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耶！」薰興奮地說。

下過雨的午後，太陽又在天空露臉。伴著太陽出現的是透明的藍天，和絢爛的彩虹。

「好久沒看過彩虹了。」薰拉著我的手，「小時候，我總喜歡和我姊在下雨過後到學校的圍牆旁捉蝸牛。然後，兩個人手裡捉著蝸牛，赤腳坐在圍牆上看天上的彩虹。」

薰去年從高職畢業後就離開台南的家，獨自到台北來。原先，薰希望自己可以成為一位成功的髮型設計師。但是，有一天她卻告訴我，她覺得自己不想當髮型設計師了。就這樣，薰辭掉了工作，放棄了夢想。現在，她在一家便利超商打工。

薰辭職不久後，我遇見了她的同事。一問之下，我才知道薰離職的原因是因為無法忍受某位設計師的辱罵。「她總是罵薰白痴，說她笨手笨腳的，老是做錯事。實際上，大家都知道她嫉妒薰長得漂亮才老是罵薰。」薰的同事這樣說。

在我面前，薰總是一臉不在乎的樣子。她絕口不提設計師的事。現在，她都這麼說：「我想學電腦。你知道的，未來的社會電腦很重要。說不定，我可以當個程式設計師。」

「薰喜歡彩虹嗎？」我笑著問薰。

「當然喜歡！」薰眨眨眼睛說，「彩虹很漂亮，很絢爛。」薰的笑容也跟彩虹一樣，絢爛而美麗。

「可是卻不真實。」我不小心脫口而出。

「啊！你說什麼不真實？」薰偏著頭問我。

「啊！沒有。」發覺自己失言，我急忙揮手否認。沈默了一會兒，我又開口，「薰…」

「什麼？」正抬頭看彩虹的薰回過頭看我。

「薰的笑容就跟彩虹一樣，絢爛而美麗。但是…，」我咬咬嘴唇，「但是，一點也不真實。」

「為什麼？」薰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著我。

我將從薰的同事那裡聽來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你都知道了。」薰低頭看地上的石頭，彷彿天上的彩虹已經對她失去了吸引力。

「或許，在你看來，我的選擇是種逃避。但是，現在的我根本沒能力解決這個問題。所以，只好逃了。」薰聳聳肩膀，無奈地笑著。

「為什麼說沒能力解決？」我皺著眉頭問。

「沒有信心，一點信心也沒有。」薰猛力搖搖頭，「你不會懂得。像你這麼聰明的人一定沒辦法懂的。我很笨，工作的時候老是出錯。那個設計師私底下對我很好。她罵我笨，真的只是希望我可以做得更好，根本不是同事說的那樣。這樣的人，怎麼當個髮型設計師呢？老實說，我真的覺得自己沒什麼審美觀念。老是分不清什麼髮型適合客人，而且總是給個跟設計師完全相反的建議。」

「這樣的我，」薰咬咬嘴唇，「怎麼可能成為一個好設計師呢？你說是嗎？」我沒有回答薰的問題，只是靜靜看著她。

我知道這個時候我該說些鼓勵或者安慰的話。例如：「美感是可以培養的。技術也可以因為努力學習進步，要對有自己有信心。」但是，不知怎麼地，我就是連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就是這樣。」薰伸直了手，又抬頭看天上逐漸消失的彩虹。過了一下子，薰露出她甜美的笑容看著我。

「雖然我放棄了成為設計師的夢想，但這並不表是我放棄了我自己。未來，還有很多可能性的。」說完，薰伸手捏捏我的臉頰，「你就不要替我擔心了。」

接下來的兩個星期，薰消失了。我打了許多次電話到她的住處，但總是沒人接聽。薰打工的便利超商的店長告訴我，薰辭職了。

總之，我沒有薰的任何消息。薰就像氣泡一樣，波的一聲，消失了。

今天下午，我收到了薰的來信。

她在信中說，跟我談完的那個晚上，他徹夜輾轉難眠。滿腦子想的都是跟我說過的話，還有關於自己未來的事。

最後，薰決定搬回台南的家鄉。

『你知道的，台南的天氣好，交通也比台北好。這裡的人也比較有人情味。我想了一整個晚上，覺得自己還是適合台南。

現在，白天我在一家幼稚園幫忙。不是老師，只是小小的職員。或者，叫做打雜小妹可能還恰當一些。可是，對我來說，每天可以跟小朋友接觸是件快樂的事情。說真的，我很喜歡目前的工作。至於晚上。我要開始補習囉。我想念幼教，希望自己將來可以成為真正的幼稚園老師，而不只是個打雜的小妹。對於我目前的夢想，祝福我吧！

還記得你那天說我的笑容像彩虹一樣嗎？或許彩虹就像你說的，絢爛美麗卻不真實。但是，當彩虹出現在天空，當你看到她的時候，即使短暫，她還是真實而美麗的。就如同跟你相處時的我一樣，總是快樂的。對我來說，跟你相處時的每一個笑容都是發自內心而且真實的。

台北，唯一讓我掛念的只剩下你而已了。

你一定不知道吧。第一次幫你洗頭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囉。你一定不知道這件事的。因為，你總是把我當作妹妹一樣看待。或許，對我來說，你才是跟彩虹一樣吧！絢爛、美麗，但始終無法握在手中，只能遠遠看著。』

放下手中的信，我抬頭看著窗外。

外頭正下著大雨，整個天空黑壓壓的。

不可能會有什麼彩虹的。我喃喃地說。

更何況，我的彩虹，那個叫做薰的女生，已經回到屬於她的台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