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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掉落的頭顱花櫻淚 [打印本頁]

作者: shareonce    時間: 2012-11-17 00:26     標題: 掉落的頭顱花櫻淚

汽車在林區裡駛著,沿著彎彎曲曲的路,轉了一個又一個的彎。
  這時候正是森林裡的樹木最茂盛的時候,兩旁的青蔥似乎要把我們用綠色包圍住似的,極目遠眺,無處不是生機盎然的綠色,有時還可看見小松樹在樹枝中上竄下跳,最後鑽入叢林深處,就沒了蹤影。
  我坐在一輛大型旅遊客車裡,空調的冷氣噝噝地吹著,幾乎把我身上所有的溫度都帶走了。客車裡的人並不多,還沒坐滿一半。
  開車的是個人,當然,也不可能不是人。但是我敢肯定,車子裡沒有人能看清他的樣子,只是知道那裡有個人,只知道他是一個人,而不是其他的生物。
  車子駛過第一個轉彎口的時候,稍微傾斜了一下,很快就又進入第二個轉彎,速度更快。
  開車的人用及其微弱的聲音在講一個故事,聲音之輕,好像在很遠處而不是在駕駛座上講這個故事似的。然而,慢慢地,聲音變得越來越大。
  ——好像有這麼一個鬼,十三個轉彎的鬼。一段時間以前,一位年輕的姑娘結婚了。一個非常有錢的年輕姑娘,嫁給一個她認為誠實而又帶著善意的男人。在結婚當天的夜裡,當他們向度蜜月的目的地開去的時候,他們路過的正是這條路。他把車停在了十三個轉彎的某個地方。接著他就用一把獵刀殺害了她並把她留在了路邊的溝渠裡,臉朝下,身上仍然穿著那身潔白的結婚禮服。
  “害怕嗎?”我問雲萊。雲萊是我的男朋友,這次我和他一起出來旅行,選擇了這種坐大型客車的方式,既省錢,又舒適。
  雲萊不置可否地笑笑:“我看還是你可能比我更害怕呢!我又沒做虧心事,怎麼會被這個傳言嚇倒了呢?”
  司機的聲音還在繼續。
  ——人們猜測他立刻清空了她的帳戶,然後逃逸到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去了;也有人說他可能已經被抓住了,然後將在監獄裡度過下半生。沒有人知道底細。
  ——但是,對於那個不幸新娘的傳言卻是如出一轍。自從那個致命的夜晚過後,她就經常以超自然的形式在第十三個轉彎處附近悄悄行走,身穿潔白的漂亮禮服,光芒四射。在許多個夜晚,她沿著這些轉彎處進行搬家,偶爾引誘一個不幸的年輕男子——只是年輕男子——停下來讓她搭車。她通常一坐上車就開始談話。然後,第二天早晨,總是能夠在溝渠裡發現一個喉嚨被完全切開的年輕男子。
  “那只是在獨身一人的情況下會發生的事情吧。”我對雲萊說道,“現在有這麼多人呢,不怕。”
  “我本來就沒感到害怕過。”雲萊說道。
  然後,就在這時,車子的引擎開始發出奇怪的叫聲,噼裡啪啦的亂響,接著就停下不動了。
  乘客開始騷動起來。
  “拋錨了嗎?”
  “怎麼這麼倒霉?早不拋錨晚不拋錨,偏偏在這種地方拋錨!”
  司機從駕駛座上下來,說道:“在經過這裡時,這是常有的事。或許是那個死去的不幸女子想留下幾個人吧。”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對文萊壞壞地笑了:“她該不會是想留下你吧?”
  這時我看清了司機的臉。他是個男人,卻有著一張像女人般清秀的臉。他很年輕,肯定很年輕,不超過25歲。
  “要留的話也不會先輪到我吧?”文萊也壞壞地笑,“我看這司機比我還俊俏呢!”
  這句話,應該被司機聽見了,因為我看到他轉過了頭。但他沒有表示什麼,就又將頭轉回去了。我偷偷擰了雲萊一把,小聲罵道:“口無遮攔!”
  “這有什麼!”他滿不在乎地說道,“反正被留下的也不會是我,我可放心著呢!”
  “那就要看那位新娘小姐的口味啦~”
  一邊說,我一邊尋思著今天該怎麼度過。車子應該是好不了了,我有這個預感,很強烈的預感,車子肯定修不好了。
  司機像是知道了我的心思似的,在檢查了片刻之後,對乘客們說道:“引擎癱瘓了,在援助的車子到達之前,我們得在這裡度過了。”他的話是說給一整輛車子的人聽的,但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他是說給我一個人聽的,因為我感覺他的聲音像是在我腦袋中的一樣。
  乘客的騷動更厲害了。
  這時我已經不想再管他們了,我拉住雲萊的手,就下了車。
  “為什麼突然跑下來了?”雲萊納悶地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這麼多人在那裡傻等很呆嗎?”
  “是你想太多了吧?”雲萊不禁嘩然。
  我回頭望瞭望,那輛車子依舊停在那裡。而且除了我們之外的人,也開始陸陸續續往外走。
  “人啊,真是一種喜歡從眾行為的動物。”我輕輕感嘆道。
  “還不是你當了先驅。”雲萊沒好氣地說道,“下來了又能怎樣?太陽這麼毒,我們上哪去躲?”
  “你傻啦?”我輕點他的額頭,“森林可是天然的避暑場所呢,不去森林避暑,難道你還想躺在馬路中央?”
  “好,你說得有道理……”他頹喪地低下頭,“那就去森林裡吧。”
  我露出了勝利的微笑:“那就去森林裡吧。難道你不怕那個十三個轉彎處的女鬼?”
  他的額頭上冒著汗:“我又沒乾壞事,幹嗎要怕她?”
  “好,你不怕她。”我努力讓自己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這時他突然用一種好奇的眼光看著我,然後說道:“說起來我認識你才幾天,不算太熟悉吧。有一點我非常想知道的就是,為什麼你那麼喜歡穿高領的旗袍?”
  我捏著自己的領口,一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思索片刻後,我敷衍道:“反正我就是喜歡穿旗袍。怎麼,你嫌我穿旗袍很難看?”
  “不不不……”他連忙否認,“很好看,真的。”
  “那不就得了。”我得意地笑著,“這就是我喜歡穿旗袍的理由。”
  我們繼續在森林裡走著。
  似乎夏天從來就不應該那麼熱一般,即使感覺不到有風,還是有隱約的涼意。葉子極盡蒸發之能事,我幾乎可以感覺到,空氣中的水蒸氣帶走了它們的葉綠素,正在將我的皮膚一點點的染成綠色。或許有一身綠色的皮膚也挺酷的呢。我胡亂想著。
  剛開始走的時候,我暗地裡注意了一下出發的地方,是第十個轉彎處,那裡有一棵樹的樹幹上有一道白色的疤痕,似乎是被車撞過的痕跡。
  “在森林裡很容易迷路。”我對雲萊說道,“怕不怕我這個超級大路盲將你帶到一個誰都不認識的地方?”
  雲萊笑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到哪都不怕。”
  “真的?”我問道。此時的我,表情一定不怎麼好看,因為竭力讓自己看上去凶狠一點,雖然我明白自己一定做不到,我的目的只是讓他感到害怕。
  而他似乎也看出了我的不尋常:“今天你是怎麼了?為什麼總是說出一些奇怪的話,想讓我感到害怕嗎?”
  “正是如此。”我故意用不懷好意的語氣說道,“但是好像沒什麼效果……”
  “當然了!”他得意地說道。
  但我注意到了他額頭上的汗,不知是熱汗還是冷汗。我只知道,在這片森林裡,一點都不熱。
  走了許久之後,我默默地數著轉彎口的數目,一直數到第十三個轉彎口,也就是傳說中的不幸新娘死去的地方。
  然後我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突然停下來了?”他問道。
  “難道你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氣息嗎?”我微微低著頭,用盡量低沉而緩慢的語氣說道,“這裡,就是第十三個轉彎處。”
  “那又如何?”他說道。我捕捉到了他語調中的一絲顫音。
  “害怕嗎?”我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更冷。
  他幹笑幾聲:“你都不怕,我怎麼能害怕呢?”
  “我當然不怕了。”我抬起頭,“因為我是女的,新娘不會襲擊我。”
  他一時語塞。
  此時,叢林中掠過一絲白色的影子。
  “看到了嗎?”我輕聲問道。
  “你指的是看到什麼?”他的語音裡依然帶著一絲顫抖。
  “剛才,有一抹白色的影子。很有可能,就是那位不幸的新娘哦!”我無邪地笑著。
  “怎麼會?”他的表情有些心虛,“說不定只是個白色的狐狸或者其他什麼動物罷了。”
  “既然可以是白色狐狸,那為什麼不可以是新娘的白色禮服呢?”
  “別談這個了,好嗎?”他用哀求的語氣說道,“難道你自己就不覺得害怕嗎?”
  “我為什麼要害怕?”我反問道。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就有了風。行走時帶來的汗水被風一吹,轉而蒸發掉,只留下滲透皮膚的涼涼的感覺。我不由自主地張開了雙臂。
  這時候,他突然用一種有些猶豫的語氣說道:“如果我們真的走不出這片森林了,那該怎麼辦?”
  “會走不出去嗎?”我輕笑,“沿著公路一直走,不就行了?”
  “但……”他欲言又止。
  “什麼什麼?”我追問。
  “我不想走出去,我想就留在這裡,和你一起。”
  我笑了:“我一直在等著你這麼說呢。”
  他的眼睛中閃過一道光芒:“真的?”
  我裝作不予理睬的樣子,轉過頭面對叢林深處:“說真的,這麼美麗的森林,我以前就只來過一次。”
  “你來過?”他很驚訝地說道。
  我回過身面對他,笑了:“你應該夜也過吧?你肯定來過。”
  他突然緘默了。
  “被我猜中了吧?”我笑道。
  “……你……怎麼會知道?”他的眼神中露出驚恐的光芒。
  “我為什麼不可以知道?”我抬起頭,用輕蔑的眼神看著他,“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我會知道你曾經來過這裡。我還可以告訴你,為什麼我偏愛穿高領旗袍。”
  面對他越來越扭曲的面孔,我抬起手,將旗袍那高高的領子翻了下來,露出我長長的脖頸。
  “那天,被你殺死之後,我的靈魂無處可去,最後找了一個身體,寄居了進去,那就是現在的我。”我緩慢地解釋道,“或許你無法了解,靈魂寄居身體是怎麼一回事吧?”
  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什麼原因,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繼續說道:“但是找到了寄居的身體之後,不知道為什麼,脖子上就多出了這道疤痕,任我怎麼藏也藏不住,所以,我就乾脆穿著白色的禮服去殺人了,人們只要一看到我脖子上的疤痕,就會對我是個鬼的身份毫不懷疑,當然也不會想到要逮捕我了。”
  他癱坐在了地上,眼神驚慌失措。
  我最後對他展現了一個我最為迷人的笑容,然後,從胸口衣領的褶皺處抽出一把刀。
  “你是我報仇的最終目標。”我面無表情地說著,然後,將刀狠狠地往他身上刺去。
  他已經嚇得雙腿癱軟,也就省卻了我追趕的功夫。
  我數不清自己刺了幾刀,但是我明白,每一刀,都落在他的脖子上面了。
  最後,他的脖子再也無法支撐住他的頭顱——斷了。
  我將他的身體拖到山崖邊,往外面用力地甩了出去。
  然後,轉過頭,對著森林,我笑了。
  我感覺自己脖子上的傷口越來越疼痛。
  我知道,自己的脖子也快支撐不住了,靈魂寄居的身體也已經到了終點。
  頭顱落地的聲音,是我最後聽見的聲音。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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