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蛇女打虎(作者:寄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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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Louissai
時間:
2011-1-31 20:21
標題:
蛇女打虎(作者:寄秋)
楔子
靜!
一片靜默,死城般的寧靜,彷佛少了生命動力,幾近聽聞不到一絲呼吸聲。
上萬顆頭顱、上萬顆殷切的心屏息等待,等侍令他們沸騰的尖叫人物。
陡地,四面八方湧入十數道聚光燈,打在舞臺中央橘色的火焰身影,如雷的鼓噪聲不住地飛擁而至。
一個手勢止住了震耳欲聾的歡欣尖叫,音樂響起——
穿梭在日與夜之中,我是惟一的獨裁者。
狂風是我的名,
烈焰是我的心,
狂風中燃燒的烈焰是愛的專制權,
剩除的灰燼隨風逝……
走吧!不要纏我!
走吧!不要煩我,
我是狂風烈焰,你想拴住那顆奔放的心魂。
來吧!焚化成土,
回吧!為我哭泣,
因我是狂焰下的放縱野生虎
狂妄自大的情歌在臺上飛舞,台下是一雙雙如癡如醉的眼神,瘋狂地崇拜低啞深沉的歌喉,以及那張可媲美阿波羅的神氣俊臉。
他是眾人眼中的太陽神,光的使臣,也是一頭鏈不住的孟加拉虎。
「狂虎、狂虎……狂虎……」
一首接一首,舞臺上的燈光隨著歌曲轉換,歌迷揮舞著手中的螢光俸!口中高喊偶像的名和別號。
狂虎是他給歌迷的形象,但不可否認的,他的確是頭又烈又狂的自大虎。
中場換衣時——
「狂,能不能帶點笑容?不要老是一臉輕蔑的對待歌迷。」唱片老板擦著汗,好心的給予規勸。
他只是輕睨對方一眼,蹺起二郎腿喝著助理調製的生津止渴飲品,絲毫不把唱片老闆放在眼中。
「我知道歌迷都喜歡你壞壞的勾起唇角冷笑,但你不要表現得那麼明顯,把厭惡之色擺在臉上。」
唱片老闆當然知曉以他的知名度而言,是有本錢給人臉色瞧,可是一個偶像是不能疏忽歌迷的力量。
像他上回就當場拒絕一位女歌迷的禮物,毫不客氣說她醜斃了,還說人醜就算了,連禮物都送得上不了臺面,害那位女歌迷淚灑滿地,抱著她用一個月時間摺的一萬顆星星難堪的離去。
而他的理由竟是沒地方擺這些小家子氣的東西。
「要不是合約上簽訂得辦幾場演唱會,我連露臉都嫌浪費。」他回道。
「你……你真是狂妄。」唱片老闆被他氣得拂袖而去,好脾氣也會被他磨成戾氣。
推一稍微能制衡狂的男人,大概就是他相交多年的好友兼經紀人。
只見經紀人好笑的靠近,手搭上他的肩。「小心點,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會遭報應。」
「報應?」他發出一貫的狂笑。「你在說我嗎?」
「對。」
「別忘了我是誰。」他倡狂地揚起下巴,得意地宣示無人能馴服的野性。
經紀人奸奸地笑道:「山中虎有何懼,武松不也醉酒打死一隻虎?」
「你……」他惱怒一瞪。「現在沒武松這號人物。」
「誰知道呢!」經紀人無所謂的聳聳肩。
短暫的交談在歌迷一再催促中畫下句點,他再一次以狂者姿態躍上舞臺。
他就是亞洲最紅最狂妄的一顆巨星楚天狂。
第一章
濃霧逸去,留下淡淡白色霧氣,一夜輝煌因拂曉的曦光而沉寂。
上午九點鐘,在靡靡之音逐漸消失後,原本淫穢不堪的罪惡街在陽光下顯得平淡無奇。
燈紅酒綠的夜色褪去,熄了燈的霓彩只是街旁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擺飾,一切靜得平常。
惟獨街尾對著路口的公寓,正上演著此處不該衍生的情景,卻也是世人眼中堪稱的「正常」運動。
「紮馬步,雙手抱拳曲放在腹側,兩腳張開成平行……這套拳法在於防身,亦可攻擊……」
※※※
在素有惡人公寓之稱的頂褸,三個女人躺在沙灘椅上嬉笑著,兩位興致勃勃的俊偉男子,正向一位看似仙風道骨的長者習拳,頗有模有樣的把耍一番。
其實這套防身拳法主要是針對三位「弱」女子而創,但是——唉!房東大人石奇在心中歎了一口氣。
一位是孕婦一位自稱可能是孕婦,另一個則更厚顏地說她等待受孕,所以……看看聊表心意,要用時即可應急、應急,天曉得那位大姊上哪找精子來受孕。
終歸一句話——惡人懶屎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動易傷身靜養心。
勞其筋骨之事讓予成大事者,她們甘心當個小人物,等候「餵食」。
「小妮,要不要來試試掙脫術?很好玩哦!」他吊著誘餌。
若不是他無意世俗的名利,現今國術界的泰斗非他莫屬,可惜生性好靜的他孤僻又古裏古怪,不喜與外人來往,因此招來了四位和他一樣慢性情的女房客。
說是房客,倒不如說是臭味相投的同類一個比一個難纏古怪、捉摸不定,活像風中雲,明知看似薄如錦、輕如羽,卻是深如海、倔如石,硬得榔頭敲不碎,尺無法量。
藍中妮拍掉手上的芝麻屑,不太感興趣的輕抬眼皮斜睨了一下。「我認為掙脫術不適合我這種氣質高貴的淑女學習。」
好歹也教她「重點」攻擊,做人只守不攻有何樂趣,何況她那一雙修長的美腿是用來「展示」,可不是拿來做短跑練習。
逃,是一項十分可恥的行徑,她不屑為之。
「別笑死人了,你算哪門子的淑女,我兩眼視力二點零,就沒看見你身上有氣質這玩意。」
玩著手掌心上的銀線小蠱,白紫若不客氣地送她一根細針戳破牛皮。
忍著氣,她儘量不破口大駡。「沒辦法,咱們層次不同,你屬昆蟲科。」死蟲女若。藍中妮在心頭暗罵。
量小非君子,實乃女子也。
既然身為惡人公寓之一員,口上功夫自然不弱,白紫若回道:「至少比無足動物好,而且還是冷血動物。」她暗指對方是蛇。
藍中妮養了一窩毒蛇眾所皆知,說她是蛇女不為過,而她也頗為得意,冷血又何妨,至少冬天不畏寒。
「唉!黃臉婆的春天即將凋謝。」她故意瞄瞄白紫若不知是否受孕的平坦小腹。「冬天洗小老婆的衣物一定很過癮。」
白紫苦最恨人家提起這一點。「去你的死暴力女,不講話嘴巴會爛掉呀!」這是她心裏的「痛」呀!
唐彌彌在一旁笑得很賊,到現在她還未將騙局揭穿,樂得見人在火中掙扎而不加以施援手,增加自己看戲的興味。
反正大家心知肚明,白紫若是在無病呻吟,以拖延進禮堂的時間,誰會相信愛「妻」心切的黑幫斐老大會娶小妾,他可沒向天借膽。
何況他這個准老婆惡劣到無法無天,她不向外爬牆就該早晚三灶香大念阿彌陀佛了,他哪敢出點小差錯讓她有「休夫」的藉口。
老婆難娶呀!
「放心,要爛也不會比你更爛,一隻腳懸在棺材旁的可憐女子。」哈!她修養好多了,至今尚未口出髒語。
一切忍耐全為了唐彌彌肚中的那塊肉,她們稱之為胎教,籃中妮勉強收斂口惡。
有人聽到不悅的微皺眉。「藍大小姐,『識時務』這三個字你懂不懂?你嚴重挑釁喔!」陰申霸可是不爽到極點。
追妻之路已經夠危險,她還在那猛扯後腿,存心要他「妻」離「子」散嘛!
好歹也看在他不辭千里之辛苦遠渡重洋而來,就算不幫忙牽紅線,坐岸旁觀看戲也成,她竟還在那搧風點火,簡直惡劣到人神共憤、豹體難掩——氣到難以控制。
「識時務?」她假裝不解地側著頭。「可以借我一本辭典查一查嗎?小女子識字不多,學問淺薄。」
「你……」真是無法以正常人言語溝通。「小心有報應。」他壞心的詛咒。
報應。皓!可以吃嗎?她淡然一笑,「這位非人的大哥,你自求多福吧!賴在惡人公寓當米蟲不代表老婆不會帶球跑。」
藍中妮十分唾棄目前這兩位棄「正事」於不顧,鎮日留戀溫柔鄉的高大男子,一個是薩天幫的幫主一個是白月之島的豹王,竟然頹廢至此。
為的不過是一個「情」字罷了。
更可恥的是一個買下惡人公寓左側的一間夜總會,當成隨行人員的「會館」,以便照應豹王日常所需。
另一個則頂下右側名為俱樂部的高級應召站,方便手下在此進出,順便接手這條街的「保護權」,如同一個分堂口。
他們的人生懶散到教人想扁一頓,實在非她暴力,只因眼睛血紅素突然激增之故。
陰申霸有口難言,他太瞭解這群女人的劣質性,只好恨恨地瞪了她一眼,不予理會地打打所謂的太極拳。
倒是唐彌彌頗為同情愛「夫」的境遇,能在所有生人回避的惡人公寓待上一段時日,著實難為了他。
她彈切手中的塔羅牌。「小妮子,我幫你算算這個月的桃花數如何。」小妮子每個月的「桃花」是十位數以上——
可惜人長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上謫仙,一開口卻和市場賣魚的大嬸同樣低級、通俗,教男人一見立刻逃之夭夭,桃花未開先爛苞心,徒留空技對孤月。
藍中妮眼一勾,相當憤慨的說道:「雞婆咪咪,你少拿我當飯後消遣。」她可不想被白整一通。
「呵呵呵!我看到桃花結成果嘍——」唐彌彌巫婆式的尖笑幾聲,表示她難逃劫數。
太好玩了,又有一位即將中箭落馬的好夥伴。
哼!嚇唬她。藍中妮壓根不信命這麽歹,因此唐彌彌的下場和白紫若一般,成為惡人公寓第二號等待喂含的廢人,每日渾渾噩噩的像遊魂一樣,被鎖在霸氣男子身側。
己溺人亦溺,大夥一起死吧!
「我操你……操場做運動。」四雙……不,五雙不贊同的刀光射了過來,藍中妮趕緊收起穢語。
有時候惡勢力是該尊重一下,尤其在五比一的狀況下。
石奇撚撚鬍子,手指一勾。「精力太旺盛,嘴動不如身動,我教你兩招防身術。」
「不用吧!誰捨得傷害我。」藍中妮輕輕擺首,生怕房東先生會拆了她手骨。
石奇點點頭,「這倒也是。」人美就是有這種好處,我見猶憐。
可是就有人愛搧風點火,白紫若賊兮兮的笑道:「人家不會傷害她,只會脫光衣服玩妖精打架的遊戲。」
「嗯!沒錯。辣手摧花的變態比比皆是,尤其專挑年輕貌美的夜行女子。」唐彌彌不忘加油添醋。
兩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甚至擊掌一笑,惹得藍中妮火氣很大,一時不察就——
「去你媽的臭雞蛋、爛柿子,你們這兩個生蛆長蟲的大爛女,瞧不得我自由自在呀!」真是他媽的貝戈戈嘴。籃中妮氣呼呼的。
「喔!說髒話——」
當場五隻食指全指向她,藍中妮氣弱的想以笑帶過,只是為時已晚,成為千夫所指的大罪人。
禍從口出。藍中妮聳聳肩,「髒洗乾淨不就成了?你們真是愛計較。」小裏小氣,全是談情說愛的後遺症。
她小聲的嘟嚷著,仍被武藝精湛的房東大人聽見,且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沉重表情,再三要她利用「切磋」基本功夫來發洩情緒。
黴星若在頭頂上繞,走到哪都倒楣。她軟聲央求,「石老大,手下留點情,小女子弱如雨中蘭,不堪一擊。」
此言一出,立刻引來一陣嗤鼻聲。
暴力妮可不是喚假的,就算她是雨中蘭,那朵蘭花也定是金剛所鑄,風雨不能侵,烈火燒不化,千錘百鏈亦難摧其堅硬。
有蟲女若的前鑒,她不會如此容易受騙。「神棍,星象館宣佈倒館了嗎?」
「去你的!開口沒好話,你的花坊倒閉了,還不見得星象館生意會消退呢!本小姐在安胎。」
「哦喔!說髒話,胎教、胎教。」逮著了吧!還說她用詞不雅,五十步笑百步。
唐彌彌自若地反駁,「去你的是名詞不是髒話,叫你念書不念書,知道少小不努力的苦處了吧——」
睜眼說瞎話的本事,是這幢公寓的女人最擅長,一個台大法律系的才女不務正業開花店已經跌破不少眼鏡,還被嫌棄說書念得不夠多,藍中妮不在意地撥弄指頭。
自從陰申霸得知唐彌彌懷孕來台那一刻,她的生命就成了黑白,連大門都得先請命才得以外出,而且隨身攜帶超大型人具一隻——陰申霸。
「擔什麽心?我不過是個快進棺材的老頭。」一個精神氣力不遜年輕人的老頭。石奇不忘在心中又加了句。
老頭?他還真客氣。藍中妮試著和他對上兩招,雖然手法生澀了些,但基本生存法則可鬼得很,尤其是偷吃步的功夫更是了得。
所謂虛即是實,實則是虛,虛虛實實,實實虛虛,擅於使詐者才是贏家。
藍中妮記風天亞教她的小人步數,故意以一個踉蹌瞞過石奇,再挺起傲人的上圍大開門戶,基於習武者修為,他當然不敢伸出狼祿之手。
就這一遲疑,她左腳往上一曲提,膝蓋正中他的下盤,只見可親的房東大人面色一凜,維持大師的尊嚴退了兩步,步伐有些僵硬挺直。
幾個年輕人暗笑在心,但他的表情實在太逗趣,忍不住笑聲就傾瀉了出來。
「喔!不行了,我眼淚都笑出眼眶,太難看了。」白紫苦笑癱在斐冷鷹懷中。
「嗯……大師,功力深厚,能忍人不能忍之痛,教人五體投地的佩服。」輕抿著上唇,唐彌彌嘴角儘是笑意。
至於陰申霸和斐冷鷹乃寄人籬下之輩,頗為同情他那一擊之苦而不敢多言,畢竟他們是男人,扭曲的笑聲中自然有著無限「悲憐」。
武術大師又如何?還是不堪一擊,可見用這一招對付歹徒多便利。
但前提是得抓住人性的弱點面。
藍中妮毫無愧色地揉揉膝蓋。「石老大,你需要練練帝王功。」
這小妮子!石奇沒好氣的睨著她,也不想想他一個喪妻的老頭練什麼帝王功,根本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而且他死去多年的老妻常回來觀望,要是讓她知道他為老不算打野會,下場可用三個慘字來形容。
「暴力妮,你在哪學這一陰險招?」多少學一下,以應「不時」之需。白紫若「不恥下問」。
現在社會太黑暗,縱使是黑道老大的親親愛妻也一樣不保險,求人不如求已,救命也流行自助式。
陰險?嗯!很恰當。「天亞。」藍中妮大方的拱出小人。
噢!是她。大家一致認同的點頭。
風天亞出身不詳、父母不詳,兄弟姊妹、親朋好友亦不詳,只知在五年前突然冒出來,和她們一起租賃這幢有此一陰森的怪怪公寓。
大家只隱約得知她的身手出奇的高,腦筋反應之快令人咋舌,聰明、冷靜、內斂而自持,好像能和什麽聖女之類的名詞扯上關係。
說她正亦邪,邪中又帶著另類正氣,雖專門教些偏門的小把戲,可樣樣都比正規來得受用,教人既崇拜又想踹她一腳,人是不允許太完美,否則會遭天嫉。
石奇顏面有些掛不住的說:「這招是防小人不是防君子,你……學錯了。」
「天亞說過因人而異,應付討厭的蒼蠅、蚊子則攻心為上。」藍中妮將風天亞那一套積非成是的說詞搬上臺。
什麽真君子就得來點小人手段,偽君子就似是而非地欲拒還迎再來個正面痛擊,讓他無從躲避。
而真小人就用不著給他留餘地,直接一刀了事,想偷香竊玉就得小心四周有無危險物品,球棒、木棍、鐵條、硬石塊一樣能要人命。
大夥兒被她生動、活躍的肢體語言,唬得一愣一愣的,張大足以吞三顆雞蛋的嘴。
不過,還是有異類——
「說實在的,天亞的腦袋裏到底裝了多少智囊團,怪主意精簡到正中紅心。」簡直非常人所能理解,還好她們皆非常人。
唐彌彌自稱咒術過人,從不曾向她偷師二兩招,倒是對她敏銳的身手及超強機智而折服。
「那個人哦,已經沒救了,人家裝得是腦漿,她是超科技微晶體。」白紫若十足酸氣的說道。
可惜她們口中的天才怪物得上班,無法陪這兩對悠哉的廢人情侶及自行放假的花坊老闆聞磕牙。
才想到自行放假,藍中妮眼看兩對愛情鳥在那卿卿我我挺礙眼,自個倒像是多餘的花枝,插了徒破壞畫面。
「喂!你們稍微收斂些,這裏沒架設攝影器材,否則等A片缺貨時,你們可以大撈一票。」他們當她是頂樓花草,沒生命、沒知覺嗎?
臉紅是何玩意她沒經驗,但就是見不得人生太圓滿,總要有些殘憾才符合悲劇的美感。
「好呀!我請你當執導,咱們三七分,你三我七。」白紫若大方地微微掀領口,露出令斐冷鷹氣岔的酥胸。
「若、若——你覺得今天氣候如何?」冷著瞼,斐冷鷹警告地拉好她的衣服。
白紫若賜他一記白眼,真掃興,拍拍A片算什麼,她的身材雖算不上奶媽級,至少纖合度、大小適中,正好一盈握,而且他還曾語帶曖昧地許她是飛燕再世——輕盈掌中舞。
少了天亞真無趣。藍中妮起身,拍拍屁股道:「你們小倆口漫漫話恩愛,小女子賣笑去也。」與其當笑柄,不如努力賺錢存養老金。
「賣笑?」唐彌彌挑起紅心皇后晃了幾下。「不想知道誰是摘花人?」
「哈!少像一朵龍頭花,要我相信你比相信拉雲拉花還困難。」她手一擺就步下樓梯。
「龍頭花又名金魚草,花名是多嘴、好管閒事。拉雲拉花的花語則是不可靠。」唐彌彌向聽得一頭霧水的眾人解釋。
※※※
在天母一處占地近千坪的豪華私人住家,正上演著富豪世家千篇一律的劇碼,不是逼婚亦不是兄弟鬩牆,而是——推卸責任。
「你怎麽那麽自私?說好了先讓你玩五年,時限已超過五天還想反悔。」
另一個慵懶賴皮的低沉嗓音響起,「我看你做得挺好,何必壞你興頭。」
「你、你……你還敢大言不慚,誰稀罕腳踩缺氧的高山頂,我奉勸你收起賣弄皮相的遊戲。」
「遊戲?」楚天狂的神色出現一絲不豫。「你是這般看待我的職業?」
「哼!說得真好聽,唱個小曲、扭兩下屁股騙騙小女生也算是職業?我可不比你美。」
其實,在書房對話的兩兄弟都擁有一張令人妒羨的俊逸面孔,有如鏡中的分身。
他們乃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孿生子,相差僅僅四分二十五秒,相似度百分之百,連他們身側的親友都無從分辨。
有時故意使使壞,今父母喚錯兒子名字的事件層出不窮,他們卻一點也不覺得有啥抱歉,甚至好玩到以相同面貌去戲弄女孩子。
被人污蔑到如此難聽,楚天狂立即眉一豎。「虧你還是『商人』,圓滑交際的手腕全能屎糊了不成?」
「對你?」楚天默輕哼一聲。
豪門恩怨多,人家是恨不得獨攬大權,一手掌控集團運作,不使旁人瓜分利益,而楚家兄弟卻適得其反。
長子楚天狂,目前是炙手可熱的超級巨星,全省巡迴演唱會場場爆滿,一票千金難買,甚至出現黃牛站票一票上萬元的盛況。
次子楚天默,楚風集團的總經理,暫代偕妻N次蜜月的父親職務,身兼不知何時才能卸任的總裁職權,忙得連追女朋友的時間都被哢嚓掉。
兩兄弟的性情如其名,一輕狂、一靜默。
楚天狂眼高於頂,傲慢如狂風,輕視所有趨炎附勢,貪圖他如日中天的演藝生涯之短視女子,自認為世上找不到一位足以匹配的奇女子。
所以他玩弄女人,以言詞挑逗,勾引女人心底的欲火,然後在臨門一腳前抽身而退,放肆地嘲弄對方的淫浪,不顧她們是真心抑或假意。
鏡子有反必有正,楚天默正好和楚天狂相反,他為人處世內斂、沉穩,對待女人一律一視同仁地彬彬有禮,認為女人是世人最償得呵護的珍寶。
但是也最可恨,同樣傷害了不少女人的芳心,因為他太多情,從不專注於一人,導致人家付出真心卻得到一份不真切的安撫,比受嘲弄更加教人心碎。
鏡裏、鏡外,兩兄弟皆是可惡之徒。
楚天狂臉上露出一抹諷色。「可惜你的腰太硬扭不動。」
「我……」他氣惱地抓抓服帖的順發。「我們談的是『交接』,不用做人身攻擊。」
要他穿著奇裝異服在一群瘋狂的女人面前搔首弄姿,他寧可隱居在荒山孤島終老一生。楚天默的不滿指數達到八十。
「事實即真理,你還是乖乖當市儈商人較符合你。」楚天狂沒啥用心的玩弄著魔術方塊。
當初他就是仗著處長四分二十五秒的「大哥」身分,以命令口吻欺壓「小弟」先暫住自家集團的龍頭之位,自個兒樂得在演藝圈混日子。
原本以為日子一久,天默自然會認命地接下他所不欲的一切,沒想到天默倒記得一清二楚,直接找他「談判」。
真是太不上道!
楚天默投以埋怨的眼光。「你說得可輕鬆,被綁死在小辦公室的可憐蟲是我。」
「可憐?」他渾身上下找不到值得憐憫之處。「聽說你在年會上開除了不少元老級的開國功臣。」
咦?他知情。楚天默調侃,「看來你的消自心很靈通,沒被靡靡之音腐蝕掉僅存的腦汁。」誰教他們擺出一副吃定他的模樣!
樹大有枯枝,沉荷需就醫,時代進步急速,人卻不思跟進,憑著位居上位而濫用職權任命親友出閑差,學非所精占著肥缺卻又無所貢獻。
雖然此舉引起不少非議,但是也達到警惕作用,那些「皇親國戚」少了靠山,便人人自危地努力做事,生怕受牽連。
在這一連鎖效應之下,績效一下子激增百分之十三,不再有領白薪的閒人。
不過,他得罪的人不在少數。
楚天狂目露精光道:「說實在的,你的眼神不太對。」雙胞胎的感應雖不是十分明確,但依相處多年的瞭解不難看出。
突感到局促的楚天默心虛的靦典一笑,「沒……沒什麼。」
沒什麼?他挑著眉,「別低估你兄弟的智商,有什麽不能解決的事,說出來聽聽。」嘖!快三十歲的男人還會臉紅。
「真的沒什麽事是無法解決。」楚天默正一正臉色,很認其地說:「只要你肯接手。」
現在他所欠缺的就是充裕的時間,只可惜天狂天生少了手足情深的感情線,不願肩負上萬名員工的生計重擔,陷他於水深火熱的煉獄之中而不加以援手。
「咱們啥事都好商量,惟獨接掌家族事業別找我。」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你真自私。」楚天默不悅地指責。
「你說過了,換點新詞。」面對親手足,楚天狂收起一些狂性的彈彈指頭。
瞪了他一眼,楚天默不甘心地回道:「大不了我學你一般,放棄一切不再搭理公司事務。」
「你不是我,做不到放任恣為的行徑。」他一點也不擔心。
兄弟可不是當假的,斤兩早就算計得分毫不差,「責任」兩字就足以綁住天默的雙足。
無奈的歎口氣!楚天默心亂地站直身,仰望窗外一片碧藍如海的晴空。
「我喜歡上一個女人。」
青天突響一陣急雷,狂妄輕慢的楚天狂一時怔仲,無法消化他話中含意,授著才恍然醒悟的勾起蔑意的嘴角。
「你昏了頭不成……竟瞧上世間最低等的生物。」
楚天默眼一沉,用著前所未有的嚴肅語氣說:「對於你沒見識過的女人,輕出蔑語是自侮的行為。」
楚天狂嗤哼,「為了一個女人,你對我出言不遜是否太嚴重?」哼!手足竟不如一件隨手可棄的衣裳。
在他眼中,女人和狗是同等價值,無聊時丟兩根樹枝戲弄、戲弄,沒心情時一腳踢開,任它自行找樂子。
女人也像是不同款式的美麗衣服,貪新就大肆購買一番,等倦了就束之高合,任由蟲鼠侵咬,他從不放在眼裏。
何況女人太虛偽了,不值得浪費時間。
「你的觀點本有偏差,天仙下凡亦被你幾如野草。」他不想去說服「變態兄長」。
楚天狂笑笑說道:「你走得下來嗎?滿園百花的哭泣聲可普聽聞?」
蜜蜂從不駐足在一朵花上,即使花開得再豔、再美。
「她不一樣。」楚天默的眼中迸出迷戀光彩。
「噢!」他有興趣的問:「難不成她頭頂多長了一隻角?」女人不就是那副模樣,還能與眾不同嗎?
說起心中思慕之人,楚天默眼角含笑,春意盈上石雕般的使顏,軟化了剛硬線條。
「她就像從古書中走出來的仙女,飄逸清純如水中百合,不沾惹一絲人間煙火,爛嫻的腰肢細似春柳,古典細緻的五官教人不欲也醉。
「尤其是那一雙翦水清眸,比湖水還動人,紅豔菱形小嘴有著唐仕女的嫵媚風情,黑木船秀髮……」
「停——」楚天狂眉頭猛打結,覺得他中毒似乎過深。「想改行寫詩呀!」
竹子開花,沒救了。
如他所形容的女子,天底下絕找不出一位名副其實的天仙佳色,除非那名女子太擅於偽裝,精明的楚風集團代總裁才……倏地楚天狂心念一轉——代總裁?!
他瞠大雙眼,「她該不會鎖走你這條肥魚,想攀上咱們楚家當少奶奶吧?」女人的本性如此。
楚天默很想揍他一拳。「人家根本不把我當一回事,別以為『楚天默』三個字很吃得開。」
「欲擒故縱。」
這次,楚天狂真的挨了一記不輕的拳頭。
第二章
為了一個女人反目,大概是楚家兩兄弟始料未及之事,此刻兩人都臭著一張臉不開口。
黑色流線型跑車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中穿梭,各據一角冷著臉抱胸的兩位英挺男子,兀自沉淪在迥異的思潮中。
自第一次見到「她」時,楚天默為之驚豔地注視若正在為客人選花的曼妙身影,但是他因急於趕赴簽訂合約而錯過相見機會,心中頗為遺憾。
再次見面,她是在為一家大型商家佈置會場,他一時情難自持地趨前自我介紹,並期待她回以同等熱烈。
沒想到受盡奉承諂媚的尊貴公子第一次體會到遭人白眼的窘狀,人家大方地把名片收下,並用柔得可以摘出水的甜美嗓音請他伸出手。
而他竟也傻傻地把手掌攤平,當活動置花器材,由一名高高在上的代總裁降格成小小搬花工。
甚至在她以鮮花佈置完會場,連聲謝都沒講就轉身而出時,他仍一臉呆滯的杵在那,慘遭美人「拋棄」。
後來略微詢問一下,才知她是家花坊的女老闆。
這廂在作白日夢,而楚天狂卻尚未見著她的面,已經決定要厭惡「她」,徹底打擊她的自尊,揭穿偽善的面具。
女人全是不可信任的動物,光看他兄弟的反常舉止即可知,難怪被冠上禍水之稱。
「吱!」車輪緩緩停止。
為了這個令兄弟起奚語的「偉大」女子,他們一大早板著黑煞面出門,以證明各自心目中的女人是何種風情。
「呃!兩位少爺,你們不……下車嗎?」等候許久,司機老趙斗膽一問。
「到了嗎?」楚天狂不屑地斜睨這一帶沒啥商店的冷清道路。
楚天默有些猶豫,心情忐忑不已,矛盾著進或不進。此際花飄入車內,令他精神一悅。「不下車當化石呀,怕我將你的天仙貶為俗女嗎?」二話不說,楚天狂跨下筆直長腿
禁不起一激,楚天默原本遲疑的身子毅然下車。「你最好給我留點口德,不許用那一套輕侮女人的口吻嚇著她。」他先行一步警告狂傲的大哥,生怕壞了佳人的觀點,將他無禮、刻薄的傢伙歸於一類
「重色輕手足,你得看看她夠不夠份量,姿色不佳我還齒消耗水分呢!」他的口水可比黃金值錢。兩人交變走進花的世界,四個鬥大的別致花店名高掛在原木樹幹上,平凡地寫著——圓夢花坊。
※※※
批完花,才送走一批趕在露水未乾前就急著批貨的媽媽桑,副店長秋華打著哈欠,吩咐其他店員招呼零星的客人,自個兒就蹺起二郎腿享受美味的早餐。
這間花坊的格局完全顛覆正規裝潢,和一般花店大不相同,七十多坪的店面劃分為情人區、分手區、失戀區、感恩謝區、一般插花特區。
每一區擺上適當花卉,並附上窩心的花諮,紅玫瑰不用多說走是愛情,自然擺上情人區。
金盞菊花語是借別、離別之痛,東方罌栗花是遺忘,羽扇豆代表燒毀我的愛,這類花卉理所當然區分在分手區。
還有單相思的秋海棠、膽小內向的紫茉莉、如淑女般優雅的嘉德麗亞蘭、君子佳人配的東洋蘭和拖鞋蘭、老是妄想疑惑的美人蕉、充滿陽光氣息的金色向日葵,每一株都驕傲的迎向太陽,種類繁多,因此在圓夢花坊鮮少有客人訂不到滿意的鮮花。
更重要的是,美美的花坊老闆也是一個賣點。
高中沒畢業的秋葵在一次搶女人皮包時,遇見這位美得一塌糊塗的老闆,誤以為她和外表一樣弱不禁風,劫財之餘就順便想劫色。
可是,外表是會騙人的,他差點被她手中的短傘插得「不舉」,當場痛得哭爹喊娘,跪在地下直打滾,直到路人見了不忍才送他進醫院。
那一擊他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近半年不能沾女色,醫師還一再懷疑救不回他的往日雄風,幸好有位「大師」搭救。
那位大師正巧是她的房東大人。
因此為了折抵「刑罰」,他得在圓夢花坊免費工作三年,所有日常所需全靠客人的小費及出公差扣下的差額,勉勉強強還可以填飽肚子。
不是他不想反抗,更不是甘心為人作稼,實在老闆悍如虎,他怕死呀!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呐!
「小叮噹,鳶尾科花卉依花色排列,不要摻雜在一堆,亂不協調,挺礙眼。」
「菊花小姐,麻煩抱束秋菊出來排在左側架上,還有天人菊、矢車菊及翠菊不要忘了噴水。」
「對了,花子小妹,上次用過的花皿順手擦拭一下,免得長蚊子,現在登革熱滿流行的。」
被點名的丁當雅、王秀菊及日下花月沒有怨言,任由管家公吆喝,本份地做著自己喜愛的工作。
丁當雅本是台大國貿科的資優生,但在無意識的漫遊之下,莫名其妙被怪怪老闆收為己用,休學成為一名副店長,也就是地位比早一步入門的秋葵小一點點。
愛菊成癡的王秀菊原是某國代的獨生女,她放棄出國深造的機會,甘心窩在這小小花坊中,當菊之友人。
而日下花月則是日本來台的交換學生,從小驕縱任性的她因在花坊外踢踩一束鮮花,被眼尖的老闆撲進店內教訓一頓。
從此,她被又美又悍的老闆馴服,一反刁蠻性情,淪為廉價工讀生——時薪三十塊日幣。
但沒人去追究這些,只要大家高興就好,畢竟無人敢反抗具有暴力傾向的惡質老闆!
「呃!快九點了,咱們美麗的女老闆大概生了重病起不了床,放苦難的小老百姓為她做牛做馬。」
吃完早餐包裏著客人選定的花,秋葵惡劣地詛咒老闆生大病,這樣他才可以偷閒,不怕被人逮著而在頭上多座小山丘。
抬頭望望牆上的花時鐘,日下花月吐著俏皮粉紅小舌!「超人是不會生病的,除非碰上欽金屬。」
在花坊最大的好處是可以背後論是非,只要老闆一轉身,這幾個人嘴巴就像卡住的拉鏈,怎麼也闔不上。
「說不定不久之後,圓夢花坊真的圓了咱們的夢,也許要帶束馨花去上香。」丁當雅打趣的說,當當老闆似乎也不錯。
王秀菊氣定神閑地接道:「叮噹大姊,我負責挑選最樸素的白菊。」
有此員工,可知老闆平日多苛待下屬,所以貓兒一不在家,他們即群起撻伐,恨不得「夢」想成真。「菊花小姐,你知道在下很貧窮,買花的銀兩就多偏勞了。」他真的很窮,全身上下只剩下兩百三十七元整。
丁當雅笑著將包紮上緞帶的花束遞給顧客,送財主出店門。「何必浪費,批花時請花農送兩朵贈品不就得了?」那種老闆,剩花、剩葉就夠場面了。
在一旁等候包花的年輕顧客,聽不太懂他們深奧的對白,一個勁的梭巡那位比花還嬌美的女老闆。
未果後,他才怯怯生生的問道:「老闆沒來嗎?」
夭壽哦!又一個被假像美矇騙的呆子。這是員工們一致的心聲。
「老闆死了。」
日下花月膽大包天地說出大家的心願,幾乎天天來光顧的年輕人臉一白,馬上失聲地哭了出來,抹著臉沖向對街,連花都沒拿。
花沒拿是小事,至少把錢留下嘛!
「死花子,你就不能等付了帳再宣佈老闆的死訊嗎?」好可惜,他一向不找零,是秋葵心目中最佳的金主。
沒等日下花月回嘴,一陣悲痛的驚呼大起。?
「老闆真的過世了?」
迎面而來的一對外表出眾的男子,前頭疾走的是位戴金邊眼鏡的俊偉男人,梳著整齊服貼的短髮,還上著淡淡髮油。
這一起悲愴聲就是由他而喚。
眾人少見如此出色又有點熟悉感的男子,一時失神愣了片刻,但很快又從迷茫中醒來。
「誰說老闆死了?」始作甬者一臉迷糊,一瞧見帥哥就忘了生辰八字不宜近男色。
果不其然,秋葵狠狠地往她額頭一扣,「小小年紀記性差,這是日本人的天性嗎?」
日下花月大聲嚷嚷,「抗議,你進行種族迫害。」好毒的無影手,好歹也給她留點面子,帥哥當前耶
「笑話,當年日本人大肆殺我大中華民族,現在討點利息也不為過吧?!」他完全無視焦急的大帥哥。
日下花月鼻孔往上仰,「說話憑良心,我們家在日本世代種蘋果,什麼狗屁戰爭扯不到我身上。」
「連罪法聽過沒?我……」秋葵正想來場中日戰爭,突感手肘被花剪戳了一下。「菊花小姐,你親日派嗎?」
王秀菊滿臉好笑地指指被他們弄得滿頭霧水,似悲似惑的N號愛慕者。「枉顧基本顧客權益。」
這麽一攪和,秋大副店長為了「生計」,不得不換上職業性笑容。
「抱歉,是本店的疏忽,你需要什麼服務嗎?」哇!一身名牌,肥羊耶!
很無奈的,楚天默苦笑的問道:「老闆在嗎?」
見他們從容自若的神情,他放下一顆心,多年的歷練教他看出那是這些小員工打趣的說詞,並非佳人仙逝。
何況老闆若真有個一二,花坊大門早被拉下,哪會輕鬆地開市,他差點被天外飛來一筆的驚嚇駭破了膽,心跳幾乎停擺。
「你說老闆呀!」秋葵故意吊吊他的胃口,「不死總會來,女人嘛!二十八天來一次。」
尷尬的楚天默頓感無措,不知該如何回話。
突然,後方有一小黑影直飛上秋葵腦門,當場平地起高臺,左額靠近發根的頭皮隆起一塊紅腫。
秋葵低頭探索兇器,一隻女用口紅昭然而現。
這樣的「證據」正代表一件事,他麻煩大了。
「賊葵,你嫌臺灣的米糧太香甜了嗎?我不介意請你吃香燭。」好大的狗膽。
甩掉家中一夥子廢物,一身清爽的藍中妮優閑地晃到花坊坐鎮。公寓和花坊只隔兩條街,平常她喜歡踩著單車上班,若是天氣溫和呢,則選擇美化環境,用白玉般的美腿來引誘犯罪……呃——應該說散步有益血液迴圈。
今日人還未踏入店門口,那群不肖的員工即堂而皇之和客人大談「死亡」問題,教她不端正店風都不成。
真當她不久人世嗎?欠教訓!
「老……老闆……」秋葵不敢用手捂住紅腫,顫抖的聲音分了好幾個岔。
一臉無聊的楚天狂處在一片花海中,正想那女人不在就算了,免得看了生厭欲打道而返,話在喉嚨口燒了一圈,霎時被眼前飛掠過的黑影止住。
他就站在店門內的自動玻璃門旁,當異物飛過去時,下意識轉向危險處這一瞧,墨鏡下的深邃瞳眸倏然瞠大。
天呀!好美的女人,她是真人?
沒有任何意思,他只想確定她是否是活生生的人而非幻影,出手撫上她滑細如鍛的玉頰,但才一碰觸,臉上就傳來一陣刺痛感。
「你……傷人。」他初見的震撼被氣惱取代。
藍中妮美眸一凝,陡地反手一拍:「答對了,告我傷害吧!」她一閃身,繞過臉上留有五爪印的登徒子。
敢輕薄她——出門八成沒打聽好。
被她指上的銀戒劃道痕是意外,而當眾被摑一相當響亮的巴掌,那絕對是他的輕忽,可出手者居然是他視為不值得存在的女人所為。
楚天狂揚起一股肅殺之色,緊握的拳頭很想吻上她嘲謔的粉頰,教教她尊重塊頭比她大三倍的男人。
「我現在才知道你人緣為何差到手底下的人,寧可當老闆歸了天。」這麽該死,難怪眾人怨。
哈!他死定了。「多謝你的指正,我會好好管教、管教這群難馴的野馬。」
藍中妮眼波輕轉,四名員工馬上變得十分忙碌,手上動作不敢停,生怕可親的美女老闆點到名!到時命就暫時寄放在自個身體內,等待大刀一霍。
事情發展得很詭異,現場佇立著一位錯愕不已的男子、一位幻滅征忡的愛慕者、一位百般刁難的貓樣女子。
「你憑什麼打人?」一股氣壓抑著,楚天狂全身散發戾氣。
她不以為然地反問:「那你憑什麼碰我?」她一點也不畏懼他近乎發狂的怒意。
家中有位黑道大哥,外加會變身的粗暴豹王,他的怒氣顯得可笑而無力,絲毫不具威脅性。
堂堂惡人公寓的惡女住戶,怎會懼怕所謂的「惡聲惡氣」,頂多冷嗤一聲地的裝模作樣。
「你不知道我是誰嗎?」只是戴上墨鏡,他不相信她認不出紅到發紫的他。
她一定是故作姿態。他仍舊瞧不起女人。
「那你又知道我是何許人?」她不懷疑有人不認識鼎鼎大名的她,除非此人不是道地的臺北人。
楚天狂惱怒地重拍櫃檯。「不要學我的口氣說話,你這個低賤女子。」
「低賤?!」傲氣比天高的藍中妮豈能受此間氣,四名員工在他開口喊「低賤」時,已聰明的避開暴風區外。
「只有低賤女子才會隨意出手傷人,不要自視美貌淩人,紅燈戶的妓女都比你高貴。」他有些口是心非,話一出口就後悔了。
可惜他自尊心太強,容不得向女人低頭認錯。一旁的楚天默則頭疼地想居中斡旋,代兄認罪,以期減輕兩人乖張的局面。
但他唇瓣才開啟一條縫,音都還沒發,一陣教人想掩耳的污穢字眼卻像山洪爆發,從天仙般的女子口中逸出。
「砍你爸的性無能,奸你全家的老屁股,你這見不得光的死雜碎,以為擁有一張牛郎臉就很囂張嗎?老娘不爽到極點,不扁上一下不過癮。光看你的談吐我就十分同情你父母,上輩子敗德喪倫才生出你這個短視、缺腦的四足畜牲,我替他們哭呀悲呀!小賤男。」
見他長得人模人樣,然而她就是看不慣他那副跩樣,雖然看不到他墨鏡下那張討厭的全臉,但直覺上就是想扁他,因為她恨自以為是又愛要帥的蠢男人。
在室內還戴墨鏡,他有病,而且需要掛急診看精神科。
天底下敢指著她的鼻頭罵她低賤的人,他是第一個,至於嘲諷不如妓女高貴她無異議,畢竟職業無貴賤,她相當有自覺。
她從不認為自己是高貴的人,許多高級妓女的出身還真不低,只是純粹為了肉體貪歡或金錢而墮落。
人該知足,美麗已經帶給她太多困擾了。
「你、你……」楚天狂頭一回說不出話,她……她是女人嗎?
「口吃呀!」藍中妮追打落水狗,「可憐哦!舌中風該看哪一科?」
她沒誠意地重重歎了一口氣,眼底寫滿輕視和嘲弄,令一向心高氣傲的他為之氣結。
曾幾何時,慣用的輕蔑態度會反擲在他臉上,而且物件還是他最痛恨的女人?
天,變了嗎?
「原來蛇蠍美女是給你的封號。」怎麼有人內在和外表差那麽多……楚天狂猶感不可置信。
蛇?有呀!她養了一大窩咧!「我會把它當成讚美。」
「你……你有沒有羞恥心?」那是罵人耶!
「羞恥心是論斤還是論兩算?麻煩你拿秤來量量,我還不知道他媽的有多重。」現代人有羞恥心嗎!
「我……」楚天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真的被困住了。「你算是個女人嗎?」
嗟!他有些不是味道的暗咬了口。
藍中妮不害臊地捧起有些重量的乳房,單薄的布料隱約可見乳形在掌心中彈動,往上提的酥胸亦露出飽滿盈白的深溝。
「女性特徵我一樣不缺,應該是女人吧!」
應該?楚天狂吞咽一口唾液,兩眼專注在她那兩團晃搖的肉球,一股前所未有的熱源聚集在下腹,腦中渴望成為那雙手。
身後一道猛烈的抽氣聲令他不悅,他回頭一瞪。「沒看過女人呀!」
「嗄?!」楚天默面露紅潮,有些局促。「她好美。」
「美什麽。」不知為何他心裏澀澀然的。「非禮勿視,你是君子。」
眼睛突然被蒙住,楚天默著實不太高興,一手撥開。「你在搞什麽鬼?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啥。」
說好了讓他見識人間絕無的大美女,以便他接手未來職務,好空出時間容自個去追妻,他在打哪場渾戰……
兄弟這麼多年下來,他還是第一次不瞭解大哥此怪異的舉動,難道……
楚天默有一絲不安,但隨即寬了心,雖然他們有一樣的外表,但是從未對同一名女子動過心,雙胞胎的感應不似一般所傳的靈應。
「幹什麽?」楚天狂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你……」他指著大哥不知該說什麽,畢竟有些事不方便在心儀之人面前提起。
店外聚集了一些小女生圍觀,興奮地朝店裏指指點點,藍中妮當是少女情寶初開,對皮相的迷戀罷了,因此沒好氣地略抬高下顎。
「你們兄弟要不要買花?我們不是提供聊天的咖啡館。」擋路的狗。她暗咒了聲。
兩兄弟一聽,齊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是兄弟?」
她很忍耐地回了個白眼。「我還沒見過哪對雙胞胎不是親兄弟。」她的眼可沒瞎。
「你看得出來?」
兩人破天荒一再符合世人眼中的雙胞胎資格,兩雙神似的黑瞳迸出驚訝之色。
「嗄!」人絕對不完美,藍中妮指指右側花架上的一個殘心,「你們看看這個。」
順著手指,他們看到一副對聯。
以細竹編織的半片月,青翠鮮綠的竹色不因年久失色,依舊保持原竹片的鮮豔,下側如鋸齒型。
竹片上以壓花技術將紅瓣夾竹桃置於綠竹,順著半圓月壓出一行字。
兩片半圓月齒縫相合,形成一個中央有裂痕的心。
圓一分遺槭,
惜一段殘夢。
這就是竹片令人不解的地方。
「很精緻的手制藝術品。」楚天默欣賞編者的巧思。
楚天狂則眄眄她。「很高明的譏誚法,但不足解釋你是從哪里瞧出我們的相似處。」
圓夢圓生命之缺憾,圓失落中不完美的空夢。
換言之,暗指他們的心不完整,不管怎麽縫補都會留下痕跡,是劣質品。
「奇怪!我不懂你的問話!雙胞胎少有不相似,何況你們像複製畫。」明眼人即可輕易瞧出呀!
複製畫?楚天狂不喜歡這個形容詞,感覺很廉價。
其實難怪他會疑惑,因為他們一個發長及耳,故意戴平光金邊眼鏡遮飾,以免被人發現楚風集團的代總裁和名歌星是同胎手足。
而倨傲的他生性不羈,不愛受束縛,故留了一頭瀟灑的長髮,再以幾乎遮住臉的寬大墨鏡掩住兩人的相似處,連他們親生父母都不一定認得出。
為何一名初次見面的女人,可以毫不費吹灰之力,就直接點出事實,而且絲毫不差半分中。
她,很特別。
就在此刻,一位害羞的小女生以買花為藉口,走近長髮的楚天狂,以異常激動的眼神直視著他。
藍中妮見她進來以為生意上門,和氣的問:「小妹妹,你要買花呀?」
小女生聽而未聞,臉上洋溢著年少的青春。「你……你是狂虎楚天狂是吧!可不可以請你簽名?」
楚天狂得意地看了一下被冷落的藍中妮,繼而裝出一副鼻仰天的囂張樣。「不,你認錯了。」
雖然知名歌手的精神食糧是歌迷的熱情,可是他就是厭倦和半大不小的小女生周旋,因為她們太黏人又愛自作多情。
每每一個小眼神就尖叫不已,震得他耳朵發麻,而且年輕不知輕重,醋勁又大得驚人,他才不甩這些「微生物」。
誰規定偶像是屬於公眾的?他偏不,特立獨行才符合「狂」。
小女生熱情不減。「我好喜歡你在大安森林公園的露天演唱會,尤其是那首『愛上我是你惟一的錯』,我聽了好幾十次,每次都感動得想哭。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女人?我們都好愛、好愛你酷酷的模樣,哇!摸到了,我摸到狂虎的頭髮了,這輩子這只手再也不洗了,我要護貝保存。」
護貝?!
現在的小孩都是這般外向嗎?剛剛還當她是羞怯的小女生,一眨眼間竟成了關不住的水龍頭,一個癡勁地猛纏著她口中的什麼猛虎。藍中妮算是開了眼界。
被煩得有點生氣,楚天狂沒耐性的一吼,「你是花癡呀——八百年沒瞧過男人,你起床沒照過鏡子嗎?豬都比你漂亮。」
「啊……」小女生臉一變,蒼白地噙著淚。
「出去,順便把外面那群醜八怪帶回醜人居,不要出來嚇路邊的野貓、野狗。」
「哇……嗚……」
可愛的小女生再也禁不住心目中偶像的嘲貶,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掩著面,哭著跑向慫恿她找偶像簽名的朋友,一夥圍觀群眾才依依不捨地離開玻璃窗前。
藍中妮大喊,「喝!你趕走我的顧客,請照價賠償。」唉!現在學生不是該在教室上課嗎?
「賠償?」楚天狂以「你在說天方夜譚」的表情斜睨。
「根據以往經驗,這類顧客的消費額在兩千左右,加上『可能』顧客大約十名,我打個折,算你一萬五。」
外面圍觀的小妹妹,本來就有可能成為圓夢花坊的新顧客,是他那張笨臉太兇惡,害她少賺一筆。
羊跑了,毛卻還在,白癡才會讓錢生腳跑掉。
「一萬五!你怎麼不去搶銀行?」眼一橫,他嗤笑她的天真。
頗有同感的藍中妮聳聳肩膀。「太用腦的事留給勤奮的工作者,躺著吃喝是人生最高指標。」
「那叫植物人。」
植物人不好當,要有躺到死的本錢。她腦筋轉得快,將主意打向另一張相仿的臉,他似乎比較好拐。
「先生,貴姓大名呀?」她一副諂媚的嘴臉。
呃!楚天默愣了一下才老實回答,「楚天默。」她……不記得他了嗎?他有些失落。
「楚先生很眼熟,請問在哪里高就?」眼熱個屁,她只認鈔票。
眼熟?他心情莫名地飛揚起來,正想回答之際,一道冷冷的男音插了進來。
「終於露出餡了,想麻雀翻身,飛上枝頭當鳳凰是吧!女人全是貪婪的無知動物,開個價,我包你。」
所謂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去死吧!
這次藍中妮手下可不留情,拿起最近手邊的花盆往前一扔,正中他那張引以為傲的俊臉,墨鏡碎成數片,劃破無瑕的俊容。
「快帶回去吃藥,他的幻想症已經快沒救了。」找死還怕沒鬼當。
楚天狂怒不可言,但看到美如蛇蠍的女老闆手中貨真價實的AK四七步槍,只好不甘不願地血流滿面離開。
當然楚天默在驚訝之餘,仍在她眼神暗示下付了一萬五的賠償費,外加花盆的費用及清潔費。
這不禁令他懷疑,這是一家黑店嗎?
第三章
一樣的舞臺一樣的掌聲,一樣熱情的歌迷。
演唱者的情緒卻無法燃燒,低迷的氣壓籠罩整間專屬休息室,沮喪、不耐和無力感,令楚天狂想狂吼洩憤一番。
那麼刁鑽、蠻橫又不講理的惡劣女子,活像個粗俗的黑幫大姊大,還擁有重型武器的槍枝,照理說不該使他困惑不已。
美麗的女人他見得多,怎麽對她印象特別深?眼前不時浮現她含嗅帶怒的嬌顏,不斷干擾他的正常作息。
不過,他無法欺騙自己,她的確是他見過最美的女人,而且個性出奇的爆烈,比易燃的火藥庫還危險。
本來以為她是惺惺作態,不出三日必會露出原形,和一般愛慕虛榮的妖豔女子一樣朝他們兄弟猛獻殷勤,可是七日已過,她依舊故我的做她的花坊老闆。
反而他的心有些落寞,凡事都提不起勁。
「笑夠沒有?你足足笑了七天七夜,不怕笑久了顏面神經會失調、抽筋?」他真是錯交損友。
經紀人兼宣傳、同窗好友、世交的季禮文由悶笑變成哈哈大笑,照三餐、點心、宵夜笑個沒完,而且還毫不留顏面地放聲嘲笑。
「我是很想控制笑神經過度使用,但是看到你那臉……」他又豪爽地笑起來。
他已經很忍耐了,儘量不去看那張五花八色的「縱橫」面,即使傷口不深,粉底上得厚如牆壁,仍掩不住輝煌的「敗績」。
演出失當他不在乎,歌迷一樣盲目跟從,反正他不缺這點蠅頭小利,唱片抽成就夠他油水氾濫成災,不需去討好旁人。
最讓他感興趣的是使大明星受創的「偉人」,聽說還是個出色的陰狠女子。
楚天狂恨恨的看著他,「我不到人出氣是件很苦惱的事,你大概非常樂意接受我拳頭的重量。」他的笑容未免太刺目些。
季禮文識趣地走向落地窗。「你不是常說天底下找不到與你同等狂妄之人,現今不就有一位?」
而且不受他外表優越所惑,甚至企圖毀掉成千上萬歌述最愛的皮相,可謂勇者之士。
「狂妄?!我看她是一隻爪利的母老虎,沒有預警就出手傷人。」楚天狂想想還挺嘔的。
「你沒反噬她一口……」兩虎相遇,是聚仇還是結緣?他樂得見後續發展。
楚天狂沒好氣地陣了一聲,「拜託,她是女人耶!」
「哦喔!你慘了。」季禮文幸災樂禍地端起熱呼呼的咖啡啜飲。
幾時他會顧忌女人的身份?一個惹他不順,楊貴妃再世也一樣照扁不誤,哪理是男人、女人。
如今聽他談起女人話題不再挾槍帶棍,口氣中似有一絲淡淡無奈的溺愛味道,看樣子他的心被這位勇敢的賣花女撩動而不自知。
有些事,本身不自知才好玩,季禮文有些壞心地想。
「你那是什麼表情,存心等著看我出糗?」一口氣悶在胸口怪難受,楚天狂爬爬頭髮。
瞧他臉上那幾條左橫右縱線實在醒目,季禮文不自覺嘴角又上揚。「歌手本是娛樂業,讓人歡愉是你的職責。」
一個女人出手怎會如此重?害他重要的「商品」疤痕累累,差點毀了容。
「你當我是牛郎呀!」一說完,楚天狂馬上懊惱的抱著頭往後仰。「你知不知道?她居然說我是不事生產的牛郎。」
「咦?!」季禮文頓了三秒鐘。「我該罵她不識抬舉還是稱讚英雄所見略同?」
「季、禮、文——想當餐刀下的牛排嗎?」早知就不提這件驢事。楚天狂惡聲惡氣地瞪視。
一巴掌加破相的仇他居然難得不記恨,反而斤斤計較她不若一般女人前來投懷送抱,心態上的轉變教他十分納悶一時情緒相當不平衡。
老兜著一位惡女人在心頭上放不下,其心可讀,他自己都無法理解。
大概是她的行為太惡劣吧!楚天狂找著理由說服自己。
「你的脾氣愈來愈糟糕,全世界只有我能容忍你。」季禮文搖搖頭,經紀人難為。
「沒人要你容忍我。」煩躁地起身,他走至酒櫃旁倒了杯波本。
來不及阻止,季禮文只搶下喝了一半的酒杯。「待會你還要上場,喝太多會破壞形象。」
藉酒澆愁愁更愁呀!
「去他的狗屁形象,我不在乎。」他似乎失去當光的熱力,渾身無力得想睡個懶覺。
「喂!老兄,我的老婆本就靠你嘍!」打開落地個,季禮文將酒往樓下一倒。
驀然,對街美景令他眼睛一亮。
「大明星,來看看美女。嘖!鮮花配美女,真是相得益彰,美得炫目、美得奪魂懾魄。」
臺灣竟有此等絕色佳人,正如杜甫一五言句子
絕代有佳人,
幽居在空穀。
那清幽的氣質如出谷幽蘭,淡淡淺淺猶帶清香,眉似遠山眼含波,杏眼圓睜春帶笑,珠圓玉翹的小鼻樑,嫩紅玫瑰般嬌豔的曆色引人遐思。
古人形容肌膚如冰雪,綽約如處子不就是這般?季禮文有些邪念地憑高低望,盼能瞧見粉胸春光。
「天狂,不看是你的損失哦!別怪我少了義氣獨享美色,現在花店的送貨員都用美女嗎?」
花店?!送貨員?楚天狂心念一轉,「有店名嗎?」
唔?季植文伸長脖子一瞟。「很小,印在玻璃窗前,好像什麽夢,上面那個字有些模糊。」
「圓夢花坊?」楚天狂眼中有著期待的光芒。
「呃!我再看仔細……咦,你有透視眼呀!還真是圓夢花坊,我……」他一回頭,只見楚天狂拎著外衣往外沖。「喂!老兄,快換你上場……」
唉!急躁成不了大事,身為大牌的經紀人,不能不多關心藝人的動向,他隨後跟上,只是去盡本份,絕不是看熱鬧。
不過——
他忘了一件事,他身兼宣傳,臨時擺烏龍未知會工作人員,這罪可大了。
短短兩、三秒間,專屬休息室裏失去狂虎楚天狂及「跟班」季禮文的蹤影,留下一間空室和薄薄酒味。
※※※
蘭素春茂旌,枝花秋皎潔;
欣欣此生意,自爾烏佳節。
誰知林樓者?開夙坐相悅。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手捧百來株含葩待放的香水百合,重感冒的藍中妮嚴重鼻塞,沒有福份聞淡雅的花香,只想趕緊將工作了給回家休息。
這一波流行性感冒來得猛烈,店內號稱四大金剛的超級員工無一倖免,全搭上流行列車,還惡劣地傳染給她。
「賊葵,手腳俐落些,你打算拖到欣賞明天的日出嗎?」中看不中用肉雞。
秋葵懶懶地搬運一捆一捆的櫸木枝葉,鼻孔塞了兩團噁心的衛生紙,額頭冒著這個季節不該有的冷汗。
「老闆,你有點良心好不好?我在發燒耶!」嗚!他好想哭。
「發燒算什麼,回頭我請公寓那三個女人調製退燒藥,保管你降溫。」無能的男人。藍中妮暗咒了聲。
他一聽,連連搖頭,顫著手說:「免了,敬謝不敏。」她自己怎麽不嘗試?
「怕什麼,吃不死人。」膽小鬼。
人死倒乾脆,就怕要死不活。他賊賊的拉她下水,「你吃我就吃,小員工誓死追隨老闆。」
「這……」嘿嘿!開什麼玩笑,她才不當試驗品。藍中妮連忙推道:「我的健康狀態比你好。」
「老闆,咱們是半斤八兩!全是病號。」好殘忍的惡老闆,推他這「最」敬業的員工下地獄。
誰不知道惡人公寓的大名,主要不是公寓邪惡,而是裏面的惡人太過詭魅,常常教人不寒而慄,生怕成為下一位殉難者。
養盅的白紫若專調配些怪藥方,烏漆抹黑的碗中還可見蠕動的小蟲,這樣的仙藥誰敢入口?虧她是學護理的正牌白衣天使。
擅玩咒術的「巫女」唐彌彌亦恐怖菲凡,不知從哪里挖出上古靈丹,說是治百病法百毒,誰知道藥性有沒有過期,會不會引起副作用,
至於眾人眼中「最」正常的風天亞,她的退燒良法同樣可怕,分不出是根是葉的黑色湯汁,裏面又加些不知名的恐怖木片,相信正常人都不會有勇氣去嘗試。
更別提那味道有多噁心,苦得膽汁都倒流。
「賊葵,我是老闆吧?」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嗯!他是足以成大事音。
一瞧見美美老板眼中的算計,秋葵再笨也懂得生存之道。「休想,我不會以身涉藥。」
她笑笑的問:「加薪呢?」紅蘿蔔晃呀晃,看他這驢子走是不走?
「這個嘛,」值得考慮考慮,窮人是沒什麼節操。他好奇的問:「加多少?」
「一百。」夠慷慨了吧!
哇——天下紅雨了。「一天?」秋葵等著老闆點頭。
「哈,少作夢,一個月加一百,不要拉倒,省下來可買兩碗牛肉面。」一天一百?他想錢想瘋了。
「要,我要。」一百塊也是錢,積少成多,不能太浪費。
反正死不了人,頂多拉幾天肚子,順便賺病假休息,身為「窮人」的他要認命。
「好,乖,姊姊疼你。」藍中妮用腳尖踢了他一下。
「噢!好、疼……」她簡直是虐待廉價勞工。
「沒辦法,手沒空嘛!寶貝。」她來回幾趟都抱持重物,只好「委屈」他。
其實秋葵並非如他所說沒有薪資,而是藍中妮好心,怕他身上有錢就愛耍派頭,和以前那些抓群狗黨搭上線,重回黑暗路。
因此每月薪資皆彙進一獨立戶頭,存摺、印鑒都由藍中妮妥善保管、運用,幫他搞搞短期投資。
反正花坊三樓是員工宿舍,三餐由花坊供應,他忙著工作和騙小費,哪用得到錢?光是捉帶騙兼哄詐,一個月少說也好幾萬小費入帳。
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花坊生意太好的緣故。
「老闆大人,這些插花用的花器搬下來後,我可不可以先回店吃個成藥?」噢!不行了,衛生紙快不敷使用啦,秋葵的樣子狼狽至極。
藍中妮不高興地看著快見底的面紙,「不行。」
「可是……」他鼻子不通,好……好難受。
「可你的大頭鬼啦!到底誰是老闆?」她也感冒,可這差事一個月前早就允了人。
圓夢花坊兼營大型商家的插花藝術,由於藍中妮的插花技術在同行中算是翹楚,不少大公司和她訂下合約,以月計算,平均一個月換四次插花造型。
因此在大企業中甚受歡迎,往往得提早一、兩個月預的,不然常訂不到花。
做人真辛苦。秋葵一手抱著一隻揭釉平底變形陶器用來插花,眼尾瞄到對街的「異象」,心頭暗自大呼有趣。
瞧那人的表情活像來討債。
「老闆,你的報應來嘍!」
「工作,少說廢話。」藍中娘用一捆小鐵線敲他後腦勺,沒看見一道碩長身影接近中。
好狠。他再道:「不信你瞧,人家來尋仇了。」
尋仇?她眯著眼,用手肘遮住陽光。「我不認識他。」幹麽?後面還跟著一群人。
「不會吧!人家好像擺明是沖著你來。」可見她造孽過多,連受害者臉孔都不復見。
「神經病,工作、工作。」嗟!那陣式是來幹架嗎?沒見識。
將劍山、花剪一些插花必備的工具略微整理一下,提著超大工具箱,藍中妮因感冒有些沒力氣,手臂上的沉重難以負荷,斜向一側。
踩著階梯,她慢慢地數著,生怕一個錯腳踩了空,為了保持身體的平衡度,她努力將身子往前傾,但工具箱的重量卻把她瘦弱的身軀往後拉。
眼看就要出個大糗,跌個四腳朝天,倒下的身子卻僮上溫熱物體,一隻大手握住她纖細的腰肢,穩住下跌的窘困。
她才想回頭道謝,虎嘯聲就在頭頂上咆哮。
「你沒大腦呀!軟趴趴的臂膀妄想摸天,也不怕天垮了壓死你這個小白癡。」接著那個人搶過她掛拍在手臂的工具箱。
嗄!他……是誰?「對不起,我認識你嗎?」免於失足,她不至於一出口就給人顏色瞧。
「你、不、認、識、我?」他說得咬牙切齒,指上力道不由得加深。
這七天來,她的惡形惡狀如影隨形地出現在他四周,一刻不能或忘,而她竟輕易將自己拋在腦後,徹底打擊他男人的自尊心。
身為公眾人物,楚天狂無法置信,以他的知名度,在臺灣還有人不認識他?
是宣傳不夠還是她從不接觸流行訊息?
「先生,你打算先救人再捏碎我的腰嗎?我們沒那麼大的仇恨吧!」好在她骨質佳,不易碎裂。
經藍中妮一說,他稍微放鬆力道,手心仍搭握在她的腰上。「你不看電視嗎?」
「不看呀!現在的節目很無聊,幹麽浪費賺錢時間去摧殘健康的視覺。」有時間她寧可南下會會花農,欣賞大自然的美。
「音樂呢?聽不聽?」在今日臺灣文化下,竟還有人不看電視,真是異數。
藍中妮低頭看看腰間的巨掌,「聽。不過你的手是不是擱錯位置了?」
他未免太得寸進尺,光天化日之下,竟明目張膽地吃她的嫩豆腐。
「是嗎?我覺得它是這個位置的主人。」沒錯,楚天狂喜歡掌心下的觸覺,柔柔軟軟像水掐出的薄餡。
主人?!你太倡狂了,「我……請問他們是你的朋友嗎?」她指指他身後一群睜大眼的人。
她可以肯定這群人絕不是來挑釁。
浩浩蕩蕩一票人,有工作人員、演唱會場地主辦單位的職員、路邊旁觀的大嬸阿伯、被巨星吸引而來的追星族。
其中最醒目的是拿著路邊人家招牌的幡布,在前頭指揮秩序的季禮文。
「禮文,你在幹什麼?」眉頭一皺,楚天狂半側著身瞧瞧神經兮兮的經紀人。
「看戲嘍!」他大聲地吃喝攤販別檔人行道。「你要連戲還是清場?」
這傢伙,真懂得「造勢」。
「清場。」
還好沒記者在場,不然排聞又得滿天飛。楚天狂強行樓著藍中妮的細腰,走進正準備開慶視台的公司,將後續動作留給專收拾結局的「清道夫」。
藍中妮本想甩開他的桎梏,但人是有惰性,有笨蛋自願幫她社笨重的工具箱,她何必客氣去和地搶?
一個是以為她屈服於自己的魅力,一個是犧牲色相利用免費傭工,後面跟著一位猛撙鼻涕的可憐男子。
最後在門落銷前,閃進一道敏捷的身影季禮文。
※※※
「你看,那不是狂虎楚天狂?」
「他好帥哦!側臉還是狂如虎。」
「噢!我心跳快停止了,我看到楚天狂本人耶!」
「他比電視上帥好多哦!」
「是不是要拍音樂專輯?他身邊的女主角居然是花坊老闆耶!」
「是嗎?怎麽沒看見攝影機?該不是時下偷拍或整人手法吧?」
白氏企業的女職員在會議室外交頭接耳、搔首弄姿,企圖博取大明星的注意,可是沒人敢踏進會議室,公然挑逗楚天狂。
原因無他,她們全見識過發威的老虎,深知裏面那位美麗不可方物的花坊老闆的真面目,聰明地不當箭靶。
而且她和總裁一家的交情頗為深厚,為了飯碗還是得奉承些。
「你們那個誰,去把會議室的門關上。」撫著頭,藍中妮覺得她頭的熱度在逐漸升高中。
早上出門前喝了一瓶中藥糖漿,因為沒啥胃口,所以土司咬了兩口就丟給雜食的小惡吃,小惡是風天亞最寶貝的寵物小獅子。
不,它長大了一點,隱約有獅王的氣勢,食量大得驚人。
現在一動起身子開工,她才知饑餓感折磨人,早些把工作弄完早休息,再叫賊奏下廚做兩道小菜來填填胃。
在她嚴厲督促下,「搶匪」秋葵由廚房白癡升格為大師,料理不輸五星級師傅。
「你們是殘廢還是耳聾,沒聽到我的話是不是?」她忍不住大吼,頭蓋骨內有十個小矮人在敲擊。
噢!她真的、真的在發高燒。
藍中妮皮膚泛著粉紅,不知情的人當那是原色,殊不知是高熱引發的紅彩。
她忍著暈眩,臉色變得很難看,楚天狂以為她快生氣,以眼神示意季禮文動作,而副手秋葵則忙著找面紙塞住涕流不止的鼻孔。
門一闔上,室內變得安靜多了。
「賊葵,把花排列在地上。喂!你和你把花器全以弧形推近我面前,每個要空出十至二十公分的距離交錯擺放。」
她還沒神智不清,這兩個「你」是點向楚天狂和季禮文。
楚天狂不悅地一手擦腰,用腳將花器踢近。「你不是有聽音樂,怎麼不認識我?」
「是呀!他是全亞洲最知名的歌手,三歲小孩都會哼他的歌。」季禮文趕緊推銷「商品」,很難相信她不認識楚天狂。
「歌手?!」她只知道白紫若家那位賣聲的堂哥白凡。「抱歉,我只聽古典音樂。」
季禮文感到不可置信,「不會吧!大街小巷都貼滿他的海報,你沒看見嗎?」
她沒瞎嘛!
為了安撫外面那些迷哥、迷姊,他做了放羊的小孩,哄騙他們楚大牌待會將和他們握手拍照才脫困,而這位大姊是活在十九世紀嗎?
修剪著紅色仙丹花,藍中妮熟稔的調整高度。「上帝說不崇拜偶像。」
鬼話說得如此動聽,有人禁不住想吐槽。
「老闆,你改茹素了嗎?」說她信上帝不如說上帝信她。秋葵將玫瑰去刺置於一側備用。
「閉嘴!賊葵,小心你將信佛。」吃素?她讓他剃頭當沙彌。
哦喔!他閉嘴。他可不想食無肉。
頓感很悶的楚天狂略帶慍意問道:「你叫什麽名宇?」
「不會吧!你不知道她的名……我沒開口。」兩道怒焰射來,季禮文自動消音。
不會吧!這三個字竟從此成為他的口頭禪。
「問別人名字前要先報上自己的『賤』名,基本禮儀都在國小的課本裏。」意思是暗諷他的禮貌是幼稚園級。
從小到大,她沒崇拜過偶像!連暗戀情樣都未曾有過,她對流行樂的接受度不高,從不逛唱片行,亦未進過出售影歌星八卦週刊的書店。
因為她的美麗,女人不願和她做朋友。
因為美麗後的真性情,男人不敢靠近她半步。
也許別人會沮喪交不到知心好友,但她毫不在意地做她自己,一切隨緣。
也就是因為隨性的緣份,她認識了三位元和她臭味相投的好友,併合開了一間貓女會客居。
自從貓女會客居開張後,她才發現世上和貓同性情的怪人不在少數,在那群異類中,她還算是正常人,並且視野因這些同類而更開闊。
人生是為自己而活,以不妨礙他人生存為基準。
「楚門的楚,天生狂者的天狂,楚天狂,楚、天、狂——你給我牢記著,這個名字會纏著你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藍中妮翻了翻白眼,「拜託,你在拍結婚廣告嗎?」還一字一字教讀。
「你的名字呢?」
「唉!你真煩。」她在高腳圓形陶器中插上文星蘭搭綠葉。「藍中妮。」
「就這樣,沒有解釋?」他不太滿意她的敷衍態度。
白氏企業一共預訂了一百盆花,藍中妮勉強撐著身子打起精神,和逐漸升高的體溫相抗衡,因此無法專心發脾氣。
「彩虹七色中排行五的藍,中性的中,尼姑去站加個女字旁的妮,今年二十五,未婚,家住惡人公寓。」
她想惡人公寓的名聲夠駭人了吧!耳根應可以清靜清靜。
只是……
「我、三十、未婚,住在天母。」楚天狂故意回以曖昧對白。「家財萬貫。」
一旁的季禮文不甘寂寞的插一腳,「我叫季禮文,四季分明的季,彬彬有禮的禮,文以載道的文,今年三十、未婚,住在陽明山。」
他迅速地自我介紹一番,不理會虎視晚耽的楚天狂正用眼神淩遲他,好歹他也長得滿上相的。
好想吐。藍中妮不理會他們。「賊葵,還剩幾盆?」
秋葵隨意數了一下。「還缺二十七盆。」啊!面紙,你在哪里?他用力一吸,把鼻涕吞到肚子裏。
沒辦法,總比「家醜」外揚得好。
二……十七,她在腦中盤繞想了一回,決定一次解決。「姓楚的狂人,把桔梗全攤開。蚊子禮,椰子葉拿近些……」
楚狂人?!蚊子禮?!
兩人相視一皺眉,不太情願地照著她的指示行事。
慢不一定完美,快不一定無章,藍中妮依花器大小形狀,在最短時間插上最適當的花卉,讓一百盆花團錦簇的花朵展現各自的風貌。
她滿意地站直身欣賞著,體力幾乎耗盡。
楚天狂原本要羞辱她,誰知才一貼近就察覺到她的不對勁皮膚有不正常的出汗,忙以手心撫上她的頭。
「笨女人,你想死嗎?你在發高燒。」該死,額頭熱氣灼燙了他的手心。
不多話,他忘了與她為敵,倏地橫抱起她。
「蠢男人,你想死嗎?我在發高燒。」要命,額頭熱氣讓她失去生氣受人掌控。
楚天狂打算送她進醫院,會議室的門把在他手未觸及時突然開啟,走進一位俊美的男人。
「小妮怎麼了……」
小妮?這個小名讓楚天狂不爽到極點,這個長相不輸他的小白臉和她是什麼關係?他心中升起一陣不快。
「滾開!她發高燒。」
白翼一聽,連忙撥了電話並拉住他的手。「小妮有專屬醫師,你要送她到哪里?我吩咐醫師儘快趕去。」
哼!小妮,叫得可真親熱。
楚天狂莫名酸氣四溢,搶過白翼手中的電話,和對方說了一個地址,然後抱著低聲咒駡卻無力撒潑的藍中妮離去。
白翼不太理解他的舉動一邊走回辦公室,一邊撥通電話知會惡人公寓的堂妹白紫若,免得藍中妮被人綁架了。
不過,這應該算是喜事。
而一旁被遺忘的兩人面面相覷。
「喂,我也生病了,怎麽沒人帶我去看醫師……」秋葵雜念道,不公平,性別歧規。
「你的確有病,精神。」季禮文指指腦袋。
現在他得開始為明天的早報找個好說詞,不然流言不知會有幾版。
為了好友的任性,他又要頭痛了。
第四章
太安靜了。
嘈雜的環境擾人安寧,紛亂不堪的窸窸窣窣聲更是讓人睡不成眠,這是尋常人的反應。
但床上的美人兒藍中妮就是因為四周靜得嚇人,破天荒在淩晨四點半醒來,她摸累著床頭上的鐘錶娃娃,眼睛仍是閉著。
沒有鍾?
好奇怪,誰會摸走我的時鐘?她沒移動半寸身子,僅僅伸長手臂而已。
「咦!誰在打呼?」
呼聲不大,幾乎是平日人清醒時的呼吸,而且近到可以感受一股熱氣在耳側吹拂,照理說她應該聽不到……不,應該說不會在她的臥室內聽到。
是……男人?藍中妮心生訝異。
天呀!是哪個投錯胎走錯門,死千次不足惜的混蛋王八,居然敢上她的床?
為何她未睜開眼,單憑細微的打呼聲就能斷定「枕畔人」是男人呢?
很簡單,是味道。
那抹濃烈的陽剛味不斷刺激她的嗅覺,這是特屬男人的體味,絕不是家中那幾位絕對的女人所有。
沒多想,她做了一個符合個性的動作。
霎時床下傳來一陣重物落地聲,伴隨著虎磨牙的低咒。
「哎喲!想……噢!謀殺……」
是小偷潛入室內謀財害命嗎?楚天狂抱著被一腳踹中目標的下體,半蜷伏在床底下呻吟,繼而想到是誰的傑作。
難得一次善心竟落得如此下場,女人是天下最不可理喻的生物,他早該認清這個事實才對。
「死女人,你想害我絕後呀!你當我是殺父仇人還是弑母大敵?出腳那麽……有力。」
抖兩下腳,楚天狂一臉陰鬱地扭開床頭小燈坐上床側,兩手打直將她困在身下,一副想把她捏碎的神情。
這聲音她聽過,倏地藍中妮睜開蒙朧雙眸。「你在我房裏幹什麽?」
「你房裏?」他的聲音有一絲譏誚。
藍中妮低吼,「不想死的話給我滾出去,我討厭處理屍體。」怪哉,幾時她換了床頭燈的顏色?
「屍體?」楚天狂開始覺得有一點可笑。「笨女人,擦亮你的眼睛看看,這是我、的、房、間。」
鳩占鵲巢,不可原諒。「阿大、阿二、阿三……你們快來把侵入者驅逐出境。」
等了片刻不動,慣有的唏嗦聲始終不曾響起,她不死心地再噪一次,仍無動靜,下意識認為是他搞的鬼,她猛一抬手揪住他的衣領。
「你把我的寶貝們怎麼了?我告訴你,它們要是有一個小擦傷,我拿你全家的命來抵。」
被人以全家性命威脅他不在意,反而對她口中什麼阿大、阿二、阿三、阿四的人物反感不已,對她的維護醋味橫生。
「憑你?」一個反扣,楚天狂將她的手扯離緊壓在床上。「說,他們是誰?」
藍中妮賭氣地將頭一扭,不承認受制於人。「欺負一個生了病的女人,你還真是能幹。」
「喲!不簡單,你還能想起自己是病人。」有此病人,醫院老早打包投奔自由。
說到這,楚天狂又有一股莫名的氣鬱積,發高燒還死要錢,拖著三十九度五的高溫去工作,她也不怕沒命花。
另外,那個醫師也很礙眼,沒事長了一張可媲美基努李維的俊臉和她話家常,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裏,自顧自地當他的面撩高她的上衣。
而且還開一大堆沒有用處的藥,打了兩劑退不了燒的針,外加一瓶多餘的點滴,簡直是靠男色混飯吃的蒙古大夫。
「這裏不是……惡人公寓?」藍中妮的神智因微亮燈光下的擺飾而清明。
楚天狂笑道:「恭喜你終於回魂了,歡迎參觀敞人的陋室。」惡人……公寓又是什麽兒玩意?
原來……難怪千呼萬喚喚不出扁三角頭來。「我怎麽會在這裏?」
她記得自己頭很重,一路晃啊晃的,然後白三哥問了她一大籮筐和病情無關的奇怪話,她懶得理會隨口胡亂一應,然後手臂被刺了一下。
接著有人在旁邊動嘴皮,她眼睛澀得很,不管三七二十一,倒頭就睡,根本不知身在何處二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當時心想,有白三哥在,不是醫院就一定是家裏,所以安心地當她的睡美人。
「別告訴我你一點印象都沒有。」近看她更美,令他怦然心動。
可是一想到她的個性,真是……唉!上帝的失敗作品。他在心中哀歎連連。
「有印象還問你幹什麽?」魯夫,壓得她手麻。「喂!你打算維持這個姿勢到天長地久嗎?」
好在沒外人,這個姿勢十足的A級,只是兩人太專注於口舌之爭,無暇分心去注意相貼的肢體。
「天狂。」
「什麼?」天狂,我還地狂咧!藍中妮賞他一記白眼。
「我的名宇。」楚天狂嘴角一勾,露出淡淡諷色。「聽說生重病記憶會衰退,你不會也是這類人吧!」
藍中妮稍一使勁手就掙脫,不過也是因為他自動鬆手。「不用蔑視人,楚大少。」
「天狂。」
我咧!有病。她不悅的嚷著,「我高興怎麼喚是我的權利,喪心病『狂』的楚狂人。」
我本楚狂人,楚歌笑孔丘。
「你……你很無理取鬧,好歹我照料了你一夜,多少生些感激吧!」他像喪心病狂的人嗎?不識貨。
「你照顧我?」咦!不對,她睡了多久?藍中妮疑惑的問:「除了醫師,有沒有人來看過病?」
楚天狂一翻身,躺在她身側。「有個女人。」而且是個奇怪的女人。
「女人?」她有不祥的預感。
「人家說物以類聚,我開始有點相信。」側臥以肘枕頸,他嘲笑地凝視著她。
她的確美得出塵、不沾俗,細柔的肌膚在退燒後竟出奇鮮嫩,像顆成熟的水蜜桃,散發出誘人的果香,蠱惑男人去咬一口。
他不是柳下惠!更不是好色之徒,但是沉靜中的她和清醒時各有兩種迥異風情,同樣教人心折。
是誰?她覺得渾身不舒服。「她長得啥模樣?」希望她猜想錯誤。
「長相?」說實在他沒注意到,不過那個女人有著詭魅的神秘氣質。「她抱了一隻貓。」
嗯!是一隻貓。起初他以為眼花看錯了,誤以為是頭小豹。
貓?「她……她……是不是……是不是拿了怪東西給我服用?」藍中妮結結巴巴地問道。
千萬不要點頭,希望她只是「單純」的來探病。
惡人公寓裏專出沒良心的惡人,所謂同情和慈悲是不存在,若不是抱著某種「目的」,八人大轎都請不動。
「還說呢!那個小白臉醫師開的藥一點也派不上用場,燒退了又起,整夜反反覆覆,要不是……」
「要不是什麽?」她急著打斷他的話,心下已知個十之八九。
楚天狂睨了她一眼。「有個女人拿了小指般大小的藥九喂你吞服,現在……」
「你、你……你居然相信她?」慘了,會不會有副作用?藍中妮趕緊定下心來感受身體的變化。
千躲萬閃,還是避不開魔女的摧殘。
「當你高燒不退時,只要能救命就是靈藥,何況她是你朋友。」他那時束手無策,當然病急亂投醫嘍。
雖然那個女人很古怪,眼神中透露出一絲快意,但心急如焚的他哪顧得了許多,只想早點解除她身體上的高溫,還一個牙尖嘴利的潑辣婦。
而且抱貓女子看起來很真誠,藥一下肚不到三分鐘,她臉上的紅潮瞬間消褪,回復正常體溫,令人在張口結舌之際不免有一絲敬佩。
神仙之藥也不外如此。
「我砍你祖宗八代神位,你知不知道她的真實身分是什麽?」籃中妮喘了一口氣。「女巫耶!你讓我吃的是女巫的藥呐!」
她就知道其中必有鬼,否則病哪能去得這麽快。
從小她的體質就和一般人不同,體溫隨季節而有所高低,夏季高達三十八、九度,冬季低到二十度左右,所以不畏所謂的酷夏寒冬,一年四季鮮少生病,一生病就拖個十天半個月還難以痊癒,從不例外。
因此這次感冒到病癒時間之短教人起疑心,她是不相信神跡這類狗屁話。
「女巫?」想想,他點點頭,這麽解釋倒滿合理。「女巫又如何……你的燒退了不是嗎……」粗俗女,燒一邊就有精神罵人。
「井底之蛙。」笨開N次方,笨到無限大。
楚天狂發出不平之聲,「對救命恩人客氣些,你才是坐井觀天的火爆青蛙。」不知感恩圖報的傢伙。
女人,你的名字是不可理喻。
藍中妮很沖的道:「火爆礙你眼呀!要不要今生無以為報,最好以身相許?」可他吞得下嗎?
「這個嘛!我不反對。如果你那張嘴不開,配我還勉強及格,我委屈點收了你暖床。」
他故意思考了一下,以眼神調戲她玲瓏有致的嬌軀,眼底有抹極力掩飾的欲望,以卑劣的口氣藏起心頭的悸動,說出言不由衷的真意。
楚天狂並不是被她的美貌所吸引,而是她那和他同等狂妄的氣質挑動心中的弧弦!引起音色相似的共嗚,進而想去探究音質的美妙。
共處一室,心動是必然的,除非他不是男人。
可惜粗線條的她沒有同感。「不用委屈,本姑娘對你沒興趣,你找別人報恩比較符合你狂人本色。」
他的心有一點受傷。「錯過我是你的損失。」他故作輕佻地撫弄她下巴。
「相信我,我的損失絕對是你的福氣,至少你可以多活幾年。」一張口,藍中妮狠狠咬住他亂爬的手指。
楚天狂悶哼了一聲,不假思索以唇代替沁血的食指懲罰她,以慰受創的心。
玩弄過數不盡女人的唇,他竟沉淪了,由教訓式的吻轉為深吮,舌頭意圖闖進她緊閉的芳草地,不斷在唇瓣上施加壓力。
幾經進攻未果,他為她的頑強抵抗惱羞成怒,指尖扣緊她羸弱細肩,更加用力地去頂撬未開的玫瑰花瓣。
驀然情勢一轉——
極力防守的藍中妮突然伸出雙臂摟住他的頭,大開門戶戲弄他進入的舌瓣,反其道與他熱烈擁吻。
就在楚天狂以為她屈服在他充滿魅力的吻技之下,下體傳來一陣劇痛,他的臉色瞬間一僵,鬥大的汗滑下額頭。
「好……好狠。」果真最毒女人心。他弓著身忍著無法抹平的痛。
「好說、好說,我警告過你,是你決定牡丹花下死,減少幾年壽命。」哼,女人不是好欺負的。
坐直身子,她抹掉泊在嘴角的血漬,天亞教的那招「以退為進」的方法還真管用,三兩下就把他擺平了。
剛才的吻是很不錯,但只要想到這是他不知找多少女人演練過才有的成績,她就覺得反胃想吐,那張嘴的細菌鐵定不少,說不定還有他人殘存的唾液。
心軟非大女子所為,打落水狗是人性黑暗面。
「你不行了嗎?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份上,我不介意幫你撥泌尿科的掛號專線。」
「你……你何不乾脆訂塊墓碑更好?」敢說他不行?妻不是疼得要命,他就讓她用身體去收回這句話。
女人嘛!要不柔柔弱弱,一副小鳥依人的嬌媚樣,不然就是風情萬種,妖嬈火熱的淫婦相,哪像她動不動就踢男人的命根子。
偏偏他是哪根筋走岔了路,硬是拗上嗆死人的辛辣女,自個找罪受。
藍中妮朝他嫵媚一笑。「需要刻上墓誌銘嗎?我認識一位元雕功不錯的藝術家,上頭就這樣寫——此人因性無能長眠於此,彼人當讀記,小心女人的無影腳。立碑人,斷根的楚狂人。」
※※※
自找苦吃是楚天狂任性妄為的下場。
一時衝動忘了時間,此刻才後悔似乎有點來不及,八百年沒為女人下過一次廚的他,今日卻站在光潔明亮的廚房洗手作羹湯,滿足美人的口欲。
他怎麽會淪落到這等地步?
藍中妮在一旁奚落,「老牛拖慢車呀!不行就說一聲,大不了嘲笑你而已,用不著裝完美。」數螞蟻也該數完了吧——
刀起刀落,他將怒算發洩在火腿上。「閉上你的嘴,有求於人的人沒資格批評。」
向來有人替他打點一切,有多久沒親手料理過早餐他已不記得了,縱然有點不甘,心中卻出奇的甜蜜,像新婚夫妻一般共度晨昏。
只要她不開口破壞氣氛。
「楚大少,你哪只耳朵聽到我求人?客隨主便,我非常有禮貌地讓你過過當主人的癮。」
瞧她說得多順口,簡直是強詞奪理。「你的土司要塗花生醬還是奶油?」
忍耐應該是一項美德吧!楚天狂自我安慰。
「一片塗花生醬,一片塗奶油,然後合在一起。噢!對了中間夾蛋,蛋要煎嫩些不要太老,最好蛋黃在流動。」
「要不要在蛋上灑胡椒粉?」他冷笑著在她面前揮舞鍋鏟。
懂得客氣就不是藍中妮。「好呀!麻煩你嘍!」她倚在廚房門口瞧著,擔心他加料。
我咧,X回u……真是敗給她了,這女人懂不懂羞恥,竟把譏諷當問候!
要不是看在她大病初愈的份上,他一走揍得她三天見不了人,到時看她還敢不敢囂張。
心裏頭叨念著,手中的動作卻沒停過,好像烤麵包、切火腿這等日常小事是他應該做的,絲毫不曾察覺他正在為自己最瞧不起的低等生物做早餐。
原則在無形中被自己瓦解掉。
「妮兒,早報拿進來。」頭沒抬,他很自然地要求。
妮兒?藍中妮皺了一下鼻頭,不太能接受這個昵稱,穿著他寬大的拖鞋,她啪啪啪地走向大門,取出塞在門縫的報紙,再走回餐廳丟給他,順便接過自己的早餐。
民以食為天。
楚天狂端起咖啡,坐在餐桌上看報紙,他的習慣是從財經版看起,然後社會版、國際版,最後才稍微瞄一眼娛樂版。
「狂人兄,你不吃早餐呀!」嘖!他是怎麽長大的?
「天狂。」他不死心的再一次指正。
藍中妮輕輕哼了一聲,表示他很龜毛。「咖啡配報紙是一種自虐行為,我同情你的胃。」
「謝謝喔!為何我聽不出你的誠心?」他才不信,她會同情人?等臺灣堆滿核廢料再說。
說不定她還能在核廢料中生存得健健康康,比蟑螂史還長壽。
「我才要替各大醫院致上最敬禮,你是他們最愛的客戶,看到沒?他們正列隊恭迎,連擔架、輪椅都一應俱全。」她誇張地抬起手大揮。
可憐哦!胃不好也就算了,現在加上耳聾,他的前景還有什麼希望?藍中妮佯裝可惜地歎息,嘴巴不忘咬一大口土司搖著頭。
眉一挑,楚天狂從報紙上方斜瞧。「吃你的東西少說廢話,你才是那個剛看完醫師的病人。」
沒見過這麽不安份的女人,穿他的衣服、睡他的床、腳踩他的地板、嚼吞地的食物卻一點也不感激,口齒照樣利如刀。
好歹這是他的家,對他至少也要有起碼的尊重。
「吃東西不說話是件很困難的事。對了,我記得你有一個雙胞胎兄弟,叫什麼墨汁的。」
墨汁?虧她想得出。「他在家裏。」他不想多諛這位對她有邪念的弟弟。
藍中妮訝異得叫出來,「家裏?!這不是你們的家?」難道是賊窟?
「把你臉上賊兮兮的表情收起來,這裏是我的私人別墅,絕不是用來金屋藏嬌或為非作歹的地方。」
才相處一個晚上,他就大概摸清了她的個性,這個女人看似精明潑辣,其實很單細胞,眼睛藏不住心事,用心看即一目了然。
女人該有的溫柔特質在她身上找不到,惡劣得教人又氣又無奈,偏他就生不了氣,或許是怕會先氣死自己吧。
眾人眼中的巨星狂虎在她看來卻是只小老虎,儘管他狂傲如暴風,她就是有辦法視若無睹,當成無關緊要的鵝毛拂過頭頂。
冷眼旁觀紅塵俗事大概是她的生活哲學吧!
「光看你家中的佈置那麽男性化,可想而知藏不了嬌,我才沒那麽無知。」何況連件女人的用品也沒有。
「是嗎?你不就是嬌?」「她多適合待在這個家。」他自我陶醉的想。
藍中妮聞言,沒啥分寸的大笑出聲,口中混合花生醬、蛋黃的土司也跟著往前一噴。
楚天狂眼明手快的拿起報紙一擋,免去遭一劫。
「妮兒,衛生點。」他無奈中帶著縱容的寵溺。
「嗯……你說得太好……笑了嘛。你這話可別讓認識我的朋友聽到,不然他們會把你當瘋子送往精神病院關到死。」
她不養情夫已經很厚道了,誰還有膽子藏她嬌,又不是活得不耐煩,送上門當腳板,任由她東踩西踏。
「笑夠了沒?我一點也不覺得好笑。」拉下臉,楚天狂一臉冷凜。
「怎麼不好笑?我……」藍中妮的注意突然被報紙一版吸引了過去。「咦……這具人好象你哦!」
像他?楚天狂瞧了一眼她手指的版面,很不屑地說道:「娛樂版全是些誇大的八卦,看多了會倒胃口。」
只有她活在七O年代不看報,這一陣子哪天沒有他的新聞見報,人一紅,小道消息跟著水漲船高,連他自己都未曾聽聞,可笑極了。
所以他早已見怪不怪,不知誰又編排出新故事,不值得花精神去認真研究。
可是……
藍中妮念出報紙上所寫,「名震亞洲地區最狂烈的猛虎陷入情海,神秘女子據獲狂虎心。咦!狂虎是誰——」
「我。」他沒好氣的指指自己。「不要相信報導,十則有十一則是宣傳手法,信老無知。」他已經放棄一再告知自己的知名度。
全臺灣的老少都認識狂虎楚天狂,他的歌和人風靡大街小巷無人不曉,只有她仍抱著平常心當他是平常人,一點也感受不到他散發的巨星光彩。
也許就是被追逐慣了,反而被淡然的她勾勒出興趣,一顆心老是掛念著她。
「據可靠消息來源,此一女子乃圓夢花坊的美女老闆,名叫藍中妮?媽的,是我耶!誰出賣我?」
嗄!怎麼會?
楚天狂比她更驚訝,連忙搶過她手中的報紙,目光專注在模糊不清的大照片,然後細讀幾乎占四分之一版面的內容小鉛字。
他邊看邊咒駡,質疑「目擊證人」的身分,這張相片正是他抱著發高燒的藍中妮奔出白氏企業,是誰偷拍的?
虎心深陷花坊美女?狂人磨盡狂性為佳人……道什麽鬼話,他會愛上一個女人?去他的可靠來源,根本是詆毀。
「喂!妮兒,這個秋葵你認識嗎?」
兩顆頭顱緊湊在一起研究誰是洩密者,楚天狂的手自然地攬上她的腰,而她也因為方便就將肘擱在他肩膀上,形成一幅和諧畫面。
「王八蛋,這個秋葵就是那天幫忙送貨的鼻涕男啦!死賊葵,你皮太久沒剝了。」然後,她又發現一個洩密者,指著問:「暗!這個某季姓經紀人呢?」
楚天狂很慚愧的咬著牙。「季禮文,你好樣的。」
愈看兩人愈覺得朋友愈少,簡直成了八卦王。
「楚狂人,全是你拖累我,我幾時和你拍拖數年餘?充其量只見過兩次面,加加減減不超過二十四小時,我要告報紙譭謗,你要作證哦!」
什麽他拖累她,他才無辜受累呢!「看到沒?圓夢花坊員工丁當雅證實,兩人已同居多年,並育有一子。」
孩子?楚天狂看了她因氣憤而酡紅的臉龐,心想兩人的小孩一定很可愛、很討人歡心。
啐!都什麼時候還胡思亂想,他可不想被女人綁死,不過他倒不介意和她生個孩子,只要個性不像她就好。
「死叮噹,居然信口開河胡言一通。好,太好了,你們這群叛徒欠修理。」
藍中妮不在意報紙怎麼寫,反正她向來特立獨行,從不管他人異樣的眼光,有沒有孩子無損她的「威名」,反而增加她的傳奇性。
真正意她冒火的是這些不知死活的員工,以為她不知他們腦子裏轉的思想,竟想挑戰她身為老闆的威儀。
「我看你乾脆和我同居好了,免得報導不實。」楚天狂打趣著開玩笑,臉上露出頗為可行之色。
誰知她二話不說的應了個好字,害他當場怔在那,報紙從手中滑落都無所感覺。
他驚疑的問:「你當真不怕身敗名裂?」女人和他的名字扯在一起,通常不會有好下場。
「身敗名裂的滋味我沒嘗過,搞不好你會先被我逼瘋。」藍中妮暗自在心中歎道,唉!他還不知道和她「同居」的可怕。
楚天狂回以「你在說笑話」的不信表情。「先說好,由你做避孕措施。」
除了她,全臺灣都認識他這號大明星,他才不紆尊降貴,偷偷摸摸跑到商店、藥局去買保險套,那多折損他的英名。
只是他的聲明很快被嗤笑聲打散。
「拜託,你還真是人如其名的狂,誰規定同居就得做愛,我的眼光有這麽低嗎?」她可不想得些和性有關的病。
藍中妮的話引起楚天狂極度的反彈。「我配不上你嗎?你嫌我錢少還是身份不是某某總裁?」
「咦——狂人先生,別當女人都愛釣金龜修好嗎?我只是喜歡獨來獨往,不愛受牽絆,和對象完全無關。何謂做愛?兩人必定有一方心中有愛才能做,試問你愛我嗎?還是我曾給你愛的錯覺呢?」
她不是一夜情的擁護者,更不是隨便的女人,至少要有相當程度的瞭解和熟悉,她才會考慮和對方上床。
到目前為止,那些曾經追求、愛慕過她的男人,不是被她當垃圾清掉,就是昇華成為無話不說的純友誼,她還沒遇見值得自己另眼相待的男人。
「那你幹麽答應和我同居?」男性尊嚴再一次受打擊,今他有些氣悶和失望。
笑得賊兮兮的藍中妮拎著印有兩人合照的報紙說:「你不想報復嗎?」
他不解,以疑惑表情偏著頭,露出令女人尖叫的陰狂神色。
莫名地,藍中妮心一緊。
「很簡單,咱們同居就不管外面的事,讓他們去急得跳腳!咱們倆涼涼地看他們被群眾的力量給逼得無處可逃。」
她開始解釋如何讓人水深火熱,教媒體去追蹤「可靠人士」和經紀人,使他們在找正主兒時,還得飽受各方騷擾……
惡魔的特性逐漸展現,楚天狂聽得心驚膽跳,為得罪她的人掬一把同情之淚。
和她的恐怖手段比起來,他真是太善良了,足以獲得總統頒佈全國善心人士唇保獎她實在太懂得製造天堂的假像,誘入步入地獄大門。
凝視著她發亮的絕美五官,這一刻,他似乎聽到心底的一道聲音,遙遠又陌生,卻常常在耳邊響起。
那就是,他似乎愛上她的邪惡。
第五章
臺灣的空氣還是那麼親切,天空依舊污濁一片,熟悉的鄉音、熱情的人情味,這是遊子的歸處。
離開臺灣快五年了吧?雖然每年暑假都抽空回來住一、兩個月,但比不上真正的解脫,她終於完成了學業,回國守著心中那份記掛不已的情。
國際機場的旅客是她的從前,這次她不再是來去匆匆的侯鳥。
「溫柔呀!你在想什麼?」
田溫柔人如其名,溫柔地朝問話的林秀女一笑。「楚媽媽,我是太感動終於可以回家了。」
「呵、呵、呵,是呀,回家。你就像是楚媽媽的女兒,這次回國就住下來,家裏房間多得是。」
「這怎麽好意思呢?田家在臺北還有一幢房子在!不方便去打擾。」她客氣有澧地推辭著。
林秀女哪容得她隻身在臺北無人照應。「你說哪的話,憑楚、田兩家的交情,你不住我家才是不給我面子。」
楚風集團的創始人和田家上兩代的主母曾有一段情,但因時局不穩而分散,各自尋得終身伴侶並產下兒女後才重逢。
所謂恨不相運未嫁時,還君明珠雙淚垂。他們雖難忘舊情,但更不舍新愛,所以打算讓兩家子女延續他們的情,締結一段未竟的遺憾。
可惜楚家單傳一條血脈,而田家三個女兒中有一個早夭,另一個和男人私奔,最小的女兒則在結婚前夕突然心臟病送醫治療,從此無法負荷生育之苦,所以解除婚約以招贅方式另許他人。
田溫柔就是她母親勉強生下的女兒,在她出生尚未滿月時,她母親即因身體過於虛弱而過世,不久,私奔的長姊被男人拋棄後才知家的溫暖,重回田家。
次年,大姨和田溫柔的生父日久生情發生關係,在當時的家風自是容不下這般醜聞,大姨懷著身孕離家,生父亦在不久後跟著遠走他鄉。
十數年後,已結了婚的生父和大姨回家了,他們一家才重新團聚在一起,可惜當年大姨因太過倔強導致胎兒流掉,從此無法生育,所以田溫柔是田家唯一的繼承人。
在沒有父母照顧的那十幾年,楚家自動攬下她的照顧權,讓她和大她六歲的雙胞胎一起生活。
幾年前治安不太好,田家舉家移民至美國,留下一幢差人按時打掃的空屋。
「楚媽媽,我們叫車子回去好了,我想默哥和狂哥都是大忙人,可能沒空來接我們。」
林秀女慈藹的笑道:「好孩子,你真體貼,不像我那兩個不孝子,一天到晚陽奉陰違意我生氣。」還是女孩子窩心。
田溫柔輕柔地挽著她的臂彎。「他們為了事業忙碌才無法顧及太多,你就多體恤他們嘛!」
「哼!我體恤他們誰體恤我?大不孝。」快三十歲的大男人,卻沒一個肯定下來的生個孫子讓她高興、高興。
老大天生不愛女人,老二把女人當娛樂品,耍弄兩下就一腳踢開,冷血得令她這個母親都不知該說些什麼,所以別指望他傳宗接代。
要是說起老二她也很頭痛,明明是風度翩翩的謙謙君子,卻是多禮得讓好人家女兒不敢付出真心,想要孫子還有得等,她是不敢奢望奇跡出現。
兩個兒子兩種性情,一樣教人說不得。
「不要生氣了,楚媽媽,氣壞了身子我會心疼的,先在椅子上休息一下吧!」她扶著林秀女坐下等候。
人上了年紀總是愛操心,林秀女柔聲道:「溫柔呀!我看你來當我媳婦好了。」
「楚媽媽,你不要笑話我了。」臉微微一紅,她清麗的瓜子臉有抹赧色。
林秀女好歹多吃過幾年飯,見的世面多,一看見她低垂著頭不好意思的模樣,心下大喜。
「不用害羞,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阿默和狂兒任你挑,我這個做媽的全權處理。」挑誰都好,她樂見其成。
為之失笑的田溫柔輕握她的手。「楚媽媽,你在市場賣菜呀!小心默哥和狂哥不高興。」
「我是他們兄弟的媽,我說的話誰敢不聽。」其實她很清楚自己早就管不動他們。
兩兄弟表面很順從,但她一轉身就露出本性各行其事,根本不把她這個媽放在眼裏。
「是是是,母親大人最偉大,我獻上最敬禮。」她難得淘氣地逗林秀女開心。
繈褓中就失去母親,幼時少了父親的庇護,她從小就很認命,乖巧的自行上下學,體貼的哄祖父母放開懷,從不讓人擔心她的功課和日常召。
在她稚幼的心靈裏,林秀女才是她母親,所以她一向很聽話,做個人人稱讚的好孩子,不使林秀女丟臉。
「媽、溫柔,你們在聊什麽?我可在機場外等了老半天。」一身工整的楚天默故作抱怨的表情。
林秀女一見到兒子就把行李丟給他,劈哩啪啦地開始數落他的不是,惹得他苦笑不已一個字也不敢吐。
田溫柔好笑地拉拉她的手,指指四周側目的眼光,她才難為情地住了口,化解楚天默的困窘,贏得他感謝的笑容。
「溫柔,你愈來愈標致嘍,而且還是那麼溫柔可人。」他想起另一位「看」起來溫柔可人的佳人。
「默哥,你的讚美我收下。」她眼神掠過他看向他身後,失望地沒見著她想見的人。
她自嘲地責備自己,狂哥是公眾人物,怎麼可能出現在機場接機,那豈不是會引起一場大騷動?
到時她一定會被擠出人潮,在他眼中,自己只是個無足輕重的小擺飾而已,說不定他接了楚媽媽後會叫她像個小助理拎著行李在後面跟著。
楚天默收到她眼中的一絲黯然。「兩位大美女請上車,小生能為兩位美女服務真是畢生的榮幸。」
將行李交給司機,他作態地行了個四十五度禮打開車門,揚手恭請母親大人和田溫柔上車,逗得她們嗔笑不已。
三人上了車,司機將車子駛出機場,往天母前進。
※※※
希望是人生存的原動力。
當希望被打破,生存失去了意義,人生是不是會變成灰色?
一幀幀彩色相片在報紙上刊出,持報的手微微發抖,一絲絲陰霾籠罩著無雲的天,田溫柔有片刻失神。
「他會為女人沉迷嗎?該不該相信視女人為敝帚的他會有動心的一天?」她喃喃自語。
人因為找不到出路而失落。
「別太相信報紙上的緋聞,十之八九是捏造的。」端著咖啡,楚天默驀然開口。
光看她一臉落寞地抓著報紙不放,他大概猜得到一、二,這幾天影劇版的頭版全被他狂放不羈的老哥包了,想不看都不行。
捕風捉影是影劇記者的專長,平地起高樓是他們的本事,這一類八卦到近乎無稽的報導,從老哥五年前一曲成名後就層出不窮、不曾間斷。
惟一令楚天默不滿的地方,是記者不該把他心儀的佳人也牽扯上,以至於擔心她會遷怒而拒絕他的追求。
「默哥,你怎麽能這麽肯定是虛構?」那一幀懷抱長髮佳人的偉岸男子是狂哥沒錯。
他曾說過他的胸膛是不許女人佇足,而他似乎打破自己的承諾。
「相片中的女人我認識,她根本不曾理會過大哥,而且也不崇拜偶像。」人家連他的大名都沒聽過。
「噢!」她有些好奇。「那狂哥怎麽會抱著她走出這幢大褸呢?」照片不像作假。
他不屑地嗤鼻。「八成是他輸不起,故意找人家難堪吧!」真沒格調。
「輸不起?」
楚天默不太自在地輕咳兩聲,啜飲著溫熱咖啡。
「呃!有一次我對他提及喜歡上一位花店老闆,他譏笑我識人不清,你知道我們倆對女人的評價不一,所以……」
於是他將前因後果描述了一遍,其中不忘摻雜自己的觀點和看法,把楚天狂在花店受創的糗狀詳盡細訴,逼得他不得不拖著大哥離開,才不會死於非命。
他第一次看到美麗非凡的女子發飆,那氣勢簡直驚人,令他對佳人印象完全改觀,但他仍為她的美麗著迷,畢竟是他的兄弟先出言不遜得罪人。
換成是他受到此羞辱,大哥八成得抬出去埋了。
「你認為狂哥在報一掌之仇?」田溫柔總有一絲不安,這不是他的處世風格。
「沒錯。」他是這麽認為。
「你問過狂哥事實的真相嗎?」回台已數日,她始終見不到思慕的男子。
楚天默回以一個好笑的表情。「這些年,他上報的機率比總統還密集,需要為這些子虛烏有的事去自找黴頭嗎?」
「可是……」她就是不安心。
「不用可是了,你看看上面的相片,除了最早出現那張模糊的照片,你有看到其他兩人共影的合照嗎?
「還有,以大哥的作風,你想他會對女人認真嗎?從最初的新聞稿到現在,報上可沒再見過有他們出雙入對的消息,反而是旁人渲染成波。」
咦——說得好像滿有道理,狂哥的照片張張顯眼而奪目,反之話題中的女主角只有那張引起爭議的相片,再無其他。
關於兩人的粉色話題,似乎全是一些「關心」人士所提起,沒有一個字是出自當事人的承認,可想而知是她誤信謠言。
但是,為什麽她還有一絲害怕呢?
「狂哥最近是不是很忙?報上說他因愛而沉溺,耽誤正常排影。」她覺得這太不尋常。
「你是問他為什麽不回家吧?」他消遣著田溫柔。「早跟你說報紙不可信,他大概在閉關錄新專輯。」
還有逃避「到期」的責任。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楚天默從不信報章雜誌的八卦新聞,以他對手足的瞭解,這只是一時不甘的發洩舉動,不可能牽涉其他。
若是說拒不見面,一定是怕他強將集團事務轉交去追妻,所以大哥故意找個地方逍遙,讓外界的人急得跳腳,大哥則樂於在一旁見自己導演的鬧劇。
誰都有可能和女人認真,惟獨鄙視女人的大哥做不到,這點他有自信。
而且了她那日在花坊的捍勁,他不擔心被擄走的她會受傷害,有危險的應該是大哥,說不定大哥近日潛伏不出,其實是在養傷。
呵!他真是個不厚道的兄弟。
※※※
不管是怔仲還是呆楞,都不足以形容楚天狂此刻慘白的形色,恨不得是視力出了問題產生幻影,而不願接受這個難以理解的實景。
「我覺得動物園的空間較適合活動,我的別墅可能有點小,怕會阻礙……『交通』。」
他笑得很牽強,儘量將身子往往子後縮,眼睛直盯著一箱箱吐著蛇信的龐然巨物。
天曉得他乃威風凜凜的山中虎,見著了叢林中子民不但顯不出虎王的生氣,還一個勁的保持安全距離,生怕被無足爬行動物纏上身。
說一句白話文,他、怕、蛇。
藍中妮笑笑的說:「不會呀!你的別墅後院還有一大片空地,夠他們玩得樂不思蜀。」嗯!它們需要度個假。
他發誓要換個沒院沒庭的房子住。「我認為它們住在原來的地方比較好,環境改變會引發情緒不安。」他的不安。
天呀,他到底招惹上什麼樣的女人?人怪、脾氣倔也就算了,還養一窩寵物蛇,存心要狂虎變馴貓。楚天狂哀怨地想著。
當初純粹是想要她搬進來「同居」,雖然她說形式上共居一著之下沒有性,但他總有些奢望,盼日久磨出點火花嘗嘗甜辣味。
百般算計成空想,甜頭沒著落,倒是先被自己的大話給塞住呼吸道,有氣上不來。
藍中妮只顧著逗弄愛蛇,哪管他的死活,還用輕蔑的眼神瞪了他兩眼,嘲笑他個大無膽。「沒用的傢伙。」
英雄氣短。他咬著牙,「是,我沒用。」承認無罪吧?
一旁的「送貨員」好笑地拍拍他肩膀。「委屈你了,她的脾氣是大了些。」
「大?你還真謙虛。」楚天狂有些無力的擺擺手,瞟瞟和藍中妮完全不同典型的美女。
「送貨員」輕描淡寫的說:「人總是有些小嗜好,她也很平凡嘛!你就多包涵、包涵,習仍成自然。」只要他在習慣前未暴斃。
這嗜好還真「小」。「她打算開間巨蛇館嗎?這些少說有五十條。」他目測的道。
「正確說法是三十七條。」
百忙之中兼做「送貨員」的女子是風天亞,今日是假日,所以她被要求出公差,護送一窩巴西黑巨腹蛇至陽明山。
本來好奇者白紫若要代為送貨,可是被斐冷鷹「軟禁」在房裏做人,改派左護法丁介鴻和右護法孟子忻當搬運工,說穿了就是密探。
唐彌彌以「恩人」為藉口,想去檢驗老祖先留下的百年靈藥是否如傳言有效,腳才一踏出門口就被人攔腰一抱,孩子的爸帶她回房安胎去。
倒楣不多言的風天亞只好任勞任怨,當起護蛇使者,所以很清楚腹蛇的數目。
「為什麼只有三十七條?我上個月數還有四十二條。」藍中妮趕緊查看誰失蹤了。
忍著笑的風天亞很正經的說:「蛇膽清血,咱們家的食客有研究精神,勇敢以身相試。」
「那兩個死痞子吃了我的蛇寶寶?」鷹肉和豹皮應該很值錢吧!她恨得咬牙切齒。
「然後你也很瞭解紫若的心肝寶貝,三不五時就需要些養份進補。」風天亞輕描淡寫地挑起戰爭。
上班、下班、加班,她忙得無暇進行分化,難得撥個空清閒一番,不丟個足以燎原的星星之火太對不起自己的惡名。
人心是邪惡的。
咦!她的確還擁有人的本質,真是不幸。
「死女人又拿我的蛇兒喂蠱?」好!做得好極了,她的蠱房要重修了。藍中妮發狠的想。
孟子忻苦笑地搖搖頭,「風大小姐天亞姑娘,你一次陷害了四個『偉人』。」危險之人。
幫主真是可憐,未婚妻古裏古怪不說,「同居人」一個比一個刁鑽,難纏外加邪惡。
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孟哥哥于忻兄,相信人情世故你應該轉得溜,不會拿刀砍自個腳背才是。」風天亞的話隱含威脅之意。
他勉強扯動嘴角肌肉,裝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命只有一條,我有自知之明。」
對不起了,幫主,屬下是明哲保身,你自求多福吧。
聽到這兩人的對話,楚天狂不禁對風天亞有不同的見解,而且確定她是藍中妮的「朋友」,那說話的調調教人心寒,絕非「平常人」。
「可不可以請問一件事?妮兒像你這樣的朋友有多少?」希望他的心臟負荷得了。
妮兒?!風天亞揚起一抹笑,有意思。「喜歡蛇寶寶遊戲嗎?不到最終就揭曉答案可是違反遊戲規則。」
就是他吧?阿咪口中的真命天子,另一個不怕死的勇土或……烈士。
藍中妮在一旁嚷嚷,「瘋子亞,不要賣弄懸疑,他可不是那兩個不要臉的死男人。」人家可沒要追她。
「心疼?」風天亞眉眼微微一揚。
這是在說哪一國吐番話?藍中妮翻翻白眼,「是呀!我還心絞痛、胃抽筋呢!」心疼?她可沒生病。
好不容易找個機會惡整她那些不肖員工,如果因天亞太過睿智的高級鬥智話能搞混了,她找誰玩去?
更何況住在這裏別有一番樂趣,楚天狂看起來是有點小聰明,但和她們這群不按牌理出牌的惡女一比,象屎和老鼠誰的分量夠?
被她一人逼瘋是他的造化,何必找個罪人來承擔她的樂趣呢?
風天亞再道:「記不記得阿咪幫你算了個命?」燈不點不亮,油不熱易黏鍋。
「唔……」藍中妮腦中一片空白,什麽時候?貴人忘性特大。
瞧她一臉茫然,風天亞點醒她,「桃花結成果。」
「啊!你……」她怎麼知情?一定是多嘴公、饒舌婆的傑作。「哎呀!不准啦!你聽她在瞎掰,死會的女人愛嫉妒,誰教我桃花滿江紅。」
她壓根不信,從自己有記憶以來,每年花開氾濫,掃都快來不及了,怎麼有可能結成果?
「也許他就是那個果。」風天亞用眼神暗指一頭霧水的楚天狂。
藍中妮愣了一下,繼而爆笑的說:「你為什麽不說鬼軍師孟子忻、二楞子丁介鴻?他?不可能啦!」
一句話罵了三個人,孟子忻和丁介鴻早已習慣她的驚人之語,仍無所謂地把一箱箱蛇從貨櫃車搬下來。
楚天狂雖不能理解她們拐彎抹角的辭彙,但至少有一點他聽得很明白。「我為什麽不可能?」
自身的利益要維護。
「對呀!他為什麼不可能?」風天亞加入逼供。
面對兩張詢問的面孔,一時間藍中妮也迷惑了,為什麽不可能呢?
她總覺得談感情是件很傷神的事,處處受人束縛,每做一件事都得對另一半報備,有時還會被限制行動自由,家家裏頭那兩位紅了足的慈禧太后——權高位重卻走不遠。
心有翅膀,折其翼、斷其羽都是自私,不能飛的鳥兒還能稱為鳥嗎?
「中妮,我今天才發現你也會思考唷!!」嗯!人類的進化論在她身上有了效應。
「少放屁,瘋子亞,不要以為我打不過你。」人要有自知,雖然事實如此。
她真是惡習難改。風天亞提議,「要不要證實一下?我很久沒運動了。」
藍中妮連忙推託,「呃!我前陣子重感冒身子虛,等我養好病再一決千秋。」
暴力不代表武功好,她不會傻到和練家子過招。
而且天亞的路數怪異,既非跆拳道又非空手道,更不是柔道,說它是中國武術嘛!石老大偏看不出何派招術,只知陰毒至極。
她曾親眼見到天亞只用兩根手指就折斷一個混混的手,那動作輕盈得好似摘片葉子般簡單,不見絲毫力道。
稍有智慧的人是不和怪物打的,因為她比葉片可愛。
「是嗎?阿咪不是忍痛割捨了一顆祖傳秘方?」好可惜,她還健在。
哼!忍痛?藍中妮口氣很沖的道:「你叫她把遺書寫好,我會給她留個全屍,順便附贈一口棺材。」
受盡眾人吹捧的楚天狂極力忍耐被忽略的怒氣,這兩個女人未免太囂張,當他是路人甲呀!
孰可忍孰不可忍,好歹他也是人。
「叼!兩位元偏離主題太遠了,稍微尊重我這個當事人好嗎?」他提高音量,拉回兩人的注意力。
誰知——
「什麼主題?」
她們兩人一致的回答,令他想抓狂。「為什麼不可能是我?記憶猶新吧?」
敢搖頭他就……他就……唉!不怎麼樣,她比他還凶哪!渾身充滿暴力因數,她不對他怎麼樣就該偷笑了,何況他也捨不得動手。
捨不得?!好奇怪的字眼,他怎麼會用到這三個字?
真是納悶加無解。
對哦!風天亞邪笑地說:「中妮,你的答案呢?」
「老狐狸。」她嘟嚷著。
「嗯……你說什麼?」風天亞輕噥的聲音陡地一收。
「沒什麽、沒什……」咦!自己幹麽要怕她?藍中妮轉口道:「我說你管太多事了,貨送到就回去補眠,錢要賺身體也要顧。」
怎樣,夠朋友吧!藍中妮揚起下顎,很自滿地表示她的義氣和「關心」。
真現實。風天亞這才說:「圓夢那幾位可憐的牛馬要我帶些話給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只好勉強順口提起。
藍中妮冷冷一笑,「可憐?我看是罪有應得。」吾不生憐憫心。
敢出賣她就要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她只是小微而已。
「叮噹說求你快回去吧!她已經三天沒闔過眼。菊花說人生誰無過,她已經在懺悔中;花子哭著說她手快斷了,叫你別再接訂單。
「噢!對了,還有賊葵,他說不用加薪了,他已經被蜂擁而至的記者群搞到發瘋,你可以去精神病院探望他了。」
說完,她比了個手勢,孟子忻和丁介鴻動作一致地拉開蛇箱的木門,群蛇興奮地往主人身上靠集。
因蛇速過快,楚天狂來不及躲避!「咚!」他被嚇暈了。
「瘋子亞,你太過分了。」
「會嗎?我不覺得。」風天亞在心中偷笑,嘖嘖!一個大男人竟怕蛇怕到這種地步。
她不像中妮是活在上古時代的史前生物,不看電規、報章雜誌,不聽流行音樂,只活在自己的花白世界裏自得其樂。
狂虎楚天狂的名宇紅上了天,她公司正打算出天價聘請他拍一支廣告,看情形她似乎可以從中賺點好處。
人說楚天狂心高氣傲,狂猛如虎又孤僻,絕不與女人同處一室,脾氣暴躁到人見人避,但在舞臺上的表現卻令人激賞,是位天生的巨星。
不過傳言總是有些誇大,她今日才得以證實。
真是沒用的男人。
「哇!不會吧,他當真不禁嚇?」孟子忻一臉驚度,眼底有著促狹的笑意。
「人家是唱歌的,又不像你是混黑道。」藍中妮拍拍楚天狂的兩頰,確定他真暈了。
實在太丟她的臉,幾條小蛇就嚇成這樣。
「這位大姊,你反性了嗎?」孟子忻疑惑地直住她身上瞧,似在尋些什麼。
「死孟子,不去闡揚人性本善、儒家學說,盡在那枚屁呀!」楚天狂的心臟強不強?可別一嚇歸天。
藍中妮沒回頭和他「討論」人性,蹲在一旁探探大明星還有沒有氣,甚至可笑地趴在楚天狂的胸口聽聽有無心跳。
她不尋常的舉動連一向笨拙的丁介鴻都覺得怪,何況是機智過人的孟子忻。
「雖然我在道上混,本性還算良善,但和閣下比起來,你似乎比我『善良』多了。」她幾時關心過人的死活。孟子忻肯定他們之間一定有什麼。經他一說,藍中妮立即明瞭他話中含意,倉卒地站起身。「我是怕他死了,沒人煮飯給我吃。」
「喔——」
愈描愈黑,有錢還怕沒飯吃嗎?孟子忻和風天亞同時別有深意的喔了一聲,害她有些心虛地踢了楚天狂兩腳。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的蛇給嚇死了,在法律上我有過失殺人之罪,所以……」
「我們請得起律師。」風天亞好笑地提醒她。
向來控制不住脾氣的藍中妮惱羞成怒的大吼,「你們有完沒完?想幹什麽?」
「不幹什麼,只想讓你看見自己的心。」不錯,這個遊戲挺好玩。風天亞暗覺有趣。
藍中妮一臉茫然,「我的心?」剖開嗎?
風天亞用著十分沉重的表情說:「你愛上他了。」
她……愛上……他?
怎麽……可能,他長得太帥、太有錢、太臭屁,她怎麽會喜歡這只愛炫耀的孔雀?
雖然他很聽話——被磨到不想反對,煮了一手好萊——因為她不下廚,接吻技巧好——他常偷香,脾氣溫和——和她相比之下,可是她不至於會對他產生好感才是。
「瘋子亞,你說錯了,我絕對不愛……」一抬頭,藍中妮頓時傻眼了。
他人呢?
第六章
不對勁,什麼都大大的不對勁。
藍中妮現在的心情彆扭到自己都唾棄,是因為太久沒數到鈔票,抑或怠職引發鬱悶症?
全怪瘋子亞說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害她連續煩了三天不得解,全身骨頭直發酸,僵硬得要命。
說實在話,楚狂人那張臉她是愈看愈順眼,愈看愈有味道,眼是眼、鼻是鼻、嘴巴是嘴巴。喝!還有兩排白牙齒,沒有缺半隻耳朵。
啤!誰沒有五官。藍中妮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
「妮兒,我臉上有飯粒嗎?還是眼屎沒清乾淨?」反常,她幹麽盡盯著地瞧?
「嘿嘿!狂人,你好帥哦!」
「嚇!」
楚天狂被嚇得不輕,他不是不喜歡她的讚美,甚至一直期望她會發現自己的魅力而愛上他,可是當這句話從她口中說出,他只覺得寒毛四栗,驚悚不已。
誰都有可能讚美他帥,唯獨她的讚美來得太突然,顯得不太真實,而且令人毛孔大張。
「你……你又想整我是不是?先說好,不許太過份哦!」真糟糕,他已經習慣寵任她的為非作歹。
「喂!我有那麽惡劣嗎?」藍中妮嘟著嘴,不太滿意人格被污蔑。「你真的好帥嘛!」
「有什麼要求就直說,在我能力之內一定辦妥。」她的要求向來怪異,所以他不再自以為是無所不能的狂人。
藍中妮氣惱地往他大腿一坐,雙手環上他的頸子,臉近得快貼上他的下巴,一雙清澈如湖的美眸寫著不滿,小嘴一噘。
嘟嘴?她居然學女人嘟嘴,這……她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他好像不太能接受比較女性化的她。
「我說你帥就是帥,你敢給我反對試試看,小心我插你屁眼哦。」質疑她,想造反嗎?
還好,個性沒變,一樣不講理。楚天狂連忙道:「好、好,我很帥,可以了吧!」
他第一次被人強迫承認自己很帥,感覺莫名的窩心又好笑,他本來就長得不錯,不然怎麽紅遍半邊天,專輯一張出過一張。
說到新專輯的宣傳缺席,急得禮文光明正大利用傳媒的力量通緝他,一再送過電視、報紙呼籲他快出來「投誠」,幾乎到了聲淚俱下的地步。
看禮文頻頻接受媒體的採訪,這也算是另一種宣傳手法吧!楚天狂覺得他快被藍中妮洗腦,思想和行為開始不正偏邪。
報復的快感是如此愉悅。
「你沒有誠意,你應該說謝謝你的捧場,你的讚美是我的榮幸。」她可不輕易稱讚人。
楚天狂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謝謝你的捧場,你的讚美是我的榮幸,親愛的女皇陛下。」他夠誠心誠意了吧!
以前他自認為夠狂夠傲,沒料到她比他更不要臉……呃!更有風格,凡事一定要順她意,若有不從大蛇伺候。
其實相處了幾天,他對蛇類的懼意早已免疫,尤其是她養的那幾隻大蛇很有靈性,知道待在誰的地盤,比它的主人聽話多了。
通常一個眼神或一個手勢,它們就懂得意思,乖巧地爬回專為它們準備的房間,頭一回他發現蛇是這麽可愛、善解人意的生物。
當然不是主人以身作則,是她善於「調教」。
「狂人,你是不是很喜歡我?」既然她看他順眼,那他呢?
「如果你不叫我狂人我會更喜歡你。」他知道自己已無可救藥的愛上她。
「不行。」藍中妮往他頭頂一拍。「我喜歡你,所以你也要喜歡我,不許談條件。」啊!怎麼說出來了?
她後悔地用手捂住嘴巴,表示不算數地猛搖頭。
欣喜若狂的楚天狂可不許她要賴,他等這一刻等得身心俱疲,豈會容她反悔不認帳?
他眼卻溫柔地拉下她捂嘴的手,輕輕在上面印上一吻。「我喜歡你,你喜歡我,誰都不准後悔。」
「你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嘛!」人都快被他看酥了。她微微臉紅,「感覺很怪。」
「哪里怪?」他輕撫她滑如脂的鎖骨。
「就是不知道哪里怪嘛——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朝我大吼比較自然。」好舒服,她閉上眼睛享受他的愛撫。
兩人在一個屋簷下相處了不少時日,她幾乎養成膩窩在他懷裏的習慣,接受他不時的輕撫、熱吻,像一對認識已久的戀人。
習慣是一種很可怕的病菌,教人無從預防。
「你不喜歡我碰你、親你嗎?」好香的體味,他好想吻遍她的全身。
沒有人能坐懷不亂,除非不是男人。
「不喜歡……才怪。」藍中妮故意吊他胃口,瞧他臉色一變才改口。「等我一拳打暈你的雙眼時,那就是不。」
不少追求者就是這樣被她打退,現在見到她仍餘悸猶存,怕得繞路而行。
楚天狂輕柔地低吻了她一下,「願意跟我做愛嗎?」
「這個嘛……」值得考慮。她還在猶豫。
「怎麽樣?怕我不及格?」說起調情他最內行,但……不知道能不能滿足她?
「不及格?」她拉開兩人的距離,留下一點空間掃瞄一下,問了一句教人噴鼻血的話。「好玩嗎?」
好……好玩?這種事她用「好玩」來形容。楚天狂的性致被她澆熄了一點點。
「好不好玩看個人,你不試試怎麽知道個中滋味?」她具有智、體、群、美,惟獨缺德。
口水吃多了真的會傳染,楚天狂竟變得會使小手段騙「身」。
藍中妮當真用心去思考,她看紫若和咪咪整日和她們的那一半窩在房裏做人,應該是件很好玩的事,不然依她們的個性早破門而出。
而且他算是真小人,至少會先問過她再行動,一般男人的獸性比理性強,他能忍耐這麼久也相當可取。
「會不會很痛?」紫若說第一次痛死了,咪咪說要挑合適的尺寸,而天亞則鼓勵她勇於嘗試。
楚天狂心中暗想,我怎麽知道?我又不是女人。「不會。」為達目的,昧著良心是人性。
但是,他懷疑自己有「良心」這玩意。
「好吧!我們試試看。」她抱著破釜沉舟的精神來試驗。
喜出望外的楚天狂當然不會讓她有打退堂鼓的機會,他接捺急切的心,慢慢地解開她前排的扣子,輕輕在她耳朵旁邊呼氣。
手指滑上她微露的酥胸,他細細地順著肌理畫圈,很柔很柔地挑逗每一處他認為敏感的地帶。
另一隻手則輕柔的探入她寬大的牛仔褲內,隔著底褲撫摸神聖的三角地帶,並隨著她的淺呻低吟而亢奮,就著衣料將食指推進她窄窄的通道。
藍中妮輕吟出聲,「噢——你輕點,會痛耶……」可是卻有更大的快感湧了上來。
這種事不僅好玩,而且舒服極了。
「噓,妮兒寶貝,一會兒就不疼了。」
楚天狂將手抬退出來,拉開她牛仔褲的拉鏈,連著棉布底褲一起褪下來,一手撫搓著她渾圓的乳胸,手肘微撐開她的雙腿輕撚花心。
濕潤的溫液漸漸泌出,他再度將食指推進,緩緩地移動,潤滑的通道使她不再感到滿足而弓起腰需索。
她的宛轉鶯聲一波高過一波,他的堅挺也愈來愈明顯,終於他有些撐不住體內的火熱,抱起她的臀部旋了半圈抵在他的亢奮處。
「夾緊我,寶貝,咱們進房去。」
即使欲火高熾,楚天狂仍理智地抱著藍中妮回房,因為他不想兩人的第一次是在客廳發生,而且事後她一定會埋怨他不體貼,弄得她腰酸背痛。
「你的……那裏好硬,可是我喜歡那種感覺。」她雙腳緊扣著,隨著他的走動上下摩擦他的堅硬。
是呀!你喜歡,我快爆炸了。「妮兒,動作放慢些,慢慢地上下滑動。」
一小段路他走得好辛苦,又是親吻又是啃舔,還得控制別在她滿足前泄出來,二十幾個階梯走了快十分鐘才回到房間。
一回到房內,兩人往床鋪一倒,楚天狂迫切地脫下全身衣物,他不認為自己忍得下去。
手指才剛撥開濕潤的通道口,準備一擊攻陷時,這個天才的女人竟說了一句殺風景的話——
「先說好哦!懷孕孩子是算我的,你不能跟我搶。」
聽到這種話,是男人都會氣短。
「我沒有備妥保險套。」該死,在這緊要關頭才來這一招。
「你沒病吧?」
說我有病?這女人真該揍。他咬著牙說:「放心,我健康得很。」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楚天狂顧不了許多,他記得避孕法有一招性交中斷法,那就用這個吧!他應該可以及時退出才是。
沒多想,他用力往前一送——
「啊……好……好痛,你混蛋,敢……敢騙我……不!痛。」藍中妮痛得弓起身於,指甲深深的刺入他的肌肉。
「忍一會就不痛了,我發誓。」
他極力忍住不去抽動,想讓她適應他的存在,可是她反而因疼痛自動弓身向他,將他送往更深的通道,他再也捺不住地開始衝刺。
疼痛漸漸消失,繼而一陣熱氣包圍著她,呻吟聲伴隨粗糙的喘息聲,韻律著人類最原始的音色,動人而悅耳。
一陣尖泣聲和低吼聲在房內回溫後,一股熱液不受控制地往溫暖處遊去……
※※※
時間在彼此的喘息間流逝,兩人互相分享對方沾著自己味道的體溫。
虛脫的楚天狂在體力稍微恢復時退出藍中妮體內,翻身將她抱躺在胸膛上,親吻她歡愛後的挑腮。
「抱歉,新手上路,弄痛了你。」
「騙子王,真的好痛呐!什麼新手上路……咦!你剛說新手?」她聽錯了吧!這個新手應該指她才對。
「要不要我呼呼?」他作勢要朝她下體吹氣,故意忽視她的問話。
藍中妮一把撥開他不懷好意的手,用力推他平躺在床上,不著寸縷的惹火胴體跨坐在他小腹上,眼神很兇惡地瞪著他。
「你是童子雞?」
「妮兒寶貝,雞是形容妓女。」他不做正面回答,剛熄滅的欲火又被她美麗的嬌驪給撩撥起。
「楚、狂、人——」他欺騙她。
看她眼底冒著火,他選擇比較溫和的方式回答。
「在你之前,我對女人的觀點不甚良好,我承認曾為了羞辱女人而在一些不恰當的場合碰了她們,但僅僅點到為止,因為已達到打擊女人自尊的目的嘛!
「真正和女人水乳交融結合的只有你,我的個性太張狂,總認為女人的身體是污穢的,不值得我碰。」
以前太笨了,不知道做愛這麽舒暢,拒絕太多送上門的享受,實在太可惜了。不過這些話他只敢放在心裏講。
「你是……第一次?」藍中妮臉色不定地瞅著他。
原以為她會感動得痛哭流涕,抱著他大喊愛語,殊不知情況恰好相反,他竟被罵得狗血淋頭。
「可惡,你這個混蛋加八級的大騙子,我被你騙得好慘,你怎麼可以是童子雞?砍你奶奶的裏腳布。」
罵不過癮兼動手,她有力的拳頭直往他胸口落下。
楚天狂不解地扯住她揮動的手腕,忍著兩種痛問道:「你不希望自己是伴侶的第一個女人嗎?」
她冷哼了一聲,「我當然不希望,誰要當第一個試驗品?難怪你弄得我好痛,原來是經驗不足。」
「第一次本來就會痛,無關經驗問題。」別再蹭了,他快……快受不了了。
藍中妮沒察覺自己在他身上摩拿所造成的後果,仍一個勁地抬責他,食指不停地戳他胸口挑起欲火。
「誰說的,人家天亞告訴我第一次要找經驗豐富的老手教,千萬不要找菜鳥,你害我錯過一次學習機會,一點都不好玩,你存心弄痛我。」
楚天狂暗暗咒駡,風天亞這惡女。「誰說不好玩,你敢說我沒讓你得到高潮?」他可是忍得好慘讓她先到點才敢泄。
「我……好嘛——前面跟後面好玩,中間那一段不好玩,所以還是你的錯,誰教你是新手。」
他真的要吐血,她連女人必經的過程也怪罪在他頭上,身為她的男人真命苦哦!
新手靠經驗累積也能成老手,她既然愛抱怨,不如提「槍」多練習,現成的物件不把握便是呆子,他非要她收回這些侮辱的話。
「一回生、二回熟,咱們多練習練習,這次一定比剛才進步。」他最喜歡「練習」。
「什麽?你……唔……唔……」
不待藍中妮開口,蓄勢待發的楚天狂虎身一翻、腰一扭,將她置於身下,張口吻住愛挑剔的香唇,一個挺進充滿她的體內,打算以次數取勝,將新手訓練成高手。
「我愛你,寶貝。」
動人的聲音持續由兩人口中送出,吟哦的旋律在四周響起,互古的曲調從下午到深夜,直到淩晨曙光升起,它才慢慢地畫上休止符。
※※※
午後的天氣轉陰,灰濛濛的一片雲氣漸聚,幾片似暖還寒的金色光芒從雲層縫隙傾瀉而下,天空是沉悶的,大地顯得明亮而溫暖。
淡淡斜陽射入雕花玻璃窗,薄弱的光熱驅不散一室陡降的溫度,凍醒了一對肢體交纏的世間兒女。
「噢!好冰。」
騫然一栗,楚天狂倏地從床上躍起上半身,雙臂互疊抱在胸前宜發抖,眼睛惡狠狠的瞪視兩眼無辜的禍首。
「阿大、阿二,肚子餓了自己出去抓老鼠吃,不要以為裝可憐我就會上街幫你們買白老鼠。」
原來不是因天候轉變而凍醒,是腹蛇怕主人睡死在床鋪,好心地以冰冷笨重的身軀滑過,喚醒貪歡縱欲的主人不要忘了它們的存在。
「求我?嗯哼!休想,我可不是你們的奴才。」下了床,楚天狂繞過兩條巨蛇取出輕薄的羽毛被再回床上,連同睡到不省人事的藍中妮裹在被窩裏。
「還不走,小心剝了你們的皮熬蛇骨湯。」他當然只是說說而已。
巴西黑巨腹蛇沒大腦皮質,總是圓睜著一雙蛇眼無法眨,平均每個星期喂一次溫熱的死老鼠,而且要分開喂才不會打架。
不過這些腹蛇和它主人很像,完全顛覆自然生態學,餓了就主動纏著主人要吃的!飽了就甩也不甩主人自行玩耍去,現實得像貓性格。
信不信,它們和女人一樣,二十八天一次。
不過可別想歪了,巴西黑巨腹蛇是毒蛇,大的兩歲多就可以抽取毒液,每二十八天一次,中毒者五分鐘後昏迷,需取腹蛇毒液來解毒。這些都是藍中妮告訴他的。
「你想剝誰的皮熬場?」蘇醒過來的藍中妮一拳往他腰腹擊去,然後打了個不雅的哈欠。
「呵呵!你睡糊塗聽錯了,我是想熬雞湯給你補身,雞骨頭的養份比肉質高。」她出手真重。
陪著笑臉,他揉都不敢揉地摟著她親吻,一副新好男人的諂媚相,心底卻苦笑自己有被虐待狂。
溫柔、可人的乖順女孩他瞧不上眼,惹火、豔麗的妖豔女人被他棄於一旁,偏偏狂放不羈的心揪著悍女不放,日夜受暴力威脅且樂此不疲。
他,真的病得不輕,藥石罔然。
「少裝孝子,我耳朵可尖得很,你恫喝我的愛蛇。」他當她沒知覺呀!
「哪有,我一向對無足動物十分禮遇,那天的表現就是最好見證。」人不如蛇,可悲哦!
為力求脫罪,楚天狂不惜翻出那場丟臉的世紀暈厥秀來證明誰才是老大。
「是嗎?」藍中妮用力在他胸口一捏。「我這個人很公平,不聽信一面之詞,阿大、阿二他有沒有威脅你們幹。」
頭一偏,她煞有其事地問問睜若無辜大眼的蛇夫妻,一副公正廉明的青天模樣。
阿大是她十歲那年在草叢中撿到的棄蛇,年齡不可考,蛇體比十歲的她長壯!後來經由附近的獸醫判斷此乃一公巴西黑巨腹蛇。
兩年後她帶阿大去郊外野餐,一條可憐兮兮又全身是傷的小母腹蛇被阿大發現,兩蛇一見鍾情,她乾脆當起主婚人,一起「領養」。
只是奇怪,臺灣哪來那麽多流離失所的巴西黑巨腹蛇?那時寵物蛇尚未盛行。這個問題她一直得不到解答。
而時間一長,蛇家族自然繁衍,說也詭異,這對蛇夫妻兩年才生育一次,一次兩到四胎,從未失了準頭!因此特受附近生物學科的教授注意。
不過就算生育力不彰,子子孫孫陸續來報到,務農的家人不堪其擾,她遂將一些小蛇送給教授去研究,然後帶著蛇夫妻和二、三代蛇子、蛇孫租屋外居。
而她的落腳地就是惡人公寓。
「妮兒,蛇不會說話。」話雖如此,楚天狂仍用眼神警告它們。
「阿大、阿二不是普通蛇,你少瞧不起它們的智商。」藍中妮眼波一溜,詢問兩條蛇。
在惡勢力的瞪視下,兩條蛇縱有萬般委屈也得含淚搖動蛇頭,蛇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楚天狂很得意的笑道:「你看吧,它們誠實的以行動表現。」真乖,前仇舊恨可以抵銷。
聽到他這麽說,兩條蛇溫馴的眼睛迸出強烈的了滿,朝他吐著蛇信抗議。
「誠實?它們好像不太贊同。」她搖搖頭,窩囊蛇,居然向惡勢力臣服。
他忙朝兩條蛇露出奸好的訕笑。「廚房裏的生雞蛋大又新鮮,它們一定喜歡。」
可恥哦!人向蛇威脅已經很沒品了,竟進而賄賂更丟身為人類的面子。
藍中妮怒吼,「楚狂人,卑鄙兩字學過沒?你竟以食物引誘它們作偽證。」
嘖,人沒品,蛇也跟著降低格調。
「妮兒……」楚天狂討好地在她唇上烙下一吻。「人不卑鄙非人也,我是有樣學樣。」
行善難,否惡易。最佳範本即是枕邊人,他不好意思兼善天下,只好同流合污。
藍中妮以威脅的口氣問:「你說我卑鄙?」事實是擱在心裏,用不著口傳。
她壞事做得不多,只不過透過媒體說賊葵是她的發言人,欲知詳情請排隊採訪。
接著將以往列入拒絕往來戶的商家訂單給包了,大肆訂購國內季節性的鮮花,招來荷蘭當地高價進口花卉,免得員工太閒話就多。
頂多要叮噹忍受客戶的無理要求,讓大老闆吃點小豆腐,流點豬哥唾液;教菊花日夜面對成倉的鮮花,一數如山的快樂,她愛花成癡嘛!
至於咱們可愛的小工讀生花子呀!反正她學校有念好像沒念似的一天到晚自我放假,為防她來台變成小太妹,就讓她包花、找錢做店長,忙到手斷掉好了。
希望她的苦心沒白費,幾位員工能懂得向心力的「重要」,不再嫌舌長過顎。
卑鄙事她絕對不做,優秀得足以須善心獎!她真的真的不壞,只是不夠聖人罷了。
人不能完美,即使完美也要掩飾,因天會嫉妒。
「妮兒,你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寶貝,怎麼有人敢污蔑你呢?你太多心了。」唉!他變得愈來愈家居男人。
沒個性、怕老婆,主權在妻,此乃家居男人。
藍中妮打了個冷顫。「哎喲!你是楚狂人嗎中.說這麽肉麻的話不像你。」可愛?嗯——
「你冷嗎?」楚天狂故意曲解她的諷語,用力地抱緊她暖玉般的嬌軀。「我來溫暖你。」
肌膚相貼,他手抬不安份地撫摸被下的雙宰,用另一種他最愛的運動來溫暖她。
「你吃威而鋼呀!精力旺盛。」他又不是貪吃糖的小孩,要個沒完。
推開黏人的水蛙男,藍中妮光著腳丫子踩在地毯上,彎下腰拾起置於小矮凳上的男性睡袍,光裸的側身美不勝收,楚天狂一雙毛手從背後繞向前舉。
「妮兒寶貝,你不想玩了嗎?」楚天狂在她耳邊哈氣,如雨的吻點直往她曲線玲瓏的玉背上落下。
「節制。精盡彈亡,你想提早敗腎呀!」他玩了一夜不累嗎?
吻了背還不知足,他用牙齒輕啃她溫潤的耳垂。「放心,庫存了三十年,彈豐精強,包管你一生取之不盡。」
女人是世界上最可愛的動物,柔軟的胸部、豐挺的尖俏臀、盈不可握的小蜜腰、圓潤修長的性感玉腿,簡直是男人天堂的歸處。
尤其是包圍他堅挺的小天堂,火熱、溫暖的濕液讓他在窄道中暢行無阻,他愛死了兩人融為一體的喜悅,片刻都不想分離。
噢!光是用想的,他的男性雄風又昂然而立。
彈豐精強?一道精光倏地打醒正打算和他再溫存一回的藍中妮。「等一下。」
等一下?「妮兒,有些事是不能讓男人等,譬如現在。」他的手繼續地揉捏她胸前的蓓蕾,卸下她的袍衣。
如果她讓他如願,那她就不是以暴力著稱的藍中妮,一記准又狠的快拳教他不等不行。
「噢——」楚天狂發出一聲悶叫。「有……有一種學……學術名詞叫溝通,文明人的專用詞。」
這次她不用推扯,直接由抱肚慘痛哀叫的楚天狂身側躍下地板,不疾不徐地穿上過大的睡袍,拿起橡膠齒尖的梳子梳理一頭淩亂的發。
「我用拳頭溝通,這是臺灣文化的一種。」
唉!最近他歎息的次數是過去三十年總和的N倍。「有什麽事,說吧——」他認命了。
她放下梳子攏攏衣須正視他。「我要重申主權所有權利,你不得有異議。」
「主權所有權利?」楚天狂疑惑地微攏眉頭。「妮兒,請用我所能理解的中國字。」
「你沒有戴保險套。」她精要一說。
楚天狂不通氣,臉上透著大大的「笑」宇,以為她在吃醋,自作多情地裹著羽毛被下床撒嬌。
「妮兒寶貝,我已經是你的人,使用權利是你專屬所有,我哪敢有異議。」他愛死了她的佔有欲。
他的手尚未搭上她的腰,手背就先被狠狠的一捏,藍中妮兇狠地瞪著他。
「鮮花牛糞。」
「嗄?!什麽意思?」她幹麽又動手?他說錯了?
「糟蹋。」
「咦?」
藍中妮暗昨,笨!「明明長得一副聰明相,為何有這種白癡的表現,簡直糟蹋父母遺傳的好基因。」
楚天狂好笑地摟摟她,輕輕搖擺著。「我對不起父母天恩,你就好心點解釋給我聽。」
和她相處不能硬碰硬,大理石和金剛鑽誰的硬度比較強,不用言喻即可了然。
柔能克剛的道理亦可轉用在她身上,妮兒不是無心,只是不常用而已。
藍中妮難為的一慨,「精子和卵子結合,醫學上的名詞叫受精卵,受精卵一旦著床就是一條小生命,所以……」她口氣一轉——
「我可是警告你,如果我懷孕了,孩子是我藍中妮的,你不許跟我搶。」
楚天狂征了一下,半晌不說話。
第七章
懷孕?
好強烈的字眼,震得楚天狂暫時失去正常能力,大腦運作幾近麻痹階段。
懷孕代表新生命的來臨,延續他血脈的骨肉。
孩子,多令人嚮往的小天使一個融合父母美貌、智慧的小貝比,他露出一絲癡呆的傻笑,幻想兩人抱著孩子的畫面。
驟然……
「你剛說什麼?我好像沒聽清楚。孩子是你一個人的?」臉色一沉,他的表情陰得駭人。
藍中妮沒見過他這一面,緊張的吞咽口水。「我……呃!懷孕的人最大,主權當然在我。」
「孩子是你一個人的?」他的口氣更加陰沈,一張臉因怒氣而泛青。
「我是孩子的母親,他當然是我的。」他幹麽變臉,她又沒說錯。
忍著不去掐死她,楚天狂的怒氣從牙縫迸出。「你一個人生得出來?」
精子卵子,卵子精子,她以為無性生殖嗎?置地這位「功臣」於何地?他是父親呐!
「所以我先宣佈主權所有,就是怕你跟我搶嘛!」心虛氣就弱,人之弱點。
「我不會跟你搶。」這個女人,太太太……欠揍。
藍中妮松了一口氣。「噢!謝謝你,你真好。」孩子應該和蛇一樣好照顧吧!
瞧她籲氣的模樣,楚天狂氣得臉結霜,鐵臂緊緊地箝住她放鬆的身子,不帶笑意地挑動嘴角。
「不用謝我,那也是我的孩子,我怎會去搶自己的孩子呢?你說是不是,孩子的媽?」
「你……小人。」藍中妮鬆弛的神經再度緊繃。
「怎麽會呢?我比你高二十幾公分,你才符合小人的資格。」要他放棄孩子,甭想。
她抬頭挺胸道:「喂!楚狂人,你不要仗『高』欺人,你沒有聽過母愛最偉大嗎?」她人雖矮但志氣高。
他故意在她腰際加壓。「你不覺得同時擁有父愛、母愛的孩子最幸福?」
這麽說好像沒錯,不過最近單親媽媽那麽多,少了父愛應該沒有關懷吧!
看他滿堅持,大概也喜歡小孩子,就讓他有點參與感。藍中妮退一步說:「這樣吧!孩子跟我住,你有探視權。」
「孩子跟你住……」他發誓一定要把她鎖在閣樓裏,半步都不准她下褸。
一想到她有打算離開他的念頭,莫名驚慌的恐懼籠罩全然為她開放的心,揪得他心發疼、發寒,冰冷得如置身茫茫雪地。
不管是孩子或她,他一個都不放手,他們只能待在有他的地方。
她沒察覺他的怒氣和決心,繼續往下說狂語。
「嗯,他不僅是跟我住,還要冠我姓,畢竟生孩子是件危險又困難的事,不知要痛上多久,你能理解吧?」
理解?!他還想殺人呢!「你不想和我住嗎?」
嗄?她沒想那麼遠。藍中妮理直氣壯的說:「我又不是沒房子住,幹麽要和你住?何況你將來娶了老婆不是很尷尬嗎?我是為你著想咧!」
「你嫁給我不就成了?」
一出口,楚天狂的臉跟著笑開,這主意真不錯,同時擁有老婆和孩子,他早該想到這一勞永逸的辦法。
老婆、老婆,嗯!他喜歡叫她老婆,而且不必鎖著她,擔心自己一個轉身就找不到人。此時的他已經完全忘了自己的不婚宣言。
只是他的如意算盤缺了個如意。
「你瘋了!為了個孩子就要我嫁給你?」藍中妮一臉詫異的大喊。
「嫁給我有什麼不好?不愁吃、不愁穿、出人有司機接送、刷卡不用付帳單,還有我這個大暖爐隨你應召不用錢。」
吹噓著自己的萬般好處,高高在上的大明星放下身段促銷婚姻,細數嫁給他的種種便利,絲毫不見從前狂氣,如一名平凡的「推銷員」。
俊逸的臉龐洋溢為愛執著的光彩,此刻的楚天狂沒有絢爛的舞臺,單純得令人心動。
「聽起來很美好,可是你不覺得太美好的事物容易破碎?」她不作白日夢。
以她現在的收入一樣不愁吃穿,手一招,滿街都是自願當呆子的司機,而且她不刷卡,帳單和她無緣。
惟一教人不舍的是他溫暖的胸膛。
「美好?」他很不屑地冷哼一聲。「有個老是挨你拳頭的沙袋老公,你當然認為美好。」受累的是他。
「這……嘿嘿……」她難得不好意思的訕笑。
「嘿什麽嘿,任打、任勞、任怨的好男人哪里找?你是賺到了。」
他說得連自己都深覺不值,偏偏愛上了就沒處逃,只好死纏活賴地連騙帶拐。楚天狂實在同情自己的「遇人不淑」。
藍中妮正經的回答,「婚姻是很神聖的事,這麽草率太褻瀆造物者的偉大。」婚姻雖美好,自由更可貴。
紫若和咪咪都矢志不嫁,她怎好身先士卒,當起眾人的笑柄,變節不忠呢?
不成、不成,她要努力維持惡人公寓的傳統美德。
楚天狂眯著眼睛冷言,「要不要鮮花、燭光和鑽戒?我還可以更誠懇地單膝下跪求婚,你意下如何?」
「呃!這……」等等!她突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拜託,我們好像扯太遠了,我還不一定懷孕呢!」
她的經期向來不穩,常常兩、三個月才來一次,哪那麼容易受孕,他們太杞人憂天了。
「噢?與其讓你懷疑我的能力,多練習總會有成功的一次。」練習是新手必修課程。
不待藍中妮說出反駁話語,楚天狂頭一低,堵住她愛嚇人的唇瓣,順勢往床上一倒,充滿欲望的手爬上她的大腿內側。
「咻——」
兩人停了一下聆聽。
「好像有什麽東西從頭頂飛過?」速度太疾,藍中妮只聞呼嘯聲。
「是風聲。」楚天狂肯定是錯覺,將頭埋在她的胸脯中舔吻輕齧,直到腳底傳來一陣冰涼,他才沒好氣地支起上半身怒斥,「死阿大!你想提供骨頭熬湯嗎?」
真是不識時務,怎麽還沒走……比他還厚顏無恥。
藍中妮阻止他,「狂人,阿大有話要說。」自小養著它,彼此心意早已相通。
阿大直點蛇頭。
「它能說嗎?」楚天狂火氣很大,輕蔑地瞥了它一眼。
人有脾氣,蛇也有三分火氣,不甘被看輕的阿大往牆上猛爬,即使無法垂直爬行,至少達到目的,讓主人看到那枝刻著蝴蝶的羽箭。
「箭?!」
這年代還有暗箭傷人這一套?兩人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在藍中妮的催促下,楚天狂不情願地披上外衣下床,使勁拔下深嵌在牆中的箭。
「箭上有紙條耶!好好玩哦!你快拿來給我看。」藍中妮興奮地直嚷嚷。
搞什麽鬼,有事按電鈴不就成了?幹麽學古人飛箭傳書,這人有毛病呀!
萬一不小心射到人,責任找誰負?楚天狂是兩火齊燒——怒火和欲火。
「哪個白癡沒進化,要這要命的噱頭?」
大致看了一下箭上刻痕,藍中妮微笑地拆開紙條。「瘋子亞啦!她大概沒時間走正門。」
「的確是瘋子。」楚天狂重新脫衣上床。「紙條上寫些什麽?」
她一副事不關己的擰擰鼻頭、聳動左肩,將紙條遞給他。
他看完後也跟著擦鼻頭。「她在說笑話吧?」
「她從不用這種方式說笑話,你不如打個電話回去問一下。」她通常自己下手。藍中妮保留這句話。
半信半疑的楚天狂心想撥個電話回去也好,他好久沒回家了,該報個平安。
當電話響了近二十聲仍沒被接起,他開始有些憂慮,眉宇出現淡愁,一頭長髮抓掉了數根。
「電話不通?」看情形天亞說對了。藍中妮看向他,「與其在這裏擔心,不如去醫院走一趟吧!」
於是兩人著裝完畢出了門!紙條飄落在一角,阿大、阿二睜著可憐的大眼,望著空無一人的床,悲憐身為蛇類的無奈,輕易被主人遺忘。
還是自己去庭院我看看有沒有築巢的小鳥可食。
此時忽來一陣風翻動紙條,上頭寫著——
楚風集團代理總裁車禍重傷送至白氏附屬要院,傷重危急,恐有性命之虞。同行者有其母林秀女,世交之女田溫柔,司機當場死亡。
※※※
白氏附屬醫院
原本鬧烘烘的病房在醫師的要求下,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只剩下病人和家屬。
應該傷重不治的病人為難地吊高左腿,安慰全身無恙卻哭哭啼啼的母親,聯手綁著繃帶的恬靜女子也在一旁哭笑不得,不知該安撫哪位才是。
「那個沒心肝的貨車司機真可惡,大馬路上有那麽多輛車不去撞,幹麽專挑我們的座車撞?你看看一個手脫臼、一個腿骨折。嗚……他居然敢給我畏罪潛逃。」
人家能不逃嗎?楚天默苦笑著。「媽,你罵了快一天了,要不要歇一下喘口氣?開水不用付錢。」
「不孝子、死小孩,也不想想我為誰心疼、為誰不舍?嗚……老公,你兒子真不孝……」
「媽,爸在美國和田伯伯討論合作事宜。」等他死了再哭訴還不遲。
林秀女抽嘻地瞪著楚天默。「你們兄弟沒有一個聽話,天生來磨我,早知道一出生就捏死你們。」
「媽——」她哭得他頭快裂了,他是病人呐!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媽。」她耍著小孩子脾氣,哭著將臉轉向一邊。
他無奈的說:「是,林秀女女士、楚夫人,你打算學孟薑女把醫院給哭垮嗎?」她怎麼哭不累?
人家說女人是水做的,這點可以由母親身上得到印證,除了車輛翻覆時嚇呆了,她的眼淚幾乎沒有停過。
真希望她繼續再呆滯下去,不是他不孝,而是快被母親的哭聲給逼瘋,到時他得轉病房,成為精神病房的一員。
「你……你……枉費我辛辛苦苦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嗚……前輩子欠你債呀!這樣子杵逆我。」
楚天默忍住不用手捂耳,伯母親又找藉口指責他如何如何不孝、如何如何件道她,連護士都被她驚人的毅力給嚇得藥一丟就走,不敢多看住院帥哥一眼。
曾幾何時資金單身漢淪為蟑螂、跳蚤,讓人避之惟恐不及?這全賴母親哭功的厲害。
即使他刻意隱瞞身分,但現在醫院上下包括清潔婦,大概無人不知獨立病房住了哪號人物。
「楚媽媽,喝口水吧!哭太久對身體不好。」雖然手不方便,由溫柔仍溫柔地單手端了杯水過來。
接過白開水,林秀女心疼地扶她坐下。「別招呼我了,手都受傷還亂動,萬一廢了怎麽辦?」
「媽,沒那麽嚴重,溫柔的手只是脫臼而已,醫院用彈性繃帶固定,是以防碰撞再次脫臼罷了。」
有沒有搞錯?到底誰的傷勢比較嚴重?楚天默感慨親生兒子不如世交之女。
「小兔崽子,你給我閉嘴,你要是有溫柔一半的體貼,我給你做牛做馬都甘心。」
林秀女忍不住大歎,親不如疏,黍不如秣。
「做牛做馬?!少念兩句我就阿彌陀佛了。」楚天默小聲的嘀咕著。
「你說什麽?」林秀女耳朵特尖,一點風吹草動都難逃耳目。
「沒什麽。」他哪敢說什麼。「媽,你要不要回家休息?醫院細菌多,不適合老人家待太久。」
老母雞性格的林秀女不顧兒子一隻腳不方便,兩根筷子一戳。「我哪里老?還不是給你們兄弟氣的。」
人家是養兒防老,她是養兒做孝母,當兒子的老奴才。
別人的孩子乖乖巧巧不用父母擔心,她的一雙兒子是來討債,稍微說一句重話就擺臉色給她瞧,關心他當驢肝肺,根本不識當母親的難處。
富貴出身的林秀女自幼好命,可是人總是不知足、不滿現況,貪心的要擁有全世界。
「是啦!楚媽媽不老,永遠青春年少,就像溫柔的小姊姊。」田溫柔輕聲地哄著。
老人囡仔性,個性就像小孩子,哄哄就沒事。
林秀女淚中帶笑地說:「溫柔的嘴真甜,楚媽媽沒有白疼你。」
「溫柔知道楚媽媽疼我,楚媽媽是世上最好的母親。」她挑老人家愛聽的話語奉承。
田溫柔哄得林秀女心花怒放,淚止了,笑得咯咯咯,一張嘴老是闔不攏。
「溫柔呀!上回楚媽媽提議的那件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
「啊?什麽事?」
回國快十來天了,她忙著適應新環境的變遷,準備找個固定的工作,有空就陪楚媽媽逛街、聊天,當真不知所問為何。
林秀女笑嘻嘻地提起,「就是做楚媽媽媳婦那件事。」這麽貼心的娃兒,豈能不藏私?
所謂肥水不落外人田,這個媳婦她要定了。
「楚媽媽……」田溫柔不好意思地紅了雙腮,低垂著頭歎喚著。
楚天默可是神經一繃,豎起耳朵,擔心被母親給賣了。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自己決定,看要老大還是老二,趕明兒我親自上美國提親。」
攸關終身大事,楚天默不能再沈默。「媽,你當我們兄弟是廉價貨呀!乾脆買一送一就不用挑了。」
「你們比廉價貨還不值,要是溫柔點頭,我連夜將你們兄弟打包,送給她當大、小丈夫。」
兩個兒子比不上一個溫柔,什麽三妻四妾,一妻兩夫才新潮。林秀女不管兒子的意願,認為媳婦比較重要,還會幫她生金孫。
「媽,重婚在臺灣是有罪的,何況人家溫柔才瞧不上我呢!」楚天默話中隱含暗喻。
「是嗎?」林秀女心焦地轉頭一問:「溫柔呀!你真的不喜歡我兒子?」
這……這教她怎麼回答?「楚媽媽,我怎麽會不喜歡默哥?他就像是我的親哥哥一樣。」
「親哥哥,哎呀!小丫頭,親兄妹能結婚嗎?我要的是像女兒一般貼心的媳婦,不是早晚都得嫁人的女兒。」
女兒是別人的,遲早要離開她身邊,而媳婦才能長長久久陪在她身邊,這一點小希望眼看要落空了。
看到母親失望的表情,楚天默壞心地推兄長一把,「媽,你還有一個兒子,不要太早失望,說不定溫柔會有不一樣的回答。」他提醒著。誰教大哥不守信用,五年之期已到還賴皮不接手,妨礙他接近心儀女子的機會。
林秀女不抱希望的搖頭。「你們兄弟一個樣,她都不喜歡你了,怎會要那個死倔脾氣的野馬?」
在她心目中,他們兩個都差不多,弟弟像哥哥,哥哥不就更像哥哥,溫柔怎會喜歡他?
「問問又花不了多少時間,反正還有一絲生機嘛——」看母親猶豫了,他猛下重藥,「你要溫柔這個媳婦吧?」
林秀女倏地眼睛一亮,死馬當活馬醫。「溫柔呀!那狂兒呢?」
「我……我……」田溫柔的臉一下子充血,紅得像熱番茄。
林秀女心急的催促,「不要一直我個沒完,喜歡就點頭,楚媽媽馬上把他找到你跟前。」咦!有希望哦!
會臉紅表示心裏有點意思,加上她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嬌羞狀,嗯!八九不離十,她一定看上我家的狂小子。
要媳婦就得加把勁。
「我那個兒子行事特怪,你不喜歡他也是很正常,連我這個媽都很汗顏怎會教出這樣的兒子。」
「不會啦!楚媽媽,狂哥有他獨特的風格,不是一般人能望其項背,我怎會……討厭他。」
獨特?是叛逆吧!林秀女再加把勁繼續說:「是呀!你是不討厭他,只是將他和阿默一樣當成哥哥。」
「我……不一樣。」她說得很輕很輕。
故意當作沒聽見的林秀女扯開喉嚨,「唱歌的是比較沒定性,當哥哥也好,免得耽誤了你。」
「我不怕被耽誤。」田溫柔的聲量略微尖高些,但仍是有點膽怯和羞色。
這下她明瞭老二幹麽一個勁地推銷老大了,原來小娃兒心動的對象是放蕩不羈的狂兒,而不是循規蹈矩的阿默。
不過溫柔也太膽小了,這樣怎麼抓得住心上人的心?
「溫柔,看來你是中意狂兒,不過楚媽媽得說你一句,喜歡就說出來,不要畏畏縮縮的,不然治不了他。」
田溫柔苦澀地朝他一笑,「我是喜歡狂哥,甚至想嫁她為妻,可是……他並不愛我。」
同樣出色的外表,她從小就喜歡揚著下巴睨人的楚天狂,著迷地追隨他每一步的移動,心就會有一陣好滿足的感動,恨不得成為他的女人。
反觀對謙謙有禮的君子楚天默,她只有單純的手足之情,始終不曾愛上他。
那年,她十七歲,高二,父親偕大姨出國洽公,她一個人寄居楚家,而楚家兩兄弟則在國外念書未歸。
有一次楚伯伯生日,兩兄弟專程趕回來祝壽,她和他們都多喝了一點酒,結果酒力不支,各自提早回房休息。
她還記得很清楚,當半夜口渴下樓喝水時,正巧遇到正要上樓的楚天狂,她一時情難自持,主動地投懷送抱,兩人就在樓梯轉口處發生了關係。
那是她的第一次,她永遠忘不了他怕弄痛她還小心翼翼的表情,不斷用溫柔的話語帶領她奔上高潮,事後抱著她到浴室清洗,然後送她回房。
可惜好夢易碎,當她懷著純真笑靨去找他時,他懷中摟著一位只著底褲的美麗女子,兩人正在沙發椅上忘我的卿卿我我,絲毫不把她放在眼裏。
她心痛地指責地玩弄她,他反而一如平常地嘲笑她不懂事,說他才不屑和一名青澀不堪的小女孩玩成人遊戲,叫她白天少作夢。
一時之間失了貞操又失心,田溫柔簡直無法接受打擊而萌生死意,後因顧及田家只剩她一條血脈而作罷,休學遠赴美國就學療傷。
即使現在傷口仍痛得刺骨,她還是不改初衷的愛他,因為這是她的宿命,一個愚蠢女人的悲哀。
「不要灰心,我是他媽,我叫他愛你就愛你,反正他又沒有女朋友。」
「是呀!溫柔,我大哥那個個性太狂了,以後一定娶不到老婆,你就當做善事,委屈點嫁給他。」
田溫柔被這對母子霸道、詼諧的話語逗笑了,一掃心中陰霾,只要她有心,終會守得雲開見月明,因為她已經不是七年前那青澀的小女孩。
「楚媽媽、默哥,你們不要再詆毀狂哥了,小心他聽到會不高興。」
扠著腰,林秀女一副母夜叉模樣。「他敢!」
「有老媽在,大哥不敢不高興。」才怪。楚天默相信大哥不會不當一回事。
「對了,阿默,狂兒好些天沒回家,報上說他失蹤了,這是怎麽回事?」
好歹他也是她生得很辛苦的兒子,多少得關心一下。
「媽,不要擔心,大概是宣傳手法吧!」說不擔心是假的!季禮文已找了他不下十次。
如果只是單純的宣傳手法,季禮文不會急得直跳腳,大罵大哥忘恩負義,沒有藝人的敬業精神。
但另一方面他又覺得季禮文言詞閃爍,好像知道一些內情卻懼於某種因素而不敢坦白,只敢在報紙上不斷放話,盼倦鳥早日歸巢。
「哼!好好的正事不做,跑去唱什麽歌?我都回來好一陣子了,也不見他來請安,真是……」
林秀女話還沒說完,病房外便傳來戲謔的笑聲,將她未竟的話尾接續。
「不孝。」
眾人往緊閉的房門口望去,只見緩緩推開的門扇,露出一張他們撻伐對象的臉,帶著熟悉而狂狷的笑容。
「喲!我道是誰,原來是我那個不孝子呀!你捨得回來看看你媽呀!」林秀女是喜在心頭。
楚天狂輕笑地摟了一下母親的肩膀。「媽,這裏是醫院不是咱們家。」
「死孩子,你就不能順我一次呀!我白生你了。」她板著臉生氣。
「別氣、別氣,生氣會長皺紋,我可愛的美女媽媽。」楚天狂沒大沒小地揶揄母親。
林秀女抿著嘴。「你哦,沒個正經,連老媽都戲弄。」她心裏可是甜滋滋的。
微微一笑,他將視線投注在楚天默上了石膏的肥腳。「你的傷怎麽樣?」
「不打緊,骨折而已,一個月後就可以拆了,其他都是些小割傷,護土已經把碎玻璃都排出來了。」
「是嗎?我聽到的消息是你傷重不治,我還真怕來替你送終。」咬!他被騙了。楚天狂有點不爽。
林秀女連忙出口,「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你咒阿默不幸呀!」都這麼大的人還亂說話。
反觀母親的神經質,楚天默神色凝重的問:「大哥,你幾時知道我出事?我明明已對外封鎖了一切。」
遠場車禍來得離奇,似乎是故意要追撞他所坐的那一側,待車沖上安全島翻覆那一刻,他很清楚的看到貨車司機臉上滿意的表情。
所幸他們在後座擦撞甚小,撿回一條命只受點輕傷,但司機就沒有那麼幸運,車頭衝撞行道樹,他當場夾死在轎車駕駛座。
楚天默懷疑有人在幕後操控,所以暫時封鎖消息。
「剛剛一知情,連忙拋下重要事情趕來醫院。」早知道先做完再來。楚天狂深感遺憾。
楚天默滿腦子疑問,「是誰告訴你的?」慕後操縱者?可是應該不像。
他臉上有抹怨色。「一個朋友的朋友。」瞧楚天默一臉疑惑,他多說了一句,「那個惡女的名字不值得提。」
實在太不夠意思,簡直黑心,活生生打斷人家的好事,她會下十八層地獄。楚天狂不怪風天亞的誇大其詞,反而因欲望不得抒解而詛咒她。
「惡女?」他更加困惑了。
「別問,她不好惹。」看似正常的女人最可怕。楚天狂正經的問:「對了,肇事者有沒有出面?」
「逃了。」
「逃了?」楚天狂不解地挑眉。「報警了吧?」
「沒有。」
沒有報警,他在搞什麼?「為什麽?」
楚天默用眼神瞄瞄母親,暗示此事尚有內情,等她離去再詳談。
楚天狂很快就接收到弟弟的暗示。
「大哥,還有一個傷患你沒打招呼。」他努努下巴,指向一旁神經緊張的田溫柔。
頭一轉,楚天狂意思性地點個頭就不再理會,氣得一心要撮合他們的林秀女想用椅子敲他,看能不能開竅。
「你那是什麼態度?多少問候人家的傷勢如何,老擺一張死人臉給誰看?」
他輕鬆的說:「我和她不熟。」
這句話令由溫柔期待的喜悅降了三分。
林秀女沒好氣的道:「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會不熟?我還打算讓你娶她呢!」哈!他不熟誰熟?
楚天狂的抗議馬上出口,「不會吧!媽,你想害死我呀!」她真是殺人不見血。
田溫柔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語詞艱澀的代替林秀女問出,「和我……結婚很為難嗎?」
楚天狂才想回答,一道爽朗的男聲笑著幫他回話——
「不是為難,而是他怕被某個暴力女打死。」
第八章
「是你?」
一看到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楚天狂心裏就十分不舒服,很想打花那張笑臉。上次藍中妮發高燒,來看她病的專屬醫師就是他,他對她老是一副熟稔、熱絡樣,親密的喚她,楚天狂早就一肚子酸氣。
白亦揚看出他眼底的戾氣,不禁搖搖頭把杵在外面的「防火栓」拉進來,他被傳染了暴力傾向,全是她的錯。
「別動怒,失物招領。」
見到被拉進來的美麗女子一臉無奈和不甘,楚天狂大概知道事情原因,他大步將她鎖在懷中,表現十足的佔有欲。
「失物我領回了,你可以離開了。」
嘖!過河拆橋。白亦揚抑榆的說:「小妮呀!你整日泡在醋缸,小心泡成酸菜乾。」
「姓白的,你少小妮、小妮的亂叫,她是我的妮兒,和你沾不上邊。」
有白紫若那樣的惡堂妹,身為堂哥的他豈能丟臉。白亦揚調侃道:「小妮,你被貼上專屬的標籤嗎?」
楚天狂賜他一記白眼,「妮兒,不要理他。」蒙古大夫。
處在兩個男人之間,藍中妮根本就不想開口,讓他們去鬥個你死我活,但「落跑」未果的氣正盛,眼前兩人都是禍首。
「白三哥,你打算棄醫從商嗎?我非常樂意向白伯伯推崇你的熱忱,當個奸商。」
「楚狂人,你的皮繃太緊了,我不介意幫你舒筋活脈,畢竟人生以服務為目的。」
被點名的兩人當場笑得牽強,氣氛一下子顯得有點寒。
「小妮,我是開玩笑的,你知道我一向當你是自家妹子。」跟自家妹子一樣恐怖。白亦揚心中補了一句。
「妮兒,我可沒說什麼惹你發火的話,全是他在挑撥。」哼,自家妹子?最好是實話。楚天狂的醋意未減。
白亦揚討好證據並無令人覺得有何突兀之處,他本是一名醫者,對病人和善以待是尋常事,安撫脾氣暴躁的病菌是他份內該有的態度。
但是楚天狂溫和的口吻就讓人大大不解,看在楚家人人眼中,這是反常現象。
「兒子呀,你確定那是你雙胞胎兄弟嗎?」林秀女小聲地在麼兒耳邊問。
由於吊著的石膏擋住一部分視線,再加上藍中妮才一進門就被醋意橫生的楚天狂拉入懷中,楚天默根本沒有瞧見什麼,除了大哥那熟悉的背。
不過他覺得那女子隱含威喝的低柔嗓音,似乎很……怎麼樣說呢?他的心有點慌。
「媽,你兒子我可沒有去整容,不要懷疑。」楚天狂豪爽中帶著輕佻的邪笑睨了母親一眼。
不待林秀女不言,血液中藏著頑皮基因的白亦揚率先調侃,「你是沒整容,不過動了換心手術,本權威一看即知。」人生嘛!總要有些娛樂。
他可不想被瘋狂的歌迷圍毆,動那張臉?算了吧!
「死蒙古大夫你給我閉嘴,我一直瞧你那張賊臉不順眼,非常渴望替你整整臉。」
唉!他果然傳染到暴力病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呀!請讓我略盡孝道。」白亦揚嘲諷楚天狂的不孝。
不到一天光陰,全醫院上下都知道五O二號獨立病房的老母親有兩位「不孝」的兒子,她的哭訴聲曆久彌新,教人無法聽而未聞。
是否真的不孝,在看過病床無可奈何的俊病人後,這兒的醫師和護士們一致認為,他真的很不「肖」,肖——賢也。
能夠忍耐那樣的母親,他是偉人的楷模。
「你……」楚天狂揮舞著拳頭想打扁白亦揚的臉。「沒病人要看嗎?你該去巡房了。」
白亦楊笑著繞過楚天狂。「我正在巡房。」揚起手,他和病床上的楚天默打招呼。「全醫院最帥的病人,今天情況不錯吧?」
「除了腳癢搔不到外,我想我應該可以出院了。」楚天默暗示醫師通融,眼神不時偷覷大哥懷中女子的真面孔。
「哈……幽默,我喜歡有幽默感的男人,你比你兄弟可愛多了。」
接到風天亞打來的急電,風趣的要他多「照顧」這位代總裁,代價相當具娛樂性,他一聽,二話不說就攬個麻煩上身。
當然,結果是令人滿意的。
不過他倒是挺懷疑,風大秘書的運氣怎會那麽好?目睹車禍的全程驚險畫面,還不慌不亂地撥電話要求派輛救護車。
唉——不過她也真冷血,若不是牽涉到室友未來的姻親關係,她才懶得打電話,當他到達現場時,這妮子居然在死人身邊吃雪糕,冷眼看路人搭救車內的生還者。
「去你的幽默,我要求院方更換醫師。」楚天狂大剌剌地往他小腿一踢。
白亦揚哀叫,「噢——偷襲。」這對暴力鴛鴦可真像。「我拒……拒絕。」疼呀!
「拒絕?!」
「他是醫院負責人的兒子,簡稱少東、小老闆,你還可以稱呼他是未來的院長。」
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絕美臉孔緩緩展露,令人驚豔得呼吸為之一室,驚歎造物者的巧手,林秀女幾乎看到有些呆,眼珠子快滾到地面上。
楚天默是聞聲不吭,心痛地看著愛慕的女子在兄長懷中巧笑,這一刻他才知自己愛她有多深,可惜後悔已晚,起步太遲了。
原本打算趕完這一季產品推銷後再去追求她,心想他所迷戀的佳人和他往常身邊的女人一般,只是多占了一些份量,沒想到他早已深陷泥沼而不自知。
以前常埋怨雙胞胎沒默契,現在他倒寧願兩人沒默契到底,這樣他們就不會愛上同一個女人。
「她……她是仙女嗎?」林秀女目瞪口呆,用著近乎耳語的聲調問。
仙女?!
這也是田溫柔心頭的一句話,在如此絕美的女子面前,她就像一株不起眼的蒲公英,暗自在溝渠旁偷綻,無人駐足鑒賞,孤獨而寂寞。
她為之黯然。
「未來的院長?」楚天狂以不屑的眼神一挑。「醫院要關門著蚊子嗎?」
「人身攻擊。」白亦揚抗議。「不過我不予追究,你被帶壞了。」
這麼明顯的意思,藍中妮自然要開口,只是一開口完全破壞先前的美感,仙女的假像如春冰般碎裂。
「我操你爺爺的祖墳,刨你姥姥的根,你敢拐彎抹角損我陰,小心我在你醫院的點滴裏下毒。」
哇!林秀女被這一嚇,捂著胸口直搖頭,對她的印象由驚豔變成鄙夷,暗歎好個粗俗女子,還是溫柔嫻良。
「狂兒,你打哪找了這麼個女孩,粗魯得要命,空有一張美麗的臉。」家教不好,難登大雅之堂。
楚天狂不在意母親的評判,「她不止粗魯還悍得很,我身上的傷全是她打出來的。」一說完,他又挨了個拐子。
藍中妮一出手就見兩道不贊同的規線,她倒是無所謂地拎起人家的水果,張口一啃,無規詫異的輕呼聲。
「墨汁,你沒死嘛!瘋子亞寫得亂嚴重,我以為得買把香到太平間去瞻仰遺容。」
墨汁?「我是楚天默,不……」楚天默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氣急敗壞的聒噪聲給打斷。
「你這個女人說話真缺德,我兒子和你有什麽深仇大恨,你幹麽開口、閉口沒好話,真是沒教養。」
沒教養?哈!她還沒禮義廉恥呢!藍中妮不跟水平不等的人較技,太浪費時間和口水。
「媽,她說話就是那個調調,你聽聽就算了,當真會氣死自己。」楚天狂邊說邊玩弄她的頭髮。
剛才他們兩人驅車至醫院時,有些眼尖的群眾發現他的蹤影,尖叫興奮得圍若他要求簽名,而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居然想棄他而走。
正巧碰上她的苦命員工來送花籃,當場被逮個正著,他才暫時委託他們看管,不過他們似乎沒看好不安份的老闆,不然她也不會被小白臉醫師給拎進來。
「什麼叫聽聽就算了?!你這個不孝子喔!挑女孩子的眼光真差,不三不四的低下女子你還當寶呀!」
土人也有三分泥氣,何況EQ指數是負的藍中妮,她眼一冷、眉一挑,不太客氣地朝楚天狂發飆,眼睛則盯著林秀女。
「楚狂人,你最好看住你媽那張嘴,要不惹毛了我,我管她是誰的媽,照樣扁得她三天開不了口。」
「妮兒……」她的性子真……唉!楚天狂也不知該怎麽說。
林秀女從未受過這等氣,臉頰直顫著。「天要反了,你瞧瞧她那態度,簡直像個低俗的婊子,我……」
「媽,住口。」
兩個兒子同時發出低吼聲。
她一怔,接著鼻頭一酸,嗚咽地放聲大哭,邊哭邊罵兒子不孝,還不忘拉她心目中的好媳婦人選來壯勢。
「你們好不孝,生你們不如生一條狗,至少狗會認主人,嗚……我是絕對不同意你和她交往,她配不上我們楚家的門風。
「狂小子,我不管你玩多少女人,我已經決定下個月讓你和溫柔結婚,那個無恥女人我是不會讓她進我們家大門。」
田溫柔偽裝堅強,聲音中卻有一絲苦澀。「楚媽媽,你不要為難狂哥。」
「溫柔,還是你乖。」林秀女拍拍她的手。「一切有我為你作主,你才配當我楚家的媳婦兒。」
楚天狂不耐煩地拉緊想上前幹架的「老婆」,一方面好笑母親的亂扯紅線,他和溫柔?真滑稽。
「媽,你想媳婦想瘋了?我又不喜歡溫柔,你該不會要她強暴一位不情願的新郎吧?」
強暴?田溫柔的身子一顫,再次為他傷人的言詞痛心不已。
「我管你喜不喜歡?只要溫柔喜歡你,你就得給我娶,就算用藥使強也要生米煮成熟飯,你聽懂了沒有?」
「楚媽媽,感情不能勉強,你……」田溫柔忍著不掉淚,她有她的自尊。
愛是無私的奉獻,只要狂哥快樂幸福,她就覺得很滿足,不敢強求。
「我就要勉強。溫柔,你可別打退堂鼓,我是認定了你這個媳婦,那個女人全身上下爛到底,沒有一點可取。」
「我爛到底?」藍中妮掙不開楚天狂的束縛,就狠狠咬他手臂洩憤。
看到這一幕,林秀女根本不給人開口的機會,呼天搶地地尖著嗓門大喊,「哎呀!沒人教的野女人,仗勢一張美麗的臉皮勾引我兒子,哼!想藉美色攀上我們楚家?除非我死。」
一旁的白亦揚看了直呼過癮,九點檔單元連續劇就在他面前真人演出,有什麼比置身其中更好玩?真該感謝風天亞給他當觀眾的機會。
而行動不便的楚天默只能乾著急,任由母親編派些不堪入耳的字眼羞辱人,頻頻以眼神暗示兄長停止這場無謂的鬧劇。
「咳咳!媽,你大概搞錯立場了。」楚天狂用力清清喉嚨,打斷母親的喋喋不休。
林秀女嚷著,「不要想替那個不要臉的女人說話,我搞錯什麽立場?」那身寒酸,她一看就知出身不高。
楚天狂語出驚人的說:「不是她勾引你兒子,是我綁架了她。」兩個耍強的女人對峙,有點像貓打架。
說實在她們的個性還真有點類似,只不過母親是紙糊的老虎虛張聲勢,妮兒是貨真價實的噬人虎。
「你綁架她?!」林秀女的聲音突然拉高,氣勢明顯弱了些。
「我還向她求過婚,人家嫌我錢多、家世好而拒絕,她怕被門不當、戶不對的惡婆婆虐待。」最後這句話是他瞎編的。
「我才不會虐待媳婦。」林秀女繼而一想不太對,有陷阱。「既然不要你,你就認命娶溫柔。」
想誑她,天下哪有不愛嫁豪門的女子!像那種潑辣女不虐待她已純屬不易,還會怕被別人虐待。
「媽——」楚天狂挺感無奈,前有狼,後有虎,女人果真是麻煩。「你不要孫子了嗎?」
孫子?林秀女的眼睛倏地瞠大,盯著藍中妮小腹。「你是說……她懷孕了?」
孫子?媳婦?
媳婦?孫子?
到底誰比較重要?
老人家的觀念總是比較守舊,對於傳宗接代一事看得比天大。
「正在努力中。」楚天狂的話粉碎了母親的喜悅。
到底有沒有?林秀女急道:「努力個屁,我要知道有沒有孫子。」這女的是粗魯些,但孩子的長相應該不差,畢竟男俊女美嘛!
至於個性……嗯!以後再調教,來日方長。
「應該有吧!我那麽努力做功課,早拚晚拚,對不對?妮兒。」他說著令人臉紅的限制級話語。
藍中妮面無表情地回他一個眼神——無聊。
不甘寂寞的白亦揚適時發揮醫者本色。「我可以幫她驗孕。」
這次他收到兩道殺人目光,外加一個熊貓眼。
「少碰我女人。」
「雞婆。」
形勢已昭然明白,楚天狂從未對女人和顏悅色過,更甭提為女人吃醋而動手打人,田溫柔看他對藍中妮的百般呵護與眷寵,心下亦已須悟。
說不出是嫉妒還是羡慕,五味雜陳的心亂如絲,她無法站在這裏笑著對他們說出祝福。
「楚媽媽,我有點累,想先回去休息。」見是苦,離是難,相思無人問。
媳婦?孫子?她感到兩難。看看這個,又瞟瞟那個,林秀女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們一起走。」眼前的媳婦比較穩當。
「是的,楚媽媽。」田溫柔誰也不看地直視前方,只是眼中無焦距。
林秀女若有所思地挽起她另一隻完好的手臂,臨行還專制地警告兒子,「狂小子,我還是認定溫柔是你未過門的媳婦兒,你早點和那個女人分手,回去我就開始籌備你們的婚事。」
深知母親說風說雨個性的楚天狂輕狂一笑,「你想讓親朋好友看笑話就去辦,我很遺憾不能親臨盛會。」
「你……不孝子,咱們走著瞧。溫柔呀!咱們回家。」
撂下話,林秀女氣憤地走出病房。
走出病房的田溫柔一下子失去力量,挺直的背脊騫然一垮,無助的背影令人心生憐惜。
※※※
「什麽?你在開我玩笑吧!」
病房內響起一道急雷,直努向吊著腿的病人。
楚天默沉斂的臉孔找不到一絲玩笑,雙手交叉疊在胸前,用不若往常的深沉目光直視著兄長,目光中有著不諒解、指責、怨念和淡愁。
「天默,你不能公報私仇,我知道你也喜歡妮兒,可是妮兒現在是我的女人、你未來的大嫂。」
三雙眼睛同時一挑,似乎在質疑他末尾那句話。
楚天狂不禁問:「你們幹麽一副無法苟同的死模樣?我娶我愛的女人有什麼不對?」這三個太瞧不起人。
當然沒什麽不對,錯的是人家不嫁呀!
「你想娶小妮,不知她點頭了沒?」惡人公寓的女人不好意。白亦揚早已領受過。
「你口口聲聲說愛她,請恕小弟耳拙,我好像沒聽到她說愛你。」因妒成嫉,楚天默不想他情路太好過。
自己得不到雖不致狂性大發毀了他,至少讓他情路顛簸些,走起路來紮腳難行。
這是一種理性的報復。
咦?一旁的藍中妮已經聽不下去了,「喂!把口水收起來,父母生的美貌非我所能控制!我建議你們寫信去我老家控訴。」
喝!想抱她下水,門兒都沒有。她涼涼地研究石膏成份,不理會三個男人刺探的目光。
「小姐,你看過用牆壁塗成的臉皮嗎?浴室內有一面相當誠實的鏡子,永保光潔。」白亦揚好笑的提醒。
人有自信是項美德,過度膨脹就是自戀。
「白三哥,你還想看見明天的日出吧?」她實非恐嚇,而是分析臺灣犯罪率的激增。
白亦楊悻悻然地撒嘴,堂堂醫界精英竟受制於小小女子,傳出去真是有損名聲。
楚天狂在心中幸災樂禍,活該,自掘墳墓。「妮兒,有些人就是見不得我們恩愛,你就說句話斷他們的念。」
日擁她談情,夜摟她說愛,情情愛愛燒了九天十八地——九重天、十八地獄——幾乎可以說是上窮碧落下黃泉,字字句句皆由他口中出,她至今仍未吐半句愛語,只曾說過喜歡他。
一句「我愛你」雖然平常可聞,但象徵一份心意,楚天狂表面故作灑脫,心裏卻悶得很,他比任何人更想確定她的心,而不是自己在唱獨腳戲。
天王巨星又如何?一遇到愛情,照樣矮化成平凡男人,渴望愛的安定。
「斷你的頭啦!你媽說得那麽難聽,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免得沾了我的俗氣。」藍中妮心中仍有氣,哼!他家的地有她家多嗎?
不是她誇口,死鳥飛不過的土地都是她家的,在以前,藍家是所謂的大地主,三七五減租後才慢慢釋出幾百甲的田地。
現在她家仍是務農,不過大部份農地因都市計畫而變更為建地,所以有人說他們是「田僑仔」。
楚天狂柔情地揉揉她烏亮的發,「不要裝出一副受侮辱的樣子,我知道你才不把我媽的話當一回事呢!」
別人或許會羞憤難堪,有惡人之稱的她,定將其當成荼餘飯後的點心,可有可無、冷熱不忌。
「我是真的感到受侮辱,你媽的段數那麼低,和她較技會降低我的格調。」她還沒出招呢。
他為之失笑。「是,你說得極對,我媽是有點不自量力,取紙滅火。」
他就是愛她的自大、狂妄,無所畏懼的清澈明眸,時時刻刻閃著戰士般的精神備戰,讓他在擔心之餘不免有一絲驕傲。
因為這是他的女人。
「不要給我嘻皮笑臉,輕浮得教人倒胃。」太順從的男人會讓女人沒有成就感。
這回換白亦揚幸災樂禍,「喲!聽到沒有大明星?你很倒胃口哦!」還好他的歌迷不在場。
楚天狂狠狠一瞪,「閉嘴!蒙古大夫。」
楚天默實在看不下去,他們當這裏是交誼廳還是會客室?一點也不尊重病房的主人,他氣的地想用上了石膏的腳砸人。
「咳!各位,你們大概忘了主題。」
經他一提醒,大家拉回偏離的話題。
「現在我們可以開始先前被打斷的那段,大哥,是你該履行應盡之責任。」
楚天狂想心存僥倖,意圖打馬虎眼敷衍過去。「你對商場應比我得心應手,何必換人打亂既定秩序?」
「嗯哼!我已經做到腿斷,請問你良心何在,要我坐輪椅去分擔你的責任嗎?」
他知道在演藝界的生存不易,工作同樣繁重而瑣碎,但是他已順應大哥去做自己喜愛的工作五年,接下來該換他一展長才。
從小他就對航海很有興趣,在國外念書那幾年,他曾加入航海俱樂部,利用寒暑期做短途旅行,通常一個月時間往返。
有些地方因時間限制而來不及流覽,他常深感遺憾,期盼有朝一日能舊地重遊,一償宿願。
「這……對了,這場車禍是否另有內情?你好像不願當母親的面多談。」
終於切入正心,楚天默歎了口氣,「我懷疑有人故意欲置我於死地。」
「謀殺?」
楚天狂平靜的表面上有著一絲深沉,狂放的氣息沉澱在冷酷的驚光中,他無法置信在現今社會上,還有如此心狠之人。
天默是單純的生意人,怎會惹來殺身之禍?
「最近我接到不少無聲的電話,電話中有粗重的喘息聲,聽起來像是老年哮喘,偶爾還夾雜幾聲尖笑。」
楚天狂慎重的思忖片刻。「你報警備案了沒?」
楚天默把情況說出,「警方在家裏和辦公室的電話全裝了追蹤系統,不過沒多大用處,追蹤到的訊號都是空戶。
「另外他們也查詢了一些資料,目前沒有找到可能涉案的關係人。」警力畢竟有限。
在傷害沒發生前,員警大多以為是惡作劇電話,當尋常案件處理,但是等到事情真的發生時才來補救,只怕為時已晚。
而且不時的電話騷擾,通常會被當成變態所為,除非出現警告或威脅的字眼,不然警方不會特別派員保護。
他也一直誤以為有人太無聊,亂打電話去戲弄神經貿的女員工和職員。
直到車子翻覆,看到行兇者嘴角的得意,他才知道是有人蓄意要加害,所以謹慎地不讓外界知曉車禍的內情,以免兇手有再次動手的機會。
因為除了他,沒人看過兇手的真面目,而兇手背後的操縱者更是個謎,他不能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去賭。
「你想有沒有可能是那一波整頓行動衍生出的問題?」楚天狂心細地點出這點。
楚天默眉頭一頓,有點遲疑的說道:「會嗎?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
聽了他的天真話,藍中妮不由得嗤之以鼻,「人性是貪婪的,你有聽過貪婪有分年紀的嗎?豬來投胎呀!」
棺材裝死人又不是裝老人,愈是上了年紀的人愈是想扯些什麽在手上,有人愛錢,有人貪權,有人想名利雙收,沒人願意老人失業。
楚天默無辜的說:「幹麼罵人?我只是認為他們沒膽子買兇手殺人呀!」那人還真凶,不過被美女罵得很值得。
「狗急跳牆,逼急了烏龜也會飛,你是愚昧還是單『蠢』?人性本惡,何況買兇手殺人也花不了幾文錢。」
藍中妮的話引起兩兄弟的注目,不約而同的說了一句話——
「你怎麼知道?」
說完兩人又對現一眼,心想真有默契,然後又一致地將視線轉回她身上。
藍中妮大方、沒有芥蒂的解釋,「我認識一位元黑幫大哥,知道些基本價碼。」
當然斐冷鷹不會說出這些道上行規,全是呆呆的木訥男丁介鴻在不經意時,被四位狡詐如抓的惡魔女子給套出。
「黑幫大哥?」兩兄弟狐疑地擰眉。
白亦揚故作紳士禮地跳出來,「不好意思,她口中那位黑幫大哥正好是我的堂妹夫。」
當初斐老大上白家提親之際,他們白家老少全無異議,舉雙手雙腳贊成,並為他高貴的犧牲精神致上最敬禮,因為終於把白家最燙手的怪胎給銷出去。
「原來是蛇鼠一窩,難怪你滿身邪氣。」楚天狂就是看不慣他老是對藍中妮那份熱絡勁。
「抱歉,你罵到心上人了,小妮正好養蛇,而且她在和你同居之前,剛好和大哥大同居。」
楚天狂一拳揮過去,「放你的拘臭屁!她和我在一起之前是處女。」
捂著另一隻熊貓眼,白亦揚反倒笑得很開心,這個傢伙真火爆,連閨房私密都傻得吼給全世界聽。
藍中妮反手拍了楚天狂一下,「你笨蛋呀!他就是故意要套小道消息,我有四位室友還在一個屋簷之下。」
「對,我大哥的確很笨。」楚天默羞於承認他是自個的同胞兄弟,連這種事也說得出。
處女?!他真是好狗運。
楚天默想開了,是他自己遲遲未展開追求行動,才錯過了一段姻緣,反正肥水流來流去都流進楚家田,都是相同的一張臉。
當楚天狂很不高興地想揍弟弟一拳時,身旁的藍中妮突然冒出令人心寒的笑聲,他不禁憂心誰是下一個受害者。
你?
我……
他?
第九章
「總裁,這份和遠洋貿易簽訂的合約,請你過目一下。」穿灰色西裝的業務經理耐心等待著。
「總裁,這是上半年度公司總收入的淨利,請你核對一下。」穿藏青色西裝的會計師手拿金筆盤算著。
「總裁,這次發包工程承商的資料,請你簽發一下。」工程部副理穿著咖啡色西裝在一旁拭著汗。
「總裁……」
與額齊頭的檔案堆在一旁,佈滿桌面的是成疊待過目的資料和檔,電話鈴聲每三分鐘響一次,有接見不完的企業大老、開不完的會。
眼前晃動的是中、英文交錯的文字,看不盡來來往往穿高級西裝的人,耳中傳來屬下們不曾間斷的報告,楚天狂真的要抓狂。
「總裁,老總裁和美國田氏合作興建遊樂場一事,在土地取購上遇到一些阻礙!地主堅持不肯賣地。」
頭痛的將眼一閉,他往後一靠。「那就叫開發部另覓一塊土地來蓋遊樂場。」
「不成呀!總裁,這塊預定地已投下大部份資金,除了靠近交通便捷公路旁那塊主要土地無法取得外,附近的土地我們都已經買下了。」
開發部經理戰戰兢兢地等候代總裁楚天狂下命令,他隱約感受到這位代總裁和上任代總裁的不同,在處事上比較明快而直接,不若上任代總裁嚴謹、有規章。
兩人面容相似,風格卻不一,但一樣教人覺得有股領導者氣勢,不自覺地聽命行事。
楚天狂直接反應的建議,「不就是一塊土地,鄉下地方的居民比較單純,你就把金額提高一借試試看。」還不是金錢作祟。
開發部經理恭敬的告訴他,「他們雖然單純卻傳統、守舊,怎麽說都不肯賣掉祖先的產業。」鄉下佬跟牛一樣難溝通。
傷腦筋,他幹麽閑著沒事不在家裏和妮兒溫存,卻倒楣的接下天默的擔子,整天忙得不見天日,快要壓垮他了。
以前在演藝圈裏混有大牌經紀人分憂,他只需依行程表去做些象徵性的宣傳活動,從來都不必他煩心,有時耍耍小性子還能被稱之狂傲而大受歡迎。
現在身負上萬名員工生計,他才體會到大企業龍頭難為,身體和時間全不是自己的,完全得賣給公司,任勞任怨做到死。
買什麽土地建什麽遊樂場,老爸錢多沒處花呀……
楚天狂才在煩惱想不到好對策,二線電話突然響起。
「總裁,你在花店訂的花已經送到,要不要送進辦公室?」
他馬上綻放讓女性為之瘋狂的來笑。「快叫她……請她進來。」他揮揮手,示意開發部經理先下去。
開發部經理松了一口氣,和捧著一大束鮮花的「送貨員」擦身而過,沒注意與花比豔的容顏。
「送貨員」火氣不小地踩著重步進來,高高在上的代總裁連忙起身迎接,生怕一個不周到又得挨拳頭。
藍中妮冒火的說:「我砍你奶奶的後腳跟咧!你不知道接近七夕情人節我會很忙嗎?」操!想累死她呀!
接過她曲線拋過來的情人花束,楚天狂深情脈脈地走近,摟著她一陣熱吻,以解今日相思之苦。
「妮兒,我好想你哦!」嗯!真香,他永遠也聞不膩她身上獨特的體香。
藍中妮沒好氣的扭捏他的手臂。「有什麼好想的,你今天早上不就是從我身邊醒來……」
自從楚天狂接任代總裁職位之後,常常忙得昏天暗地沒有多少私人時間,藍中妮覺得悶,所以決定搬回惡人公寓,以及解除員工們的刑罰。
她前腳一搬走,他馬上心慌地打包起簡單行李追去,成為惡人公寓第三位婦唱夫隨的多情男子。
然而雖然兩人同居一室卻鮮少有機會談心,一個一大清早就得上班,下了班已是晚上七、八點。
另一個忙完花坊的事,到了晚上還得到貓女會客居去「坐台」沒辦法,曠職次數過多,其他三位老闆決定由她連續坐櫃檯一個月。
時間無法同步老是錯開,他們一天能相處的時段是藍中妮淩晨兩點下班,楚天狂八點上班前這段時間,而他們相見的方式是彼此的睡容。
她回來時他睡覺,他上班時她補眠,可憐的一對愛情鳥活生生的同床異夢,難怪他要秘書去圓夢花坊訂一束最貴的花,由花坊老闆親自送件。
「你剛不是說情人節快到了,我買束花送給我的情人有什麽不對?」楚天狂笑著將花遞到她面前。
可惜佳人不領情。「你有錢沒處花?下次折合現金給我,我會很感謝你對本花坊的照顧。」
「好,下次我把鈔票摺成花送給你。」他暗笑,員工做啥用?替他摺紙花嘍。「你想不想我?」
藍中妮毫不猶豫的回答,「想。」他正高興得快飛上天,她下句話就將他打回原地。「想揍你啦!沒事叫我跑這一趟,你知不知道外面大塞車?」
一個小小的車禍堵了快三個小時,她用龜速在爬行已經很火大了,然後交通號志又突然短路亂成日,向來對脾氣無自製力的她,自然我陷害她的人出氣。
沒一見面就給他一拳已該偷笑,還一臉白癡的問她想不想他,太久沒學「規矩」了。
「妮兒,你辛苦了,我倒杯茶給你喝。」楚天狂當真喚了秘書泡杯茶進來。
藍中妮站得腳酸,大剌剌地往總裁位子坐下去,兩隻雪白如玉的小腿往桌面上一欄,自在輕鬆地往後一靠,十指交握放在小腹。
「這椅子滿舒服的,就是稍微有點硬繃繃,顏色太死沉,還有,你坐很久了吧?整個椅墊熱呼呼的。」
老人家說不要坐熱椅子,容易得痔瘡——當然這是無稽之談。
寵溺的一笑,楚天狂面向她坐在她的小腿旁。「沒辦法,工作嘛!」他的大手輕撫她俏皮互疊的小腿。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起來他們快半年沒見了,他自然想念她。
「喝!你也懂得『工作』這兩個字的意義呀!」藍中妮用腳尖輕點了他一下。「送花是件勞力的事,你幹麽點名要我送?」
「我想你嘛!」俯下身,他輕吻她微歎的香唇。
本是意思性的一點,誰知卻一發不可收拾,他竟捨不得離開她香甜性感的唇,一再深入吮吻,狠手覆在她圓潤的胸前撫揉,若不是突然的敲門聲,他已經吻到渾然忘我。
「進來。」
年輕貌美的女秘書理理儀容,帶著她自認為足以顛倒眾生的媚笑推門而入,期盼得到代總裁的青睞。
「總裁,你的……茶……」
她的笑容因看到眼前一幕而僵在臉上,不願接受幻滅的事實。
一位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坐在總裁位子,坐姿不雅地蹺高腿,唇上的紅腫及略顯淩亂的發,不遑多說,明眼人便知打斷了什麼事。
「看什麽看,茶放下,你可以出去了。」楚天狂喝斥不識時務的秘書。
「呃!是的。」
秘書被偶像一吼,連忙放下手中的熱茶與心中的熱情,有些驚懼又有些依依不捨,她想來日方長,總有機會和代總裁獨處,到時……
想著想著自己都臉紅了,立即匆匆忙忙地離去。
「嘖——你看到沒?她倒個茶居然也會臉紅,思想太A激了吧!」藍中妮有些不是味道的揶揄。
楚天狂點點她的鼻尖。「我聞到酸味了,說,你愛我。」他順便端起茶喂她喝。
他很清楚自己的魅力,當身份被發現時,公司的女職員老是藉故在他附近徘徊,不時來個不期而遇。
大膽一點的如公關部經理,直接向他表明愛慕之意,希望能與大明星有肌膚之親,即使是一夜露水也行,搞得他差點要開除所有女性員工。
在公關經理被他狠狠扔出辦公室時,他不顧形象地期圍觀的女性員工大吼,如果再有不守本份的舉動出現,他一律以開除論。
自此以後,自動投懷送抱的情況少了些,不過還是有些不死心的職員和歌迷,在停車場附近駐足,衣著暴露得好像等著男人強姦。
這些女人當他是什麽?發了狂的饑渴種馬嗎?一看到女人就上,他的精力可沒那麽旺盛。
啐!想想都覺得她們犯賤。
「妮兒,說你愛我嘛!你看我這麽愛你,愛到心都在痛。」最近他學會說肉麻話。
藍中妮聽得寒毛都豎立。「拜託,你不要害我把早、午餐給吐出來。」哎喲!好噁心。
「你一點都不愛我。」楚天狂佯裝心碎樣。
她好笑地說道:「那種彆扭話我說不出來啦!要不要用寫的給你?多少次都無妨。」
「用寫的?」寥勝於無,他退而求其次。「好吧!至少要寫一千次『我愛你』才行。」
他故意出難題,可她也不是省油的燈,恰好看到他桌旁的小茶几上有架影印機,她龍飛鳳舞地揮灑三個連體草宇,然後複印出一千張我愛你。
「你……你太可愛了。」楚天狂是無奈又好氣,敬佩她用這一招搪塞。
「可愛不足以形容我萬分之一的優點。」藍中妮不害臊地自我吹捧。
看著成堆的我愛你,楚天狂心動地摟住她,在她耳畔低喃,「我愛你。」
愛情是最佳的動情素。
連日來積鬱的欲望似火山爆發,他低頭攫住渴望的層,不住地在桃源中翻覆打轉,黝黑的大掌在她背脊上下滑撫,挑起陣陣酥麻。
衣扣被扯裂,舌瓣饑餓似地逗吮紫色花蕾,緊繃的下體呼喊著要釋放,他大手一揮,將桌面上的重要文件全掃落地,抱著她坐上桌面並分開兩腿。
顧不得是否合宜,他撩高她裙子撫摸濕潤的花心,迫不及待地脫下她的底褲,一舉進入她。
春色在辦公室內蕩漾,兩具半裸交纏的軀體不斷蠕動低吟,火焰持續燃燒,沒注意電話的訊號燈直閃。
才剛一獲得滿足,楚天狂尚未從她體內退出,大門「砰!」的被打開,他動作快速地用西裝遮掩住兩人赤裸的下半身,準備破口大駡——
「爸?你怎麼回國了?」他趕緊在西裝遮蔽下退出她體內,並拉下她的裙子遮住一片春光,再將自己褪到膝蓋的長褲穿好。
兒子放浪的舉止瞧在做父親的眼裏,第一印象是這女人太不知羞恥,居然登門入室到辦公室勾引男人,一定不是什麽好人家的女兒。
「我要再不回國,這裏就要變成銷魂窟。」他看看滿地亂象。「你太不像話了,大白天和酒店女子廝混。」
「妮兒不是酒店女子,她是我的女人。爸,你不要亂下定論。」楚天狂順手幫她拉緊上身的衣服。
楚定山一臉鄙夷的注視衣衫不整的藍中妮,輕視意味濃厚。「拿筆錢打發她走,我會幫你找個像樣的女人。」
不可否認此女的姿色過人,連他剛才一瞧時還有點心跳不整,但一思及她淫蕩的行徑,他的臉部線條不由得變得剛硬。
「好呀!錢拿來,我馬上就走。」看到他臉色一黑,藍中妮在心中調笑。
怎麼這些有點社會地位的人都這麽迂腐?老是以為金錢萬能,不教訓、教訓他,似乎有點對不起自己體內的邪惡基因。
「你……把錢給她,以後不准再和她見面。」楚定山氣呼呼地瞪視伸手要錢的藍中妮。
楚天狂握住她乞討的手,眼中閃過一抹好笑。「爸,妮兒在開玩笑,你不要當真。」
這情形真的很好笑,竟當場被逮到偷情的畫面,好在父親晚到一步,否則他非憋死不成。
「我才沒有開玩笑。」藍中妮張狂的揚起下顎宜視楚定山。「一個兒子你打算賣多少?出價過低我可不放人。」
賣兒子?楚定山吹鬍子瞪眼的說:「說話有點分寸,我為什麼要賣兒子?」不知為何,他總覺得她給人感覺毛毛的。
「老伯呀!你老年癡呆了嗎?你既然打算花錢了事,總得把你兒子的身價訂出來,反正在你眼裏,人是可以買賣,當然也包括你兒子。」
就在這時,一道陌生的笑聲響起
「楚老,你被小娃兒刁難嘍!」田林家齊消遣著。
「田伯伯?」
「家齊老弟!」
因田林家齊乃是贅婿,自然冠上田姓。
他本來是貧苦人家出身的孩子,沒有所謂門戶、貴賤之分,這次除了為合作事業而回國外,另外是為了締結兩家兒女親事之故。
但看情形是老一輩的剃頭擔子一頭熱,年輕人有他們自己的主張,不願受父母章制,這場婚事是辦不成了。
「年輕人難免衝動,下次記得要鎖好門,老人家的心臟不好,禁不起這般養眼的畫面。」
他這番謔語,使藍中妮心有戚戚焉,沒有排斥感。
「這般不知檢點,家齊老弟,是我沒教好兒子。」楚定山羞愧的說。
「無妨、無妨,年輕人嘛!我倒認為這位小姐不簡單,非池中之魚。」田林家齊很少識人有誤。
楚定山嗤哼,「有何不簡單,不過是貪財女子。」哼!諷刺他勢利、市儈,他豈會聽不出?城府真深。
楚天狂將兩人打理整齊,略微收拾一地淩亂,和田林家齊打過招呼,就擁著藍中妮和父親對視。
「爸,妮兒不是貪財的人,從我和她交往至今,她從未拿過我一毛錢,反倒是我吃住都用她的。」
妮兒明明愛錢,且死命地找賺錢機會,可是對於他給予的金錢卻分文未動,還說了令人氣結的話——
寧可「包養」男人,也不讓男人包養,那太沒志氣了。
聽聽這是女人該說的話嗎?不過看過她那些室友後,他已經認命了,至少有兩個跟他一樣可憐的男人,被女人克得死死的。
「是嗎?」多疑的天性合楚定山譏銷,「誰知道她是不是放長線釣大魚?」
老婆在國際電話中一再哭訴兒子不孝,老是跟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廝混,還說她決定讓溫柔嫁給兒子,好定定他不屬的心。
當時他滿贊成兩家聯姻一事,畢竟這是上一代的遺憾,送主動提出婚約之事,達成口頭上的婚事。
如今,教他如何對田家交代?
藍中妮揚起一抹詭笑,「老伯呀!你確定我鉤的是魚嗎?我一直以為是被石頭砸到腳,所以才走不掉。」魚?石化魚嗎?
聽她一再喚老伯的口氣含若輕蔑,楚定山更加生氣,「你懂不懂禮貌?叫我一聲伯父會要你命呀!」在心態上,他有一些讓步。
他開始有些明瞭,兒子為何會受她吸引。
僵局似乎在融化中。
各自放下並蒂、心結,平心靜氣地坐在辦公室裏「和解」,此刻無聲勝有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咳!你們……放輕鬆點,不要板著臉大眼瞪小眼。」真像兩頭刺媚。
田林家齊忍住笑居中調停,如果是父子不睦還好說話,偏偏是老獅子和小母老虎在對峙,拉開哪一頭都有被噬的危險性。
「我要她叫我伯父不為過吧!她都和我兒子在一起了,還裝什麼處女,小裏小氣的。」楚定山說得理直氣壯,好歹他是長輩。
藍中妮不客氣的道:「笑話,我是不是處女幹你屁事?又不是要陪你睡。」他竟敢說她拜金?!
楚定山剛消下去的火氣又被她點燃。「喝!你聽她說的是哪話,人倫觀念不清還無禮至極。」
父子共有一個女人,傳出去會讓人笑死,她竟膽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真是不知羞恥。
「我跟你睡了嗎?你要搞清楚,只要我高興,我可以跟任何人睡,不是非要賴著你兒子。」
「妮兒——」楚天狂不悅地將她拉入懷中。「你只能跟我睡,誰要敢碰你一下,我會殺了他。」
愈說愈不像話,他要是不趕緊護妻,這個性烈如火的悍女真的會「跳槽」,而且絕不念舊情,心狠得很。
藍中妮一笑,「哈!你殺得光嗎?」憑她這張臉,登高一呼的人潮就足以彩扁他。
「要試試看嗎?」他威脅的瞪著她。
愛上這樣的女人很辛苦,時時要保持高度警戒心,以防她犯桃花。
「孩子們、孩子們,不要為了小事起口角。」田林家齊怕他們當真翻了臉。
楚定山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家齊老弟不用勸了,他們早點分了也好,免得以後成怨偶。」
藍中妮的個性很奇怪,喜歡反其道而行,人家要她往東她偏要往西一身反骨。
「很抱歉,你的願望阿拉丁神燈不受理,我就是要嫁給他怎麼樣?氣死你這個烏龜老王八。」
「你……」他還想說幾句教訓話,耳邊卻傳來兒子的歡呼聲。
「耶——你終於答應結婚了,萬歲!萬歲!妮兒最可愛了,我愛死你了。」
楚天狂高興得不看場面,捧著她的臉猛親、猛吻,活像中了頭彩般,氣得楚定山想狠敲他一下。
田林家齊笑著說:「楚老,看情形咱們做不成親家,我還得掏紅包給你呢!到時得叨擾一杯喜酒喝。」田楚兩家還是無緣。
楚定山顏面有些掛不住地說重話,「他們休想結婚,除非我死了。」
藍中妮得意地仰鼻見人。「放心,老伯,我們會去你的墓地行禮,外加三炷清香。」
楚定山氣得咬牙切齒,「你這個惡女,小心我從墳墓裏跳出來掐你脖子。」反了、反了,她竟敢咒他早死。
藍中妮心想,惡女不就是我的別名?「歡迎,我伸長著脖子等你來掐,就怕你、不、行。」
「落車頭某探廳。」她是何計人也,惡人公寓的惡名可不是空穴來風。
「我操……呃!該死。」楚定山被她惱得差點連髒話都冒出口。咦!她腳下踩的不就是……
順著他的視線,田林家齊也看到那份企畫書,不由得苦笑出聲,「小姐,你在摧殘我們的心血。」
腳底下有什麼?不過是一堆爛紙,她彎下腰拾起墊腳的檔案!不經意地掃瞄兩眼,不解他們在大驚小怪什麽!一副如喪老妣的衰戚貌。
人家一目十行,她一目一頁,在楚定山拚了老命搶回去時,她已經全看完了,其中還有幾處有點印象的名字。
楚定山嘲弄的道:「你看得懂嗎?這是我們集合眾精英的腦力所規畫的企畫,不……」
藍中妮打斷他的話,「對不起,老伯,打個岔,你們買地要幹什麽?」
事關機密,他當然不肯告訴一位「外人」,而且是氣焰比他高張的「外人」,不過他兒子則無所謂的解釋,反正她是「內人」。
「我們公司要蓋遊樂場。」
楚定山氣急敗壞的大喊,「天狂!你怎麽可以告訴她公司機密?萬一她藉機和地主密謀,哄抬地價怎麽辦?」
「爸!你太憂慮了,人家地主根本不賣地。」他還在為這一件事惱神呢!
楚定山氣得大吼,「你不會提高價錢呀——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有錢擺不定的事。」無能,盡顧著和女人亂搞。
然而他沒想到說話會咬到舌頭,眼前實例尚未消除。
「老伯,你的錢好像也沒擺平我,而且土地是農人的命,要是我家的祖地我也不肯賣。」
我家的祖地?
這句話讓楚天狂心頭生出個疑問,藍中妮、藍中威,他們應該扯不上關係才是,可是……他為什麽老覺得兩人有牽扯?
「妮兒,你認不認識一位元叫藍中威的人?」
藍中威?好像……聽過。藍中妮感到疑惑,「你問這個幹什麼?」
「呃!他是這塊土地的擁有人。」
「噢——中威?咦!等一下,他住哪里?」她開始有點印象了。
楚天狂想了一下念道:「台南縣玉井鄉中山……」
「啊!」她突然大叫一聲,然後不好意思地擰擰鼻子。
楚天狂急忙問:「妮兒,怎麼回事?」嚇了他一跳。
連兩位老人家也被她的大叫弄得心臟無力。
她搔搔頭,「喂!這個喔,抱歉啦!你剛念的是我在台南老家的住址。」她太久沒回去都忘了。
楚天狂被她打敗了,很無奈的問道:「藍中威又是你什麽人?」
藍中妮呐呐的說:「應該是我……大哥吧!」
楚天狂驚叫,「大哥?」應該?她不會連自己親大哥的名字也記不得吧?
看到現場三個男人一副快昏倒的驚駭表情,她不服氣的極力辯護,以證實非她之錯。
「我們這一輩的名宇中間都用中呀!像中寧、中荷、中麒、中麟、中拓、中漢、中希,加上我大哥和我,一共有九個兄弟姊妹。
「然後我爺爺有五個兒子,每個兒子都生一大堆孩子,中揚、中藍、中月、中義……一共有二十七個,偶爾忘記一個是正常事。」
她一口氣念了二十幾個中什麽的名字,令一旁的三人腦袋快打結,眼珠子差點異位。
「你不是說記不得?」楚天狂撫著額頭,裏面好像有一座兵工廠在開動。
藍中妮愣了一下,「對喔!哈!我太佩服自己了,居然背熟三十六個家人的名宇,難怪我爺爺說我是天才。」
雖然有三十六個孫子,但也好笑得很,忘性大的老爺爺居然最疼她,還將名下土地最有價值的那份登記給她,說是當嫁妝。
家族中也沒有人反對,他們還一致嫌陪嫁品不夠,因為娶她的男人值得同情,怕嫁妝不多人家不要。
天才?「妮兒,你確定你的叔伯沒在你不在家時,又蹦出些堂弟、堂妹?」楚天狂開著玩笑消遣她。
藍中妮大笑地輕擊掌心,「不可能啦!我是這一代最小的孩子,我和最大的堂兄差二十歲,你想他們還生得出來嗎?」
正主兒在這,楚定山和田林家齊頗有默契的對望一眼,然後楚定山清清喉嚨,以非常「誠懇」的態度準備和她談談。
「藍小姐,我想……」
只是他才一張嘴,人家已看進他的喉嚨口。
「甭想了,老伯,我們藍家還沒窮到必須變賣祖業維生。」藍中妮在心中暗斥,前倨後恭,兩面人。
誰要敢賣祖地,爺爺一定拄著拐杖追打,活活打到死為止,她想到爺爺的可愛處。
「藍小姐,不能通融嗎……我和楚老籌備了好長的時間,等土地取得就可以動工。」田林家齊一臉真誠的拜託,希望能說服她改變初衷,勸說兄長出售土地,以供遊樂場開發的進度推進,不致停滯在此。
「沒有理由一定要在我家的土地蓋遊樂場嘛!最近土地開發過度,水土保育又做得不夠完善,身為地球人要保護已身所有,不要動不動就破壞土地的自然美景……」藍中妮頭頭是道的訴說著。臺灣就那麼點大,人口比螞蟻密度還高,不留點青山綠水給後代子孫,只顧著牟利賺錢,似乎有些可惡。
對於她似是而非的論調,實在是考驗三個男人的耐性。「不過呢……」她放意留個尾巴,引君入甕。果然三人急切的問著下文——
「不過什麽?」
「我名下有塊地靠近市中心,面積是你們原預計地的兩倍,我可以讓出來,但是呢……」
「不用但是了,你要什麼條件儘管開。」開玩笑,市中心當然優先考慮。楚定山二話不說地等著她放手。
藍中妮嘴角一場,露出陰陰的賊笑,對著楚定山一瞟,「求我。」
「求你?」他臉色微變。
「那塊土地目前市價十億,我只收你一億如何?」她爭的是一口氣,無關金錢。
「你說真的?」楚定山眼睛驟然發亮,見她一點頭,他猶豫了一下,咬著牙說道:「我求你將地賣給我。」
瞬間,藍中妮露出絕美又炫目的笑容,語氣柔柔地,卻帶著絕對輕蔑的甜美嗓音,一字一字像天籟地吟詠——
「老伯,你、真、的、很、拜、金。」
第十章
記憶是一張無形的網,當人想要從網中掙脫,反而繼得更緊,直到窒息而亡。
一段情守了十幾年,決定要徹底遺忘時,它竟連午夜夢?亦強行侵入,教人更加深刻地鐫在心靈深處,無法抹去,重重環繞的困住她。
「我的時間有限,你儘量長話短說。」抬手看了一下表面分針的轉動,楚天狂神情十分不耐。
不整的呼吸,據紅的下唇,田溫柔生硬略帶拘謹地絞著指頭,眼神飄忽不定,她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洩漏深藏多年的隱密——那就是深深愛戀。
「我……我愛你。」
愛讓她勇敢,一說完這句話,她像等待執行槍決的死刑犯,忐忑不安地等待槍響那一刻。
然而死亡只在刹那間。
「嗯!就這樣,沒事了吧?」
楚天狂平靜的臉龐上找不到一絲波動,淡漠得如同和一般工作人員交談,絲毫不受感動,維持不變的姿勢,只是不時地看一下表。
「你不……表示一下嗎?我說我愛你。」田溫柔有些失望,希望他能分給她一點關注。
從小她和父親就不親,心中有苦也只能往心裏藏,當父親笑著說年底可以喝到狂哥的喜酒,她的心卻湧著血,因為父親居然不瞭解她的心事。
第一次她興起叛逆的心,想用自己的力量去爭取一份愛,抗拒天意的安排,不再宿命。
也許會受傷、心碎,至少她曾認真地為自己做了一件足以改變一生的事,不讓後悔跟隨她終身。
楚天狂仍是一臉冷漠,「我聽到了,你要我做什麽表示?說謝謝你的厚愛還是送你一張新的CD?」住臺灣的女人都在說愛他。
田溫柔手指紋動得更厲害,措甲挑動指皮而微微沁血,顯示她內心多慌亂。
「難道你不曾喜歡過我,即使只有一絲絲?」女人就是傻,為愛寧可自我欺騙。
真羅唆,他忙著去開會,看樣子不和她說開不行。「溫柔,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女孩子,包括你。」
在他眼中,溫柔只是個黏人、沒有主見的小女孩,凡事溫溫吞吞的,沒有脾氣、沒有自我,像極了一個活洋娃娃。
說好聽點,她有大家閨秀的風範、優雅、清麗、孝順,如同春天的鈐蘭花,但實際上卻是朵強裝幽蘭的菟絲花,少了一絲幸福味。
明明渴裏依賴和安全感,表面卻偽裝出堅強、快樂,形成一種不切實際的空幻感,令人無法去喜愛。
「可是,你要結婚了,你不喜歡她嗎?」如果是,她的心將無法平衡。
談起心上人,楚天狂臉上泛出淡淡喜悅。「我是不喜歡她,因為,我愛她。」
喜歡和愛不同,喜歡是短暫而平凡,愛是恒久而璀璨,因時間流動而日益耀眼。
有一瞬間,田溫柔楞住了,「你……愛她?」為什麼是她不是我?田溫柔的曆在顫抖。
他的眉眼透著甜蜜,「是的,我愛妮兒,她是我生命中的光,讓我贖罪的折翼天使。」折了翼自然回不了天堂,永遠相伴。
天使?她痛苦的問:「我不行嗎?我不能成為你的光、你的天使嗎?」如果他有罪,她願意替他背負。
楚天狂以睥睨之姿俯視她,深邃的黑色瞳孔已寫明心的歸向。
「我是狂猛的虎,需要狷烈的伴侶相守一生,不是一隻飛不高的黃鶯,你在強求。」
「我只是愛你,期盼你給我一點愛,這是在強求嗎?」田溫柔激烈地用聲音呼吼她的愛。
他不悅地再次瞧腕上的表。「你知不知道你很煩?愛可以拖舍嗎?你憑什麼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愛你?憑你愛我嗎?
「全臺灣有多少女人像你一樣高喊著愛我,難道你比她們高貴嗎?你的愛對我而言是一種負擔、累贅。」
愛情不是買賣,可以用付出多寡來收取回報,他實在沒耐心哄一位自認為癡情的無知女子。
愛是雙向不是單行道。
「負擔?累贅?」由溫柔失神地反覆呢喃。
「你好好想一想,愛無法勉強,我先走了。」楚天狂急著去開會,低著頭走向大門。
愛……無法勉強?不,不試試看又怎知勉強不了?
「等……等一下——」田溫柔突然尖銳地大吼一聲。
楚天狂眉頭一皺,耐性已經告罄,板著臉正打算趕她出去,一回頭,臉更沉了。
「你在幹什麽?要作踐自己回你家去,我不召妓。」他說話不再客氣。
看在兩家多年情誼,他百般忍受她的糾纏和故作矜持,現在她竟犯賤到自卸羅杉,光棵著身子教他如何能不撕破臉?
「用不著羞辱我,我只是用行動證明我的愛。」她上前跨了幾步,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
他譏諷地瞧瞧她,輕佻地捏痛她的乳尖。「你,太廉價了。」然後他用力推倒她。
田溫柔幾近無瑕的完美胴體被他一推,不慎擦撞到地板,泛起青紫色淤痕,她眼中含著屈辱的淚,提起當年的苜事。
「七年前你要了我的處子之身,事後又堅決否認碰了我,我真的這麽不堪嗎?你連要我都不屑?」
一想起此事楚天狂就火大。「你少誣陷我,我這一輩子惟一碰過的女人是妮兒,我從來沒有碰過你一根寒毛。」
說來就嘔,明明是莫須有的事,她偏說得生靈活色,好像他真的人面默心玷污她的貞操又不認帳。
以他當時的作風是不予理會,依然過著狂放自在的放縱生活,當她在說夢話。
如今再翻出舊帳,他不能再開不吭聲,不然妮兒會以為他故意拿話戲弄她,騙她是第一次,以她奇怪的邏輯線路,不知又要給他什麼排頭吃。
她感到痛心,「這麼多年,你還是不肯承認和我發生過關係?誰會相信你一生只有過一個女人。」他可是浪子呀!
這些年來,他身邊女人不斷,若說他只碰過一個女人那才真是笑話,她壓根不相信他的說詞。
「去你的死腦袋,你想男人想瘋了呀!我像是那種敢做不敢當的人嗎?你不要老是賴在我身上。」
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直落下,田溫柔哽咽的說道:「是你,明明是你,為什麽不承認?為什麽?」
梨花一枝春帶雨,哭泣的她仍美得脫俗,她趴伏在地板上低泣,泣聲令人心疼,於是有第三道聲音介人——
「對不起,溫柔,當年和你發生關係的人是我。」有些愧疚,楚天默拄著拐杖為她覆蓋上他的外衣。
兩人同時望向他飽含歉意的臉。
「胡說,怎麼會是你?我記很清楚,那天,你根本喝醉了,先行上樓休息去了。」止住淚,田溫柔輕啜淺泣。
楚天默苦笑著解釋,「其實那天我沒喝醉,而是假意醉酒上樓和家中的廚娘廝磨一夜,那夜……」
那夜是父親壽辰,他在招呼來拜夀的客人時,不小心撞到一位風姿綽約的廚娘,年紀大了他近十歲,正是風騷貪欲之年。
一個年少氣盛、血氣方剛,一個因丈夫無法滿足欲求的深閨怨婦,兩人一拍即合,以醉酒為藉口,由廚娘扶他上樓暫休。
房門一關,乾柴烈火一點即燃,火勢燃燒到深夜,宴客早已結束,他因過度運動消耗太多精力而下樓補充能量,打算再回去戰個幾回。
上樓時,他因轉角燈光太暗,當溫柔是放浪的妖媚廚娘,再加上兩人體形相仿,發長及肩,她又背著光,他一時眼花看錯了,當然不會拒絕主動送上像的獵物,與之歡愛。
直到他穿透那層薄薄的膜才醒悟,懷中之人並非他所想之人,因此細心、溫柔地引導她成為女人。
事後怕她兩腿間酸痛太劇,他抱著她走向浴室,輕柔地為她淨身並送她上床,一直到要離開她的房間才聽到她滿足的愛語。
但她傾訴的對象並非他,而是和他有相同臉孔的雙胞兄弟。
所以他決定隱瞞,當作是仲夏夜之夢,隔日就飛往英國,絕口不提此事。
沒想到今日因路過楚風集團,進來看看大哥的情況,卻碰上這麼難堪的事。
「那夜……真的是你?」田溫柔不想承認錯認愛人,事實卻逼得她無路可退。
「抱歉,溫柔,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當時的情勢很難收手,我不是聖人。」
她也有錯,錯在天真。「你為什麽不說?害我平白誤會狂哥七年。」
楚天默沉重的道:「叫我怎麽說?我一向當你是妹妹,如果家裏知道我和你發生關係,他們一定會逼我娶你。
「何況你愛的對象不是我,兩個彼此無愛的人結合在一起會很痛苦,我不想和一個妹妹當一輩子怨偶。」
發現做愛物件是她時,他有很深的罪惡感、有點亂倫的心虛,所以避到英國去沉澱心靈。
田溫柔道才接受事實,「我懂了,你挽救了我們悲慘一生。」也害了她一生,再也無法以清白之身做籌碼去愛他。
她微顫地站起身,背著他們兄弟穿上原先的衣物,冷到骨子裏的寒冽使她手指失去往日的靈活度。
冬天竟提早在夏末降臨,但冷的不是天氣,而是她那顆結霜的心。
「狂哥,我很抱歉帶給你困惱,你說得對,我憑什麼愛你,殘花敗柳的我是沒資格愛你。」
楚天默想說些什麼安慰她,但看見她眼底的決裂,抬在半空中的手又放下。
「還有默哥,我並不怪你,因為你給了我一個夢,一個我作繭自縛的美夢,謝謝。」
沒有眼淚、憤怒,她挺直背脊從兩人眼前穿過、消失,因為心已死了。
※※※
「哈……哈……」
女人們在那頭得意地放肆大笑,男人們卻苦命地在這頭沾醬刷著烤架上的肉片。
楚天狂心驚的說:「哇!她們的笑聲真恐怖,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踩了地雷?」准炸個粉身碎骨。
「兄弟,你被暴力妮打傻了是不是?不就是上次你那位複製品兄弟那場假車禍真謀殺的事。」
斐冷鷹帶著冷笑,翻動半熟的培根串,他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手下,已經淪陷在惡人公寓的惡女手中,成為「跑腿」的小弟。
有時他還真懷疑,誰才是老大。
「你是說……他們不是自動出面向警方坦言一切?」他一直認為是那群被開除的員工自動出面自首。
陰申霸狡猾一笑,「如果你連續拉了三天肚子,相撲選手都得改打泰國拳。」油能不泄嗎?
「不過是拉拉肚子,值得大驚小怪?」楚天狂才不相信內情如此單純。
「哈,你問問那頭鷹,他的女人動了什麼手腳。」陰申霸撇撇眼。
一見汽球被踢過來,斐冷鷹不慌不亂地一擋,「若若只是送了他一個小禮物,拉了三天……蟲罷了,不像你的咪咪……」
陰申霸嚷嚷,「喂,少把我的貓兒扯進去,她為了那群人的健康著想,忍痛割愛杯優靈藥,幫助他們排泄體內臟氣。」
一想起一群年過半百的老人在拉完肚子後,還不斷朝四周施放毒氣引人怨聲四起,他們就覺得好笑。
斐冷鷹突然想起,「對了,兄弟,你家暴力女用了什麼非人的手段?我好像沒看見她比鉛還重的花拳出手。」
楚天狂不自在地挪挪位置烤香菇。「我怎麽知道?倒是這幾天我沒看見阿大、阿二和它的蛇子蛇孫。」
丟人哦!放蛇嚇人,人家是鬼壓床,她是蛇壓人,嚇得老人家全尿濕了褲子,得到廟裏收驚喝符水。
「唉!咱們的女人都太『與眾不同』。」個個都是頭痛人物。陰申霸可沒膽子在她們面前說——一群魔女。
此時斐冷鷹瞧見一臉平靜淡然的女人。「你們知不知曉,瘋子亞耍弄了他們什麼?」
其他兩人打了個冷顫搖搖頭,覺得看似正常的風天亞最恐怖。
根據前天的消息,那群老人們是光著屁股跑進警察局,神色徨悲懼怕,直嚷著要來投案,請警方立刻將他們關在局裏,眼神還不住地往外打溜。
他們一身非人為的傷痕,找不到半絲完整處,奇怪到連醫師都不知從何下手醫治,直歎怪事連連。
而且自進警察局後,他們的精神一直不穩,口中直嚷著令人匪夷所思的獨特音階,差點要轉進精神科治療,更加教人心寒得想一探究竟。
「我打算年底結婚,你們要不要一起辦?人多比較熱鬧。」一臉幸福洋溢的楚天狂問著。
他真是不知人間疾苦。這是過來人斐冷鷹和陰申霸的心聲。
如果她是容易擺平的女人,就絕不是惡人公寓的死忠住戶。
「你確定結得成婚?」陰申霸滿臉饑誚。
斐冷鷹拍拍楚天狂的肩膀安撫,「你還是先去確定一下,我怕禮堂少了新娘一角。」
瞧這兩人一副身受折磨的表情,楚天狂原本安定的心開始浮動,畢竟他們在這條道上待得比他久。
「妮兒,你想在哪家婚紗館拍婚紗照?我早點去計時間,好趕上年底的婚禮。」
婚禮?!
藍中妮不解地偏著頭,「我有說要嫁給你嗎?」
一聽這話,楚天狂氣得住她那兒走去。「有,在我的辦公室,當著我父親的面允諾。」
「噢!那時候呀!」藍中妮突然笑得很甜,「那是意氣之爭當不了真,何況你家兩老不是不同意?」
說來好笑,前地主之女搖身一變成為台南望族之後,身分雖不同,他們堅持的立場卻不變,因為他們已經有兩個「不孝」兒子,不想再多一個「杵逆」媳婦。
幸好他們反對,她才得以逃過一劫,繼續她單身女子雙人床的自由時光。
「不要給我找藉口,我一定要在年底娶你進門。」楚天狂惡狠狠的發下豪語。
「哈!誰甩你。」
男人與女人的戰爭,再一次在惡人公寓裏展開……
尾聲
不顧林秀女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滿身傷痕的田溫柔堅決隻身遠赴非洲,為貧苦國家盡一份微薄心意,也想藉時間洗滌心中的傷痛。
楚天默在敲掉石膏的那天失蹤,一個禮拜後從海上打了封電報回家報平安,他正和幾個同好買下一艘船,目前在某個海域中優遊。
最可憐的當然是楚天狂的經紀人兼宣傳、世交好友的季禮文。
唱片公司向他要人,製作人也催著他要人,媒體更迫著他要人,連歌迷都哭著找他要人,他已是身心俱疲。
他何苦來哉?
為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狂虎,他快跑斷了兩條腿、挨了無數罵,還落得如今淒淒慘慘地喂蚊子。
「天狂呀!不要忘了你簽的約還沒到期,快出來履行合約,我沒辦法招架你那些瘋狂的熱情歌迷。」
於是有個神色憔悴的男人始終站在惡人公寓外眺望,不敢踏入「危機重重」的惡人地。
以致公寓內笑聲連連,公寓外則哀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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