ◆
「你身上的濕衣還是換下吧,免得患風寒。你不用擔心我勾引你,剛才只是在測試你是否對采顰真心。」趙無言柔聲的說著。
歐陽烈聞言,立刻全身運功,只見白霧狀的氣體不斷從他身上竄出,頃刻間,濕衣已全幹了。
趙無言笑了笑,「你的武功很好,體魄強健,可見你真的是愛采顰,才會在屋外自己潑水。你也辛苦了,坐吧!」
歐陽烈看了她一眼,眼中儘是疑問,不過還是依言坐下。
趙無言倒了兩杯茶,一杯推到歐陽烈前面,「烈兄,我就開門見山說了。你與采顰的閨房之事有什麽問題?」她一副大夫口氣。
歐陽烈看了趙無言一眼,心下遲疑著到底要不要跟她說這閨房之事……
「烈兄,你我雖是初次見面,但你也聽見采顰說我在多年前救了她一命。我是大夫,不是探聽別人隱私的三姑六婆,你盡可以放心,今夜所談絕不會外露。還是你要繼續與采顰過這種有名無實的夫妻生活,我也隨你。我不勉強人的。」趙無言一雙清澈的眸子直看著歐陽烈。那是一個身陷痛苦的男人啊!
「妳知道我們有名無實?是顰兒……」歐陽烈有點驚訝。
「不是,是因爲我是大夫,且在多年救過她,略微知道她的身體狀況。」
「妳知道……妳知道她……顰兒她……」歐陽烈情緒激動,似乎壓抑了好久的痛苦一下子爆發出來,激動得連話都講不清楚。
「我知道,你慢慢說,說出來我才能幫你。現在我是個大夫,就當你是與大夫談話般。」趙無言不疾不徐的說著。
「采顰……采顰她……她無法與我歡愛。」
歐陽烈深吸了一口氣,用比較平靜的語氣說出心中最介意的事。
「每次交歡她都顯得極爲痛苦,我因此不敢再碰她。」他的俊臉上有著明顯的沈痛與擔憂。
「嗯……我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
「妳……妳知道采顰這樣反應的原因?快告訴我!」歐陽烈本來就是個急性子。
「不要急。我先問你,采顰初夜有落紅嗎?」
歐陽烈搖搖頭。
「那你還要她嗎?」
「我當初是很介意,但經過兩個多月的掙扎,我清楚的知道我是愛她的,我不能沒有她。不管她之前有沒有男人,我都要她。」
「那你認爲她未出閣之前有男人嗎?只因初夜沒有落紅。」
「我……我不清楚。由她的表現,我相信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但沒落紅的事……」
「烈兄,不見得每個閨女初夜都會落紅。每個女子由於體質不同,有人初夜會落紅,有人不會,並不能依落紅與否來判定她是否是處子,這對女性不公乎。」
「可是一般的觀念是這樣。」
「那是一般愚夫愚婦的觀念,我這是大夫的觀念。人的身體就像我們的臉,身如其面,各有不同。每個人的面貌長得都不一樣,自然身子也不盡相同。還是你寧可相信市井之說,也不願接受我這大夫的說法?」
歐陽烈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趙無言的話很有說服力。
「一些女子會因爲年紀漸長,或因爲經歷劇烈的運動,使得她們初夜沒有落紅,這並不代表她們就非處子。采顰就是一個例子。」
「采顰是因爲年紀漸長?」歐陽烈的醫學知識吸收得挺快的。
趙無言搖搖頭,「采顰是因爲劇烈的外力。」
歐陽烈不解的看著她。
趙無言呷了一口茶,「烈兄,你應該看到采顰身上的疤了吧!你知道那是怎麽來的嗎?」
「我沒有問她。看樣子那應是利刃所傷,傷口挺深的,我怕勾起她的痛處,並沒有問。」
趙無言深深的看了歐陽烈一眼,笑了笑。「采顰總算苦盡甘來了,嫁給一位真心愛她、會呵護她的人。」
她又呷了一口茶,緩緩的說:「那是采顰自己刺的。」
「什麽?」歐陽烈大驚,從椅上站起。
看到歐陽烈的反應,趙無言苦笑著,「她真的什麽都沒跟你說。依她的性子,這也難怪。
「烈兄,你總該知道采顰白手起家的事吧!她八歲就扮男裝到紙廠當學徒,熟悉整個經商過程。十三歲時,她想自立門戶,卻苦無資金;好不容易有幾個她爹過去的老部屬,湊錢要讓她獨當一面,但銀子還是差一些數目,當時就有一個富商的兒子孫鑫貪圖采顰的美色。」
趙無言淺笑了一下,「采顰在十三歲就看得出是美人胚子,有沈魚落雁之姿哦!」
「這個混蛋!我殺了他!」聽到有人要欺負他的顰兒,歐陽烈狂吼起來,直要衝出門去。
「別急,無聽我說。采顰與富商之子孫鑫約定好一個時間,在客棧商議合作的事。采顰是細心之人,也知道世間人心險惡,她選在客棧就是想人來人往,料那孫鑫也不敢作怪。沒想到……」
歐陽烈眼中冒出殺人的火焰,咬牙切齒,緊握雙拳,一副就是要砍人的模樣。
「沒想到那孫鑫居然在采顰的茶水內下迷藥,想將采顰迷昏後,汙了她的身子。采顰警覺性高,當她覺得昏昏欲睡時,驚覺自己被下了藥,不得已的情況下,她抽出隨身攜帶的小刀--」
「刺向那孫鑫?」歐陽烈搶話。
「不!刺向自己,讓自己保持清醒,奪門而出,向外尋她的馬車。那孫鑫賊人下的迷藥量甚多,采顰爲了讓自己不昏過去,拚命的猛刺自己的肩膀,最後她刺向自己的大腿,只爲了不讓自己在到達馬車之前昏倒。
「采顰憑著意志力,駕著馬車沖出了客棧的馬廄,但接著她就昏迷過去了。馬兒在孫鑫家仆的追趕下受到驚嚇,馬車沖入了山溝,采顰因此被抛到滿是石塊的坡地上,一身的血,後來是我恰巧路經那地方,才救起了她。
「經過三日夜,好不容易才救回她的命。我曾告訴她,她因爲受到劇烈的撞擊,將來初夜時可能不會有落紅,要她告訴夫婿實情,必要時,我可以替她做證。沒想到采顰是個倔性子,什麽都沒說。」
歐陽烈聽完,臉上的表情又怒又憤又喜又不舍。他從沒想過一個女子能有這種膽識與毅力。今後他一定會好好呵護她,不准任何人欺負她一丁點兒。
那是他的顰兒啊!獨一無二的!
趙無言看了看歐陽烈,後者正起身,她柳眉一挑,「烈兄?」
「我要去殺了那賤賊孫鑫!」歐陽烈吼了起來。
趙無言笑了,「小聲點兒,否則人家還以爲嘉雲軒出了什麽事呢。那孫家早就被采顰整垮了。以蘇家目前的財力及咱們小顰兒的鬼主意,那孫家還有得剩嗎?」
歐陽烈想了一下。的確,他見識過蘇采顰的手段,要是得罪她的人,她絕不會給人家好過。可他就是想爲蘇采顰做些什麽。尤其是在他知道真相之後,心疼妻子的同時,他也想爲她出口氣。
趙無言看出他的想法,「烈兄,你只要好好疼愛采顰,就是爲她做的最好的事了。」
歐陽烈轉身坐下,他知道趙無言的話還沒說完。
「烈兄,你說采顰每次歡愛時都極爲痛苦,把詳細的情況說給我聽。」
歐陽烈怔了怔。要他說他與采顰的床笫之事?老天!不要說道無言是女子了,就算她是個大夫、神醫,他……他也說不出口啊!
趙無言等著。如果他真的愛蘇采顰愛到骨子裏去,他會說的,因爲他不要妻子一輩子痛苦。他可以一輩子不碰她,但他知道她會因此自責不已,一輩子因爲不能給他歡愛及子嗣而痛苦。
「呃……就是……」歐陽烈打從出娘胎第一次臉紅,第一次說話如此彆扭,第一次低下頭不敢看別人。最後,他終於在滿臉通紅、吞吞吐吐、兩眼直盯著桌面的情況下說完他與蘇采顰的床上狀況。
趙無言聽完,一臉的嚴肅,沈思許久,時間久到歐陽烈臉色恢復正常,能擡頭平視她,她卻仍在低頭沈思。最後歐陽烈忍不住了,這趙無言到底能不能解決他的問題啊?
「趙……趙姑娘?」
「烈兄,你說剛開始時,采顰並無抗拒痛苦之狀,是到最後交合之時才顯得極端痛苦而掙扎?」
「是的。」歐陽烈點點頭。他本以爲趙無言聽完他的陳述會笑他,但他想太多了。大夫就是大夫,只要有病,不論說什麽,大夫都不會笑的。
「烈兄,這可能不是身體上的疾病,而是心裏面的病了。」趙無言憂心忡忡的說。
「心裏面的病?」
「嗯。采顰當年可能因爲孫鑫意圖染指她,造成她內心深處對男性的不信任。何況她從小父親就去世了,男人無法給她足夠的安全感,以至於在與男子歡愛時,內心深處對男性的恐懼便會在最後關頭爆發出來,這也就是她剛開始可以接受你,卻在最後交合痛苦掙扎的原因。因爲意亂情迷時,正是人們內心欲望或恐懼赤裸裸展現的時候。」
歐陽烈一聽,臉色慘白。「那……有什麽方法可醫治她嗎?」
趙無言搖搖頭,「心病是無藥可醫的,解鈴還需系鈴人。」
「妳是說找那孫鑫?」歐陽烈不可思議的瞪著趙無言。
「不是。」趙無言睨了他一眼,「采顰的心病是來自男性,自然也要男性來解決。」
歐陽烈一臉疑惑的樣子。男性?難不成找其他的男性來與采顰接觸嗎?不成,絕對不可以,他不要任何人碰他的顰兒!
「不要想歪了。烈兄,我的意思是說,只要有真正愛她、關心她的男性出現,久而久之,她內心的恐懼消失了,采顰也就可以與你行正常的夫妻之禮了。」
「我不夠愛她嗎?我--」
「烈兄,不是我潑你冷水。采顰發生這事是在七年前,而你與她相處不過半年,就算采顰知道你是愛她的,但七年可不是一段短時間,任何人都不可能一下子把七年來的夢魘從心裏頭拔除,你要有耐心。」
「意思是說我也要花相同的時間讓她感受我的真心?」
「或許更長!」趙無言誠實的說。「采顰是世間少見的堅毅女子,她一手撐起蘇家産業,心裏頭的壓力多年來已累積不少,她無法全心的放鬆自己,相信這一點你也很清楚。所以除了孫鑫那件事所造成的影響外,還加上經年累月的壓力要克服,這些都需要時間。」
「我就算用盡一輩子的時間,也要讓她內心的恐懼消失無蹤,讓采顰過她應該有的幸福生活。」歐陽烈堅定的朝趙無言點點頭。
「那也就不枉我大老遠的跑這一趟了。」趙無言笑著送歐陽烈出嘉雲軒。
夜已經很深了……
第九章
住了幾天,趙無言向蘇采顰辭行,蘇采顰直嚷說怎麽不多住幾天,好不容易才來的。
「采顰,我必須到順天府探望一位好友。她十六歲就嫁到京師,幾年前我曾探望過她,中間又隔了好幾年沒聯絡,不知道她這些年過得好不好,我很想去看看她。」
「無言,妳好像娘親一樣,到處去探望別人家的女兒……什麽時候也輪到妳當新嫁娘,好讓我去探望妳啊?」
趙無言聞言,俏臉一紅,「采顰,妳再這樣說,下次我就繞道而過,過府不入,不看妳了。」
「噯,我的好姊姊,可使不得啊!采顰不說便是了。」
趙無言笑了笑,老气橫秋的對歐陽烈說:「烈兄,咱們采顰就麻煩你了。日後她有不乖之處,請勿找我啊!」
「趙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疼愛她的。」歐陽烈惡作劇的朝蘇采顰眨了眨眼。
「咦,你們在打暗語哦!告訴我!告訴我!」
不理會蘇采顰的嚷嚷,趙無言與歐陽烈做揖告別,趙無言臨去前還在歐陽烈手中塞了瓶東西,附在他耳邊講了一些話,弄得歐陽烈滿臉通紅。
「是什麽?無言給了你什麽?」趙無言遠離後,蘇采顰像小女孩要糖似的黏著歐陽烈,堅持要看趙無言給他的東西。
歐陽烈不理她,轉過身去,試圖掩飾自己的尷尬;蘇采顰沒有發覺,雙手攀在他的背上,像小孩般的膩著他。反正他很高嘛,占他一下便宜,應該不要緊吧。
歐陽烈順勢背起她,讓她從背後緊抱著自己的脖子,用強健的背肌撐起她輕盈的身子,蘇采顰的雙腳立刻離了地面,柔鬱滑膩的身軀整個貼在寬闊結實的背上。
啊!好軟,好香,這感覺真好!歐陽烈喜歡背著她,喜歡她整個人依附著他,這讓他有爲她遮風蔽雨的感覺。
嗯……好舒服哦!從小爹親就去世的蘇采顰沒有享受過被寬闊的背膀背著的經驗,今日讓歐陽烈一背,居然有一種從沒有過的安全感及舒適感。她小臉在他背後輕輕摩擦著,好希望就這樣被他背一輩子。
正當蘇采顰沈溺於被背的舒服感時,那不長眼的文德就出現了,後面還跟著武靖。
「夫人,徐家莊來的飛鴿傳書!」
蘇采顰趕緊滑下歐陽烈結實的背,滿臉通紅的站直。
文德故意對歐陽烈投來的殺人目光視而不見--誰教他上次因群芳樓的事打得他昏過去,這次他就來小小的殺風景,哈!
蘇采顰展信一看,「烈,徐莊主說他那兒的杜鵑花開得正好,要我們過去賞花,兼談合作的事。」
「賞花?那傢夥什麽時候這麽詩情畫意,一定是他那花一般的媳婦要我們過去的。」
「烈,那我們什麽時候去?」蘇采顰興高采烈的問。
看蘇采顰像孩子一般高興,歐陽烈寵溺的捏了捏她水嫩的臉頰,「親愛的娘子,妳想什麽時候去,我們就什麽時候去。」
「那我交代王忠、王福一些事,再讓翠綠整理外出要用的東西……烈,我們三天之後出發到徐家莊,好不好?」
歐陽烈含笑點點頭。
「哇!真好!烈,你好好喔!」蘇采顰一邊叫一邊跳,整個人用力的抱了歐陽烈一下,就跳開去交代下人事情了,還在遠遠的地方叫:「文德,快過來--」
文德一聽,當然是三步並做兩步的跑向自己的主子。他可不想再一次被歐陽烈打昏在地上。
蘇采顰雖是經商之人,但畢竟是女子,對自己的安全很重視,不輕易出遠門。在拓展蘇家産業時,她出過幾趟遠門,都是在文德及衆奴僕的陪伴之下。出門談生意根本沒心情遊玩,使得她雖到過不少地方,但都沒啥印象。這次她有夫婿相伴,與徐家莊的生意也不難搞定,尤其蘇杭又是人間美景,她決定要好好的玩一玩。
太好了!
或許這一趟出門,可使顰兒的心情放寬些;這些日子她也辛苦了……歐陽烈望著妻子興奮的背影,手掌不經意摸到趙無言給的東西,臉上又是一陣熱!
◆ ◆ ◆
「王忠、王福,莊內就交給你們了,要是有什麽問題,可以飛傳書給莊主,也可以派人到歙縣直爺那兒請示。與孫掌櫃的貨沒問題。王福,藥材的帳要對好,趙掌櫃那兒等我回來再說……嗯,還有沒有我漏掉的事?」蘇采顰歪著頭想。
「夫人,您與莊主好好的去徐家莊吧,莊內有我和王福等管事,不必太過操心。一路上要小心啊。」總管王忠恭敬的說著。
蘇采顰微微一笑,「那就這樣了。烈,我們走吧!」
歐陽烈扶著蘇采顰上馬車,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杭州徐家莊去了。
一路上有歐陽烈的陪伴,使蘇采顰得以放寬心欣賞風景,兩人有說有笑,看得旁人欽羨不已。
原本可以從廬州府一路往南經徽州府回蘇采顰的家探望娘親,再往東走,就可以到杭州徐家莊,但歐陽烈認爲蘇采顰難得出門,就從廬州府往東邊走,到應天府再往南走,經過常州府、蘇州府、松江府,一路南下到杭州,這樣就可以欣賞太湖之美。
回程再由杭州往西走,經徽州府歙縣探望蘇宅的娘親,再一路往西,就回到廬州府歐陽山莊,這一趟下來,也夠蘇采顰把江南的景致看個大半了。
幾天下來,他們暢遊了廣濟寺、採石磯、莫愁湖、棲霞山、大明寺、瘦西湖、惠山泉、網師園、滄浪亭等,到蘇州時本想拜訪徐家莊的二莊主徐青雲,奈何他帶著愛妻雲遊四海去了。
歐陽烈出門之前與徐家莊商借徐家在各地的別院歇息,徐家莊莊主徐步雲慨然答應,加上歐陽山莊本有的別院,足以使他們一路上舒舒服服的遊山玩水。蘇采顰夜晚都睡得極舒適,歐陽烈並沒有刻意求歡於她,反倒是一路上都極爲體貼,令她窩心極了,常常帶著甜蜜的笑容看著自己魁梧英挺的夫婿。
這一日歐陽烈一行人到了松江府附近,蘇采顰見郊外樹林邊有一條小溪,一時玩心大起,直說天熱要到溪中玩水。歐陽烈見日頭已西,雖然天色還明亮,但還是早點到自家的松江別院歇著比較好,但最後他還是拗不過蘇采顰的撒嬌兼耍賴,只好放她在溪邊玩水,教文德、武靖陪著她,自己則先到別院看看,安排一些瑣事。
蘇采顰想到溪裏頭戲水,可那樣就得將襦裙紮高、露出小腿肚。文德與武靖雖然是隨從,但畢竟也是男子,不宜讓他們見到自己衣衫不整的樣子,她便隨便找個藉口支開他們,自己紮高了裙子,下溪玩水。
好高興哦!好久沒有這般快樂了……溪水清淨、鳥語花香,蘇采顰在溪中滿意的看著自己在水面的倒影,那是一個健康活潑的少婦,因著運動使得雙頰泛著紅暈,烏黑如雲的秀髮,白皙水嫩的肌膚,嘴角眼底皆帶著笑意,美極了!
可惜……蘇采顰想到與歐陽烈的歡愛,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她也想不透自己的身子爲何會排斥交歡之事……她微噘著嘴,雪白的雙腳踢著溪水,一面走著,一面想心事,不知不覺已是黃昏,距離她原先下水的地方也有一大段距離了--
咦?這裏是哪里?
「文德!武靖!」蘇采顰大聲喊著。
沒人回答。
蘇采顰看看四周,天色漸漸暗了,卻不知身在何方。泡在溪水中的雙腳覺得有些冰冷,她趕緊上岸,將襦裙放下,一面高聲喊著。
「文德!武靖!」
還是沒人回答。
算了,沿著原路走回去吧。反正就這麽一條溪,難不成還會迷路嗎?
正當蘇采顰打算沿原路回去時,樹林裏傳出一陣陣冷笑。「嘿嘿嘿!小娘子,找不到回家的路嗎?讓我們兄弟幾人帶妳回去吧!」
從樹林裏沖出四個大漢將蘇采顰圍住,這些大漢個個滿臉橫肉、眼光猥瑣、身材肥胖,一看就知道絕非善類。
蘇采顰內心很恐懼,她獨自一人在這兒,歐陽烈、文德、武靖不在身邊,也不知道她到這兒來了……雖然內心懼怕,但她仍不露聲色的對這些匪徒說:「我夫婿就在這附近,你們不要亂來!」
「嘻嘻!小娘子,要是妳的夫婿就在這兒,怎麽妳剛才喊那麽大聲也不見有個人回應?倒是我們幾個兄弟好心要帶妳回家,妳反而拒人於千里之外,這不好吧!」壯黑漢子伸手就要摸蘇采顰,她害怕的退了一步。
幾個漢子的眼光放肆的在蘇采顰身上掃視,「老二,我說這小娘子身段倒挺不錯的,尤其水般的嫩膚……嘖嘖!嘗起來不知是何滋味?」
「老三,剝光她的衣衫,嘗一嘗不就知道了嗎?」
「哈哈哈……」幾個大漢眼露淫色的抓住蘇采顰。
被抓住手腕的蘇采顰從心裏竄起深深的?迨蓱M懼怕感,「不!不要!放開我!」她哭著大叫,心裏怕得不得了。
她不要!她不要讓其他男人碰她!唯一可以碰她的只有歐陽烈,她真心愛的人,她的夫婿!
「放開我!」蘇采顰使盡全身的力氣掙扎,她看著那幾個大漢淫笑的嘴臉,內心作嘔到極點。
「小娘子,讓我看看妳有多嫩啊!哈哈哈!」壯黑漠子一把撕下她右邊的袖子,露出一大截雪白的膀臂。
「啊!不要!」蘇采顰哭叫著,使盡力氣抵抗。必要時她寧願一死,也不要別人碰她的身子!
一個大漢輕易的抓住她的雙手轉到身後制住,一隻油膩的肥手開始在她的身上遊移,蘇采顰瘋狂的搖著頭,秀發散了開來。「不要!不要碰我!不要--」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瘋狂哭叫著,看著賊人逼近,她幾乎絕望的低下了頭。
「別哭,小娘子,我們江南四盜一定會好好疼愛妳的。來,先親一個。」壯黑漢子用粗手擡起蘇采顰的下巴,將自己肥厚的髒嘴往她香嫩的嘴唇親去。
「不要--烈!救我!」蘇采顰緊閉著雙眼,整張臉往肩膀內縮,已經準備咬舌自盡。與其讓壞人姦污,不如自盡!她沒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迂腐思想,她只不過很單純的不要歐陽烈以外的男人碰她,她無法忍受那種打從心底湧上來的厭惡感及噁心感。
烈,對不起,我不應該任性而爲,讓自己陷入困境。有緣咱們來世再做夫妻……
晶瑩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落下,就在蘇采顰決心要咬舌的瞬間,一陣雷厲強勁的掌風劈至,壯黑大漢立即身首異處,鮮紅的血噴到蘇采顰的臉上、身上!
其他漢子開始驚慌,大聲咆哮:「什麽人?是什麽人?」
「淫賊!放開顰兒!」歐陽烈的俊臉佈滿怒氣,額頭青筋清楚可見,劍眉怒張,眼爆殺戮,隨著掌風劈至,長劍也出鞘,寒光劍影,渾身上下充滿很冷很冷的殺氣。
「烈……」蘇采顰低喊一聲。她從沒見過他這種模樣,活像地獄來的奪命使者。
所謂的「江南四盜」看到歐陽烈一掌就打死他們的同夥,心下已經有點兒畏懼,再看他殺氣騰騰的樣子,幾個鼠輩開始向樹林邊移動,準備逃跑。
「大……大俠,你的娘子還給你,小的……小的先告退了。」原本抓住蘇采顰的賊人立刻松了手,往樹林奔去。
「哼!哪里走!」歐陽烈狂吼一聲,施展蜻蜒點水的招式,高大的身影一蕩一起,一隻手臂立刻與主人分了家--造就是剛才抓住蘇采顰的髒手。
長劍再起,一記百步穿楊,其他的人被削了鼻子,刺了眼睛,割了耳朵,每個人的胸口再賞一掌百日傷,所謂的「江南四盜」一眨眼間就被歐陽烈收拾乾淨,哀哀叫的竄逃入林。
歐陽烈只殺了那個爲首的盜賊,放過其他人並不是因爲他心懷憐憫,而是怕嚇壞蘇采顰,他怕她看到太多鮮血心底會蒙上陰影。
轉身一看,蘇采顰披頭散髮,衣衫不整,一身的狼狽,身上沾滿鮮血,滿臉的淚痕,全身顫抖不已,無力的坐在地上,嘴唇顫抖的低喃:「烈……」
歐陽烈見狀,心如刀割,趕緊將妻子抱在懷中,低聲輕語,「沒事了。顰兒,我在這兒,別怕。」
「啊--烈!烈!我好怕--」蘇采顰死抓著歐陽烈的衣襟,滿臉淚痕,緊閉著雙眼,驚慌的尖叫,渾身顫抖著。
「沒事了,我在這兒。顰兒別怕。」歐陽烈輕撫著她沾到血迹的臉蛋,試圖將血迹擦去。
「烈……他們碰到我了!好髒……我好髒,我好髒!」蘇采顰失了理智,歇斯底里的叫著,拚命用手搓著自己的身體,想把那些壞人的氣味搓掉。
歐陽烈看她真的嚇壞了,心裏很擔心趙無言所講的,怕她會對男性産生完全的排斥感。
「不!妳一點兒都不髒。顰兒,妳很美!」歐陽烈吻上她略微蒼白的小嘴,用整個身體擁抱她,給她溫暖。
直到蘇采顰被吻得喘不過氣來,溫熱的唇瓣才離開那馨香的檀口。
「烈……」蘇采顰美眸半掩,微喘的低呼著他的名。
看蘇采顰稍微恢復正常,歐陽烈卸下外衣,將她裸露的雪肩蓋住,抱住她施展乘風破浪的超絕輕功,蘇采顰只覺得耳邊一陣陣呼嘯而過的風聲,周邊景物飛轉,轉眼已到了一棟華麗的別院,院內燈火通明。
歐陽烈抱著她直奔香泉苑,斥退下人,「全滾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接近這裏!」幾十名準備迎接莊主的奴僕全驚慌的退了下去。
一腳踢上房門,香泉苑一片寂靜。
他將蘇采顰直接抱入內室,再往內室裏邊走,推開一扇門,來到室外,四周有巨石竹林,這裏氤氳熱氣嫋繞,水聲潺潺,是一座戶外溫泉,唯一的出入口就是他方才推開的門。
歐陽烈將蘇采顰放下,脫下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接著鬆開她的衣帶,將沾血的衣衫脫下,手指解著抹胸上的絲帶……
「不……」蘇采顰低著頭,微抗拒的低語著。
歐陽烈低下頭仔細瞧著蘇采顰,她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眼神呆滯,一看就知道她受到很大的驚嚇。他心裏痛極了,將自己身上的衣服一扯,裸身將她抱在懷中,輕輕的安撫她。
「好顰兒,泡泡水,妳會舒服些。」歐陽烈抱著她步入溫泉,等兩人的身子都浸在泉水中時,蘇采顰又哭了起來,一直喃喃自語。
「烈……他們碰到我了……好髒……」
蘇采顰緊抱著他,整個臉埋在他健壯的胸膛,她臉上痛苦的神情讓歐陽烈直後悔剛才沒殺了那些賊人。
他將溫暖的泉液傾注在她的秀髮上,散亂的發弄濕後便柔順的貼在玉背上,大掌抓梳著她濕亮的發絲。對蘇采顰的喃喃自語,他聽得清楚,卻不予理會,因爲越跟著她往裏面鑽,她越會鑽進死胡同。
歐陽烈用巾子擦著蘇采顰滑鬱的身子,俏臉上的血迹已被洗淨,包覆著胸乳的褻衣浸水後濕透,貼在她曲線玲瓏的身軀上,飽滿的雙峰若隱若現,峰頂的紅梅清晰可見,看得他血脈僨張,欲火焚身。受到驚嚇的美人兒嬌弱的依偎在胸前,讓他有種強大的保護欲望,他好想……身下的男性分身已全然昂揚,蓄勢待發!
禽獸!你怎麽可以這樣?顰兒才剛受到男性的侵擾,她現在一定不能接受男性的觸摸,快放手,你這個禽獸!
歐陽烈心裏罵著自己,馬上將在蘇采顰背上清洗的手放下,並微微的推開她。
蘇采顰的身體一僵,淚眼婆娑的喊道:「連你也不要我了……我就知道……我好髒!好髒……」
「不是這樣的,顰兒,我……我是怕妳,怕妳不能忍受我的……」
蘇采顰含淚搖著頭,哭得淒淒慘慘,猛然抱住歐陽烈,「抱我!烈……求求你,抱我!不要讓我獨自一個人!」
高大魁梧的身軀如觸電般猛然一震,雙臂縮緊,將蘇采顰牢牢的圈在自己胸前的小天地,不勝憐愛的低語著:「顰兒……我最深愛的顰兒……」他吻住她顫抖的唇瓣,激烈的撬開她的唇間,進入她清香的齒間肆虐著,吻得她喘不過氣來仍不願放開她,巨掌將濕透的抹胸扯下,雙手在凝脂般的身軀盡情的遊走觸摸。
蘇采顰被吻得快忘記怎麽呼吸,雙頰漲紅,美目微醉,好不容易歐陽烈的舌唇離開她的小嘴,往下探索,她才得以喘氣。吸著溫泉的熱氣,她整個人感到溫暖舒服許多。
歐陽烈吮吻著她渾圓的酥胸,蘇采顰敏感的叫出了聲音,上身微往後舒展,美麗無瑕的頸項、如玉的乳房一覽無遺,雙峰更加挺立。
歐陽烈將她微微擡起,分開她的雙腿環繞著自己的腰部坐著,蘇采顰因爲從沒有用這樣的姿勢坐過,又由於歐陽烈的身材魁梧,她的腿必須張得很大才可以環住他的虎腰,一時之間,臉紅到耳根去了。
「顰兒……抱住我的肩膀。」溫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像極了聽話的小孩,蘇采顰將一雙玉手環住他的頸子。歐陽烈的大掌在玉背上下撫摸著,一雙健腿磨蹭著渾圓有彈性的雪臀,靈活的舌在柔軟圓潤的玉乳間吸吮,輕齧她敏感的兩朵紅梅,輪廓分明的俊臉不時貼著她前面,用挺拔的鼻子挑逗她,蘇采顰整個人都沈醉在歐陽烈溫柔的愛撫中。
雙腿間的蜜穴口不自覺的流出了透明的蜜液,修長有薄繭的手指從臀瓣間的溝縫輕輕的按壓穴縫兒,等確定蘇采顰沒有痛苦的神情,歐陽烈才將一根手指探進花穴裏,徐徐的抽動。與前次不同的是,花穴口兒隨著手指的動作,慢慢的流出了愛液。歐陽烈心中暗喜,但他不敢太過躁進,仍極有耐心的挑逗她、愛撫她……他不要她痛苦。
望著雙眼迷蒙,全身肌膚泛著桃紅,沈浸在欲海裏的美人兒,歐陽烈握住她的腰肢,將她輕舉起來,怒張的熾鐵頂著她的秘處,再將她放下,利用女體本身的重量及自己的腰力,浸在溫泉中的男性分身順利的插進穴徑裏,立刻將蜜穴塞得滿滿的,沒有一絲空隙。
「啊……」蘇采顰微蹙著柳眉,卻沒有痛苦的神情,反而有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一股暖流從下體蔓延至全身。
看到她沒有如以往的喊痛,歐陽烈放心不少,卻仍不敢亂動,低聲的問:「顰兒……妳還撐得住嗎?」
蘇采顰意亂情迷中嬌羞的微點頭,歐陽烈彷佛得到免死金牌般的狂喜,他將蘇采顰的玉腿扳得更開,雙掌在水中緊抓著粉嫩的臀瓣,身下的男性用力的衝刺起來,一插一抽間溫潤的水液衝擊著兩人的交合處,激起陣陣水花。
他蠻橫的進出嬌嫩的花徑,在抽插當中,花瓣兒充血豔紅,花心深處不斷流出愛液,熾張的男性如野獸般在花穴裏肆虐奔竄,私處傳來的綿密刺激將蘇采顰推上歡愛的高峰,全身嬌軟的她漸感無力,放鬆了攀在歐陽烈頸項的小手。
「顰兒,抓緊!」歐陽烈重新將蘇采顰的手搭在自己的頸項上。
健壯的臀腰用力,開始更多的需索,更激情,更狂野的歡愛,如入無人之境的男性巨獸在緊窒的小穴中狂熾插抽,將溫柔似水的靈魂逼到盡頭,擠壓她心中的熱情,撩起她肉體的激情,他要看她最銷魂的淫媚模樣!
「啊……」蘇采顰不住的發出媚聲,濕滑的發絲散亂的貼在她的臉上、乳前,面如紅豔玫瑰,檀口微微開啓,小巧的下顎向上擡高,頸項胸前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一波波的歡愉衝擊著她,體內快感流竄,隨著歐陽烈的動作加大,快感更是源源不絕。
最後她快承受不住了,整個上身緊貼著狂猛的男性身軀,雙手緊抱住歐陽烈的脖子,一張燒紅的俏臉埋在他的肩頭。又一記的狂插猛抽令她在歐陽烈肩頭悶哼一聲,貝齒咬上了他的肩,十指緊緊的掐住他厚實的背部。
「顰兒!顰兒!」歐陽烈沙啞的叫著她的名。
「嗯……烈……」蘇采顰口齒不清的回應著。
歐陽烈嘶吼一聲,四周溫泉水花噴濺,激情的火花四射,蘇采顰腦中閃過一道白光,指甲激狂的在男人的背上抓下十道血痕!
第十章
水聲潺潺,星夜當空,明月一輪,卻因溫泉的蒸氣而顯得朦朦朧朧的,半遮掩的月色自有它的美處。
抱著歡愛過後的妻子,豐潤滑膩的身子無力的靠在他魁梧的身上,蔥般的玉手隨著水液的流動而緩緩擺動,倩眸掩閉,長長的睫毛上殘留著因交歡而濺起的水珠,歐陽烈無限寵愛的望著蘇采顰。
他終於得到她了。這幾個月的忍耐總算是值得的,她終於可以接受他了。
「顰兒……」
歐陽烈意識到兩人在溫泉中的時間過長了,他抱起意識仍在神遊的嬌人兒,用自己脫下的衣衫罩著她裸露的身軀,推開門進入室內,大跨步向內室的床走去。
仔細的爲她蓋好被子,看她應無大礙,他穿好衣服正要推門出去找文德與武靖算帳時,有個很小很小的聲音從被子裏傳出,「烈,是我不好。是我支開文德、武靖的,你不要責怪他們。」
歐陽烈轉身,看見被子蓋得只露出眼睛的蘇采顰,「妳醒了?」
「嗯。」蘇采顰輕輕的應了聲,仍然只露出眼睛。由她額頭的顔色,歐陽烈知道她正臉紅著。他上了床,躺在她身邊,輕輕摸著她的額頭。
「我怎麽能放過他們!是這兩個跟班辦事不力,才讓妳受到驚嚇;我得好好懲罰文德與武靖這兩個飯桶,才能確保妳以後的安全。」
「不……烈,真的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藉故支開他們,還走到陌生的地方,讓那些……那些壞人……」蘇采顰又下意識的緊張起來。
「顰兒,不要怕,我都將他們解決了。他們中了我的百日傷拳,至少要療養一百天才會好,且內傷好了之後,武功也盡失。加上他們臉上都被我的劍畫花了,應該不會再危害人群。乖,不要再怕了。」
「嗯!」蘇采顰的美眸癡望著自己的夫君。
「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會再怕了。烈,謝謝你!如果當時你沒出現,我……」水氣漫上美麗的雙眸。
「我看我還是去教訓文德、武靖好了!」歐陽烈粗裏粗氣的說完就要起身。
「哎……不要啊!怎麽突然這樣說呢?」蘇采顰情急之下伸出玉手捉住歐陽烈的手腕,錦被從身上滑落,一絲不挂的玉體露了出來。
歐陽烈見了,下半身又是一陣騷動。他舔舔唇瓣,口幹舌燥的說:「因爲我的顰兒一醒來牽挂的居然是跟在身邊的下人,而不是我。何況妳受到驚嚇,口中就只顧說著那些謝語,要不就是責怪自己……我哪受得了啊!我還是去痛毆文德、武靖一頓比較快。」
「等等……烈,不要這樣,我不說就是了。」
「妳答應不再說謝語,不再責怪自己?」
「嗯,我答應。」蘇采顰連忙點頭,真怕歐陽烈一氣之下將文德、武靖打得只剩半條命。
「要我放過他們可以。不過……」歐陽烈故意皺著眉思索。
隨著歐陽烈的遲疑,蘇采顰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她是責任分明的人,不願意別人因自己而受罰。
「烈,你放過他們吧!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求求你。」一雙祈求的星眸看著他,她完全忘了遇襲的驚嚇及歡愛後的羞赧,只想背起責任,不願讓底下的人受到責難。
「真的?」歐陽烈心裏偷笑了。
「真的。只要你肯放過他們,不論你說什麽,我都會做的。」
歐陽烈咧嘴一笑。她肯定不知道他心裏打的主意才會這樣說。
「好,我就放過他們。但妳得聽我的話。」
「這沒問題。」蘇采顰笑了。她就知道他是好人。
她錯了!而且錯得很徹底!
◆ ◆ ◆
歐陽烈將燭火挑得更亮,室內大放光明,他在床尾坐下,聲音沙嗄的說:「首先,妳得坐起來,然後把被子放下!」
蘇采顰遲疑了一會兒。沒了被子,她又身無寸縷,這樣……算了,反正他又不是沒看過她的身子……她紅著臉,低著頭,緩緩的推開錦被,坐靠在床頭,雙膝曲起並得緊緊的,雙手遮在胸前,雲鬢半攏,搖曳生姿。
歐陽烈看得失了神,幾乎忘了呼吸。
好美!顰兒好美!
「再把……再把雙腿張……張開。」歐陽烈的聲音極度沙啞,呼吸急促,話都不能好好說上一句。
嗄!他要她……張開雙腿?蘇采顰擡起頭看著他,卻看到一張充滿情欲的俊臉,雙眸燃燒著炙熱的火焰,忙不叠又低下頭去,俏臉像炭爐般的紅熱。他好壞!壞死了!
蘇采顰屏住呼吸,很緩慢的張開雙腿。歐陽烈死盯著她雪白的腿間,隨著她雙腿張開的速度,一雙眼像要燒紅起來。曲起的雙腿張開了約一個巴掌的距離便停了下來。
「再張開點!」歐陽烈吞了吞口水。
蘇采顰咬著下唇,紅著臉,雙腿又張開了一點兒。室內燈火通明,坐在床尾的歐陽烈眼力又好,看見雙腿間殷紅的穴縫兒,心癢難耐。但……還不夠,他要看見完完全全的她。
「將手放在妳的膝蓋上,往左右拉開。」歐陽烈簡直在考驗自己的忍耐力。
蘇采顰雙手遮著紅臉,微搖著頭。「我不會……不要……」
「妳不是說要聽我的話嗎?」
「可是……我……這太……我不會……」
「妳會的!」歐陽烈往前,大掌抓住她遮在臉上的小手,再將她的手放在膝蓋上,將雙腿拉開到他滿意的幅度--那是很大很大的幅度,足以扯開穴口外面的大花瓣,看到私處甬道。
蘇采顰雖然思想開放,但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不雅的姿勢,更何況在男人面前裸露自己最私密的地方,是她想都沒想過的事。
「不……不要……」她幾乎低泣起來,想將雙腿並攏,但歐陽烈的大掌強壓著她的手,迫使她完全開放。
火熱的眼就著明亮的燭光盯看著蘇采顰雙腿間紅豔的花蕊,修長的手指輕撚起一片紅色肉瓣搓揉著,引起女體一聲低吟。
「還好沒有傷到妳。」
原來他是怕在溫泉歡愛時傷到她,要幫她看「傷口」……她誤會他了。她還以爲他是好色之徒呢!
沒錯,歐陽烈就是好色之徒!這一回蘇采顰又想錯了。
看著凝脂般的玉體,又是這般淫靡的姿態,女性私處最細微的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歐陽烈勃發的男性硬鐵早巳疼痛不已。他置身在雪白的雙腿間,將壓著的小手移到自己胸前,硬聲道:「幫我寬衣!」
蘇采顰依言動起雙手爲夫婿解開衣衫。她忘了雙膝的壓制已經沒了,可以將雙腿稍微並攏,所以她的雙腿還是大大的張開。在她幫歐陽烈解衣衫時,他那雙熾熱黑眸都沒離開過那嬌豔如花的水嫩蜜穴;他身下的野獸好想深深的鑽進去……
解開的衣衫放在床邊,精壯沒有贅肉的男性軀體裸露在前,昂揚的分身對著女體平坦的小腹,蘇采顰見狀,深吸了一口氣--不會吧!剛才在溫泉已歡愛過一回,挺激烈的,也挺久的,他……還要?
蘇采顰全身燥熱起來,看著他一直盯著自己的私處,自己身上一絲不挂,又是如此不雅的姿勢,羞死人了!
正當蘇采顰想把雙腿並攏時,歐陽烈的大掌抓住她的膝蓋,不讓她破壞了雙腿張開的幅度。
他喜歡這樣看她。完全的敞開,完全的她!
歐陽烈動著下半部的肌肉,用硬挺的分身戳刺著她的花穴口,摩擦著大花瓣,刺動著小花核,希望給她一點時間産生蜜汁津液。熾熱的分身前端已滲出興奮的水珠,他將它輕抹在穴口,但花瓣還不夠濕潤……
他摸索著床邊的衣衫,從裏面摸出一個小瓶子,咬開塞子,倒了幾滴在自己的熾鐵上,怒張的熾鐵頃刻間沾滿清香的滑液。歐陽烈在花穴口先輕輕的來回戳刺,最後一鼓作氣,身下一用力,堅硬的鋼鐵因爲滑液的關係立刻齊根沒入花徑中,被層層的肉壁包圍著、吸吮著。
雖然有滑液的幫助,但歐陽烈的男根碩大,蘇采顰因爲體內被強力撐開而低呼起來,心裏不可思議的閃過一個念頭--他……他真的要再來一次?!
不,他不是要再來一次,他是要再來很多次!蘇采顰又錯得離譜。
「顰兒,不……不痛吧?」歐陽烈咬牙切齒的說著。
「不……不會……」體內雖被碩大分身塞得滿滿的,但並不會痛。她嬌羞的往後躺去。
歐陽烈放開膝蓋,改握住蘇采顰潔白的足踝,將大張的雙腿往女體的肩膀兩側壓去,迫使修長雪白的雙腿大大的張開,蘇采顰因爲施加在身體的壓力而微蹙起柳眉。
上面的男體開始律動起來,在緊窒的蜜穴進進出出的插抽著,想要再一次體驗剛才銷魂蝕骨的狂熱。歐陽烈覺得體內彷佛有一隻巨獸,狂妄的想爲所欲爲。他全部的抽出,再用力的插入,每一次都激起蘇采顰的嬌吟,她在他狂烈的衝刺中不自主的想躲避,奈何足踝被巨掌大大的拉開,她只有在他身下不斷的喘息、媚叫。
「顰兒,妳別躲,讓我愛妳!」歐陽烈使力抓著她大張的足踝壓向她身體的兩側,過度的曲張使蘇采顰感到身體快被撕裂般,痛得緊咬下唇。
激情中的歐陽烈沒發覺,只一個勁兒的衝刺,健壯結實的身體佈滿汗水,俊臉上的汗珠因激烈的律動而撒在她水嫩的臉上。在體內的熾鐵如野獸般的插抽侵入下,私處傳來的陣陣快感逼得蘇采顰瘋狂,腦中一片混亂,雙手緊抓著厚實的胸膛,聽到耳邊不斷有人喊著她的名。
「顰兒……顰兒……」
「啊……」蘇采顰狂亂地搖著頭,無法回應,指甲因興奮而緊緊掐入古銅色的胸肌。
歐陽烈抽送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猛烈。「啊--」蘇采顰登上歡愉的高峰,尖叫出聲,指甲更加陷入健壯的胸肌。終於歐陽烈狂吼一聲,將火熱愛液盡數噴灑在花心深處。
一雙玉手自他胸前落下,留下十道血痕!
◆ ◆ ◆
隔天中午過後,歐陽烈命下人將午膳擺在香泉苑,自己輕輕叫醒還在睡夢中的妻子。雖然他可以任由她睡到傍晚,但他可不忍心她饑腸轆轆的在傍晚醒來,所以他要她吃幾口膳食,再繼續睡。
睡眼惺忪的蘇采顰剛開始還迷迷糊糊的,但她看到歐陽烈就全醒了,眼睛睜得大大的,驚訝的看著他。
「烈,你受傷了!怎麽會呢?你武功不是很好的嗎?怎麽傷成這樣?痛不痛呢?趕緊教武靖拿傷藥來!武靖--唔……」
蘇采顰的小嘴被歐陽烈的大手遮住,充滿魔魅的低沈聲音在耳邊響起,「不要叫了,再叫我會忍不住再壓住妳,這樣我又會再『受傷』一次!知道了嗎?像小野貓一樣的顰兒!」
她張著嘴,驚訝的看著他「傷痕累累」的身軀。肩膀、胸前、背部、大腿、甚至臀部,都有好幾道抓痕、咬痕--啊,頸子也有!他全身上下只剩下那張俊臉完好如初,其他地方都慘不忍睹。這是歐陽烈整夜不讓她睡覺的結果。
「這……這是我……」蘇采顰終於想起昨晚的事,但是她還不確定。
「沒錯,這就是武林高手蘇采顰昨晚對我的『淩虐』。我被『淩虐』得很痛……」快!歐陽烈在心裏補上最後一個字,笑得很開心。
「淩……淩虐?很痛?我……我沒有啊!怎麽……」蘇采顰整個人都紅起來了。她現在意識清楚,也完全想起昨晚的事了。
「昨晚明明是你……是你……抓住……那個……」
昨夜他換了好幾個姿勢,他武功又好,她根本無法抗拒,只能讓他予取予求,隨意擺弄。她只記得最後他是抓住她的柳腰,從身後進犯……
看著蘇采顰羞紅了臉,歐陽烈一臉得意,「好了,娘子,我被妳『淩虐』就算了,反正我大人大量,原諒妳的無心之過。」
「哪是啊!明明是你……是你……」話到一半,蘇采顰看到夫婿促狹的眼光,才知道他在逗她玩,掄起粉拳就往他捶去。
「好了好了!乖顰兒,快吃些東西吧!免得餓了肚子。」
兩人就在香泉苑內度過了愉快的午後時光。
◆ ◆ ◆
由於蘇采顰喜歡香泉苑的天然溫泉,歐陽烈就在松江府停留了好一陣子,轉眼間春天將盡,夏天來了。
「夫人,這是歙縣蘇府及杭州徐家莊的信函。」文德與武靖恭恭敬敬的呈上兩封信。
自從那次事件後,文德與武靖看到歐陽烈就躲。雖然他已經答應不責備他們,但那淩厲的目光還是教人不好受,因此兩人巴著蘇采顰就不放,對蘇采顰更是夫人長、夫人短,恭敬得不得了,弄得歐陽烈大吃飛醋。
現在歐陽烈又在蘇采顰的身後對兩人投以恐嚇的目光,但兩人只是在心裏暗笑。夫人白天都與莊主在一起,晚上兩人就窩在房裏不出門,旁人哪有機會啊!
蘇采顰展信閱讀後,滿臉的笑意,回頭對歐陽烈說:「烈,由於直叔的勤快誠懇,我娘終於點頭;娘等夏日過後,天候不那麽熱,就要嫁給直叔了。」
歐陽烈笑著點點頭。這樣最好了,親上加親,顰兒是永遠也跑不掉了。
「另一封是徐家莊的……」蘇采顰正要拆封,被歐陽烈搶了去。
「我來看就行了。」
歐陽烈展信一讀,草草看完,扔在一旁,摟著蘇采顰就要進屋內。
「噯!徐莊主是寫些什麽呢?怎麽……」蘇采顰回頭看著被扔在地上的信。
「不要理他。都是一些廢話。這些損友!」歐陽烈抱起蘇采顰大跨步的就往香泉苑去,瞪了一眼後面的二人,意思是不准跟!
文德、武靖望著莊主伉儷的背影,文德開始嚷嚷,「唉!我們只好去找翠綠玩了。武靖,走吧!」
空無一人的庭院吹過一陣輕風將地上的信刮起,隱約可看見……
歐陽兄:
你再不來,徐家莊的杜鵑花都快謝了。不要
像上次一樣耍我,說好了要來杭州,人卻是在蘇
州住下……這次你說好要來,人又是在松江府,
你到底是來不來?
歐陽烈,你這次一定要信守諾言,我兄弟目
前大都在莊內恭候駕……
後面的字被遮住看不清楚了,但可以想見的是徐家兄弟可有得等了!
尾聲
香泉苑內嬌喘連連,偶有幾句竊竊私語傳出,斷斷續續的,聽不真切。
「烈……那小瓶子裏裝的是什麽?」
「那是當花瓣不夠濕潤的時候用的。」
「什麽意思?我不懂。」
「哎,別問了。等下次趙無言來的時候,妳問她好了。」
「可是那要等好久呢!烈,還是你告訴我嘛,好不好?求求你嘛!」
「唔……要我告訴妳可以,但是有一個條件。」大野狼壞壞的聲音傳出。
「條件?」
「對!只要妳聽我的話,我就告訴妳。」大野狼伸出魔掌!
「嗯……好吧!」無辜的小白兔掉進陷阱裏面!
香泉苑再度上演歐陽烈被「淩虐」得很痛快的戲碼。
許久之後……
「顰兒,妳可不可以告訴我,妳是怎麽變出那兩千兩銀子的?」
「這個嘛……是商業機密!哈哈哈!」
「顰兒!」
歐陽烈又被痛快的「淩虐」了一次!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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