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故事的陷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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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ngdomoo
時間:
2013-4-22 08:57
標題:
故事的陷落
上吊
發現死者屍體的是一個農民。他正趕著牛往山下走,突然就發現一棵歪脖樹下立著一個人。待他走近一看,那人的舌頭伸出老長,紅得有些發紫,一根細鐵絲的兩頭分別系在脖子和樹上。他知道這人是吊死的,只是不知道死人的舌頭能有這麼大,大得有些嚇人。看樣子不像是自殺。如果是自殺,這人倒真的有毅力。他好像首先將細鐵絲拴到樹上,然後再系在自己的脖子上,自己再向前使勁那麼一趴就勒死了。勒死後他又站了起來,他怎麼還有力氣站起來呢?農民想,他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又向四周瞅了瞅,看看雪上的腳印也是他一個人的。他這才仔細地看看這個人,大約也就二十五、六歲年紀。他嘴裡叨咕著,年輕人哪,怎麼這麼想不開呢!
王鼠的愛情
王鼠躺在床上,他回想著那句粗而重的聲音,“你走吧,今天有人了”。那到底是誰的聲音呢?為什麼那麼耳熟,又好像是第一次聽過?難道她真的會這樣?他不知自己是怎麼走下樓來的。他感到雙腿非常沉重,仿佛每只腳都有上百斤。他感覺自己真的老了,再也挪不動了。他想喊人幫他一把,可他不敢。他甚至流出了一把老淚。後來他重重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不知道這段路是怎麼走過來的。如果妻子不死,他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其實,妻子已順利在生下了兩個孩子,為什麼就不能順利地生下第三個呢?第三個孩子雖然保住了,妻子卻沒有了。他只能又當爹又當媽,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三個孩子拉扯大。那個時候他生活上雖然困苦、忙碌,可他依然感覺自己很充實。三個孩子都是他的希望,他們一個一個地長大,又一個一個地飛走。老大飛向深圳,老二飛向廣州,老三去了海南後就杳無音訊,只給他留在了北方的這個小城。老大幾次叫他去深圳,他都回絕了。原因是他還沒有退休。雖然他的身體狀況不算太好,但他一直沒有辦理病退。在企業當工會主席不比在機關那麼忙碌,尤其到了這個時代。這個工作可以說是為了那些有資歷、年齡偏大的人養老準備的。而企業的效益也不錯,工資、福利待遇都很高。只是孩子們都走了以後,他感覺到非常的寂寞和孤獨。尤其是近年來,他的生活條件雖然越來越好,工資也越來越高,兒女們又不斷的往家裡寄錢。可他的感覺是越發的孤獨和寂寞。一到夜裡,就想起自己的妻子來。妻子沒有跟他過上幾天好日子,那時候家裡窮,他只是一個當兵出身的孤兒。如果不是因為他寫一手好字,在部隊時下棋在全團獲得過名次,他也許不能夠入黨提乾,退伍後就不會被分到這個省直單位,也就沒有機會認識並娶到賢淑漂亮的妻子。妻子如果不死得那麼早該多好呵,現在也就能和自己享享清福了。可她早早就走了,連兒女們也走了。只剩他一個人吃飯、睡覺,就是作夢也大都是他一個人在吃飯、睡覺。就在這時,一個女孩子闖進了他的生活。
那天,他正在看報。猛一抬頭,就被眼前的女孩驚呆了。這不是剛認識時的妻子嗎!那身段,那臉龐,尤其那眼睛。他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直奔女孩伸出雙手。女孩一把舉過暖瓶,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他趕忙接過暖瓶,邊說,新來的?新來的,女孩答。女孩退出辦公室時,衝他詭譎的一笑。他幾乎感覺自己進入了仙境。
之後的一段日子,他每晚都在作夢。不是夢見妻子,就是夢見女孩。她們總是反覆地出現,後來他就分不清到底哪一個是妻子,哪一個是女孩。有時他感覺哪一個都是他的妻子,有時又感覺哪一個都不是。他們雖然近在眼前,但仿佛相距有千里之遙。他和她們說話,她們不理。他一碰她們,她們不是飛走了,就是他醒了。他總是在不該醒的時候醒來。醒來後又總是不能夠入睡。他就盼著天亮,天一亮他就起床,早早地洗漱、做飯、吃飯,然後就是等著上班。每在這時,他總是拿著一本書,可翻來翻去的什麼也看不進去。每隔幾分鐘他就抬眼看一下表,而時間總是過得很慢,一下一下的的確過得很慢,沒有他的心跳動得快。好不容易等到了七點半,他又忙不迭地向單位奔。到了單位他才知道,離上班時間還有十五分鐘。他想,明天要晚一點,再這麼早上班別人會不會懷疑他什麼。可到了明天,他依然是早早地到了單位。
他知道,她還沒有上班。她總是踩著點來,她邁進單位門坎的時候,分針總是指向12,時針總是指向8。而再過一會,她就會到他這來。他總是將辦公室打掃一遍又一遍,其實這間辦公室根本就不用他打掃,在上班之前,就有人打掃過了。他是怕再落上灰塵。她把暖瓶放在自己的辦公桌上,把盆架由門口挪到了裡邊,而試先又總是往暖瓶裡注滿涼水。她來了以後就會將涼水倒在臉盆裡,然後去給他打熱水。他就會找機會和她搭訕。即使不說話,他也願意看著她輕輕地將涼水倒進臉盆。那動作總是叫他想起好多往事。
那是非常偶然的一天。他剛將茶葉放進茶杯,她就進來了。她說,我給你倒。他就把茶杯遞了過去。在她倒水的過程中,他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她的另一隻小手。她的臉一下子紅了,但卻沒有將手抽走。她把暖瓶放在辦公桌上,順勢就倒進的他的懷裡。
王鼠如墜夢中,感覺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這女孩一下變得非常輕盈、飄渺,似真似幻、似水似火,是常人所無法比擬。他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跳樓
王貓是從四樓跳下去的。確切些說他並不是跳,他手裡正抓住一根要命的繩子。而那繩子也是臨時用窗簾撕成一條條接成的。當時情景被樓下一個撿破爛的老太太發現。她一時情急大喊救命呵,就喊來了無數的人。這些人越聚越多,卻不知道如何救命。但他們都不肯離開,感覺這熱鬧真是很好看。就在這時,王貓的“繩子”一下斷了,他才是真正意義地跳了下來。人們只聽到咚的一聲,就像運動員跳水的聲音一樣。而王貓首先觸到的不是可以深入進去的水面,而是硬得幾乎是可以反彈的水泥地。可以想像在他和地面接觸的瞬間,他的靈魂就已經飛到了天上。
公安局老王等很快到了現場。他們推開眾人,看到水泥地面的一灘鮮血後,就直接向樓上奔去。
他們來到四樓樓梯口的時候,發現一個女人正在那踢門。她就是王貓的妻子,她顯然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一切。她正在大罵王貓是個該千刀的,忘恩負義的小人,就該讓他窮,窮得穿不上褲子才好,見異思遷沒有好下場云云。
他們推開王貓的妻子,說是公安局的,叫裡邊開門。可裡面一點響聲都沒有。他們實在沒轍,就找來專業人員將門打開。他們走進屋裡,左找右找,卻什麼也沒發現,只有一段用窗簾接成的繩子。“繩子”倒是很長,足可從三樓將人順到樓下。
他們問王貓的妻子是怎麼回事?她說她和老公在一個公司上班,老公是公司經理。他們的小日子本來越過越好,夫妻和睦。可是前不久,單位突然來了一個新人,叫鬼妹。這鬼妹長得像妖精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東西。她整日地在他老公的身前身後轉,就把他老公的魂勾走了。他早就懷疑他們有事,昨天就謊說今日出差。她雖然買了車票,但根本就沒上車。她老公果然跟著那個小妖精來到了這裡。她說她一路跟蹤,絕對不會出錯。她甚至聽到了那小妖精叫床的聲音,她才敲門的,怎麼會沒人呢?這不是活見鬼嗎?
老王他們更覺得奇怪。告訴她說她老公已經死了。現在又沒有什麼鬼妹。她是作案嫌疑人,暫時拘留,待查實無罪後放人。
鬼妹
鬼妹的出現,著實讓老王興奮不已。他找出那個無頭無尾的懸案的卷宗,裡面是那樣簡單。除了死者寫給鬼妹的一封短信外,再也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哪怕是能夠證明死者的身份也好呵!從信的內容看,是鬼妹騙取了他的感情和金錢,使他對生活喪失了信心才自殺的。
可他為什麼要選擇山上,而採取上吊這種古老而又傳統的死亡方式呢?如果喝藥不是更簡單麼?試想一下,在你喝醉酒的時候,你再吃下那些老鼠藥,哪怕是喝下一瓶農藥,即使是服用過量的安眠藥也是能夠解決問題的。他最不喜歡的就是上吊了,此外的任何方式他都能夠接受。比如跳樓、比如割腕、比如臥軌、比如跳崖等等等等。在最近幾年,好像很少發現以上吊來結果自己生命的了,而鼠鼠是個例外。鼠鼠是死者留下的短信裡的簽名,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真實名字,或許是他的乳名或者筆名也說不上。老王想,這個鬼妹和王貓妻子說的那個鬼妹有沒有什麼關係呢?看來有必要提審一下王貓的妻子了。就在這時,他的同事急匆匆地走進來。告訴他王貓的妻子死了。她趁人不注意,就一頭撞墻而亡。老王唏噓不已,沒想到當今還有這樣的烈女子。他知道她是被冤枉的,拘留她只是緩兵之計,沒想到把她給害了。老王感到是自己的一時疏忽所致,真是罪過呵!
他們來到王貓的公司,卻哪也找不到鬼妹。接待他們的王鼠說鬼妹幾天都沒有給他送水了。
老王一看王鼠,就感覺有些眼熟,莫非在哪見過?他又仔細地打量王鼠一番。他問,你知道鼠鼠是誰麼?王鼠一聽見鼠鼠這兩個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他說,鼠鼠,你知道鼠鼠在哪?我的兒,他去了海南後就沒有消息了呵!
老王叫他安靜下來。他把鼠鼠的事告訴了王鼠,並把鼠鼠的那封短信拿給了王鼠。
王鼠的眼淚唰唰地往下流,他的臉也越來越白,越來越白,竟一下子昏了過去。
割腕
一連數日,老王都沒有找到鬼妹。難道鬼妹真的是鬼,為什麼她能夠來無影去無蹤呢?正在老王心煩意亂的時候,王鼠出現了。王鼠說要到他兒子上吊的地方看一看。老王正悶得慌,再說也許會從王鼠那得到什麼意外的收穫也說不上。他就答應了。
他們叫了輛出租車,從城市一路奔向山村,然後到達了山下。他們剛下車,王鼠就順著山坡往前走,好像他早就知道兒子的出事地點。老王心裡納悶,一臉狐疑地跟在王鼠的後面。他們終於來到了一棵歪脖樹下。如今已是六月,那棵歪脖樹也仿佛舊貌換新顏,不再那麼荒涼了。
王鼠在樹下站了一會,他又繼續往前走,走出不遠,他就來到了一個土堆,他在土堆旁坐了下來。老王知道那是一座荒涼的墳塋。他來到王鼠的身後,問王鼠是不是他妻子的墳。王鼠說不是。他說他的老家其實就住在路過的那個村子,原先那裡只住著兩戶王姓的人家。一戶是他家,另一戶就是貓貓的家。他說其實貓貓也非常可愛,只是他當兵後分在了城市,而單位正好有一個既可愛而又相匹配的女孩愛上了他,他就和那女孩結了婚。而貓貓知道後非常氣憤,並揚言一定要報復他。後來他就聽說她死了,說是跳進泡子淹死的。他找到了埋她的地方,曾經向她懺悔自己的過失。他說如果真的是她,應該只報復他一人。那晚他聽到王貓的那句話,就已經心如死灰,生不如死了。“你走吧,今晚有人了”,這句話就像一棵子彈,宣判了他的死亡。為什麼要用比死亡更殘忍的手段來對付他呢?說到這,他又嗚嗚地哭了開了。
僅一會工夫,老王就發現他又老了許多,頭髮更白了。老王怕他再次昏過去,就去拉他。他說沒事,叫老王先回去,讓他自己靜一會。老王就往回走,可走了一段,他想不對。留下王鼠一人,會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呢?他又返了回來。遠遠的他就看見王鼠正手持一根又細又尖的樹針向自己的左腕上劃。他趕緊向王鼠的跟前跑,待他跑到跟前。王鼠腕上的鮮血正在往外淌。他說,我突然理解了王正忠的那首詩,我念給你聽:
讓胸腔裡的心事
以一種亢奮的節奏
從這裡走出吧
那鮮艷的憂鬱啊
不能再注入無辜的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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