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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七夜安魂曲 [打印本頁]

作者: shareonce    時間: 2010-10-11 08:26     標題: 七夜安魂曲

這個世界,每天,甚至每時每刻生命都處於誕生和消亡不斷更替和輪迴的狀態。那是一種生與死的輪迴,或者生存,或者死亡。七個晚上,體驗了另一番情感。有時候,有過死亡經驗的人,會更加珍惜以前他們所擁有的東西,那些不起眼的事物,哪怕只是一份心情,都會給他們帶來不同於常人的感受。







我是一個怪僻的學生,自卑裡透出一點點的狂放,鬱悶裡摻雜著一絲的熱情,但大多是沉默。一向喜好獨行俠的我,終於搬出了那個矛盾重重的寢室。我的大學很小,寢室更小,一間小舍裡擠著6個人。我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是因為沒人和我計較。我所做的對室友來說似乎都是應該的。我倒垃圾,泡開水,打掃房間,等等等等。我其實很在乎,或許是我累了,也許我在乎的不止這些,可是又沒人理解。於是我在翻遍了所有的大大小小報紙的嘰裡旮旯之後,終於在上海的市中心——淮海西路尋到了一間廉價的石庫門房子。也許我與石庫門有緣,抑或是房東與我有緣,總之我很喜歡這處鬧中取靜的住處。當天我就搬了進去。



這是一處底樓的套間,布置得還算得體和質樸。我一向不喜歡奢侈的東西,比如金銀細軟。我真的感覺很累,除了身體上的疲乏,還有精神上的。稍做整理後,便匆匆入睡。我睡得很沉,希望一天的疲乏能在一夜之間都得到釋放,一種很簡單極純粹的想法。睡至深夜,倏地,感覺到天花板有液體一滴滴地往下滴著,嗒嗒嗒嗒的聲音,“水滴”濺在我的臉上,衣服上。我坐起身,一邊抱怨石庫門的設備簡陋,一邊朝窗外看。夜幕裡整個弄堂沒有一絲的聲響,靜謐得讓人感覺有些害怕。綠幽幽的燈光斜斜地透進小屋,傢具拉長了它的影子,黑洞洞地似乎可以湮沒下整個世界。樓上發出淺淺的喘息聲,低吟中透著些須的凄婉。我下意識地撫摩著臉龐上的液體,有股粘稠的感覺,帶著濃郁的血腥。急忙轉身打開了燈,我驚呆了,身上,地上,滿是濃稠的血漿,紅色似乎即將席捲整個房間。雪白的天花板已被殘陽似的血色浸漬了一大片。我跌跌撞撞地衝進了浴室,旋開淋浴器的開關,讓水放肆地衝淋著我整個的軀體,慢慢地我的腳下被水稀釋地紅色漸漸地褪去,褪去。



走出了浴室,我頭腦昏昏沉沉地,轉身便打開了門,尋著那淺淺的喘息聲,踏上了一截截的樓梯。木製的樓梯吱吱啞啞,我似乎總感覺有人在身後,每走一步,都是心驚膽顫。聲音愈來愈清晰,我也停在了201室門口。門居然被開了個縫,推門進去,忽地,門框上的鏡子跌落在地上,鏡子被跌得粉碎,片片的水銀色,折射出點點光亮,我的心也被懸在了嗓門口。屋內密封得不透一絲光線,人類的本性是很能適應環境的,在黑暗的環境下,我的瞳孔被放大了好幾倍,以吸收更多的光線。即使如此,我還是不能夠依稀分辨出屋內的擺設。我膽怯地詢問,聲音顫顫微微地,“有人嘛?”每一個字似乎都用盡了全力才發出來。可是無人應答。



漸漸地,喘息聲離我越來越近,我似乎簡直可以感覺她就在我的耳邊喘息著。是如此的吟重,如此的沉悶。我的心劇烈地跳動,一步一步地向後退,轉眼我被一樣東西絆倒在地上。一樣重物緊緊地壓在我身上,忽然我看見了她,面對面,她的眼神透著綠綠的光,帶著幽怨,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她的雙手緊緊地掐著我的喉嚨,我奮力掙扎,但無濟於事。她的嘴脣也貼了上來,沒有任何的暖意,感覺著她的舌頭在我的齒間搜尋著什麼,又逐漸探入了我的體內,我慢慢地感覺著自己的呼吸漸漸減弱,直到停止。在那個剎那,我發現自己緩緩地從肉身裡飄了出來,沒有了任何的吟重的感覺,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解脫,如脫胎換骨一般。我被自己嚇了一跳,我不是已經死了嘛?我看著身邊的另一個“我”,他的眼珠瞪得大大的,嘴角吐著白沫,我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憫,那個我已經死了,他不屬於我了。我居然對過去產生了一種厭惡的感覺。




我癱坐在一邊,感覺自己似乎飄飄悠悠的,摸了摸胸口,沒有心跳。看看身邊的屍體,我很後悔租了這麼一套房子,又莫名其妙地被殺。想起了那個不懷好意以低廉的價格租我房子的房東,氣就不打一處來。所有的這一切讓我感覺很不甘心。於是所有的悲憤、不甘化成了一絲絲的涼意,終於感覺有鹹鹹的淚水涌了出來,只是那顏色是殘陽般的血紅。我的眼神似乎又亮了許多,屋內的一切都那麼的明晰,包括另一個謀殺我的鬼魂。她正以幽怨的眼光盯著我。

我奮力衝了上去,死命地掐著她的喉嚨,狠狠地抽著她的耳光。她始終在那裡淺淺的喘息,始終沒有還手,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嘴角、眼角閃動著晶瑩剔透的血珠。當然也許鬼是不知道痛的,可是鬼也應該有尊嚴。慢慢地我止住了手,面對眼前這位手已無縛雞之力的她,我不知道該做些什麼了。難道被鬼傷害之後,再繼續幹著鬼的勾當,是一種理所當然嘛?不,這樣的做法,讓我覺得自己似乎連鬼都不如。她在那裡一個勁的喘息,起伏的胸脯,似乎預示著她也已時日不多。我抱起攤軟在地上的她,柔弱的身軀便全力倒在我的懷裡,讓人不自覺得聯想到脆弱、無助、憐愛等等詞彙,似乎和剛剛那個死死掐我的冤魂死鬼大相徑庭。看著她那種哀怨的目光,不由得我頓生愛憐之意。

我捧起她的臉頰,用手輕輕地擦拭掉她眼角的血痕。慢慢地扶著她,坐起身。接著她如泣如訴般地講述了一個孤獨的被囚禁的靈魂的悲哀。她叫蓉兒兒,很可愛的名字,一如可愛的她。一年以前,因與父母爭吵後憤然離家出走,在這裡租了一套房子,就在我的樓上。可是好景不長,一天深夜,衝進來兩個強盜,儘管她一再求饒那兩位年輕人,並直言自己是學生,並無什麼金銀細軟。可是面對這麼一位柔弱的女子,兩位卻沒有留有一絲一毫的同情心,把她殘害在家中。從此這個世界上又多了一個孤獨的靈魂。原本她還可以進入靈界,可惜為了最後,看看父母把她的屍體從住處拉回家,她錯過了離開這裡的機會。門口的那面八卦鏡是房東掛上的,為了辟邪,但是一般的鬼魂比如她是難以離開這個禁錮的屋子的。也是由於她的被害,這裡的房價大跌,一直沒人敢住這間曾發生過血案的房子,所以也一直關到現在。

她原本打算在這間空屋裡一直呆下去,不再去陷害任何的人類。可是當她得知一年內再不吸入活人的陽氣(即新鮮的血液時),她就再也無法生存與世,自私的心理便鼓動她,做出了違背於良心的事來。我便成為了她一年以來的第一個犧牲品。此時此刻,我不知道應該是心存憤怒,還是報憐憫之情了。我只知道如果換了是我,我會奮不顧身地貪婪地吸食盡每一個人的血液,以換得我的苟延殘喘,於是我便不再責怪她了。

蓉兒兒靠在我的身邊,她的秀髮撫弄著我的面頰,忽然,她輕輕地湊近我,不經意之間,感覺我的臉濕濕的、冷冷的。我知道那是一個善意的吻。尤其是她猩紅的粘滿了血液的嘴脣貼近我的時候,我已經忘卻了剛剛的那一刻的恐懼。她溫柔地說,你付出了生命,輓救了我的孤獨。那麼,我願意付出我的七天時間來輓回你的傷痛,直到你返回靈界,去開始一種全新的生活。

我心理微微地一震,眼眶裡分明流出了殘陽似地血紅,我知道那是淚水,糾集著所有情感的淚水。蓉兒兒看罷,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繡花的手絹,遞給了我,半開玩笑地說:“你再這麼流血,我們又不得不進行再一次的嗜血行動了。”。我笑了,這是我死後的第一次微笑,我記著那是和蓉兒兒在一起的微笑。我打趣地說:“蓉兒兒,你的名字好長啊,不如我就簡稱你蓉兒或蓉吧。不然又要浪費掉我許多血液。”“好啊,我們都做善良的鬼魂”,她發出了咯咯咯的笑聲,那笑聲遊蕩在這個靜謐的夜裡,對於人類或許是一種晦澀的笑聲,而對於我,卻分明是我做鬼以來聽到得最好聽的聲音。

從那一刻起,我知道我已經喜歡上了這位曾經殘害過我的蓉兒了。




第一夜很快就這樣過去了。

毫無疑問,淮海西路上又出現了一起離奇的血案,我成為了受害者。凶手卻是我喜歡的鬼,聽起來似乎真有些不可思議,但這也屬實。

白天到了,很厚的窗簾阻隔了那一絲的光亮,要知道,鬼見到光的後果,和人見到鬼的後果是沒什麼兩樣的。我和蓉兒躲在密密實實的窗簾背後,享受著兩個人的世界。

門被打開了,蓉兒連忙拉著我的手躲到了墻壁的後面。我親眼看著自己被抬出了房間,還有父母那痛不欲絕的面容。我真想跳出來,再擁抱一下父母,可是我不行,我的衝動帶給我的只會是無盡的遺憾。我發現自己愈來愈失去些人性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顯露人性的東西,因為我已然成為了一個鬼魂。

白天對我們來說,再也不重要了。沒有繁忙的學習和壓力,什麼都沒有。只有睡眠,養精蓄銳後,我們會遊蕩在繁華的街頭,享受著人間的樂趣,或許也會放縱自己去吸食各自所偏愛血型的血液。

蓉兒告訴我,由於吸食了我的血液,精神倍增。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不適應和痛苦的感覺了。我微笑地看著她,那張頗具血色的臉,想著這裡面是曾涌動著在我胸口的血液,我有點語塞,是開心,是無奈,是不解,已經再也無法敘述。或許我所要做的就是開心地渡過這個星期。

逝去的是再也無法輓回了。



第二天的夜晚,天空點點的星辰喚起了我們許多如夢般的嚮往和回憶。鑒於這種詩意的氣氛,於是我帶蓉,去看電影。

我輓著蓉兒的手,想感受到些須她溫暖的掌心,可是卻怎麼也感覺不到,惟有冰冷的手機械地握在我的手心。現在我深深地體會到:做人真好。我又開始懷疑蓉的居心是否還是正直。她的諾言或許不過是謀殺我的託詞,也許這種做法只是讓她帶來一些良心上的安慰罷了。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因為如果我的推理正確,無疑我又上了一次鬼魂的當。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多疑。也許真愛真的離我太遠,看著路上的戀人緊緊地擁在一起,我下意識地擁緊了她,在心理,告訴自己。現在,至少在這一刻,她還是屬於我的。也許我自私,但對一個鬼魂來說,自私一回又如何。

我們到了一家影城,刺眼的光線令我們都很不適應。急忙躲進了影院。我們選擇了最後一排,為什麼用“我們”,因為這是我們第一次那麼默契地手牽手坐在了屬於我們的座位上。無須開口,就知道了彼此的這種選擇,這份默契無疑又給我帶來了一絲的希望。我們很自然地遠離了人群,就一如生前孤僻的我。鬼魂和鬼魂是一起的,人和人是一起的,有錢人和有錢人是一起的,界限如此的分明。

這是一部剛公映的電影《瘦身男女》,主演是劉德華和鄭秀文。我告訴蓉,我是劉德華的FANS(影迷),蓉說她是鄭秀文的FANS.我們相互一笑,又是一份默契。我發現我們竟有那麼多的相同,同樣是鬼,同樣愛好電影,同樣的感受力。影片講述了胖子和肥婆的愛情故事。胖子為了幫助肥婆瘦身以重拾數年前失去的愛情,竟然在日本的街頭開起了擂台,當別人的靶子,10000日圓就可以打胖子1分鐘。當我們看到,胖子被打得鼻青臉腫,以支付肥婆昂貴的瘦身費時,不禁有些感動了,尤其是鏡頭不段地在胖子被打,和肥婆慢慢地變瘦,快樂地在昂貴的健身場所做運動的那份自信之間的強烈對比,讓我的視線有些模糊。原來愛情可以如此的無私。這是我始料不及的。漸漸影片進入了高潮,鄭秀文終於離開了男友,她在街上駕著車四處的遊蕩,等待碰到胖子的那一天。終於她找到了屬於自己的那份幸福。胖子也變成了瘦子劉德華。有趣而又完美的結尾。

我默默地在想,我和蓉是否也註定在地獄相見,不能做人間的朋友。

看著身邊的蓉兒,她的眸子裡閃動著晶瑩的淚光,我忙把那塊已經粘了血跡的手帕遞給了她,手帕又一次被血液染紅了,我們的血重疊在一起,宛如一幅凄美的畫卷。

回家(也許可以稱是回家)的路上,我傻傻地問她:“蓉,如果我是胖子,你願意成為肥婆嘛?”這問題一說出口,就覺得出奇地傻,不過蓉居然天真般地點了頭。

我更擁緊了她,居然感覺胸口是暖的。


第三天的晚上。天空漸漸飄起了小雨,細細的雨線密密地劃過窗口的玻璃,無數的雨線交織在一起,我想也許我和蓉就是其中相交的兩根,彼此做短暫的相遇,終於還是要按照各自的路徑前行。或許我是很悲觀,就一如以前的我,我始終以為人死後是可以忘卻痛苦的,另一個世界充滿了鳥語花香,飛舞的櫻花。可是人生就象看了場電影,影片完了,人們就要退出人生的舞台,是種遺憾,更是種無奈。

每次想到這些,我總是很不開心,不由得陷入了沉默。屋子裡死一般的沉靜,我和蓉相互無語,我們遭遇了一種莫名的尷尬。我只是沉默無語,呆呆地想著自己的事。

忽然,蓉兒向我發問,“喂,你叫什麼?”。

“我叫灰”。我隨便找一個最恰如其分的字來代替現在的心情和名字。

“是灰色的灰?就一個字嘛?”她好奇般地瞪大了眼睛。

“恩。”我點著頭,說:“以前的我已經死了,我的名字也該由我自己來決定了。”

“那,那,你該忘記過去,包括所有的不愉快,你有美好的未來,靈界是無憂無慮的地方,那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她望著我,眼中充滿了嚮往和期盼。

“我帶你去。”我拍了拍她的腦袋,就象是對待小孩子一般地寵愛。

“不提這個了,我有個提議,我們一起去整整那個房東吧”。她對我擠了擠眼睛,臉上露出了邪氣的笑容。

我不由得笑了,對,是該去看看我久違了的房東。

房東住在三樓,蓉兒牽著我的手,飄上了三樓,穿進了房間。床上躺著個胖子,頂著大肚楠,呼嚕很響,睡得象頭死豬。蓉兒向我使了個眼色,示意讓我退後,有好戲看嘍。

蓉的頭髮伸得拖到了地板上,臉色倏地慘白慘白,眼神中透著綠光,指甲漸漸變得尖銳。她一邊拉低了聲音說著,“猜猜我是誰?”一邊飄飄忽忽地飛了過去,我看著那血紅的指甲漸漸地嵌入老頭的皮脂。

老頭被這聲音嚇壞了,抖抖縮縮地,竟然跪了下來,語無倫次不斷地求饒:“大師,饒命。大師,饒命。”。蓉兒迎了上去,做出了嚇人的動作,伸出了卷曲的舌頭,不斷地伸向老頭。我似乎又聞到了那久違了的血腥味。

我一個箭步衝了上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回了201房間。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她的卑劣行徑讓我感到可恥,也許是想到了我曾經的處境,我無法擺脫那個深深的陰影。

我冷冷地丟出了一句話:“以後這種玩笑少開。”

之後我又無語,我似乎慣用了這種伎倆。果然她似乎真的很傷心,掩著臉,背對著我暗暗地哽咽著。雖然那聲音很小,很微弱,但我聽得很明白。我在那裡無動於衷地坐著。

這一夜,我們誰也沒有再和誰說過一句話。



我以為她會走,離開我。可是卻沒有。

我又以為她會背棄我,以無聲來抗議我的無理。可是她也沒有。

第四天的夜晚,我們手牽著手,漫步在外灘。我不知道來過這裡多少次了。每一次來心情都會不一樣,這次也是如此。蓉兒正依偎在我的身旁,她默默地不說話,似乎在等我開口。我該說些什麼。道歉?我沒有錯,她殺了我,又去殺別人以逗我的開心,我會開心嘛?我應該開心嘛。我早該預料到這一點。我不知道。如果我的開心,能輓回些須她對自己的自責,或許我也該這麼做。我輕撫著她的秀髮,許久才憋出這麼一句:“對不起。”。

她倏地回過頭,眼睛裡亮亮的。閃動著的眸子裡含著晶瑩剔透的血珠。我抱緊她,想用自己的“溫暖”來安慰一下她,只是覺得自己的身體冷冷的。我們彼此的感情再也無法用肢體語言來表達了,或許只有心與心的依靠,彼此的信任才可以成為這段感情的基礎。於是我做了一個天大的決定,讓自己無條件的信賴身邊的這個靈魂。完全的信賴對我來說簡直是奢侈,我從沒完全相信過別人。不過這一次,我似乎鐵了心。為了自己的快樂,也為了蓉的快樂。因為這是我們大家最後的一段快樂時光。

我怔怔地望著蓉,其實心理很明白,也許快樂不止是單方的付出,它更需要雙方共同的經營。我誠懇地對她說:“蓉,Sorry,其實是我錯了。”之後,拉著傻傻地她直奔BEST NIGHT SHOW娛樂城。BEST NIGHT SHOW是我生前常去的地方,熱力四射的DISCO舞池,可以宣泄掉所有的不快。那是一種極致而又純粹的快樂。

蓉一開始顯然不大適應這種熱力的節拍,不過看著我所謂的快樂和興奮後。她也漸漸放鬆了自己,舒展開不快的心情。於是我們一起近乎瘋狂地在Yamanda的Sunshine裡狂舞起來,感受著前所未有的快感。

放鬆自己後的感覺,無疑是很快樂的。

蓉也很開心,我們或許是少數僅存於人間的開心鬼之一。不過,快樂的時光也總是很短暫,沒有過完癮,已接近了凌晨,我們不得不回去。



我支撐著自己,度日如年。每一分鐘,我都在忍受著靈魂的傷痛。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說,我只是在和蓉兒的談笑聲中麻痺著自己的痛苦。也許這就是一種痛並快樂著的境界。如果把快樂分享給蓉,那我們就會得到雙份的快樂。所以,我寧願在快樂聲中結束自己的鬼命。

我不斷地在和蓉說著笑話,有高級的,有低級的,有晦澀難懂的,有傻傻的。她都很專心的在聽,似乎要從我微弱的聲音中抓住什麼似的,又或許不是。聽到高潮,她又會咯咯咯咯地笑,只是那笑聲也許我再也聽不到了,於是,我銘記著每一個分貝和每一個停頓,讓它在腦海里沉積、沉積。形成回溝,也許可以永久地保留。

我看著自己消逝,消釋。這樣又過了一天,我居然還留著這條鬼命,我真希望自己早些完蛋,這樣就可以給蓉留下美好的回憶。我幾乎要把所有的話都說完了,最糟糕的是,我的鬼命還留著。我越來越害怕尷尬,我無法沉默,因為我要給蓉留下一個堅強的印象。



第七天,很敏感的一天,那是約定的期限。本來就是分手的那一天,不過現在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我不再握有主動權了,我只有看著蓉慢慢地離開,永遠的離開。她再在我身邊做片刻的停留,都會被我視為一種施捨。我討厭施捨。

蓉還是親密地看著我,沒有要離開的樣子。我狠了狠心。

說:“蓉,你走吧,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嘛?我不想你看著我死,我不忍心你心痛,你還是走吧!”我推開了她。

蓉詫意地盯著我:“不,我不能就這麼走了,我要呆著。”她又固執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我的身邊。

蓉在思考著什麼。她的眼神似乎閃閃爍爍,我能感覺得出來。

蓉問我:“如果我們兩個中必須死掉一個,你選擇誰?”

我毫不猶豫地說:“當然是我,儘管你曾無辜殺害過我,不過我還是會再次選擇自己作為犧牲的對象。”

蓉懷疑地看著我說:“為什麼”。

“這是一種責任,我們都曾彼此的付出,不管曾付出過多少,不過現在,我們誰付出都無所謂了,我們已經化為了一個靈魂,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們心裡都為對方而存在,這就是最好的證明。所以無須再討論這樣的問題了。”我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這種怪論,不過說完之後,到覺得這是我做鬼一個禮拜來的一種感悟,一種深深的感悟。

蓉會心地笑了,我第一次發現她的笑會那麼的燦爛。

忽然,她的指甲又變得尖銳而細長,她奮力朝自己的前胸刺進去,血汩汩地向外涌。她一把拽著我的腦袋,把我深深地埋在了她的胸口。我感覺著她的血液漸漸滲入我的體內,還有她淺淺地喘息。

她哽咽著,說:“灰,其實,我一直沒告訴你,冤鬼可以在嗣後七天之內復生,條件就是吸食完殘害他的那個惡鬼的血液。”。

“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嘛?你的付出不過是七天的快樂啊?”我淚眼近乎朦朧。

她強忍著疼痛,打斷了我,“以前,我很不信任你,但是現在你的所作所為又不得不讓我汗顏,是的,付出不需要計量多少,所以我覺得我應該還給你肉身。”

她慢慢地到下,直至消失在我的面前。

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由鬼又變成了人。

不過,我還一直銘記著蓉的最後一句話。因為,我相信了只要肯為對方全情付出,就會得到全情的回報。這也許就是我去地獄走一遭之後的——一種最深切的體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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