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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深紅黑暗的神邸 [打印本頁]

作者: shareonce    時間: 2014-9-2 09:48     標題: 深紅黑暗的神邸

一。
  灰色樓房。
  這個城市裡的舊樓大多是這種顏色,毫無想象力。陽光照在灰墻上,像一聲懶洋洋的嘆息。
  然而這裡例外。
  這個小小的老住宅區,有著深紅色磚墻的矮樓。
  這是一幢老房子。古老斑駁的深紅色墻上爬滿一種灰綠色的奇怪的植物。台階上有許多青苔,一直蔓延到破落的木門腳下。所有的窗戶都是灰色的木框,玻璃裡面是黑暗。
  一片孤寂。
  斯理忽然想到墓地。這幢老房子給他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似的。
  他敲了一下門。
  沉默。一直是死寂的沉默。
  就在這時,門慢慢地開了。。。。。。。
  斯理往後退了幾步。幾乎是無意識的,他的直覺使他往後退。他在想,什麼駭人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很多靈異電影裡出現過無數次,這種相似的情景——破落蒼老的石頭房子,打開時發出陰森聲音的木門——他清清楚楚的記得,每一次它們出現的時候,那扇門之後會是一個什麼樣的臉孔。
  這是一個有陽光的正午。有些陰暗的太陽,布滿深深淺淺的灰色的雲的天空,爬滿灰綠色奇怪植物的墻。而斯理置身其中,緊盯著一扇緩慢地開啟著的木門。這一切是那麼詭異。
  是的,那扇門正在以一種最緩慢的速度開啟著。
  門完全打開了。
  一個有著詭異微笑的女孩,站在洞開的門洞中,她身後的客廳光線如此昏暗,以致如何也看不清楚裡面的擺設。
  斯理終於想起為什麼這個地方這麼熟悉了——原來……原來是喜歡寫奇怪故事的網友“微笑著沉睡”的那篇《灰》裡,那個可怕的小女孩住的地方……簡直一模一樣。
  這個奇怪的微笑,喜歡以論壇裡的網友的名字作為自己故事裡的主角,寫的都是一些離奇可怕的故事。但不知為什麼,雖然互相沒有見過,了解也不深,卻總是覺得微笑寫的和自己本人有某種相似之處,甚至有些驚人的巧合。就好像她是一個日日徘徊在自己周圍,觀察著自己一舉一動的隱形人一樣。
  斯理一直很想見見這個神秘的女孩,今天終於約到她見面。
  是斯理吧?女孩仍舊微微笑著,說。人如其名呢。很有衛斯理的冒險精神呵,這麼偏僻的地方都讓你找到了。呵呵。
  斯理平時喜歡看聆濤網站的鬼故事版,網絡鬼故事也看了不少了。那些倒霉的受害者總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走上不歸路的。
  雖然不相信這種離奇的事情現實中真的會發生,但是總覺得這座在灰色樓群中突兀的深紅色宅子有某種……不詳的氣息……
  進來吧。女孩說。淡淡的。
  斯理點了點頭。正要進去,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向微笑點了點頭表示抱歉,就走開幾步接了電話。
  什麼?一定要現在嗎?你搞什麼呀,我現在沒空……哦……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我馬上去。斯理掛了電話,正想走回那個門口向微笑道歉說有事不能進去了,一轉身,剛好看到那女孩就站在他身後!他被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小步。
  女孩似笑非笑地盯住斯理,低聲問,你沒空?
  蒼白的微笑,邪氣逼人。
  是……是啊……剛好有個朋友說有要緊事找我。我該走了,下次再來拜訪吧。今天見到你很高興。
  我也是。女孩說。再見。
  然後,她敲無聲息地潛入那個黑暗的門洞。木門被掩上了。
  斯理回頭又望了一眼那扇破落的木門,微微搖搖頭,就往巷子口走了出去。
  ……
  寂靜中,門重新緩慢地打開了。
  女孩伸出蒼白的毫無血色的手,像蜘蛛一樣纖細的手指伸向斯理漸漸模糊的背影。
  險惡的詭異微笑。
  ……
  二。
  昏暗的客廳中。微弱的燭光映著兩張臉,因為模糊和忽隱忽現而顯得詭異之極。
  中午你的電腦可真是壞得及時,我本來就要進去微笑的家裡了呀。你知不知道我多希望了解微笑是個怎樣的人。
  好啦,是我不對。可是我住這麼偏僻的地方,你叫我找誰來幫我修嘛。我硬盤裡有寫了一整夜的稿子,下午就要發了呀。對了,微笑長得如何?
  長得如何倒沒有什麼印象……可是她笑起來……挺陰森的。
  陰森?
  是啊。她住的房子也很奇怪。就是在老市區那里幾幢紅磚墻的房子其中一間。
  那裡啊……
  斯理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孩——一樣是聆濤鬼版裡的網友,北北。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又把他嚇到半死——怎麼了?女孩疑惑不解地問。
  喂拜託你好不好?!別老是陰森森地冷笑嘛!人嚇人,嚇死人的啊!真是的,每次來你們家也弄得周圍黑抹抹的,還點一支蠟燭,恐怖得要死……
  ……
  喂……北北……我覺得那個微笑真的有點奇怪。她的臉色好蒼白,家裡光線比你這裡還要暗幾倍……你說,她會不會是……
  照目前看來,還不能確定……你也真是的!早就叫你不要去找那個什麼微笑著沉睡的啦!寫的文章鬼裡鬼氣的,邪氣那麼重,還有啊,你看她的NICK——都已經暗示你她“沉睡”了,你還一頭撞過去!
  那鬼故事版的文章當然是鬼裡鬼氣的啦!
  好了好了,不和你爭了。不過……現在也不能確定微笑就真的是什麼。誰知道呢,也許是你神經過敏想象出來的。
  也有可能……我想……再上那裡去看一下。
  ……
  三。
  街燈昏暗地一明一滅。空盪蕩的馬路除了偶爾呼嘯而過的幾輛車之外,只有風聲和路燈下站著的一個人影——長髮飄逸,長長的風衣下擺也跟著風瘋狂地掀飛著,像一隻巨大的黑色蝴蝶。
  為什麼?黑衣人問。語氣淡漠。
  為什麼你要隱瞞?
  黑暗中沒有回答。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會發現你失去的不僅僅是斯理。
  寂靜的深夜馬路上,空無一人。風中飄蕩著一絲極細微的聲音,優柔,哀怨,然而有海底浮冰一樣的堅硬——
  我不後悔。
  只要我存在一秒鐘呼吸著他呼吸的空氣睜開雙眸意識到我還在這裡還在他存在的世界裡我願意付出……
  我的一切
  昏暗的街燈下,一個蒼白的臉孔一閃而過,隱沒在黑暗中。
  ……
  四。
  陽光燦爛的一天。
  北北,你說我們是不是有點白痴。斯理微閉著眼睛看著太陽,說。
  哪有。我們只是很有好奇心而已。
  呵呵,還算你是兄弟!夠義氣!
  北北看著大笑的斯理,微微搖了搖頭。
  快走吧。她說。
  從車站到那幢深紅色磚房有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灰色的街道和兩旁灰色的樓群。經過一個小小的十字路口之後,道路兩旁的樓房逐漸顯得破舊起來。這裡是有待拆遷的老市區住宅,其中混雜著不少殖民地時期遺留下來的歐式建築——歌特式的尖頂,仿古羅馬的柱式裝飾……忽然,在一道狹窄的小巷分割下,出現了幾幢深紅色磚墻的矮樓。小巷的分界並沒有減輕這幾幢樓顯現的與周圍環境、氣氛和色彩的突兀與格格不入,反而更加強調了它們與眾不同的神秘與詭異。
  是……這裡了……斯理停住了腳步。
  北北徑直地走巷子裡,在其中一幢樓的門口停下。
  斯理快步跟了上去,詫異地低聲問:你怎麼知道是這一幢的?
  去敲門。北北說。
  斯理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
  是那種古老的黃銅門環,雕著怒目的獅頭。
  斯理重重扣了三下,退後幾步,與北北並肩而立。
  門內傳來的腳步聲清晰可辨。似乎是一路小跑過來開門的。
  斯理與北北對望了一下,不由得都盯緊了那扇散髮著沒落貴族氣息的破落木門。
  ……
  門開了!門一下子就被“啪”地打開了,完全不容人思考,完全沒有上一次那種緩緩開啟的神秘詭異!
  你是……北北在愣了幾秒鐘之後,冷靜下來,問。
  眼前的女孩,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明快美麗。她側著頭,半閉著眼睛,奇怪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
  斯理,她就是“微笑著沉睡”嗎?
  斯理只顧著搖頭,說不出話來。搖了半天,才擠出幾個斷斷續續的音節——不……不是……這不是我上次看到的那個女孩……
  你確定沒有認錯人?確定我們沒有走錯門?
  斯理掏出記下來的地址,對了一下門牌號碼,又四周望了一下,十分肯定地說,沒錯,肯定就是這裡……而且,我認得這扇門!
  北北看了看餘下的幾幢深紅色樓,那些門都是極現代化的防盜門,只有這幢樓是木門,而且如此殘舊。
  喂喂!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啊?!敲了人家的門又把人家晾在一邊曬太陽!!什麼意思嘛!!到底找誰啊?!女孩不耐煩地把木門搖得“吱吱”響。
  我們……請問,微笑住這兒嗎?
  誰?
  微笑,微笑著沉睡。是上網時用的昵稱。
  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微笑?還苦笑呢!
  斯理和北北對望了一下,正想再追問清楚,忽然那個女孩像想起了什麼似的,說,呵,等一下……上網的昵稱……微笑著沉睡……微笑啊……是不是……聆濤鬼故事版的微笑?
  是啊是啊!!斯理上前一步,說,她住這裡的吧?
  女孩疑惑地說,不是啊,她怎麼會住我家呢?
  面面相覷。
  那是怎麼回事?!
  你是誰啊?我是說,你的ID是……過了一會兒,女孩問斯理。
  我是斯理啊。你也有上聆濤吧?
  是啊!原來你就是斯理!我是小冰兒啊!我很喜歡看你們寫的鬼故事的喲!
  你好,我是北北。
  啊!北北!!……對了,你們在找微笑?怎麼找到我這裡來了?她住在附近嗎?
  她住在……斯理剛開口,就被北北狠掐了一下,痛得說不出話來。
  小冰兒,我們可以進去坐一下嗎?
  可以啊!可以……請……進……小冰兒的語調忽然變得有些怪異。斯理走在北北前頭,回過頭一看,發現小冰兒正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北北。
  誰也沒有發現,北北的眼中閃過一絲憂鬱。
  ……
  五。
  暗紅色的紅木傢具,光線陰暗的客廳,通向二樓的狹小老舊的木樓梯……斯理在門口愣了幾秒鐘——這裡……似乎非常熟悉……
  請坐。喝茶嗎?還是要可樂?小冰兒問。
  茶。謝謝。北北微笑說。
  ……茶呵,好。綠茶好麼?小冰兒似乎猶疑了一會。
  北北點了點頭,把視線移向那條木樓梯。
  廚房就在一樓。小冰兒走到廚房門口,又轉回頭望了客廳裡坐著的兩個人一眼。只是極短的一瞥,然而,這一瞥剛好與北北轉回來的視線相交,在客廳陰暗清冷的空氣中停留了一秒鐘。
  斯理在四處張望著,好奇,微微不安。然而絲毫沒有覺察這兩個女孩的異樣眼神。
  北北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小冰兒立即恢復常態,也禮貌地微笑了一下,進廚房去泡茶了。
  北北聽著廚房傳出的輕微的玻璃器皿碰撞聲,又微微點了點頭,轉身想跟斯理說些什麼。
  可是,斯理似乎正被什麼東西吸引。
  北北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不由得戰慄了一下!!那不是……
  北北愕然地望了斯理一眼。斯理轉過頭來。茫然的表情。
  斯理……那張相片……上面的人……
  上面的人?我倒沒看清是誰。沒帶眼鏡。可是……北北……你不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嗎?
  似曾相識?……呵……好像是微笑的《灰》裡……那個女孩家的客廳……
  是啊……很像呵……
  陰暗的客廳,一張紅木的高櫃子,古老的黑框,灰白照片,旁邊是一隻點著的蠟燭,一個香爐,顯然是放遺像的靈台。
  可是……相中人……北北盯住斯理,聲調顫抖著。
  是……那個小女孩?
  北北搖了搖頭,說不出話來。
  斯理站起身,走近靈台。
  模糊的圖象,在斯理眼中慢慢清晰……
  斯理!——忽然有人喊斯理!!
  斯理轉過頭,小冰兒正站在他身後,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幹什麼呢?
  沒有啊……喂,你泡茶怎麼泡這麼久?
  小冰兒沒有回答,轉身回座位。斯理遲疑了一下,也跟著踱過去。
  沉默。
  你們還沒告訴我關於微笑的事情呢。為什麼會找到我家來?小冰兒啜了一口茶,問北北和斯理。
  是因為……斯理正要說,忽然誰暗暗扯了一下他的衣袂。他極自然地咳了一下,繼續說——她給我們的地址也是這裡附近。我們對這一帶不熟,就誤打誤撞了,誰知道居然遇上你,呵呵……你說天下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
  絲毫不露痕跡!
  哦,是這樣!我們也算有緣了,這樣都能碰上!呵呵……
  斯理瞥了坐在旁邊的北北一眼,北北給了他一個讚許的微笑。斯理輕吁了一口氣,又下意識地望向在客廳陰暗角落裡的那個靈台。
  你好像對那個祭台很感興趣?小冰兒忽然問。
  祭台?不是靈台嗎?
  也可以說是靈台吧。相中人是……我的姐姐。親生姐姐。她……已經去世了。
  相中人是你的姐姐?!北北忽然驚訝地輕呼。
  斯理和小冰兒奇怪地看著她。
  怎麼了?斯理問。你剛才不是看過了嗎?
  可是……北北詫異地微微搖著頭。只是短短的一瞬,她恢復了平靜。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
  為什麼叫做“祭台”呢?北北問。
  咚——咚——咚——咚——咚——咚——咚——客廳裡的古老座鐘敲了七下。低沉而有些暗啞的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像不散的氤氳。
  我們該回去了。斯理說。
  北北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望著小冰兒。
  小冰兒微笑了一下,低聲說,關於“祭台”,我今晚會貼在聆濤,好嗎?
  北北微微點了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
  忽然,小冰兒輕聲叫住北北。
  北北轉身。
  深冬的七點鐘,夜幕已經降臨,在通往大門的狹小的過道上,兩個女孩站得如此靠近。掛在門楣上的一盞古老別緻的英國馬燈在風中搖晃著,微弱的燭光映照在小冰兒的瞳孔中,奇異,微微的恐懼。
  沉默。沒有呼吸。
  忽然,小冰兒以一種沙啞然而尖銳的聲調說……他是我的!!從他闖入我的結界那一天起,他的生命註定永遠烙上非天烈焰的印記……哈哈哈哈哈……她狂笑起來,表情凶險,全然不是剛才那個在陽光下明亮美麗的女孩了。
  而她的眼神是木然的。
  北北平靜地望著她。無比平靜。
  狂笑攸然而止。小冰兒伸出兩手,圍住北北的頸。
  冰涼。同樣的溫度。
  小冰兒靠近北北。北北的長髮拂過小冰兒蒼白的臉。
  那麼……告訴我……你又要什麼呢……你放棄了一切,又祈望些什麼呢……告訴我,北北……
  ……如果一定要說我放棄了什麼……那麼……我只是放棄了一滴淚,卻得到了整個幸福的汪洋。
  你會後悔的,我親愛的北北。
  不。永不。
  北北掙開小冰兒的手,推開門,走進夜色中。
  風從洞開的大門涌進屋子裡來。遠處,一襲黑衣一閃而過。馬燈裡燃燒的蠟燭熄滅了,小冰兒木然的眼神漸漸消失……
  六。
  門……是一扇似曾相識的破落的木門——古老的黃銅門環,怒目的獅頭——那扇散髮著沒落貴族氣息的門……門無聲無息地向斯理洞開著,他不由自主地走向黑暗的門內……
  明亮的月夜。而那門內是完全黑暗的。
  斯理——斯理——身後傳來輕微而焦急的喊聲。
  斯理回過頭去。
  月光下有一個女孩,白衣白裙,衣袂飄蕩。她的手指蒼白纖長,伸向斯理。
  渴望而焦灼的表情。
  斯理不禁朝白衣少女走去。她的手仿佛垂櫻纖細的花枝,在午夜風中美麗而幽雅。
  那種優美的弧度。
  走過去……一直走過去……
  忽然,斯理的手被另一隻冰涼的手攥住了,那種刺骨的冰涼。斯理正要轉頭看個清楚,白衣少女奔過來,緊握住斯理的另一隻手,盯著他的眼睛,輕聲說,別轉身!
  背後那一團冷氣傳遍了整個後背。那雙冰冷的手慢慢滑上來,繞住了斯理的頸項。
  緩慢而……柔情。
  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溫柔低沉的聲音。進來吧,我們幸福的宮殿,有無與倫比的美麗的漆黑……我們將在這裡度過我們的永遠。
  風吹來,逆風。幾縷黑色的長髮飄到斯理眼前……風越來越猛烈,如瀑的長髮,遮住了眼前的明亮月夜,和白衣少女的如水雙眸……斯理感覺自己正慢慢地沉入這種漆黑和冰涼之中……環在頸項上的溫柔的少女的雙手,有一種詭異美艷的誘惑,使自己心甘情願地往那個漆黑的國度沉沒下去……一直沉沒……
  忽然,有一縷光刺進了這黑暗——雖然凄清,可是明亮。斯理從夢幻般的昏眩中稍微清醒過來……有一雙手正撥開遮在斯理眼前的魔障……
  風卻再度肆虐起來。那雙手越纏越緊,以一種仍然溫柔似水的姿態在斯理的頸項上滑動,像纏繞的紫藤。斯理像聞到紫藤上幽美的花朵在午夜月下散髮出的迷迭香,重新陷入了漆黑的夢幻之中。越來越深,越來越深……沉睡……似乎就要陷入永遠的沉睡……
  紫藤的詭異香氣中,忽然有一種溫暖在空氣中排擠開冰涼的氣息,越來越靠近……斯理不禁伸出雙手,擁抱這溫暖……緊緊擁抱著……
  冰涼、漆黑和紫藤的迷香慢慢地消失了……溫暖的吻痕中,懷抱中的白衣少女在月光下化作美麗的熒火,靜靜地飛遠了……
  在那片熒火消失的一刻,身後有一個遙遠的聲音忿恨地低語——好吧……我給你七天——只有七天。七天后,你將重新踏上這非天烈焰燃燒的死亡之路,叩響我的宮殿大門,應驗我早已埋下的詛咒!
  那片熒火像陽光一樣熱烈地閃了一下,消失在月夜中。
  ……
  斯理從床上一下子翻身坐起來,窗外的陽光從窗沿一直蔓延到床前。
  他下意識地摸摸自己的脖子。昨夜的一切,是夢嗎……
  溫暖。像陽光一樣。
  只是夢吧……斯理打了個呵欠,手指觸到同樣溫暖的脣。
  忽然指端像被什麼東西灼了一下。他連忙移開手,凝視自己的手指,驚訝得不能自已——指端上有一個熒光的烙印,美麗的脣形,即使在明亮的陽光下仍然奇異美艷地閃爍著!
  昨夜溫暖的吻痕,在指端上靜靜地凝視著他,像白衣少女如水的雙眸,和那片在月夜中漸飛漸遠的熒火……
  七。
  是嗎。
  北北漫不經心地蜷曲在沙發上,看著斯理在燭光下激動不已地展示手中美麗奇異的吻痕。
  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可是我這一生遇到的最離奇古怪的一件事!
  北北不以為然地看著斯理,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
  你倒是說話呀,一直傻笑幹嗎?!
  ……被幽靈少女糾纏,又被另一位白衣少女所救,而救你的方式是溫暖的一吻……而後她化作熒火消失……是嗎?
  是啊!
  有沒有看清她們的模樣?
  一個都沒看清……斯理遺憾地嘆了口氣。
  照你對那扇門的描述,應該是小冰兒家。
  啊……那……那個幽靈……就是微笑了……
  北北微微點了點頭。
  可是……那個白衣少女呢……難道是小冰兒?
  不是。
  你怎麼那麼肯定?
  你覺得是嗎?
  斯理一時語塞,低頭凝望著手指上美麗的脣形。我也覺得不是……因為……感覺不太對。我永遠記得那一瞬間……那種溫暖和……她的呼吸……
  北北微笑,看著喃喃自語的斯理。吻痕在黑夜裡神秘地閃爍,像暗夜裡飛翔的藍蝴蝶。
  沉默。蠟燭在燭台上燃燒,慢慢地滴下淚來。
  ……我給你七天——只有七天。七天后,你將重新踏上這非天烈焰燃燒的死亡之路,叩響我的宮殿大門,應驗我早已埋下的詛咒……
  忽然,北北輕輕地說。
  斯理猛地一顫!——這句話……這句話不是夢中那個幽靈少女說的嗎?!斯理疑惑而恐懼地盯住北北,手暗暗攥緊了胸前的護身符。
  那麼害怕幹嗎?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忘了這個重要的細節。
  可是……你怎麼會知道……
  北北把手覆在燭光之上,緩慢地移動。
  當然。我知道。
  兩個人對峙著。空氣凝固了。
  沉默。
  七天……是什麼意思?斯理先開口,空氣慢慢緩和下來。
  北北凝望著斯理,欲言又止,默默地低下頭去。
  斯理一下子站起來,大步走過去,扳住北北的肩膀,用力地搖晃——告訴我!北北!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告訴我!!
  北北一直低著頭,臉埋在黑髮中。
  斯理的手無力地滑下來,失神地坐在那裡。
  是不是……那個幽靈已經選中我了,所以……我只能再活七天了?斯理自言自語似的說。
  遠處傳來座鐘的鐘聲。敲了十二下。
  呵……不是,只有六天了……斯理說。看著身邊一直把頭深埋在黑髮中的女孩,嘆息了一聲。
  連你也沒有辦法了嗎,北北……
  不……北北抬起頭來,臉上滿是淚痕……我陪你去踏上那條非天烈焰燃燒的死亡之路,我陪你去叩響漆黑宮殿的大門,我陪你去與微笑決一死戰……如果……命運之輪只能按照星宿的軌跡朝著死亡運轉,我將用我的雙手,為你改變星宿運行的軌道!
  斯理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孩,她的眼神溫柔而堅決,像一團……暗夜裡燃燒著的雪色之火!
  斯理不禁擁她入懷。
  呼吸……一種熟悉的溫暖和……呼吸……
  黑暗中,隱藏在女孩黑髮中的斯理的指端上,吻痕奇異美艷地閃爍著……
  ……
  八。
  微笑在這七天中從聆濤鬼故事版消失了。
  斯理每天深夜照常上線,想看看微笑有沒有發表新文章,卻沒有找到。而小冰兒答應貼的關於“祭台”的帖子,也蹤影全無。
  已經過了快六天,還有一天。
  斯理和北北在這五天裡每天都去小冰兒家裡。一切卻都正常。只是她總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北北,表面親熱而內心疑慮重重。
  這是第六天夜裡了。
  也許是僥倖,也許是麻木了,斯理一點也不覺得恐懼。
  小貓發出溫順的叫聲,斯理打開IE,向聆濤走去。
  一進聆濤,斯理的視線立刻被一個名字攥住了——“微笑著沉睡”!是微笑!!整整六篇帖子——《深紅》1-6!斯理立即打開,一行行文字以微笑獨有的氣息飄向斯理的眼簾——
  <<深紅>>
  灰色樓房。
  這個城市裡的舊樓大多是這種顏色,毫無想象力。陽光照在灰墻上,像一聲懶洋洋的嘆息。
  然而這裡例外。
  這個小小的老住宅區,有著暗紅色磚墻的矮樓。
  這是一幢老房子。古老斑駁的深紅色墻上爬滿一種灰綠色的奇怪的植物。台階上有許多青苔,一直蔓延到破落的木門腳下。所有的窗戶都是灰色的木框,玻璃裡面是黑暗。
  一片孤寂。
  斯理忽然想到墓地。這幢老房子給他的感覺。這種感覺如此熟悉。好像……在哪裡見到過似的。
  他敲了一下門。
  沉默。一直是死寂的沉默。
  就在這時,門慢慢地開了。。。。。。。
  斯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紅》裡所寫的,全都是這幾天來自己的經歷!包括自己同北北的談話,一舉一動的細節,和細微的心理!!
  是警告嗎?是那個幽靈對我的遺忘和漫不經心的警告嗎?她就在這裡!是的,窺探我的一切,無所不在!!斯理的手微微顫抖著,忽然,猛地轉過頭去——
  身後空無一人。
  只有狂風在窗外肆虐地刮著。
  ……
  九。
  祭台。
  是的。小冰兒說。我一直貼不上去,我不知道為什麼。
  沉默了很久。
  斯理一直看著OICQ上小冰兒的頭像,一條魚,疑惑的眼睛。
  還是沉默。
  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可以出來?你爸媽不過問嗎?斯理忽然轉向並排坐著也看著電腦屏幕的北北,問。
  北北沒有回答。似乎什麼也沒聽見的樣子。
  最後一天了。北北忽然輕聲說。
  屏幕右下角閃爍著時間,零點五十二分。
  斯理……
  什麼?斯理沒有回頭,他正在對話框裡打字——小冰兒,怎麼不說話了?
  那個白衣少女……
  斯理回過頭,看著北北。距離如此之近,以致看得見彼此深深的眼裡的深井。
  北北正視斯理的眼睛,緩慢而堅定地說,我就是她,化作熒火的白衣少女。
  沉默。短暫而又漫長的沉默。
  什麼?斯理的聲音有些顫慄。你是那個白衣少女?!那……你也是……
  在零點的月色之下,漆黑的房間裡,電腦發出的光線神秘地閃閃爍爍,網路那邊是沉默的一端,而這裡,坐在斯理旁邊的女孩,竟然並不真正屬於這裡!
  北北沉默著退後。緩慢地隱入黑暗。
  斯理一直望著她。指端上的美麗痕跡忽然熱烈地閃爍起來了。
  別走,北北,我需要你……在北北蒼白的臉即將完全隱入黑暗的那一瞬間,斯理輕聲地說。
  不……我會一直陪你渡過這七天直到最後一刻,我不會離開。可是現在我累了……我的時間不多了……斯理,明天早上來接我時,請你帶一把深色的雨傘……我再也沒有力氣在陽光下行走了……
  斯理站起身來,走近正在消失的北北。黑暗就像一個深夜裡平靜的潭,落花在水面上旋轉了幾圈,就沉沒了。
  空寂裡傳來一些聲音,一個男聲和一個女聲——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你會發現你失去的不僅僅是斯理。
  我不後悔。
  只要我存在一秒鐘呼吸著他呼吸的空氣睜開雙眸意識到我還在這裡還在他存在的世界裡我願意付出……
  我的一切
  那是記憶的聲音,在這個迷離的夜晚,像一台古老的留聲機,被懷念的幽靈輕輕轉動唱針,把一切優美或憂傷的過去重現眼前。
  ……
  我不後悔。
  ……
  斯理,對不起,我當機了。不知為什麼怎樣也連不上去。小冰兒窗口裡停滯不動的文字終於又動了起來。
  沒關係。斯理重新坐到椅子上,隨意地回答了小冰兒一句。他的腦子裡滿是幽靈的身影,而當它們轉過頭來的時候,卻全都面目模糊,或者說,全都沒有臉。
  除了北北的臉。蒼白的,在黑暗裡帶著憂鬱和疲憊的微笑慢慢沉沒的那張臉。
  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我很久以前就想跟你說了,可是我沒有跟你單獨說話的機會。這會兒旁邊沒人吧?
  沒有。你說吧。
  是關於北北。你知道嗎?她是……
  幽靈。斯理打斷她說。
  啊!你怎麼知道?!!!!小冰兒打出一串驚嘆號。
  你又怎麼知道的?斯理平靜地反問。
  我……是和祭台有關。
  又是祭台!小冰兒,告訴我關於祭台的事情,現在就告訴我!
  我不知道能不能說出來,每次我一談到這個話題或者想貼這種文章,就頻頻斷線……我試試看吧。
  等等。斯理說。你有沒有護身符之類的東西?
  有呵。我有一個四面佛吊墜,是泰國高僧開光過的。
  戴上它。
  好。等我一下。
  斯理剛想說,好,快點我等你。可是小冰兒的對話框裡忽然出現了一串亂碼。
  然後,小冰兒的窗口里長長的一大段文字和亂碼一起被刪除掉了。空盪蕩的窗口中,出現了一個血紅色的大字——
  死
  十。
  是怎樣陽光燦爛的一天。影子也帶著淡淡的橘紅色。仿佛昨夜什麼也沒有發生,是和此刻一樣的晴朗的天氣和……月色。
  連說話也沒有力氣了嗎。斯理仿佛自言自語地輕聲說。
  一把黑色舊傘。很古老。
  那你就不要說話吧。
  這六天來無比熟悉的街景在兩旁沉默。陽光很燦爛。真的。
  斯理慢慢地沿街走著。前面只有一個終點,可是他希望有可以選擇的結局。事實上,他是如此渴望午夜的到來——既然要來的一定會來,那麼就快點吧,快點開始或……結束……
  熟悉的巷子,每個熟悉的轉角。
  熟悉的……紅磚墻。
  斯理在那扇破落的木門前面站了一會兒。血紅色的字體在他心裡慢慢地浮出來——死。昨晚,是的昨晚,在OICQ上,小冰兒的對話框悴然出現的這個字。而在這之前,北北竟然說她是一個幽靈,那個神秘的晚上的白衣少女,然後,她像一艘被黑暗中的大海吞沒的黑夜航船,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短暫的一夜,兩個生命的消失。
  斯理無論如何也無法平靜下來。他第一次感覺到人是一種多麼微小的生物。在過去的近二十年來,他在一種近乎模糊的狀態下生活著,很快樂。可是在這光明的邊緣,是遼闊的不可知的黑暗帝國,在那裡發生的一切,人類是永遠也無法明白的。
  永遠。
  門虛掩著。斯理推開它走進陰涼的院子裡。房門上方的古老馬燈還有殘餘的燭火,而那扇門毫無防備地洞開著。漆黑的門洞。
  斯理握緊了傘柄,走進去。
  穿過長長的黑暗的走廊,是同樣陰暗的客廳。客廳中遠遠的那一端,祭台上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
  無聲無息。
  小冰兒——斯理喊了一聲。空曠的屋子裡,聲音低迴地盤旋著。
  小冰兒……忽然,屋角傳來一個微小的聲音。帶著詭異的笑意。小冰兒……
  誰?!斯理徑直望向祭台。
  沉默。
  他慢慢向祭台走去。
  火光搖曳。
  灰色鏡框中的黑白人像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啊!!!
  斯理在離祭台幾步之遙的距離停了下來。他看到……那張被供在祭台上的黑白像,竟然是……他自己!
  你是被選中的人選。合適的……人選。身後一個微小的聲音。詭異的笑意。
  斯理猛地轉身——微笑!是微笑!!那個他第一次到這間房子時,遇到的詭異恐怖的女孩!!
  她站得如此之近以致斯理可以感覺到她身上的冰涼氣息。
  斯理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一步,但他很快站穩了,竭力冷靜下來。
  小冰兒呢?斯理問。
  微笑逼近一步,死死地盯著斯理的眼睛。凄厲的眼神。
  沉默。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詭異的微笑又慢慢地在她蒼白的臉上浮上來微笑低低地說,為什麼……我真是不明白。你們人類為什麼在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把握的時刻,還擔心著與自己無關的人。
  她緩緩地退後。走到沙發前。坐下。
  斯理一直站在祭台前。
  微笑似笑非笑地凝望斯理。怎麼,你愛上這個祭台了?沒關係,今晚過後,你就可以永遠呆在那裡了。當然……也可能不是永遠……呵呵……
  她伸出手,指向旁邊的沙發,向斯理做了一個優雅的“請”的動作。
  斯理坐下來,把黑傘輕輕靠在旁邊。
  北北,你好像有什麼疑問?嗯?微笑側頭向著黑傘說。
  小冰兒……北北微弱的聲音自傘中傳來。
  小冰兒?呵呵……她是我最後一個“植體”,只要過了今晚午夜,我就自由了。
  這麼說……你殺了……
  是的。我喜歡她的血液的味道……猩紅的甜味,是我久已忘卻的……溫暖……
  果然……我還是阻止不了……
  斯理轉身,看見北北已經坐在自己身旁。臉色慘白,氣息微弱。
  他下意識地伸手護住北北。
  微笑,這件事與北北無關。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是的,本來是“無關”的。命運會沿著它的軌跡不停地旋轉,不停的……可惜你要自不量力地用身體擋住它巨大的車輪,我也無能為力。北北,你以為憑你的力量就可以改變命運的軌道嗎?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呵……
  別說了!斯理大喝了一聲。
  微笑意味深長地望著斯理,他手指上熒火的脣印忽然燃燒一般地閃爍起來。
  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不是嗎?一個死了的人愛上另一個快死的人……呵呵呵……
  北北疲倦而虛弱地靠在斯理肩膀上。
  別說了……斯理說。微笑,告訴我關於祭台的一切事情——一切!
  微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望向祭台上燃燒的燭火。
  聽說過黑暗星見嗎?
  黑暗星見?
  十一。
  古埃及的祭師,稱為星見。擁有驚人的預測未來的力量。一直以來只為至高無上的法老王服務,而且每年只能預測一次。當時,有一位星見預測到阿締提法老王將在當月月蝕之夜死去,這個預言使整個宮廷十分恐慌,原先圖謀篡位的一派也暗中準備,在全國各地布下手足,打算在月蝕之夜行動,以最黑暗的那一刻為號。
  ……
  時間終於到了。當圓形的陰影慢慢地吞沒滿月時,法老衣著整齊地坐在四角燃著蠟燭的祭台上。他的旁邊是那位星見。法老向他的臣民們宣布,如果他活了下來,星見就得被當作獻給神的祭品處死。而且,他要親自喝下星見的鮮血,以得到永生。
  人群中一陣恐懼的低語。因為一直以來,星見都被認為是神派來的使者,神聖且不可冒犯。然而星見神態自若地端坐在法老身旁。微笑。
  ……
  月亮慢慢地消失在黑暗中……就在它完全消失的一瞬間,叛亂者紛紛拔出他們冰涼的戰刀。一片漆黑中,鮮血和慘叫淹沒了整片國土……
  ……
  陰影緩緩地褪去。當滿月慘淡的光重新照耀這片土地時,到處一片死寂。所有的人——包括叛亂者和平民——都死去了。血紅的屍體鋪就的地毯,凄艷的華麗。
  只有兩個人沒事。
  祭台上,燭光搖曳。
  星見仰頭向天際,悲戚地詢問——為什麼?為什麼?!
  凄清的月影中,一個黑衣人冷漠地站在血紅的地毯上,聲音漠然——這是你犯下的罪。無法磨滅的罪痕。你打開了兩個世界的通道,讓這些卑微的人類擁有神一樣的知覺。如果命運對他們來說不是無法掌握的,未知的和迷惘的,那麼他們遲早會用雙腳踏上神的祭台,自己端坐在神聖的寶座上。
  黑衣人一抬手,指向旁邊驚呆了的法老——喝下吧,喝下神賜給你的美酒,你將獲得星見的力量。你將榮幸地成為神通向人間的通道,而不是人通向神的。
  一群嗜血的鳥在上空低迴地盤旋,發出凄厲的怪叫聲。
  法老王大叫了一聲,忽然像獸類一樣,撲向星見,咬斷了他的喉嚨,匍匐著吮吸他的血液。
  ……
  那和我……有關係嗎?斯理沉默了很久,忽然問。
  微笑把目光從祭台上收回,並沒有回答斯理,而是繼續講她的故事——
  當全國各地逃過月蝕之夜的死亡的人,從四面八方聚集到法老王的宮殿前時,只看見他們的王的遺像,被雕刻在一個燃著蠟燭的祭台上。而星見坐在華麗的王位上,他的腳下是鮮血和屍體。
  啊……為什麼是星見?他不是被法老王殺死了嗎?斯理問。
  星見已經死了。他只是法老王的“植體”。
  就像……小冰兒一樣……
  是的。
  那和我……還是沒有關係啊。
  你是法老王的後代,你的身體裡流著星見的血。每一次輪迴,神都需要一個新的通道,就是一代新的星見。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所以……我可以得到自由,雖然……不是人間溫暖的自由……
  你也是被上一代的星見……殺死的?
  微笑微微點頭,眼神裡第一次有了一絲憂鬱。
  為什麼我們不能反抗?
  反抗?呵呵呵呵……微笑狂笑起來,忽然,笑聲攸然而止。
  一片沉寂。
  你以為……小木船可以撞碎巨大的冰山嗎……神永遠是神,你只能俯在他的腳下,讚美他,苟且偷生或者獻出你的一切。人類永遠是卑微的……而且……今天午夜我必須和你……戰個你死我活才行……
  呵呵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在狂笑中沉默。屋外的陽光和屋內的漆黑。
  神界不是光明的嗎*有天使和讚歌*有善良和真理*而它也逃不過黑暗*以血色滿足慾望*以慘叫吟唱頌詞*神呵*是否我除了歌唱*就是毀滅……
  ……
  ——THE END——
  HELLO大家好。微笑消失了一個月左右咯。因為開學了,每次回家只是拼命睡覺。直到今天才花了整個上午的時間完成這篇東東。
  我知道故事這樣就結束微笑肯定會被很多人K死——什麼胡裡糊塗的結局嘛!到底斯理最後是死了還是沒死啊?!
  其實凡事為什麼一定要追求一個清楚的結局呢,這篇故事是在講神的黑暗的一面(有些褻瀆神明,不知會不會被咒死~好怕~~~~),就像由貴香織裡的《天使禁獵區》一樣。有時候鬼可能還更真實可愛一些。不是嗎?
  透漏一個秘密:其實微笑原先的結局構想是讓他們在當天夜裡大戰一場,就在微笑快要殺死斯理的一瞬間,黑衣人出現,毀滅了微笑(可憐的微笑,到死還得不到一直渴望的自由,即使是沒有溫暖的自由),然後,黑衣人又直逼斯理……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北北用最後的力氣擋在了命運運行的軌道上,黑衣人悴不及防,發出的力量被反彈回去……然後……然後……當然你可以猜到什麼發生啦,黑衣人消失,北北也在被救的斯理臂中慢慢消失(好感動~555555~~~~)一個煽情的細節是隨著北北的消失,斯理指端上的吻痕也消失不見了,化作一隻發出幽幽熒光的蝴蝶,飛過黑暗的天際,遠遠地飛去……
  可是發現這個結局雖然不算太爛,可是對我要表達的東西沒什麼進一步的幫助。還是讓故事停在這裡,在看完它時,我相信,每個人的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獨一無二的完美結局,或悲或喜。
  另外,微笑還要向一些人道歉——首先是ICEMAN,原先徵集的時候,他報了名。可是可惡的微笑,粗心的微笑,居然把這個好人給忘了!真過分!!(命令自己面“電腦”思過十年以謝罪)在這裡真誠地三百六十度(高難度)鞠躬——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其次是不知道是誰,我答應過他(她)要把這個故事寫成喜劇,最後還是回到原路(真沒辦法,微笑寫不出喜劇,還是悲劇適合我寫)。
  好了,到此為止,我真是越來越囉嗦了!浪費大家的電話費不好意思!我會盡快拿出優秀的新作來的。
  你們的。微笑著沉睡。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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