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長春藤殺人事件-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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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shareonce
時間:
2010-9-8 16:22
標題:
長春藤殺人事件-16
(16)
聽到門被踹開的巨大聲響,室中的人一齊回過頭來。花子右邊那個男人身材乾瘦,滿臉焦黃,一頭紅毛根根豎起,顧大頭認得他是溫泉公園這一塊的地頭蛇喪標。左邊那個男人穿著件花襯衫,相貌頗為英俊,帶著幾分邪氣,是集團的高級公關經理阿健。老總劉華天跌坐在寫字臺對面的沙發裏,雙手掩面,聽到聲響方才抬起頭來,神情又是蒼涼又是無奈。
他聽見自已象只受傷的野獸一樣嘶聲尖叫,旋風般捲進去,淩空踢出兩腳,把喪標和阿健踢成滾地葫蘆,再複一把將呆住了的“大人物”抓住,往上拋起,只需雙手再往下一壓,右膝全力朝上一擊,便可讓這個污辱自已心中最愛的男人萬劫不復!
“住手!”一直呆坐在沙發上的劉華天不知何時拔出一支手槍,頂在木然的花子頭上,厲聲喝道。
如果這支槍是對著自已,顧大頭肯定會毫不猶豫地先殺了手中仇人再說。哪怕自已馬上就死,也要報這奇恥大辱。然而劉華天這人精,卻明明白白地把槍對準了花子。
黑洞洞的槍口讓沸騰的熱血一下子冷卻下來。他慢慢把“大人物”放下,伸手去扶花子。手甫一觸到花子的肩頭,她象只被驚嚇的小老鼠,猛然一下跳下寫字臺,縮到房間的一個暗黑角落,雙手緊緊地抱著頭,一聲不吭。
他挺直了腰,直視劉華天雙眼,在心中發誓要把這群骯髒的人繩子以法,讓他們身敗名裂!
劉華天臉上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但是相比驚慌失措的其他人,這個圓臉的中年生意人顯得鎮靜無比。他靜靜地把手槍塞進寫字臺的抽屜裏,摸出厚厚一捆錢,扔到顧大頭面前。
“你是公司的保安?做得好,你制止了一件對公司形象極為不利的惡劣事件。身手不錯,表現出色。現在,我任命你為集團保安部經理,馬上生效。這裏是50萬獎金,是獎勵你在這次事件中奮不顧身,英勇保護了我和崔首長的安全!”
劉華天的話語中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他的自信就象面前這捆百元大鈔一樣厚實。顧大頭在心中冷笑了一下,錢和權,這些城市中的大人物,以為靠這些就可以收買一切嗎?
那個無風的夜晚,我和顧大頭,兩個男人,在這個濱海城市的五星級酒店裏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我至今沒有想明白他為什麼會選擇我作為傾訴的物件。也許因為我的職業;也許信任阿芳,進而信任我;也許純是因為我是個局外人……但我寧願相信我們是一見投緣,是機緣讓我們在人海中偶然相遇,偶然間讓我知道了這麼多普通人不普通的故事。
在繼續顧大頭的故事前,我想大致對他做一個近似白描的介紹……也許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的音容笑貌會在我的腦海中逐漸淡去,那麼就讓我在這裏,用文字作個簡單的記錄吧。
這是一個象海浪中的礁石般,充滿了壓迫感的男人。已經瘦得皮包骨頭,臉色蒼白,雙頰深陷,眼窩凹進去,顴骨宛若刺破皮膚般突起。我甚至想像出他穿著中世紀的騎士鎧甲,騎著同樣骨骼森然的黑馬,穿梭在無邊的黑暗裏的模樣。
可是我並不感到害怕。因為那骷髏般的大臉上有著溫厚的笑容,更因為他推心置腹,毫不設防的言語。有多少朋友間能做到這樣?在這個利益至上的時代,是如此的難得……
雖然他是混黑社會的,而且是大哥,大大哥那一級的,我相信,他的手上,染滿了爭鬥者的鮮血。可這是一個經常黯然流淚的大哥,就在我們長談的那個夜晚,他常常會說著說著,停下來,淚水一聲不吭地從深陷的眼窩裏滑落。
說到面臨選擇的時候,他就這樣一聲不吭地流著淚,過了很久。
人的一生總是面臨無數選擇,小至無足輕重,大至左右一生。
50萬還不足以澆滅顧大頭的怒火,就在他冷笑一聲,將要動作時。劉華天慢慢地從抽屜裏拿出一捆又一捆的鈔票,扔到他面前。
“一百萬,一百五十萬……不要以為我在收買你,在這個城市中,你和這個女人加起來,連一萬都不值,八千塊就可以買兩條人命。你可以把我們都殺了,也許你有這個能力。但是員警會很快通緝你們,你和你的女人將象狗一樣被四處追捕,不得安寧。”
四捆嶄新的鈔票象一座小山般堆在顧大頭面前,總裁辦公室的門悄無聲息地合上,幾個強悍的保鏢拿著手槍對著他和花子,“大人物”死狗一樣綣曲在寫字臺前,喪標和阿健在地上低聲呻吟著。
兩百萬。這個數字讓他一陣暈劂,這是他一生都難以賺到的財富,現在就這樣擺在他面前,手一伸就可以拿到。
他想起了家鄉貧窮低矮的山間小屋,想起了村裏親鄰乾瘦的臉,想起了父母早早被貧困壓彎的腰,想起被三千塊禮金嫁給山下跛腿漢的堂妹,想起很多很多……
劉華天的話還在不絕地鑽進耳孔,鑽進腦海。
“……你是個人才……幫我打開黑道的大門,我可以和你分享權力和財富。你可以給你的親人,你愛的女人幸福,他們想要什麼就有什麼,再也不用低著頭生活奪陰影中……這兩百萬,本來是給陳大廳長的,現在不需要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抱著頭,縮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花子猛然跳了起來,朝著門口沖去。幾個保鏢都是上過戰場的軍人,條件反射地把槍口對準了她的後背。
顧大頭眼皮一跳,頓時做了決定,斷然一掌拍在那堆鈔票上,厲聲道:“好,我答應你!”
這一掌,就拍出了後面所有的故事。
花子順利地沖出了總裁辦公室,劉華天看著她的背影,淡淡地說:“這個女人你不要碰了,我會找個人來處理好她的……放心,不是殺了她。也許,那樣會給她一個更好的結局。”
當時顧大頭並不明白劉華天這句話的意思。直到不久後的一天,他帶著一班弟兄,與鼓樓區的地頭蛇青紅幫搏殺回來,途經溫泉公園門口。無意中看到花子和劉華天的私人醫生,關係暖昧的英俊男孩譚暉手牽手地走進去,臉上一片晴朗,渾似什麼事情也沒發生。
他坐在子彈頭中巴的副駕駛座上,呆呆地看著他們的背景飛速消失,茫然失神,連懷中裹著報紙的砍刀掉落都沒有發現。
那一戰,剛剛令他岩石般堅毅的臉上添了兩道傷疤,皮肉綻開的傷口血肉模糊,倍增猙獰。令那些剛剛加入,對這個新來的大哥還抱著幾分輕視的小弟們心懷畏懼,無人敢正眼多看他一眼。
接下來紛至遝來的事務讓他無暇他顧。
在任何一個城市,娛樂業都是令黑白兩道垂涎三尺的行當。牢牢抓住了那位“大人物”陳廳長的把柄,令劉華天在白道方面順利無比;地下,顧大頭召來當年特種部隊的部屬,用嚴酷的訓練和大把的金錢打造出一個強有力的幫派,迅速掃平五區八縣的舊勢力。
數不清的錢財和權勢滾滾而來。
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寂寞才會象潮水一樣將他埋沒。
曾經擁有的歡樂恍如夢幻。
“我們命該這樣的時代。”流氓頭子、黑社會大哥顧三石如是說。
有許多人,年輕的時代為了快樂拼命去賺錢,等到賺夠了,才突然發現反而沒有錢時更快樂。
一直嚴守著軍人風紀的顧大頭一夜間墮落下去,抽大麻、玩女人、聚眾豪賭,無所不為。爭奪地盤時與其他幫派大打出手,他常常赤裸著上身沖進刀叢中,以一搏十,無往而不利。
對於這些腥風血雨的往事,他只是淡淡一筆帶過。從他睡袍的領口,不用費什麼勁,也可以窺得見那褐色皮膚上道道觸目驚心的刀疤。
在職業生涯中,我對黑社會也略微有過一些瞭解。大陸這邊的黑社會是隨著改革開放出現的,香港的警匪片是他們最主要的教材。
和港臺一樣,被普遍用來做為爭鬥工具的所謂砍刀,只是一根經過加工的薄鋼條。通常很少開鋒,刀頭尖利而短,砍在人身上的時候需用力一拖,製造出一條皮開肉綻的恐怖傷疤。血很快就會止住,對傷者精神上的打擊遠遠大於實際作用。
我相信,如果要殺人的話,以顧大頭特種部隊出身,有過實戰經驗的強悍戰士,空手也比這樣的刀具更有效。
只是當一個身上滿布猙獰刀口的大漢,血流遍身,兀自揮舞著雪亮砍刀,如虎入羊群般左沖右突。那種慨不畏死的彪悍氣勢,足以令那些只見識過街頭鬥毆的小流氓膽為之寒。
一時間“不怕死的三石哥”名號便傳遍了榕城的地下世界,一些小的幫派聞風而降,有些實力的也不過稍作抵抗,便降伏在天上人間集團的大旗下。劉華天的娛樂城越開越多,越開越大,集團也開始向其他行業擴張。
聲名如日當中時,顧大頭突然有一天幡然醒悟,斷然戒掉一切惡習,過起了有如苦行僧般的禁欲生活。整日裏除了處理公司事務,便是閉門讀書,偶爾週末到酒吧坐坐,也只是叫杯普通的紅酒,喝完便走,絕不他顧。
起因據他所說,是有一天有個老兄弟無意間提到阿芳和花子的近況,猛然間想起以前三個人在一起時平淡而快樂的日子,突然明白過來:原來,有些東西是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來的。辟如快樂。
對於這種解釋,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大抵是他不能忘情於花子,才會向下屬打聽她的近況。甚至可能他根本就一直沒放下過,暗地裏派小兄弟“關注”她的生活,名為保護,內心深處,可能還在翼望著有一天能再續前緣吧。
所以後來在西街酒吧的偶遇,大有可能是眼線通風報信,顧大頭相思難抑,終於和離家出走的花子上演了一出酒吧邂逅的香豔故事。
“……那天晚上,花子喝高了。我要送她回家,她一個勁地說不要,不要。於是我只好把她帶到酒店,嗯,就是這裏,這間客房。我要給她洗臉脫衣,她大聲叫起來:不要,不要離開我!緊緊地抓著我的手……她很快睡著了,我就坐在地板上,坐在她床邊,看著她的臉,一直到天亮。”
在大多數的情愛故事中,這樣的情景都是溫馨感人的。宿醉後醒來的人,對一夜未眠,守在身邊的戀人都會感動良久,接下來自然也就……慢,不對!
我突然發現一個極大極大的錯處,禁不住叫出聲來:“你說你只是守了她一個晚上,並沒有和她……做愛?”
他直視著我,毫不猶豫,一字一句地說:“是的,我記得很清楚,沒有。”
“因為她抓著是我的手,叫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他轉過頭去,看著窗外,臉上有種淡淡的悵然:“沒有愛情的女人,無法讓我興奮起來。”
峰迴路轉。顧大頭的故事和阿芳的故事在交錯的一刹那,突然出現一個致命的疑問,令本來已經漸漸明晰的事情一下子又陷進了迷霧中。
在阿芳的故事中,花子和顧大頭酒醉發生了不應該發生的關係,是導致後面一系列事情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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