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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賴你愛我(獵夫傳奇2)作者:董妮 [打印本頁]

作者: naoki232    時間: 2012-7-28 20:14     標題: 賴你愛我(獵夫傳奇2)作者:董妮

[簡介]

月圓之日,午夜十二點,攬鏡梳頭100下,就能見到命定之人
……99、100……砰!「紳士怪盜」──柳晏飛第一次出師,
便意外地掉落在朱巧巧的窗台,為她所救;
但她竟為了占卜這荒謬可笑的理由就向他求婚,
逼得他只好行緩兵之計,先逃再說……
「只要你憑自己的雙手賺足一千萬,我就娶你。」
朱巧巧為了這個十年前的約定,由千金小組變身為搶錢一族。
十年後,他再度摔落在她家陽台,她已亮出存摺要他履行承諾,
這回他.....

第一章

朱巧巧一雙水盈盈、黑白分明的美目專注地定在前方一公尺處的黑板上,微露笑意的臉龐面對講台上正揮汗講解文法的英文老師,一縷悠悠思緒早穿透窗欞,飛越高空,馳騁在藍天白雲上。

無所謂,反正老師絕不會發覺她的心不在焉,全學年成績第一名的校花小姐,溫柔婉約、善良體貼,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所有人都這麼相信著,但事實呢?只有一個人知道。小美人兒今天的微笑既不是因為又考了第一名、或再次榮任校花寶座;而是——恭喜她,朱巧巧第十年裝扮「老實貓」成功,歷經三千多個日子,依然無人勘破校花小姐的真實面目。

朱巧巧八歲父喪母亡,被遠親的伯父、伯母收養,別誤會,人家可沒有虐待她;相反地,伯母疼她若寶,見她第一面就發誓非要這天使一般的可愛小女孩做她的兒媳婦不可。

唉!能怪誰呢?都是這張自BABY FACE惹的禍。誰知道精明、幹練、粗魯、又帶點兒壞心眼的小妖精會長著一張純真無邪的天使面孔?

是老天開的玩笑吧!

可是日子真的要這樣一直過下去嗎,下個月她就滿十八歲了,伯母要她先和表哥訂婚,等她自新娘學校畢業再結婚,然後待表哥完成「東大」學業,夫妻倆一起回北海道繼承家業。

聽起來就像——從此以後,王子與公主一起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的童話故事結局。

美滿嗎?不知道。但——無聊是一定的。

她忍不住苦笑,沒發覺放學鐘聲早響了,同學們多已整理好書包,三三兩兩結伴離去了,教室裡只剩兩名值日生和幾個班聯會委員,當然也包括了永遠的第二名,將她視為畢生勁敵,老早想找機會堵她,給她一頓好看的——花村麗子。

嘖!例楣。朱巧巧在心裡大扮鬼臉。其實她並不怕花村,只是這種小孩子玩意兒挺無聊的,一天到晚結夥成群,跟人家比拳頭、逞威風,很了不起嗎?闖禍了,就說年輕氣盛、不懂事。見鬼的不懂事,要論到使壞的本領,可沒人比得上這些傢伙。

「喂,朱巧巧!」花村麗子雙手一張擋在朱巧巧面前。

「花村麗子,你又想找朱朱麻煩是不是?」正主兒都還沒開口,路見不平的正義勇士們就圍過來了。

朱朱乾脆坐回位子上看熱鬧,微笑的臉龐一樣甜美可愛,任由著兩幫人馬為了她的事吵翻天。她兀自逍遙地從書包裡摸出午餐剩下來的巧克力餅乾享用著。真搞不懂,別人的事也這麼好吵,這些傢伙八成都吃飽大閒了?

「朱巧巧,你這個沒種的爛貨,就只敢躲在旁邊發抖嗎?有本事站出來,咱們來單挑。」

眼見找碴不成,反被一群「見義勇為」的同學罵得狗血淋頭,花村麗子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

朱朱低下頭吃著她的餅乾,懶得理花村麗子。白癡,她是女人,當然沒「種」嘍!她要是「有種」,那才可怕呢!既然人家要單挑的是個「有種」的,那與她何干?

「花村麗子,你不要以為朱朱溫柔好欺負,只要有我秋場櫻子在,就不容許你隨便欺負人。」一個女孩跳出來大喊,立刻博得在場眾義勇軍熱烈的回應。

「秋場櫻子,你敢跟我作對?」花村麗子袖子一挽就想撲上來。

「修女好。」朱朱突然站起來,恭恭敬敬地作了一個揖。

劍拔弩張的兩邊人馬臉色一白,紛紛嚇得倒退幾步。

一名穿著灰色長袍,年約六旬的修女面色不善地走了進來。「你們在幹什麼?」低啞的聲音裡盛滿不悅。

差點幹上架的花村麗子和秋場櫻子這會兒是半句話也不敢吭。瑪麗亞修女,「聖米迦勒」

學園裡最嚴格、最古板的訓導主任,這會兒被捉到聚眾鬧事……完了!非被整掉一層皮不可。

「報告修女,因為明天要交歷史分組作業,我們留下來討論,不小心忘了放學時間,請修女責罰。」朱朱輕聲說著,泫然欲泣的語調,配上一雙水霧嫣然的秋瞳,楚楚可憐的俏模樣,說多可愛、就有多可愛。

這「責罰」兩字一出口,花村麗子和秋場櫻子當場差點氣暈,怎麼能自請處罰?應該求原諒嘛!白癡校花,自找死路。

殊不知瑪麗亞修女最喜歡的就是有勇氣自承錯誤的人。「乖女孩兒,修女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次小心點兒就好了。別怕哦!修女不會處罰你的。」

「謝謝修女。」朱朱抽抽鼻子,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艷艷粉頰較滿山紅櫻更加嫣紅醉人。

瑪麗亞修女不捨地輕拍她的背,又安慰了兩句,再面對教室內其他諸人,隨即板起臉色。

「你們也立刻回宿舍,聽到沒有?」罵完,她轉身離開教室。

修女走後,一群女孩兒盡皆鬆了一口氣。秋場櫻子咧開嘴大笑,用力一拍朱朱的肩膀。

「多虧你了朱朱,要不然鐵定被「馬臉的」整死。」因為瑪麗亞修女生著一張馬般的長臉,害怕她的學生們便以「馬臉的」謹稱她。

「沒有啦!修女人那麼好,怎麼會整人?」朱朱背起書包,回過去一記縹緲舒懷的淺笑。

「我先回宿舍了,明天見。」

旋轉的白色百褶裙彷彿一朵天邊悠雲,施施然伴隨輕風遠離,隱約只留下一條長影在夕陽的餘暉中拉長再拉長,任彩霓的消失而幻滅。

如常的,空氣中再度傳來花村麗子和秋場櫻子的爭執,一方罵她裝腔作勢,一邊則讚她溫柔婉約,教室內的火藥味重新點燃了起來。

朱朱離去的腳步越走越快,一群笨小鬼,以為修女走後就不會再回來了嗎?還敢吵,真是找死。她可沒本事再救她們了,「負荊請罪」的把戲只能耍一次,玩第二次,就只有等著被剝皮了。

果然,就在她剛轉出樓梯口,瑪麗亞修女著名的怒吼聲瞬息炸翻三年級的校舍,想當然爾這一次,肯定有人要倒大楣了。

但絕對不會是她朱巧巧,因為聰明的女孩兒早猜測到結局,預先蹺頭了。

午夜時分,黑幕籠罩的大地中,萬物休憩,只有一種人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

在以前,大家稱從事這門職業的人為「賊」或者「小偷」,文雅一點的說法叫「樑上君子」;而現代,為了符合新潮流趨勢,他自稱——紳士怪盜!

柳晏飛伏在摩天大樓上,籍著望遠鏡窺視對面大片日式建築。涼風襲來,四、五月天,還是有點冷,他不禁打個寒顫,摸摸發癢的鼻子,老爹可真看得起他,才第一次出草就派下這種要命的CASE——偷警視酊長中川望三的家傳寶貝「血玉龍鳳璧」。

他撤撇嘴,濃黑的劍眉輕佻兩下,對於中川家聚集越來越多的警察,一絲笑意在唇角漾起。

看來那張預告信挺有用的,中川望三真的調遣了大批警力保護寶貝,大好了,人多好摸魚,情況越混亂對他越有利。

從懷中摸出一張精緻的橡皮面具,小心翼翼地罩上假面具,然後在肚子上纏布加圈幾圍。

哈!活生生「中川望三」二世。

再次檢查綁在這邊大廈和對面閤樓間橫跨馬路的細鋼索,鋼索末端繫著一隻熱氣球,那是他準備用來逃生的工具;現在開始充氣,預計十五分鐘後可以起飛,這段時間就是他偷東西的空檔了。

沒有大多時間了,按下充氣開關後,他趕忙沿著鋼索溜進中川宅邸,尋一隅僻靜處所降落,仔細端整衣容,也不掩飾行蹤,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在屋裡橫衝直撞,偶爾看見偷懶的部下,還大聲斥責幾句。人人都以為小偷一定會悄悄地潛進來;誰料得到,今夜這名怪盜卻是見人就罵,抬手就打,鬧得雞飛狗跳,他就是不安靜,比誰都囂張。他一凶,人家可害怕了,誰也不敢多看他一眼,竟真的讓他闖進內屋了。

銅牆鐵壁似的屋子裡最少佈置了二十名警力,那還不包括埋伏在屋頂、夾牆、楊榻米底下的暗椿。

嘖嘖!中川望三對外發佈今晚府裡的守衛絕對滴水不穿,連只蒼繩、蚊子都飛不進來,確實有點門道。可惜礙…他是大大方方地從眾人眼下晃進來。

「怎麼樣?有沒有看到可疑人物?」刻意壓低了嗓子,大打官腔,柳晏飛可一點兒都不覺得心虛。

「報告長官,沒有。」員警們必恭必敬的行禮如儀,就算發現長官說話的語調有點兒奇怪,但人家口氣這麼差,他們也沒膽質疑啊!

「小心點兒,要是東西被偷了,一個一個就全給我回家吃自己。」

「是。」

「哼!」他一甩袖,穿過防守圈,直走到放置「血玉龍鳳璧」的保險箱前,蹲下身,在眾人面前裝起檢查寶貝的樣子。

悄悄地,在保險箱的鎖孔處貼上一塊超強力炸藥,這東西可是最新科技,口香糖大小,破壞力驚人,而且燃點低,不必擔心爆炸後會引起火災,妨礙偷竊。

裝作檢查完畢,他沿著周圍牆壁做最後巡視,在行經電燈開關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關上電源,按爆炸藥,砰!一陣轟然大響,震得整間屋子都為之晃動不已。

「快保護東西,竊賊潛進來了。」他尖聲大喊,第一個跑近保險箱。

一時間,幾十個警察鬧烘烘的,連外面的守衛都被這陣爆炸聲引進來了,小小一間十坪大的屋子能容納幾個人呢?才轉眼,整間屋子裡就擠滿了人,恐怕連轉個身都有問題。

「捉賊啊!」

「小偷在哪裡?」

「寶物有沒有被偷?」

「怎麼會發生爆炸?」

「快開燈。」

亂!真的是夠亂了,柳晏飛在心裡偷笑,一手伸進保險箱中,摸到了「血玉龍鳳璧」,咦?這觸覺怎麼有點怪怪的?好像……不管了,先蹺頭要緊,他沒剩多少時間可以耽擱了。

卸下一身偽裝,恢復他原本的勁裝打扮,擠了兩擠,竄出窗外,隨手將今晚的戰利品收進懷裡,壓低身形朝閣樓方向奔去。

多虧那聲爆炸將大多數守衛都引到內屋了,他這一路行來沒有造成太大騷動,摸到繫繩處,沿著鋼索爬上對面大廈,黑夜裡的黑衣飛賊確實不容易被發現,柳晏飛可得意了,二十歲第一次出馬就這麼成功,他果然是個天才。

跳上熱氣球,十五分鐘控制得剛剛好,看著自己精心製作的大招牌張揚地在半空中飄飛,紳士帽配上兩撇翹鬍子的怪異熱氣球,確實夠酷,下方還繫著一方白布,寫上「紳士怪盜」

四個大字,太了不起了。

他快樂地解開鋼索,將寶貝們全收回來,迎著夜空,心情不禁大好,愉悅地取出懷中的戰利品欣賞,突然……「骯一聲厲吼,穿破天際,連十條街外的人都聽得到。

「小偷在那裡。」終於有人發現他了。

「槍呢?快把他打下來。」

「絕對不能讓他跑了。」

「可惡的「紳士怪盜」。」

砰砰砰……瞬間槍聲大作,囂張太過的柳晏飛忙狼狽地掉轉熱氣球方向,可惜子彈不長眼,一顆子彈擦過他的手臂,巨疼之下,操控錯誤,熱氣球停頓了一下,隨即更多的子彈穿透他的大招牌。

「該死、該死……他奶奶的,一萬個該死………」破口大罵之餘,嘶嘶聲不絕於耳,洩氣中的熱氣球根本不受控制了,竄上竄下,它飛得比火箭還快。「啊——」柳晏飛驚駭地大叫,完了,這要一個沒搞好,肯定摔得比他懷裡的「血玉龍鳳璧」還要碎。

咦?你問「血玉龍鳳璧」為什麼會碎?

這可得問咱們柳大怪盜了。原來啊!呵呵呵,機靈的大笨賊自以為聰明,用炸藥炸保險箱的鎖,「聲東擊西」之計是使得挺好,炸藥也如期未引起火災妨礙他偷盜,唯一壞就壞在,炸藥威力太強了,不僅炸破保險箱鎖孔,連裡面的寶貝都一起震碎了,所以……嗚嗚嗚……

今晚他是賠了「玉」,只怕還要折損掉一條命了。「哇!救命啊——」

難得的月圓之夜,本是個浪漫的好時光,可惜朱巧巧的心情不僅不浪漫,反而糟到極點了。

方才接到伯母的電話,說是訂婚典禮已經準備好了,就和她十八歲的生日同一天,算一算只剩一個月了。

真的要嫁給表哥嗎?童家並不是朱家的真正親戚,雙方沒有血緣關係,嚴格說起來,兩家只有結拜之誼,童伯父和父親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八拜之交,只憑著這麼一點小小的關係,人家扶養了她十年,說不感激、沒有恩情那是騙人的。

可是為了謝恩嫁給童學文?大家都說他是個電腦界奇葩,人長得好看,個性又忠厚老實,家境富裕,沒有一般紱挎子弟好吃懶做、花天酒地的壞習慣,將來一定是個顧家的好老公。

這一點她也很同意,如此一個新好男人是時下所有女性心目中最佳的白馬王子。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學校裡的同學不曉得多羨慕她,但為什麼?她就是不開心,甚至感到煩躁。

她很清楚心裡的鬱悶並不是所謂的「待嫁新娘症候群」,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喜歡童學文,她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長久的相處,他們之間只有兄妹之情,做夫妻……她無法想家自己和童學文接吻、袒程相見的樣子。

可怕!那種日子一定只有「可怕」這兩個字可以形容,她不要啊!

難道沒有別的辦法嗎?

她拿起梳子茫然地梳著,迷惘的眼注視鏡裡一張煩惱的臉容,上面寫滿了掙扎與遲疑,是否天注定了童學文就是她今生的丈夫?她好矛盾。

偶然瞥見窗外的圓月投射在明鏡裡,今兒個是十五月圓呢!一個想法突然竄進腦海裡。

是誰說過的?月圓時分,午夜十二點,對著鏡子梳頭一百下,默想著未來的另一半,就可以看到命定中人的樣子。准嗎?她從來沒試過。

握著梳子的手忍不住有點顫抖,要不要試?其實試試也無妨,又不一定看得到,但萬一看到了呢?那不是正好,如果出現了童學文的樣子,就乾脆咬緊牙關嫁給他算了,倘若不是,哼,裝了十年的「老實貓」

也該卸任了。

默想著未來丈夫,雕玉梳子一次又一次滑過她烏黑柔亮的髮絲。

「……97、98、99、100…」

砰!突然一個撞擊聲在身後的落地窗台響起,她沒勇氣往後瞧,鏡子裡赫然出現了一條黑色的身影。

不敢置信地揉探眼,鏡裡的黑色人影動了一下,又晃了兩晃,真的……真的出現了。「十五月圓,午夜十二點,對鏡梳頭一百下,就可以看到未來另一半的樣子。」本以為只是個無稽的占卜,想不到……噢!

老天——朱巧巧捧著心臟,那越發激昂的頻率教她血液倒流,連呼吸都為之凝窒了。鏡裡的黑影、她未來的老公………可能嗎?好奇、驚駭的眼眸瞬也不瞬地直盯住妝台鏡,那搖晃中的人影半彎著腰,看不到「他」的臉,怎麼這樣?

她忍不住丟下梳子,湊上前抱著鏡子猛瞧,臉呢?「他」到底長什麼樣子?不會正好是童學文吧?

嗯………唔……一陣若有似無的呻吟飄進耳裡,輕幽縹緲的教她抖落一地雞皮疙瘩。

「什麼聲音?」她握緊拳頭,迅速從化妝台上拿了一瓶防狼噴霧器,猛地轉頭,突然,一幕詭異的景象險些嚇掉她的三魂七魄。鏡裡的人影竟也投射在落地玻璃窗上。

怎麼可能?她腦袋轉了幾轉,看看左邊、再瞄瞄右邊,鏡裡的人影低頭、玻璃窗上的人也跟著垂首;「他」舉手、「他」也正對著她揮手,然後……「他」敲窗,而她……啊!天哪,她竟然聽到叩叩的撞擊聲響。妖怪,見鬼了,一個念頭竄進腦海裡,她嚇得跳起來,一溜煙跳上床鋪,頭顱埋在棉被裡,渾身發抖。

「天上的父、聖母瑪麗亞、南無觀世音菩薩、如來佛祖、偉大的阿拉真神……」求遍了東西方所有神祇,只願厲鬼速速遠離,千萬別來和她糾纏不清。

「唔………救命……」

虛弱的呻吟依然幽幽忽忽不停地鑽進她耳裡,敲窗的聲音由強轉弱,也不知過了多久,砰!一個重物落地聲猛地攫住她的注意力。接著萬籟俱寂,漫漫長夜四周靜得落針可聞。

「沒聲了。」隨手摸來床邊的球棒,想了想又忙換了條十字架項鏈,有吾主保佑,應該萬無一失了吧?

怯怯走近落地窗,打開窗戶,「啊——」半句尖叫卡在喉嚨裡。

那……那條黑影就倒在窗台邊,他……究竟是人、還是鬼啊?

放輕腳步,提著一顆膽顫驚駭的心臟接近黑影,倒在窗邊的形體看起來是有幾分像人,她輕輕踢他一下,他沒動,虛弱的呻吟溢出喉頭,她用腳尖撥他轉了個身,看見一張像人的臉,他的胸膛還一上一下起伏著,起碼證明這是個活人,但他為何會掉在她的窗台上,這裡可是二樓耶!

探索的視線迅速瀏覽了一遍四周環境,靠近窗台一株枝極茂密的櫻花樹上掛著一塊奇怪的布,她跑過去將它扯了下來,模樣類似熱氣球,難道此人是乘著熱氣球來到這裡,因為意外,才會墜落於她的窗台上。

不過他掉下來的時間也未免大巧了吧?就在她進行占卜時將身影投射在她的妝台鏡裡,哼,該說是她倒楣,還是他幸運呢?

既然知道他是人,朱巧巧便不再怕他了,充滿興味地蹲下身觀望他昏迷的臉容,這傢伙長得不錯嘛!雖然沒有表哥的斯文俊俏,但沐浴在月光下的端整面孔卻閃亮、開朗得叫人油生好感。這是一個陽光味兒十足的特殊男子。

她一手支著額,看了他好久,要不要救他呢?她苦惱地思考著,重又檢查懷裡的熱氣球!

想找出有關他身份的證明,偶然在氣球底下看到一方白巾,就著宿舍內傳出微弱的燈光,四個大字映入眼簾——紳士怪盜。

哇!原來他就是這兩、三天搞得日本警察和媒體手忙腳亂、暈頭轉向,鼎鼎有名的紳士怪盜,這可有趣了。

突然,一抹奇詭的淺笑浮上唇角。

她先把他的熱氣球收進房裡,仔細藏好,他的偷竊行動失敗,屁股後一定跟了不少警察準備逮人,她可得小心點兒,否則窩藏逃犯的事一曝光,也許會被一併論處呢!

試著將他背進房裡,老天,這傢伙真重,她扛沒兩步就手軟腳軟了,怎麼辦呢?不能找人幫忙,她一個人又背不動,沒辦法了用拖的吧!

只是他可能要吃點苦頭了。

用力將他拖進房裡,弄上床鋪,她不是故意的,但他的頭還是和她房裡的門檻、書桌好生地親熱了一番,一張俊朗的面孔立刻變得比她的鞋底還髒。

她關上落地窗、拉下窗簾,進入浴室擰了倏熱毛巾,走出來,坐在床邊仔細地擦拭他骯髒的頭臉、手腳,在明亮的光線下一看,更覺地容貌的清爽,絲毫沒有竊賊的猥瑣模樣,自稱「紳士怪盜」,卻笨得一出馬就失風,這傢伙可真是有趣得緊,他到底是聰明?還是笨呢?

整理好他的外表,她又取來童軍繩剪成四段,將他的雙腳拉開,綁在床柱上,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傢伙雖然長得像好人,但誰知道他本性如何?萬一是個大渾球呢?還是小心點兒好,把他綁起來,萬一他醒來想使壞,她也較有保障。

綁完腳,正想再綁手,卻猛地發現他滿手都是血,老天!他受傷了。她取來剪刀剪開他的衣袖,臂上一條好大的傷口,血雖然已經止住了,但皮肉翻飛的樣子依然觸目驚心。

朱巧巧忙不迭衝出房間,她房裡沒有傷藥,得去找值班老師拿急救箱才行。

跑進一樓的管理室,喊了聲:「報告。」

值班老師訝然地望著她。「朱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她捂著肚子彎下腰。「老師,我……」任一抹嫣紅羞怯地染上粉頰。「我……那個……好痛,我想……」

一句話說得顛三倒四,不過老師卻懂了,能有什麼事叫一個可愛的小女孩害羞成那樣子?

「是不是生理痛?想來拿藥?」老師走過去打開壁櫥,捧出一個急救箱,女校裡這種事常常發生,所以值班室裡不時都存放了各種止痛劑、退燒劑和簡單的感冒藥、傷藥。

「嗯!」朱巧巧悶著聲輕點蓁首,扮足了小天使的乖巧模樣。「老師,我可不可以再拿點退燒劑和傷藥,我……那個……有時候會發燒,而且剛剛不小心在樓梯口摔了一跤。」

「摔跤。摔著哪裡,有沒有……」老師本待再問,卻見小女生手指臀部滿面羞紅,看來是摔得四腳朝天,沒臉見人了。女孩子嘛!臉皮薄,老師也不覺得奇怪,把止痛劑、退燒劑和傷藥交給她。「如果自己沒辦法上藥再來找老師,知道嗎?」

「知道了,謝謝老師。」朱巧巧騙到藥了,半刻不敢多留,轉身一溜煙跑了。匆忙回到房裡,幸虧床上的人還沒醒,她輕巧地幫他手上的傷上好藥,雖然這樣對待傷患不大好,但為了她的安全起見,還是把他的雙手綁在床柱上。

又怕他身上還有其他的傷口,她把他全身的衣服都剪開了,只留了一條內褲,直到檢查完畢,他安然無恙,窗外的朝陽已穿破黑幕,洋洋灑灑地宣佈著黎明的到來。

她有預感,無聊的日子就快結束了,一切將會變得不一樣。

第二章

雖然他是男人,不怕吃虧,但昏迷了半天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全身上下被扒得只剩下一條內褲,還四肢大張地遭捆綁在床鋪上,柳晏飛不知道面對這種情形是該喜?抑或該憂?

高興的是他總算沒「賠了夫人又折兵」將一條年輕的生命,給害死在昨晚那場烏龍竊盜案件中;可憐的是——瞧這光景,只怕他要「貞節」

不保了。

會是哪個大變態將他綁成這樣子呢?若說那犯人兇惡不堪,斜睨一眼臂上的雪白紗布,「他」又幫他包紮了傷口;可是扒光他的衣服………嗯,「他」的用心委實令人費解。

還有些昏眩的腦子裡沒有驚慌,裝滿的只有取之不勁用之不竭的好奇心。感激他家教好吧!老爹風流又有錢,欠下了一大堆情債和搶奪來的無盡財富。富裕本就易招人眼紅,加上不做好事,哈!想不惹人嫉妒,那真是不可能的事。

父債子償,從小各式狙擊、綁架遇多了,練就一副金剛不壞之身,若說有什麼事能教他打從心底驚慌失措的,活了二十年,好像還沒見到,所以今兒個這一遭倒顯得有些趣味兒了。

順著關節扭動,讓捆綁的繩索鬆弛點兒,他沒想要逃,只是這樣比較舒服。探索的目光肆無忌憚地搜尋著追間五、六坪大小的房間,還稱得上窗明几淨,但擺飾好像過於簡單了,一個衣櫃、一個梳妝台兼書架、一張床、一張書桌就是全部家當了。

因為有梳妝台,他猜這房間的主人應該是位小姐,像這麼空□□的女子房間,他還是第一次看到。

「對我的房間還滿意嗎?」一個銀鈴似的嬌聲伴隨陣陣食物香味悠悠飄飄□□進來。

柳晏飛眼珠子一轉,對上一張清純若空谷幽蘭,渾似小謫仙娥一般的天使麗容,膚白似雪,眉如翠羽,齒如編貝。這會兒他倒是有些怔忡了,眼前的小天使會是將他綁成這樣的犯人?那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好一個特殊的小美人兒。

「你這傢伙不是好人。」朱巧巧把餐盤放在梳妝台上,拖過一張椅子,坐到他身邊,也不是怕他,更沒將他當成歹徒,但她手裡仍握著一支防狼電擊棒,總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嘛!

「怎麼說?」柳晏飛抬高一邊眉毛看她,綜觀眼前的情況,不管怎麼看,那句質詢詞都是他比較有資格罵才對。

「明明已經解開繩索了,卻還假裝受困,想騙誰呢?」她瞪大一雙水靈靈的眸子,筆直地望著他。「小偷就是小偷,賊性難改。」

「咦?原來你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他一挺腰,掙脫繩索在她床上坐起來,有點訝異,這女孩明知他是賊,卻還敢救他?若不是腦筋有問題,八成是膽子被狗吃了。

「我又不是不識字。」她翻出他遺落下來的熱氣球,解下繫在上頭的白巾,遞到他面前,「紳士怪盜」四個大字囂張地呈現在兩人眼下。

「哦!」他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隨手端起她放在梳妝台上的飯菜,自在地吃將起來。

朱巧巧默默地望著他好一會兒,一名陌生男子,全身赤裸,好不逍遙地坐在她床上吃午餐,多怪異的晝面,卻又協調得教人找不出一點尷尬處,好像那個位子原本就是為他而留,他待在她房間裡是一件天經地義的事。

她為自己這種想法暗地失笑,但無可諱言的,這男人給她奇妙的感覺是前所未有的。面對他,她竟覺得比撫育她十年的寄養家庭還要親切。

柳晏飛也不在意被人盯著看,氣定神閒的樣子,顯示了他極端自我的性格。

她取過寫著他竊盜證據的白巾重新藏妥,坐在一旁看他吃東西,直到他用完餐,放下碗筷。

「喂!你叫什麼名字?」

「柳晏飛。」他大方地報上姓名,也不防備,逕自抽取梳妝台上的面紙拭嘴。

「你對自己目前身處何地一點兒都不擔心嗎?」她收拾好碗筷,疑問道。

他為何如此自在?當真什麼都不怕?他現在可是通緝犯的身份耶!價值幾千萬,只要她告個密,立刻變成小富婆,而他……全日本的警察都在找他,他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柳晏飛一臉古怪的笑容。「擔心和不擔心的結果會有所不同嗎?假設我表現的憂心仲仲就會平安無事,那給它擔心一下下也沒什麼關係,倘若不然,還不如省點精神。」

「哦?」她探詢的眸光瞬也不瞬地直盯住他的眼,彷彿想望進他的心底,看看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的眼神嘲而不謔,連飄都沒有飄動一下。這傢伙是認真的,他什麼都不在乎,甚至將自己的生死玩弄於股掌問。

世間怎會有這種人?她幾乎快分不出那充塞心底,不停湧出、發酵、翻騰的感覺,究竟是驚愕?悸動?好奇?抑或來電?

她戴著假面具壓抑了十年,今朝遇到柳晏飛,他的個性跟她的真我根本是南轅北轍,但在他面前,她卻突然鬆了一口氣,好像找著了至親的人,可以盡露本性,再也不必偽裝自己。

這樣的放鬆叫她忍不住眼眶發酸,有種想哭的衝動。

「小姐,借你房間的浴室用一下。」柳晏飛沒打算在這裡留太久,他可以不在意由自己的生死,卻不能不為人家小姐的安全著想,而且若被人發現她窩藏逃犯,呵!這奇怪的小美人兒只怕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請便。」朱巧巧手指浴室方向,一臉巧笑嫣然。

柳晏飛愣了一下,借她的浴室,她這麼高興幹麼?念頭一轉,不好的預感。

「大小姐,請問我的衣服呢?」

她比比垃圾桶裡一堆黑色碎布叫他自己看。

他不敢置信地將滿桶碎布倒出來,天哪!搞什麼鬼?把他的衣服剪成這樣子,拼都拼不回去了。

「小姐,我的衣服得罪你了嗎?」他有點欲哭無淚。

「我姓朱,朱巧巧,你可以叫我朱朱。」她微微一笑,撿起滿地的破布片丟回垃圾桶裡。

「你的衣服沒有得罪我,只是我要檢查你身上的傷勢,但我沒有脫男人衣服的經驗,為了不想麻煩,直接剪破比較簡單。」

聞言,柳晏飛定定地望著她好一會兒,一個錯覺閃進腦海裡——這位美人兒壓根兒不是什麼小天使,她是小妖精、小魔女,可怕又危險的女人。

她對他露出一個比屋外太陽更加燦爛奪目的笑容,那是當然的,所謂「猛虎出柙,銳不可當」,她裝腔作勢壓抑了十年,今朝一旦解放,還能不鬧他個天翻地覆嗎?

她笑,他也笑,錯愕一下子就過了,他反正隨遇而安,既然走不成了,暫時留在她房裡養養傷也無所謂,她若想以此整他,哈!作白日夢去吧。

下課鐘聲一響,朱朱迫不及待收拾書包準備回宿舍,房間裡還藏了一個大食量的柳公子,他的五臟廟尚等著她餵養呢。

想來好笑,打三天前柳晏飛意外掉在她陽台上,被她救回去養傷後,他把她房間當成自己的家,要吃、要喝的,一點兒都不懂得客氣。

而她也奇,明明他想走、她更可以趕他走的,但她就是硬使計將他留了下來。

和他在一起這三天,她過得空前快樂,儘管他任性、自我得緊,可是這樣的坦率,卻叫她徹底的放鬆與迷眩了。

「怎麼?校花小姐,今天又這麼趕早呀?」花村麗子不懷好意地瞅著她瞧,看來又想找麻煩了。「該不會趕著和野男人幽會吧?」

「對埃」朱朱回她一朵清純無邪的笑花,一個側身,穿過她身旁逕自走了。

「朱朱真有幽默感。」一旁趕過來正準備救人的秋場櫻子見向來溫柔的校花小姐,也能如此輕描淡寫躲過一場災難,不禁讚賞她的好機智。

「哦?」花村麗子別有所思地斜睨著同學。

若說這「聖米迦勒學園」裡,有誰最注意朱巧巧,那人非她莫屬。她敢拿腦袋來打賭,校花小姐這幾天真的不一樣了,往常什麼都不在意、裝腔作勢的死德性全變了,乖寶寶的假面具上蒙著一層淡淡的春意,這分明是初涉情愛的模樣嘛!只有這些白癡笨鳥才會以為那是幽默。

看著好了,她一定要查出朱巧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非拆穿她做作的偽裝不可。花村麗子暗自發誓,匆匆地背起書包追在朱巧巧後頭離去。

朱朱上學生餐廳買了一堆食物回宿舍,一開門就看到僅以浴巾裹住下半身的裸男坐在她床上縫衣服,而他布料的來源竟是她的窗簾和便服。柳大公子真是「自動」得叫人好氣又好笑。

「你就不能稍微客氣一點嗎?」拉著被剪得亂七八糟的窗簾歎氣,真不知道他有沒有一點待人處事的基本常識。

「誰叫你剪破我的衣服?」他答的理直氣壯。

「可是我救了你埃」她皺眉拿起前後破了一個大洞的羊毛長裙,這傢伙倒識貨,盡挑些高級衣物剪。

「但你也把我看光光了,這樣子只能算打平,咱們誰也不欠誰。」三天沒衣服穿,柳大公子的脾氣已被惹毛,加上一條內褲,三個角全輪遍了,再下去他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是嗎?那我也不必再餵你吃飯了?打平嘛!」她挑釁地望著他,四隻不服輸的眼睛在空氣中閃爆出激烈火花。

互瞪中的兩人,全然沒發覺他們之間劍拔弩張的情況,已然全部落入有心人耳裡了。

花村麗子捂著嘴巴,以防自己當場尖叫出聲。全校奉若天使的校花小姐房裡真的藏了一個男人,喔!老天,這是本世紀最有價值的情報了。她一定要去報告修女、警衛們知道,然後大家都會發現朱巧巧的真面貌,到時,哼!看誰還敢說她挑撥離間?

朱朱嘟著嘴,怒火未消,柳晏飛那大笨賊太沒有禮貌了,她好歹是他的救命恩人嘛!說句好聽話哄她開心一下,他會死啊?老是惹她生氣,活脫脫一塊死木頭。

為了懲罰他的「恩將仇報」,她一腳踹他下床鋪,決定了,從今天起罰他睡三天地板,好教他明白做人道理——受人點滴,當思湧泉以報。

不過……這一點對柳晏飛而言大概很難,他開心地找出她的羽絨大衣鋪在地上,又暖又舒服,他睡得可開心了。

這叫朱朱又發了好大一頓悶氣,他當真什麼都不在乎嗎?連她救了他,並且細心照顧他三天,他真一點都不放在心上?莫名地,她為這想法黯然不已。

他睡著的臉龐好安詳,那雙老是飄揚著向她挑釁的濃黑劍眉平順地貼在緊閉的眼睛上,下面連著兩排長而鬈密的睫毛,溫厚的唇彎起一抹漂亮的弧度,點絳在古銅色,比小麥田更加閃亮耀眼的肌膚上,這時的柳晏飛,彷彿一個標準的陽光男孩,清新俊朗得叫人油生好感,一點都沒有他醒著時,那股嘔死人的陰陽怪氣。

「如果你能永遠這麼乖、這麼可愛就好了。」她忍不住低聲咕噥,纖纖玉手不受控制地被引誘近他溫和的睡顏旁,接觸到他濕熱的呼吸,像被電電到一樣,她整根手指都麻了,戰慄感沿著背脊竄升至頭皮,一股嗡嗡聲在腦海裡響起,天哪!發生什麼事了?這種感覺………

「啊——」睡夢中的柳晏飛突然睜開眼坐了起來,嚇了她一大跳。

「你怎麼了?」她語帶錯愕地抱怨著。

他搖搖頭,分不清是被什麼聲音吵醒,長久以來的警覺訓練,讓他即使在沈睡中也能立即清醒,這是習慣。

這棟女子宿舍規定在十二點熄燈,而現在已經一點半了,照他在這裡住了三天的經驗,往常在這時候,除了巡房修女和一些一動物叫聲外,這裡靜得跟墳場一樣,住宿生們全都睡了。那麼,這陣紛亂雜沓的腳步聲是怎麼一回事?

「喂?柳晏飛!」朱朱坐到他身邊輕搖著他的肩膀,他那雙如黑豹盯準獵物般的銳利眼神,和全身猛然散發出來磅磚氣勢,為她稚嫩的心靈帶來不少壓力。「有什麼不對勁嗎?」

「噓!」他示意她噤聲,匍匐著爬出陽台,月黑風高的夜晚,連星兒都被滿天的烏雲給遮蔽住了。

蓋在半山腰上的教會學校,龐大的校舍隱密在濃濃樹影中,黑暗像隻巨獸,將它整個吞沒在陰稠裡。

他燦如星輝的銳眼偶然接收到幾點不尋常的閃光,伴隨著明滅,陣陣幾不可聞的腳步聲漸漸接近宿舍。

他被包圍了。一個清楚的認知砸進腦裡,他不怕被捉,只他一個人更容易逃跑,但她怎麼辦?他不能達累朱朱,若被人發現這三天來一直是她在照顧他,她的名節就全毀了。

「你快點大聲喊救命。」他果斷地下決定,若能教外人相信是他綁架她、威脅她供應吃食、住宿的,她就沒事了。

「為什麼?」她疑問,不尋常的聲響也漸漸喚醒她的警覺心了。「有人來了?」而且為數不少。「我去看看。」她急得跳下床鋪,匆忙往外跑。

「別亂來。」他趕緊拉住她,有沒有一點腦筋啊?這一出去不是正好被逮個正著。

「那怎麼辦?」她有些慌,畢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千金小姐,面對突發狀況的經驗幾乎沒有,雖不到昏亂的地步,卻也失了平常的冷靜。「是來捉你的嗎?該死!你的行蹤怎會洩漏?礙…不是我,柳晏飛,你相信我,我沒有出賣你,我也不知道……」

「我明白、我明白。」他不得不握緊她的手安慰道。「你若想出賣我,就不會救我了。那一定只是例行搜索,你別緊張了好不好?」

「哦……好好……」她勉強搶回一些鎮靜的心神,深吸口氣,叫混沌的腦子盡速運轉,快想,一定要想個辦法救他,不能讓他被抓走。她絞著十指,陷入沈思。

「朱朱,你聽我說。」他扳過她的肩,神色嚴謹。「待會兒警察若搜到這裡,你就大聲喊救命,然後……」

「我懂了。」聽到他說的話,她黯然的秋眸驀地一亮,忙從梳妝台裡翻出一把水果刀交給他。「你就用這把刀押著我,我當你的人質,他們就不敢亂來了,我知道有一條小徑可以直接下山,我們從那裡走,一定逃得了。」

「什麼?」被她一頓搶白,他一下子愣住了。這小女人叫他殺挾持她一起逃,有沒有搞錯?「朱朱,這樣做很危險你知不知道?」他再瀟灑、將生死置之度外,也無法拖著她一起冒險啊!

「胡說,我才不會有危險。」她瞪圓秋瞳。「我養父是學校的理事,這裡沒有人敢傷害我的,我跟你在一起,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你就安全了。」

「那以後呢?你跟著我一起逃走,將對你的名聲有多大的影響你知道嗎?」他來去匆匆,可以視名利如浮雲,反正傷不了他,但被留下來的她呢?

「「名聲」一斤值多少錢?」朱朱輕蔑地撇撇嘴。「我早裝夠乖寶寶了,況且……」她還來不及說完,一陣激烈的敲門聲已然響起。

「朱巧巧,快開門,我知道你把「紳士怪盜」藏在裡面,你窩藏通緝犯,現在警察要來捉你了,你跑不了了。」是花村麗子的聲音。

這小女孩本來是要去報告修女和警衛們,朱朱房裡藏男人的事情,無奈校花小姐做人太成功,沒人相信她的話,個個都當她又再說謊挑撥離間了。

花村麗子反而被罵了一頓,於是心有未甘,索性鬧大點兒,便告上警察局,將朱巧巧房裡的男人說成警方正在通緝中的逃犯「紳士怪盜」,她哪知道這一誤打誤撞,還真撞對了,柳晏飛的確是「紳士怪盜」。

警局接到她的報案,才會有今晚搜山的情況發生,畢竟丟的是警視署長中川望三的家傳寶貝,誰也不敢偷懶,調來大批人馬將整座「聖米迦勒學園」團團圍祝「快走。」朱朱再管不了這許多了,招呼著柳晏飛跳出陽台,沿著窗口的櫻花樹溜下宿舍。末了還附贈幾句尖叫。

「救命,救命……修女救命啊——」總得讓來人提心吊膽一下,製造些煙霧以掩飾她和柳晏飛的逃亡。

「朱同學!」第一個衝進房的是瑪麗亞修女,她不相信鍾愛的好學生會做出窩藏逃犯的事,堅持隨行,結果得到的卻是幾句呼救聲,嚇得她臉都白了。「都是你們輕舉妄動,才會害我的學生被抓走,如果朱同學有什麼意外,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她瞅著領隊的警察局長聲色俱厲地大罵。

員警們也個個面色如土,「聖米迦勒學園」是全日本有名的貴族女校,在這裡讀書的學生非富即貴,要只是個小企業家子女還好,萬一出事的是某某議員、部長的孩子……哇!那真的是死定了。

「還不快追。」局長急下命令,怎麼也得救回那個被抓走的女孩子。

「走這裡。」朱朱領著柳晏飛穿梭在濃密的櫻花林中。午夜的櫻花滿天,樹影伴隨著落花殘葉正足以隱藏行蹤,而濃烈的花香味兒又可以阻礙警犬的嗅覺,這是最好的一條下山道路了。

「朱朱。」遠離校區後,柳晏飛立刻甩開她的手。「你快回去,再跟下去會出問題的。」

他很擔心將來她回去後要怎樣面對全校的師生和大批員警的詢問。

「沒有我帶路你走不出這片林子的。」她不理他,繼續往前走。

「難道你一點都不害怕,我是個通緝犯,你要跟我亡命天涯不成?」

他故意把話說狠嚇她。雖然只要一下山,恢復原本身分,就算總理大人親自前來也動不了他,他絕對可以平安無事,但天曉得這個被寵壞的千金小姐,會被人如何對待?他不得不為她著想。

「你很擔心我?」她回頭古怪地一笑。說來奇怪,剛才發現警察尋來時,她的確有些慌張,但他們一安全,她所有的緊張感全都不見了。

想來她的失措全肇因於他有危險,只要他一平安無事,她的精明、冷靜就自動回來。

「你……」他懊惱地停下腳步,為這不懂事的小女孩暗生悶氣。自己也不懂,他向來是隨心所欲,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的,卻為何對她有一些些介意?還會掛懷她的名聲、安全?

「啊——」天色大暗了,她一個沒留神踢到樹根,摔了一大跤。

「怎麼樣?有沒有事?」他忙衝過去扶起她,擔憂之色溢於言表。

「沒事。」她微蹙黛眉,站穩身,又想往止刖走,卻在剛跨步間,腳踝一陣抽痛,險些又跌個狗吃屎。

「還說沒事。」愛逞強的小女人。柳晏飛不滿地瞪她一眼。「我看看。」抬起她的腳仔細檢查一遍,除了關節處一點紅腫外,應該是沒有傷到筋骨才是。

「唉呀!別看了,只是扭到嘛。一下子就好了。」她低垂著蓁首急把腳收回,一陣陣白煙在頭頂上凝聚,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大掌一碰到她的腳,她就全身發顫,臉紅心跳的像要休克。

「這「一下子」恐怕是一個禮拜後了。」正好,他拍拍手,反正他不想連累她,這會兒她走不動了,沒辦法再跟著地,就當是天意吧!

「沒有我,你出不了這座櫻花林的。還不趕快過來背我?」她對他張開雙臂,固執地抿緊朱唇,除非看到他平安下山,否則她不會安心的。

「你還真不死心耶。」柳晏飛感到一股啼笑皆非的無奈,任性的大小姐最難伺候。「我不會帶你一起走的,你就待在這裡等警察找到你吧。」

說完,他逕自跨步前行。

「喂!你真的不怕迷路?」朱朱有些急了,他不明白嗎?錯過今夜,他們以後可能再也見不著面了,她不想這麼快離開他啊!她……不捨的感覺像海浪滔滔不絕地洶湧而來,淹沒了一雙水盈盈的明眸秋瞳,一滴晶瑩如玉的珠淚兒滾下粉頰,她伸手接個正著,熱燙的溫度啃嚙著一顆無措芳心。

這會兒才明白,在初見面的那一刻,從他的身影巧合地投射在她占卜的明鏡裡起,緣分便已注定,大怪盜沒偷著「血玉龍鳳璧」,卻偷走了她的少女心。

「柳晏飛。」她安下心神,冷靜地喊道。

他愕然回頭,為她話語裡的堅決大吃一驚。

「什麼事?」疑惑的目光對上一張秀麗的嬌顏,那原本的天真無邪、刁鑽古怪,全被一副深沈如海的冷然樣貌取代了。他突然有些慌,從來不在乎任何人、事、物的心一下子提到胸口,為她的奇怪轉變憂慮又不安。

朱朱不說話,只是一直盯著他瞧,看他的眼、看他的臉,人生境遇真是不可思議,她與童學文相處十年,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卻不在他們之間滋長,而與柳晏飛短暫的相遇,責令她情根深種。

他戳破了她偽裝多年的熱情與衝動,如今,那勃發的情潮全是為他而翻騰,她知道她再也回不去原來美麗洋娃娃的樣子了,她不是溫婉嫻德的小謫仙娥,她是跳躍活潑的人間精靈。

童學文的臂彎不再是一處安然的避風港,柳晏飛的胸膛才是她想要追尋的終生幸福。她喜歡他,渴望再見到他,想與他攜手再度過無數個三天………「你的臉色不大好,腳是不是很痛?」他終究是蜇返回來了,該死!

丟不下她。

「我送你回去看醫生。」他一彎腰,將她伏在背上,匆匆地就想往回走。

「等一下。」她拍拍他寬厚的肩膀,為他的重情重義而心悸,他不怕被抓,只要求她平安無事,這種胸懷更堅定了她想委以終身的想法。

「你的傷不能拖了。」他決定不再聽這小女人的話,反正千金小姐任性又無知,萬一她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肯定會遺憾終身的。

「我的腳不痛,我只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她拉過他的耳朵大聲吼,就不信他不停下來。

「唔!」果然,柳晏飛痛苦地停下腳步,什麼叫「餘音繞樑,三日不絕於耳」他總算明白了,他的耳朵快聾了。「你搞什麼鬼?」

「你聽好柳晏飛!我決定了,我要嫁給你。」

「什麼?」他以為自己的耳朵真的壞了。

「我說:我要嫁給你。」她一本正經地重複一遍。「啊——」他卻嚇得差點把她摔到地上。

「喂!你剛才跌倒摔壞腦子了?」把她放下來,看著地一臉倔強的神色,柳晏飛真不曉得該把她搖醒還是搖散,一個笨女人,居然拿婚姻當兒戲。

「我是認真的,我喜歡你,我想嫁給你。」她緩緩地把和表哥、養父、母之間的關係說了一遍。「本來我就一直很矛盾,要繼續戴面具過一生嗎?我可以再偽裝多久?萬一有天突然爆發了,那該怎麼辦?我已經裝不下去了,我想改變,想追求適合我的新生活。然後你出現了,從你那裡重新學會坦率和勇敢,我決定不再任由人安排自己的一生,所以我要嫁給你,更何況那天你出現時,我正在占卜……」她將整個占卜情形向他說了一遍,晶亮亮的眸子裡閃著決心。

一番話說得柳晏飛目瞪口呆,分不清心底洶湧的是什麼情緒?詛異於有生以來第一次被女人求婚。驚怒她對婚姻的草率,更有一絲莫名的欣喜與失措……她說要嫁給他,適時的相遇、巧合的占卜。對了,就是「占卜」

這兩個字叫他怒火中燒。

「你就因為一個無聊的傳說、巧合,而要嫁給我?你腦子有問題是不是?」

從來什麼都不在乎,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的男人發火了。朱朱有些錯愕,但看著他眼裡熊熊火光,竊喜卻在心底凝聚。他的生氣代表什麼?他到底是關懷她的,在他心裡,她是重要、不能受傷害的。

「不只,我說過了,因為喜歡你,才想嫁給你。」

「我是一個小偷耶!你腦筋有問題?居然想嫁個賊。」

「我看得出來你不是一個單純的賊,普通的小偷會做出預告信那種事?

會有你一身滿不在乎、天高地傲的磅礡氣勢?柳晏飛,我只是被保護太過,也許對現實社會有些不瞭解,但我並不笨,我知道你絕對不簡單。」

「你……」她猜對了。可是他更生氣了。「我不可能娶你的。」

「沒關係,我會追到你的。」假面具一剝掉後,敢愛敢恨的熱情性格一下子浮出檯面,朱巧巧蛻變成一位主動又積極的現代女性。

「你……」他怒極反笑。「好,大小姐,你要真有本事,就不要靠家裡資助,只要你能獨立,並且用自己的雙手賺足一千萬,我就娶你。」他給了她一道天大的難題,以為這樣就能讓她打退堂鼓,別再做小女孩的迷情幻夢了。

「這……」她低頭吟哦片刻,精明目光在眼中聚集,血液裡的倔強因子更加翻騰了。「十年,給我十年的時間,我一定做得到你開出的條件。」

他愕然張大嘴巴,他以為她會放棄的,畢竟這種無理的條件……「「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別後悔了。」她神色嚴謹地尋求他的保證。

「我……」他這會兒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連退路都沒有了,該怎麼辦?有生以來他第一次如此慌張,寬闊的肩膀緊緊地繃著,眼望她認真的嬌顏,這位任性的千金大小姐……突然,他轉念一想,這種養在溫室裡的富家女哪曉得世道艱險,她一定吃不了苦的,沒幾天就會乖乖地回家過她錦衣玉食的好日子,這樣一來不就什麼事情都解決了,他又何必杞人憂天呢?

「我絕不會後悔的。」他點頭答應,只想著哄她回家,壓根兒沒將這場賭注放在心上。

「你記住了,我一定會達成目標的。」她拐著腳一步一步往回走,每一個前進都是踏實的新人生,也許富貴不再,但相反地,她的生命活力又重新回來了。

他與她奔向相反的前程,臨走前再望她最後一眼,朱巧巧,奇怪的女孩,再見了,雖然她的任性叫他不敢領教,但他仍衷心祝福她有個幸福的未來。或許他永遠也忘不了她……

第三章十年後「朱朱,你今晚真漂亮。全舞會裡你最美麗,好像仙女一樣,好美、好美……」

一名斯文俊秀的大男孩滿臉愛慕地直盯著身旁的女伴瞧,排了一個月的隊,終於能夠和心目中的白雪公主約會了,他笑得滿臉傻氣。

「謝謝。」朱巧巧回過去一抹職業性的淺笑。「不過讚美歸讚美,交易還是得做的。」她瞇著眼眸伸過去一隻手,任何人都別想賴她的帳。

「哦!好,五千塊對不對?」男孩手忙腳亂地抽出懷中的皮夾,拿了五張一千塊紙鈔,交給朱朱。「這是公定價,跟你約會一次五千塊,那這個……」他又靦□地取了三千塊遞過去。「這個……因為我很喜歡你,所以……」面對佳人,他連話都不會說了。

「不要,我只收我應拿的錢。」她一甩頭,開門下車,毫不留戀地走進家門,渾不當對方的告白是一回事。

「朱朱……」男孩不死心地又喚了一聲,他是真心喜歡這位特異獨行的美麗女子。「我可以再跟你約會嗎?」不管她是不是拿約會當交易,花錢買個美夢也好,他只想多點兒機會親近她。

「對不起,我最近的約已經排到三個月後了,暫時不接生意。」朱朱擺擺手,逕自進屋,將一顆癡心完全鎖在門外。

在處理感情這方面,如此的絕決無疑是無情的。但她不能給沒希望的對方一種幻覺,她早心有所屬,無法再接受其他人的心意,與其猶豫不決傷人傷己,還不如一開始就說清楚,事情也會簡單些。

沒錯,勇氣和坦白是很重要的,她已經不是十年前那尊沒有思想,只會傻笑討人歡喜的洋娃娃了。

所有事情的改變都在那個月圓的夜晚,如今想起來,仍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離訂婚前的一個月,她茫然掙扎於人生轉捩點的時候,他出現了。

自號「紳士怪盜」的柳晏飛,一個行動失敗的大笨賊,受傷掉在她宿舍房間的陽台上,她救了他,和他相處了三天,同時也把心遺留在他身上。

他走後,她被迫休學回家,養父、母太疼愛她了,再容不得任何意外發生在她身上,反正學歷對未來的准少奶奶而言也沒多大用處,索性回別墅裡做待嫁新娘。

每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什麼事都不能做的日子越過越煩,終於她再也無法忍受了,訂婚舞會那一晚,她趁亂溜走了,回到故鄉台灣。

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能做什麼呢?她也不知道,但總得去嘗試,打工、送貨、擺地攤、掃街……賺錢不容易,生活更是辛苦,她還必須實現對柳晏飛的諾言靠山自己的雙手賺足一千萬,然後嫁給他。

這麼些日子下來,她學會了很多事,最重要的是每天都必須勤動腦筋為生活忙碌,想柳晏飛的時間日漸減少了,他的容貌變得有些模糊,可是她的心對十年之約卻越來越渴望,離一千萬的關卡只剩幾十萬了,她有把握在限期前達成目標,但問題是,他還記得她嗎?他們還有機會見面嗎?

人海茫茫,她要到何處才能找得到他?

「朱巧巧」學妹兼隔壁鄰居的儲未央一雙惡狠狠的眼睛打入門就開始瞪著她。「你又拿「約會」來賺錢了。」

「呃!」勃然怒吼如醍醐灌頂般驅走朱朱神遊太虛的思緒,她揚眉一笑,伸手將未央抱個滿懷,塗著玫瑰紫口紅的櫻唇重重地在她臉上印下一個清楚的唇櫻「嗨,我最可愛的學妹,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不要跟我打哈哈。」未央俏臉通紅,被她突來的親吻嚇了一跳,結婚五年,連老公都還沒碰過她,這死朱朱,竟敢佔她便宜,分明討打,她馬步一蹲,架式擺開,氣唬唬地就想往前撲。

「別來、別來……」朱朱見她發了火,趕緊投降,開玩笑,這出身武館的小學妹功夫可不比電影上演的黃飛鴻差,真讓她打中一拳,她還有命在嗎?「我道歉就是了嘛!作啥兒這麼認真?」

「你以為個個都像你啊?」對這個不正不經的學姊,未央有滿肚子的廢氣待發。「連感情都可以拿來交易。說,為什麼又辦休學?你真想一輩子拿不到畢業證書是不是?你不年輕啦!二十八歲了,還這樣不定性,將來可怎麼辦才好?我知道你愛錢,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誰像你,一天到晚除了搶錢,就什麼都不管了,朱朱啊!拜託你安定下來,好好把大學讀畢業吧!這樣也可以找到比較好的工作,不用到處打零工,賺的錢不是更多?」

「可是固定一份工作很無聊啊!」而最重要的是,只要她一安定下來,憑養父的財勢肯定用不著一個月就可以找上門了,屆時她的自由便有如昨日黃花,飄飄墜落地了。

「你怎麼可以說這種話?」未央氣得跳腳。「好,就算你喜歡到處打零工,但把約會當交易,你不覺得過分嗎?」

「學妹,你思想太落伍了吧?伴遊是很正當的工作耶!」朱朱說得理直氣壯。

「你把跟男人出去約會當工作?」未央握了握拳,考慮要不要劈開她的腦子看一下,裡面是不是裝了稻草?

「當然。現在社會的人際關係日漸涼薄,但應酬卻日益增多,很多男人找不到女伴出遊,我打扮得美美的,陪他們出去交際,給他們做面子,他們付我錢,這不是兩相互惠的事嗎?」

瞧朱朱一本正經的模樣,如果可能的話,她也許真會開一家伴遊社來玩玩。「而且你以為做人女伴很簡單,只要長得漂亮就好?才不是呢!你知道嗎?為了應付不同客戶的各項需求,我得研究時事、政治、財經、運動、仕女……參加各階層的宴會要應酬各種不同的人,這得作功課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這傢伙是正經的。未央氣得吹鬍子瞪眼睛,又拿她沒轍。畢竟人各有其價值觀,不是他人可以隨便干涉的。

「算了,隨你吧!」她無力地揮揮手。「教授打電話給我,他希望你別再休學了,只剩下十幾個學分,如果你真的這麼需要工作,他願意請你當助理,你考慮看看。」

「恐怕不行哦!我前天才去批了一些貨,打明兒個開始要上市場賣內衣,所以……咦?

對了,未央,你穿幾號?」朱朱興高采烈地跑過去打開儲藏室。

「34B,怎麼?你要送幾件給我試穿?」未央跟在她身後走進陰暗的小房間。

「想都別想,給你八折優待。」朱朱冷冷地回她一句,只要事關錢子兒,休想她會退讓一步。

「你喔!」未央搖搖頭,被她的精打細算徹底打敗了。「拜託,燈泡壞了就換一個嘛!這樣很危險。」她看不見東西,只能摸著牆走路,突然,腳下一滑,喵嗚!一聲慘嚎嚇得她心臟一窒,緊隨著一團黑抹抹的龐然大物臨空撞向她的胸口。「啊——」

「未央!」朱朱急忙點燃懷中的打火機,光明乍現,不遠處的門邊未央被一隻大肥貓撞得摔了個四腳朝天。「你沒事吧?」她立刻跑過去扶她到客廳。

「還好。」末央抱著懷中的大肥貓發愣。「你什麼時候開始養貓的?」

「一個禮拜前在門口撿到的。」朱朱聳聳肩,又走回儲藏室裡扛出一隻大紙箱。「怎麼樣?

捧個錢場如何?」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天下第一小氣的守財奴也會檢路邊的野貓回家養;未央忽然覺得一股寒氣在背部凝聚。

「朱朱,你知道嗎?養寵物要花很多錢的。」

「可是它的前任主人在紙箱裡放了兩千塊給下一個收養它的人,那……不撿白不撿嘛!」

朱朱抱過貓咪戲耍著。

就知道,沒好處的事情朱朱怎麼會做?未央無奈地朝天翻個白眼。

「那如果……過幾天,你那兩千塊的飼養費花完了,再來該怎麼辦?」

她試探性地問道,隱約有不好的預感。

「美鈔來。」朱朱抱起大肥貓放回未央膝上。「這是乾媽,要認清楚喔!以後想吃飯就找乾媽要,聽到沒有?」

「喵鳴!」大肥貓好像也聽懂了它那小氣飼主的話,衝著未央甜甜地一聲叫過一聲。

原來如此。抱著貓、眼瞪好友,她儲未央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才會認識這種朋友,實在是……罵了也浪費口水。

「唉,十套夠不夠?我算你……四千塊好了。」朱朱早已自動幫她挑了一大包內衣褲,塞進她懷裡,伸長手等著收錢了。

「我要這麼多內衣幹什麼?」未央再也忍不住怒吼。

「反正是生活必需品,放著又不會壞,趁現在打折,多買一點有什麼關係?」她說得理直氣壯。

未央只能唉歎再唉歎,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早知道就不幫教授傳話了,看吧!這年頭好人根本做不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又是一個月圓,朱朱忍不住抬眼眺望遠方明亮的銀盤數著日子,再三個月,只剩九十天!

她和柳晏飛的約定之期就到了,他真的會依約前來嗎?時間越逼近,她的得失心越重,幾乎快到夜夜失眠的地步了。

憑著多年來在各地、各階層到處打零工得來的經驗與人脈,她知道很多有關「紳士怪盜」

的傳奇故事,近年來他的名聲如日中天,在保全、徵信、警察等行業,「紳士怪盜」這四個字等於是天下第一神偷的代名詞了。

偷兒輩的人誰不拿他當祖宗崇拜,只差沒立個碑,早晚三炷清香了。想來好笑,誰也不知道他第一次出馬有多糗,那是他與她之間唯一的聯繫。

唉,好想他。所以她不喜歡日子過得太聞就是這樣,老是會胡思亂想。

轉頭看看剛才未央送來的大蘋果,小學妹老是罵她,卻始終放不下她,這麼些年來,也只有未央是她唯一的朋友。

像她這種搶錢一族,沒錢、沒背景、沒權勢、連份固定工作都沒有的人誰願意親近?與當年在「聖米迦勒學園」當校花時,身旁老是跟著一批親衛隊的風光日子相比,豈止天差到地。不過這樣也好,起碼她獲悉了人性,留下來這最後一個朋友一定是真心關懷她的人。

「哇,好煩啊!」她忍不住大叫,為什麼又睡不著呢?討厭死了。

望了望床頭櫃上的蘋果,削一個來吃吧。把肚子填得飽飽的,說不一定就好睡了。

想到就做,拿來一支水果刀削起蘋果。噹噹噹……午夜十二點的鐘聲在臥室裡回□。

「聽說如果能一口氣把蘋果皮削完,都不斷,可以看見未來的另一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她頑皮地眨眨眼,淘氣的因子又在血液裡作怪了。

沒辦法,實在大無聊了嘛!小心翼翼地削著蘋果皮,LUCKY!真的一氣呵成耶!呵呵呵,笑得合不攏嘴地拾起一長條蘋果皮前前後後不停地看,好有成就感。

砰!猛地,一個奇異的撞擊聲響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朱朱一溜煙跳下床鋪,跑過去拉開落地窗簾,一條黑影倒在她的陽台上蠕動著,掛在欄杆邊還有一隻破爛的熱氣球。

多麼熟悉的情節啊!她揚起令明月也為之嬌羞的燦爛的笑容,打開落地窗。

「十年不見,你還是一樣遜耶!」

銀鈴似的惡魔笑聲,啊不會吧?柳晏飛狼狽地爬起身,一張嬌艷如花的俏顏映入眼簾,似曾相識的美貌,但——氣質差好遠。

記憶中,他曾認識一位可愛的小魔女,她像天使一樣清純,是個被保護得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有顆古怪透頂的小腦袋,居然因為一個無聊的占卜就向他求婚。她任性、刁鑽、聰明、善良……他根本不敢相信她說的傻話,但沒有理由的,他就是在心中的一隅給她留下了一方特別的位置。

「你不會說你忘了吧?」朱朱不懷好意地瞇起眼眸,火苗熊熊燃起。

柳晏飛驚愕地張大嘴巴,美貌仍然、嬌聲依舊,可是……削薄短髮下源源不斷的生命活力,一名比之大陽也毫不遜色的炫目大美女,她有一雙亮燦燦的精明利眸,裡面燃燒的是生活經驗累積下來的人生智慧,成熟嬌媚的女人味將她幻化成一顆搶眼奪目的晶瑩鑽飾,這個女人……「你敢不認帳?」他的呆樣叫朱朱禁不住怒火中燒,一箭步衝進臥室取來存摺丟給他。「十年前你說的一千萬我已經存了九百多萬了,你若想反悔,哼!」她晃晃手中的無線電話機,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柳晏飛敢悔約,她立刻報警,叫他吃不了兜著走。

他顫著手翻開手中的存摺,一長排的數字在眼中跳躍,總共有七位數。

老天!當年他一句戲言,她竟然當真了,一個十八歲的小女孩……瞬間,他的胸口像被什麼堵住了,沈甸甸的又重又難過,怎麼會、怎麼會……顫巍巍地站起身,筆直地望著她,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是什麼樣的力量可以令一朵溫室小花蛻變成山谷中堅強又美麗的野百合?

他從沒有過此等熱情,為一樣珍貴的心中賣不惜燃燒生命,犧牲一切也再所不惜。這是什麼感覺?他迷惑得無法自已。

自幼的家訓——永遠不可以信任女人。在「朱雀」人眼中,感情只是一種調劑生活,可有可無的玩意兒,沒有人會真心去在乎那種事。

拿他父親來說,老頭子在全世界各地有無數的情婦,他付錢,她們幫他暖床,很簡單的一種交易行為。每個人都不會費心去關懷與自己無關的事,而他柳晏飛,這一代的「朱雀」

繼承人更是箇中翹楚,他連自己都不甚掛意呢!

印象中誰將他放在心中過,她卻把他視得如此重要?莫名其妙的女人,可惡、可惡、可惡……平靜了一輩子的心湖,卻在剎那間全被她給攪亂了。

「喂!你怎麼了?又受傷啦?」他莫名的沈默叫她心生不安,猛地憶起他是摔在她陽台上的,既然會降落失敗豈不表示他又失風了?「快進來。」

焦急地衝過去扶起他,這一回她扛得動他了,生活□煉出來的堅強人兒有著最健康的體魄與樂觀的心態。

第二次進她的房,溫暖的感覺開始湧進他空□□的心靈,沈澱在潛意識裡的回憶如浪滔潮水重新翻騰。腦袋有些昏、四肢漸漸沈,是受傷的緣故?

或者心底有一點東西已經開始慢慢改變?

說實在的,連向來冷靜自製到近似石人的柳晏飛也搞不清楚了。半個人癱在她肩上,小小的身軀裡擁有無盡的活力,也許是這種堅毅不屈的生命躍動叫他迷眩了吧?

掙扎著張開□澀的眼眸望著她,她的容貌變得陌生又模糊,他有些緊張,改而緊緊摟住她的腰,他需要一點溫度來證明她確實存在,可能的話,他更想將她揉進懷裡,探測看看是怎樣一顆韌性十足的芳心,竟能令他迷惘至此,只可惜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的手腳好痛,剛剛摔下來時撞到了右臂,也許骨頭裂傷了。

可笑啊,鼎鼎大名的「紳士怪盜」竟然抱不起一名女人。最後他只能咬緊牙關強忍痛苦捧起她的臉,仔仔細細地用那已然困頓的幾乎陣亡的視線膜拜她明艷動人的花顏。

「柳晏飛,你………」她無力地呢喃,熾熱的視線叫她全身的筋骨都酥軟了。

「傻女孩!」第一次,他讓感情凌駕理智,他情不自禁低頭吻住她的唇,似乎想藉著這樣緊密的結合解開他心中混沌的迷霧。

「唔!」這是怎麼回事?太意外了,他……他………他居然吻她。老天,她的思考能力失靈了,唇上溫熱的柔軟讓她彷彿置身夢境,整個人飄飄然,四肢虛浮地像被勾去了魂魄,所有的感覺彙集到唇瓣上,他的舌正在她唇腔裡翻攪,有一剎那,她的丁香無意中回應了他,更激起了兩條舌瓣的糾結纏綿,他不停地侵略、深入,好像要將她徹底擄獲,她的身體,連同心靈,全都被他掏空了。她什麼也無法想了,只願繼續沈醉在這種迷眩裡,讓心跳聲成為唯一的旋律……但……她還是被驚醒了。「呃!」一聲淺淺的悶哼像平地乍響的春雷,即時拉回了她沈墜情慾幻夢的迷惘神思。

趴在她肩膀的柳晏飛越來越重,這傢伙竟然連站著都懶了,只把全身的重量壓在她身上。

「喂,你站好行不行?好重耶!」呼,朱朱痛苦地喘出一口長氣,她是變強壯了,但還沒勇到可以抱著他親吻的地步啊!

柳晏飛沒出聲,攬在她腰上的手也垂了下去。

「柳晏飛——」她驚叫一聲,被他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這才遲鈍地發現原來他已經昏了。「搞啥飛機?我的接吻技術真有這麼差?會讓你無聊到睡著。」她好氣又好笑地扶他上床,照例剪開他的衣服檢查一下這個大笨賊是不是又受重傷了?

還好除了四肢一些紅腫外,倒沒見著什麼血跡,看來這位大笨賊的偷術是有進步了。

滿意地瞧著他沈沈的睡顏,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好棒!瞌睡蟲來了,一溜煙鑽進被窩,拉著他的手。「我不會再讓你跑走了,柳晏飛。」低聲嘟噥幾句,翻個身,這下子她可以安心入眠了。

「……不准跑,我要嫁給你……柳晏飛,你必須娶我,必須娶我………我要嫁給你……」

「阿啊——」日正當中,熾熱的烈陽高掛天邊,毫不留情地燒出源源不斷的強大火力,烘烤著每一個可憐的人兒。柳晏飛滿頭大汗地自夢中驚醒,好可怕,他做了一個好恐怖的噩夢,糾纏他十年的小魔女又出現了,而且她變得更強、更厲害了,她還不停地追著向他求婚,不管他逃向哪裡,她都有本事找著他,並威脅他結婚。怎麼會有這種事?未免太離譜、太過分了。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冷汗涔涔,那個小魔女他已經很久沒夢到她了,以為早忘了,想不到昨晚……等一下,憶起昨晚,他……接到了老爸的命令,追查「雷霆保全公司」

負責引進的「四聖獸秘圖」,聽說這張圖可以解開「朱雀」鑰匙之謎。

其實那種傳聞他已經聽了十年,周遊世界各地去盜寶,偷回來的鑰匙就算沒有上萬,也有幾千,只可惜從來沒有一把是真的。

他實在很懷疑,世上真有一把「朱雀之鑰」?柳家人為了這麼一個傳說中的虛無寶物賣了百年命,每一代的「朱雀」繼承人都必須身兼二職,既是「薩多摩連鎖飯店」的總裁,又是「神偷門」的掌門。

柳家祖宗認為要尋寶,一定要有金錢和勢力。可以花錢解決的就以飯店之名去買,否則,偷也得把鑰匙偷出來。因此成立了「神偷門」,專職於偷盜任何有關「朱雀之鑰」的寶物。

只可惜……唉!一百多年了,他們連埃及金字塔、秦始皇陵墓都去探險過,但別說「朱雀之鑰」了,連只小鳥也沒找著,他實在很懷疑,也許世上根本沒有那種東西。

不過父命難違,不去找又不行,只好跟蹤「雷霆保全公司」的總經理蔣森嚴嘍!他近日的行動確實很奇怪,他不過跟蹤了他兩天,就被發現了行藏,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蔣森嚴這個人不簡單,不知道是哪裡冒出來的地獄魔王,本身神秘莫測不說,一堆躲在暗處保護他的秘探,其身手更是了得。他就是在那裡栽了個跟頭。

慌慌張張跑進附近的一棟別墅,裡面只有一個年輕女人,還以為總算逃過一劫了,作夢也想不到那是蔣森嚴他老婆的家,而偏巧他又在同一時刻回家拿資料,他奶奶的,昨晚真是倒楣透頂了。

急忙再避進隔壁的透天厝,不料前不久遭蔣森嚴手下破壞的逃生氣球又在這時候出狀況,結果咻一聲,他……啊!他墜毀了。沒錯,他想起來了,他摔在這棟透天厝的二樓陽台上,也不曉得這是棟什麼鬼屋,陽台上的欄杆建得亂七八糟,他一掉下來就撞得七葷八素的,全身骨頭痛得像要散了開來,然後……一個女人救了他——嗚嗚嗚!原來這就是他噩夢的根源,那個救他的女人,就是十年前嚇得他魂飛魄散的小魔女——朱巧巧。她……他記起來,她又向他求婚,老天!

你這個玩笑未免也開得太大了。

而且小姑娘還真的聽了他的玩笑話去存了九百多萬,只待一千萬的目標達成,小魔女就準備穿起白紗嫁給他了。

「那怎麼可以?」他嚇得一挺腰坐直身子。「唉喲!」右臂被這股猛然強大的力道一牽扯,巨痛立刻撕裂他的神經,疼得他頭皮發麻,冷汗直冒。

「發生什麼事啦?」朱朱剛從市場做完買賣回來,就聽到房裡傳來可怕的哀嚎,嚇得她來不及換下一身做生意的行頭就急匆匆地跑上樓探視他。

噩夢中的嬌聲一下子出現在現實生活中,柳晏飛一時受不了刺激,脖子後仰硬生生地翻下了床鋪,此等高難度的動作,在平時他做來是駕輕就熟,問題是現在非比尋常,一身傷的人最好懂得守本分,太過囂張就會像這樣他一摔下床就壓著受傷的右臂,疼得他眉兒一皺,忍不住又大聲哀叫起來。

「喂,男子漢大丈夫,跌個跤就叫成這樣子,好像天要塌了,你羞不羞呀?」朱朱緊蹙雙眉走過去扶他,這沒用的傢伙叫得她耳膜都快破了。

他含怒地瞇起眼眸瞪她,十年不見,她比之從前又更加難纏了。

「什麼叫跌個跤,我的手被你的陽台撞得可能骨折了,你知不知道?」

「不會吧?」她著急地拉起他的手仔細地檢查著,憂心之情溢於言表。

「輕一點啦!」他的手疼得都快沒知覺了,按照多年來無數受傷經驗判斷,就算沒骨折,八成也傷到骨膜了。

「別叫這麼大聲,我帶你去看醫生就是了。」可能真的傷得很嚴重,昨天只是一點小紅腫的傷,今兒個脹成一片青黑,叫朱朱看了好不心疼。

她忙走過去打開衣櫃,想找件衣服給他,他昨天穿的那件又被她給剪破了,只可惜她屋裡沒男人的衣服,翻了半天,也只找出一件浴袍大概可以罩住他雄偉的身軀。

「沒辦法嘍,你將就點兒吧!」她聳聳肩幫他套浴袍。

「你要我穿這樣上街?」他不敢置信地拉著身上粉紅色的浴袍,一抬眼,才發現——「拜託!你……你準備穿著……呃……帶我上醫院?」他知道現在流行內衣外穿,可是在牛仔褲、T恤外再罩上魔術胸買和性感內褲,而且不是穿一件,而是罩了兩三件,這……別說上醫院了,他連門都不敢出啊!

「喔!差點忘了,這些樣本還可以賣錢呢!得趕快收好才行。」她兩三下脫掉身上的胸罩、內褲,還仔仔細細地拂拭了幾下,再小心收進衣櫃裡,好像對待珍貴寶物似地寶貝著它們。

她真的變了好多,再也看不到當年長髮披肩、身著華衣、渾然不識愁滋味的大小姐模樣了。搶眼、獨立、自主的新都會女性才是現在的朱巧巧,而恁大的轉變竟全是為了他。

柳晏飛不覺有些煩躁,他不喜歡這樣、且強烈地反感,她付出了太多,反而變成一股壓力,困住了他向來無拘無束、自在飛翔的心。

「我走了。」他冷冷地說,再待下去,他一定會變得不像自己,而過於激烈的改變叫他一時無所適從。

「咦?你一個人沒問題嗎?」朱朱只是坐在床沿邊淡淡地問。她沒有追上去。

她也察覺到了一股異樣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疑聚,漫長的時光終究造成了阻礙,其實當年他們就沒有深刻地瞭解過,相愛容易相處難,如果她還想保住這段天賜的良緣,重新開始、重新交往是避免不了的。

不急!十年都等了,難道還急在這一時,倘若她和柳晏飛真有緣,他們一定還會再見的。

然後,從那時候起,他們要再一次相遇、認識、交往、瞭解彼此,迷情幻夢是無法過一輩子的,占卜更不可能決定人生。假設重新開始,她仍確定愛他,這份情她自會掌握,不會任它飄逝的。

「沒……」他搖搖頭,一句「再見」吐不出口,默然地走出她家門,為她的放他離去鬆了一口氣,總算擺脫她了。但……為什麼?心底這濃濃稠稠的不適感所為何來?

漫步在這山間小道,他一邊走、一邊想,期間還不忘發出訊號通知附近的「神偷門」門人過來接應掌門。

「哈羅,大哥,昨晚夜宿美人窩有沒有努力用功造人?」那求救煙火在空中都尚未熄滅,一個意氣昂揚的調侃聲就在柳晏飛耳畔響起了。

「逐風過來,我受傷了,你幫我看看。」柳晏飛就當沒聽到他的話,反正他這三弟跟老爹一樣風流,他說話要不帶點兒顏色就不是柳逐風了,白癡才會認真去回答他的話,聽多了怕耳朵生繭。

「原來鼎鼎有名的「紳士怪盜」其能力只有這麼一點,連個保全公司總經理都對付不了,真夠丟臉了。」一聽這個刻薄的聲音就知道是柳家老二,柳追雲登場了。「我說大哥,你要不要上祠堂對著柳家的列祖列宗切腹謝罪?看在咱們同一個父親份上,我可以考慮委屈一下為你落首。」

沒辦法,柳家的大家長太風流了,現今登記有案的子女有四人,而且全都同父異母,這老二柳追雲生平唯一樂趣就是和柳晏飛作對,只要能捉到老大哥的錯處,他可以不擇手段,什麼惡毒的言語、陰險的方法都使得出來。

柳晏飛早習慣了,「情」之一字對於柳氏中人,比之糞土還不如,一思及此他不由想起朱巧巧,那可愛又可恨的怪奇小魔女,她那滿腔的熱血熱情究竟是打哪兒來的?

「追雲,你去摸摸蔣森嚴的底,小心點兒,我懷疑他也是四大門將的後人之一,最有可能的身份是首領「青龍」。」對付二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漠視他的挑釁,直接派下最艱難的任務,叫他忙得沒辦法找人麻煩。

「蔣森嚴是「青龍」。」這消息太突然了,柳追雲、柳逐風一下子全愣住了。

「只是猜測。」柳晏飛淡然回答,挽起袖子,將受傷的右臂伸到三弟逐風面前。「快幫我包紮。」又道:「順便查查蔣森嚴的妻子儲未央的身世來歷,也許從她下手,會比較容易接近蔣森嚴。」

「蔣森嚴結婚了。」柳追雲再次驚叫,口裡雖然不服,心底卻不由佩服這位老闆著一張沒表情的撲克臉,卻高深莫測的大哥。但大哥也是這一點最討厭,無情無慾的教人永遠猜不透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怎麼挑釁都不會生氣,到底是不是人啊?

柳晏飛漠然點頭。「你快去調查吧!記得多帶點人手,以防不時之需。」

柳追雲瞪了他一會兒,從三弟逐風緊皺的眉頭,看得出大哥傷得不輕,可是他不僅吭都不吭一聲,連眉頭也不皺一下,真是妖怪一個,教人忍不住想惹他生氣。

「我又不是沒用的「紳士怪盜」。」他邊諷刺道,邊執行任務去了。

柳逐風聳聳肩,老大和老二的對峙從小看多了,沒感覺。他拍拍柳晏飛的手臂,笑道:「三天內別亂動,不然以後不能抱女人了可別怪小弟醫術不精喔!」

真是個風流鬼!柳晏飛懶得聽他開黃腔,冷著一張臉逕自往前走。

「別走這麼快嘛!大哥。」柳逐風從後頭追上來。「昨晚那個妹妹很漂亮,你要是不喜歡,不如讓給我啊!」

「你敢?」柳晏飛突然怒吼,轉身揪住弟弟的領子。「不准你碰她。」

冷硬的語聲如刀鋒,瞳仁兒竄出來的火苗足以引發森林大火。

柳逐風呆愣地望著推開他的那隻手,上頭的青筋暴跳他可沒漏看。老大轉性了?他居然也有脾氣,不可思議之外,又感覺有些好笑,似乎會有很有趣的事情發生,他想,要不要告訴二哥呢?老大演得「變臉」絕對百分之百的好看。

遠遠地,柳晏飛僵直著身子,連同手同腳的行進都沒發現,該死的!他是怎麼了?居然在小弟面前失態了,如果……唉!好煩,煩死了……希望上帝保佑,別再讓他和朱巧巧見面了,她一定會害死他的。

第四章

很顯然上帝並沒有聽到柳晏飛的禱告。當二弟追雲的調查報告丟上來,發現原來儲未央唯一的好朋友竟是朱巧巧時,他只有一個動作想——撞壁去。

他奶奶的,簡直巧到姥姥家去了。他是倒了什麼八輩子楣啊?天老爺注定了他和朱巧巧的牽扯,怎麼樣都躲不掉。

本來他還想藉著受傷躲過這一劫,後來逐風不曉得和追雲說了些什麼,二弟竟然寧可接受家規的處罰也不肯接下這件CASE,可惡!他又不忍真打死二弟,所以嘍……唉!總之是他時遠不濟,看到兩個弟弟那一臉興味盎然的樣子,就知道他們不安好心眼,沒辦法了,只能硬著頭皮上,說不定朱巧巧已經放棄他了,不然昨天她為何如此輕易就放他走?他別太自作多情才好,可是……這樣一想,心裡又不太舒坦,奇怪,自從再見她後,他變得連自己都覺得討厭、煩躁了。

二度光臨她家,上次來的時候是晚上,只知道這是一棟奇怪的房子,但震撼性絕對不比在白天看到強。

刷成橘子色的外殼,門扉、玄關、院子……拼得七零八落,還有那由各種材質組成的欄杆,凹凸成不規則形狀,一根鐵柱更是危險的伸出,昨晚他沒摔死可真是好狗運了。

他皺著眉搖頭,不敢相信她居然住在這種鬼屋裡,瞧這棟透天厝,東修西補的,那年齡分明不輕了,也許早過了入土為安的時候,她還敢住,嫌命太長也不是這樣,沒來由地,他竟感到生氣與不捨。

舉手敲她家的門,這門板上下兩種顏色差好多,擺明是兩塊木頭去組合的,這個笨女人,居然如此虐待自己,真想罵罵她。

敲了好久,沒人應聲,奇怪,她不在嗎?或者沒聽到?柳晏飛試著找她家的門鈴,應該有才對,在哪裡呢?

朱朱站在院子入口處,她剛從市場回來,到今天為止,第一批內衣批發已經全賣光了,所以她提早回家,竟想不到可以見到他。沐浴在陽光下的柳晏飛依然如記憶中那般神清俊朗,再一次重新凝視他,他長高、也長壯了,已經由當年的陽光男孩蛻變成陽光男人了。

那一身古銅色的肌膚始終未變,及肩長髮不馴地飄揚在風中,燦亮的雙瞳裡是她最鍾愛的逍遙與自在,像極空中的一片浮雲,永不留戀世間的一切。

這個男人不是任何人可以掌握得住的,喜歡上他的人定會很辛苦,而且只能隨著地四處飛揚。

唉!其實她早就瞭解了不是嗎?要不然也不會硬叫自己放棄安穩的富裕生活,試著去體會、去融入他的翱翔與自由。慶幸她沒有選錯,體內的叛逆因子使她終究成不了千金閨秀,有高、有低、要努力、要奮鬥的日子才真適合她,她從沒有後悔昔日的逃婚,只是……眼眶上這不停發熱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她吸吸鼻子,一顆心沈甸甸的,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柳晏飛,你找我嗎?」她扛著大紙箱走過來。

她又是那一身內衣外穿的打扮了,他看得眉頭打了十八個結。

「你一定要穿成這樣嗎?」雖然今天來是有求於她,但見著地如此不合宜的穿著,他還是忍不住想罵人。

「啊?」朱朱放下手中的紙箱,脫下穿在T恤、牛仔褲外的胸罩、內褲。「只是招攬客人的手法,別太在意,這樣子比較好做生意。」

她開門讓他進去,轉身又想去抱紙箱,他彎腰一手幫她扛進去了。

「你做什麼生意?要穿成這樣?」

「在市場賣貼身衣物啊!」這行挺好賺的,雖然很辛苦,但兩天下來,她賣了十幾萬的貨,扣掉成本和基本開銷,有四、五萬的進帳,她正考慮著要再去批一次貨。

「你……」想像她在市場吆喝的樣子,他再一次大生悶氣。「那種生意有什麼好做的,穿這樣不覺得丟臉?」職業無分貴賤,他明白,這種說法太傷人,但他情不自禁,滿心翻騰的情緒叫他管不住那張苛薄的嘴巴。

「你進步了耶,柳晏飛。」想不到她竟咧開嘴大笑。「以前我還以為你是塊大木頭,沒感情的,不料十年不見,你也學會了抱怨,很好很好,有進步。」

見鬼的進步,這怪奇小魔女,依然難纏。柳晏飛憤憤地放下紙箱。

「喂,輕一點兒。」朱朱忙趕過去打開箱子。

「喵鳴………」虛軟的叫聲,大肥貓已經給摔得快昏了。

「美鈔,你沒事吧?」她焦急地抱起貓,看看它有沒有摔傷哪裡?

「你把貓叫「美鈔」?」好特異的名字,果然是怪奇小魔女。

「對啊!它可是我的招財貓呢。我還有一隻狗叫「黃金」。」只不過老是寄養在未央家裡罷了。她吐吐舌,雖然名列「守財奴」第一號,但偶爾還是會心底不安的。

「好名字。」全都跟錢脫不了關係,柳晏飛糾結的眉頭鎖得更深了,不由懷疑,她住的這棟鬼屋不會剛好叫「藏寶窟」吧。「你住的這地方有取名嗎?」他實在很好奇,更唾棄她的怪異品味。

「有哇!就叫「藏寶窟」。」因為這裡面所有的傢俱、擺設全都是她從垃圾場裡撿回來廢物利用的,取這個名字再貼切不過。

果然!他無奈地朝天翻個白眼,小魔女的思想越來越難理解,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跟她溝通才好。

「嗨,柳晏飛,你有沒有姊妹?」朱朱倒了杯水給他,招呼他坐下,邊整理她的生財道具,笑問。

「有一個妹妹,做什麼?」他的屁股一碰到客廳的沙發,立刻大吃一驚地跳起來,這是什麼吃人鯨,那一坐就陷下去,還會突出幾根斷掉彈簧暗算人臀部的東西,也能擺出來請人坐?

「諾!」她丟過去一隻抱枕,讓他墊在椅子上坐。這組沙發的確該入土為安了,找個時間到垃圾堆看看吧!也許還能檢到一些可用之物,現代人浪費得緊,她永遠不怕沒二手傢俱可以替換。「知不知道你妹妹穿幾號SIZE?」

「什麼東西幾號SIZE?」他好奇地走到她身邊,看見她正在整理幾件剩下來的貼身衣物,靈光一閃。「啊!你該不會要我買那些東西吧?」

「看在我們認識的分上給你八折,最後五套了,是因為我把它們穿在身上當樣本,忘了脫下來賣,不然早賣光了。」說完,她還很講義氣地拍拍他的胸膛,一隻袋子掛上他手臂,她伸長手在他面前晃著。

柳晏飛錯愕地望著掛在手上的塑膠袋,她居然連他都推銷,叫一個大男人買內衣回去送妹妹。

「謝謝,二千塊。」他呆得沒回應了,她只好自己開口要錢。

「我有說要買嗎?」這堆東西要帶回家,鐵被兩個弟弟笑到掉下巴。

「看在朋友分上我才給你特價耶!而且這女性貼身衣物是生活必需品,放著不會壞、不會爛;送禮美觀又大方,留待自家用還可以增進親子關係,你不乘著現在特價多買一些以備日後不時之需,難道………」

「我買就是了。」兩千塊,趕緊堵住她的口,天老爺!他不過說了一句,她可以回上幾十句,為了他的耳朵安寧著想,就當是破財擋災吧。

「多謝惠顧。」她笑盈盈地把錢收進口袋裡,轉身跑進廚房削了顆蘋果出來請他,好客戶嘛!多多巴結點兒準沒錯。

翻臉比翻書還快。柳晏飛吃著脆脆的青龍蘋果,把杯口開水撇到一邊去了,這顆蘋果可是他用兩千元換回來的,不吃白不吃。

這下子真的是將所有貨物銷售出去了。朱朱笑得合不攏嘴,掏出兩天來的收穫,也不避諱,就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數起錢來。越數嘴巴咧得越大,呵呵呵!有九萬八千四百元呢!

將臉頰貼在這花花綠綠的鈔票上,這世上還有什麼東西比錢的觸感更好呢?

看她傻兮兮的樣子,柳晏飛是好氣又好笑,真是活脫脫一個守財奴,他總情不自禁想逗她。

「喂!你在一個賊面前這樣數錢,不怕我偷光你所有財產?」

「你會嗎?」她飛過去一記意義悠遠的眸光,刁頑機智得叫人心動。

「呃!」他清清喉嚨,不自在地撇過頭去,那龐大勃發於她週身的炫目靈光,連他都抵不住而漸感迷惘了。

望著他的動搖,她造型優美的唇瓣彎起一抹詭異的弧笑,似水秋瞳閃過點點晶光。

「對了,快中午了,你要不要吃點什麼?」她跳起來走過去拿起話筒。「我訂完貨之後請你吃午飯?」

「訂什麼貨?」他警戒地瞇起眼眸,她不會還想叫他買內衣吧?

「當然是內衣。」她一手翻著聯絡簿找電話號碼。「我現在才知道在市場賣貼身衣物挺好賺的,我兩天就賣完了十萬元的貨,估計淨賺值有一半呢!我想再批一次貨。」

廢話,像她這種不擇手段的強迫推銷法,能不賺嗎?柳晏飛死命捏著手上裝滿內衣的塑膠袋,好不後悔自己當年一席無心的玩笑話,瞧!他把一尊可愛的洋娃娃變成什麼樣子了?

「朱朱,我覺得………哎!賣內衣也不見得多好賺,所以………那個……」剛開始還有點口吃,有個開頭後,他接下來的話可就溜了。「不如換個工作吧!我知道有個打工不錯,薪水高、福利好,而且還有小費、油水可以撈,你覺得怎麼樣?」

「怎麼可能有如此十全十美的工作?你該不會要介紹我去做那種免經驗、月入數十萬的吧?」天下焉有白吃的午餐,朱朱清醒得緊,才不會被騙。

「當然不是。」柳晏飛靈光一閃,今天不是來請她幫忙,看有沒有辦法透過儲未央混進蔣森嚴的保全公司,既然她這麼喜歡賺錢,乾脆一起進公司讓蔣森嚴養吧!肝銥梢園錟憬檣堋!顧?犒?葸@娣苡隆*「先說來聽聽。」她還沒愛錢愛到去賣身的地步,凡事搞清楚點比較有保障,而且他的過分熱心瞧來挺可疑。

「你有沒有聽過蔣森嚴這個名字?」

「「雷霆保全公司」的總經理誰不知道?不過聽說他很神秘,從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不會吧?他就住在你家隔壁,你會沒見過?」他樂得裝傻引她入殼。

「隔壁?你是說那棟別墅嗎?裡面只住了我一個小學妹儲未央而已,哪裡有蔣森嚴了?」

「蔣森嚴就是儲未央的老公,怎麼你不知道?」

「你確定?」她嚇得跳起來,原來未央那個打結婚後就老不回家,亂沒責任感一把的老公就是蔣森嚴。天哪!太叫人吃驚了。

「當然,「雷霆」最近會舉辦一場跨年度的世紀博覽會,這是業界最出名的消息,你去那裡打工吧!豪做?壞男階省□@?祒汛i縞鮮怯忻?頃蕻閉P??植槐嘏淄仿睹孀釷屎夏懍恕!顧?嘖q旱賾紙?├闌嶂靼斕弧□H?□貢ξ鎩???邢喙厥孿釗??I?閮f槐椋豢吹剿?鬷}□戀難垌????P獾仳祝???悄t繃恕*「聽起來好像很不錯耶!」她差不多要流口水了,這麼棒的工作不找未央搭個關係,走點後門,實在太對不起自己了。

「我介紹的還會有差嗎?何況你是他們的鄰居,看在遠親不如近鄰的分上,他們一定會聘雇你的。」他開始笑得有點良心不安了,這樣騙她好像很失禮。

「嗯!有道理,我待會兒就去找未央,請她幫我安插個職位。」

「那就不要再去市場賣內衣了。」他把她的聯絡簿收起來,不停地安慰自己,他全是為了她好,一個未婚女子,天未大亮就扛著一大箱內衣上市場吆喝,實在不太好,哄她上「雷霆」只是順便執行一下任務,他絕對不是蓄意欺騙她的,所以無須良心不安。

「這樣啊!」她聳聳肩,好像未央也不大喜歡她上市場吆喝內衣,柳晏飛的反應更激烈,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不批貨了,我們去吃午餐怎麼樣?」

「我請客。」他一口應允,好像這樣心底會舒坦一點。

按照柳晏飛留下來的聯絡地址,朱朱找到了「薩多摩飯店」,抬頭仰望三十層樓高的建築,融合後現代設計的科技大樓,冷硬之外又不脫溫暖,外表是清一色的強化玻璃,藍天白雲投影其上,倒見不少生趣。

想不到「紳士怪盜」會落腳如此搶眼又豪華的地方,她還以為幹他那一行的,行蹤一定要極端隱密呢!也許這正應了那一句「大隱隱於市」。

走進飯店,遞上柳晏飛留下來的名片,每個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著她,難道大家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不成?她不禁懷疑。

飯店經理還親自下來迎接她上頂樓,怎麼柳晏飛的派頭如此之大,她心中的疑惑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自昨天見著未央,和學妹討論過「世紀博覽會」的事情之後,她愕然地發現,未央竟然不識蔣森嚴的真面目,甚至展覽的事都還沒完全定案,只是在企劃階段,柳晏飛為何會知道恁多的內幕?莫非他下一個目標是博覽會上的東西?所以他利用她?

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因此才會不顧柳晏飛的交代。「盡量以電話聯絡,除非相當緊急的狀況,別上飯店找他。」她終於還是親自上門了。

「朱小姐到了,總裁就在裡面。」飯店經理躬身地領她走到一扇鏤金雕花大門前,請她自己進去,他本人一轉身又回到電梯裡去了。

朱朱被「總裁」兩字駭得張大嘴巴、愣在原地無法動彈。柳晏飛——「薩多摩飯店」的總裁。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一隻手擱在門上躊躇好久,幾次忍不住想落荒而逃,總覺得這扇門一打開,很多事情就會不一樣了,第六感告訴她,門內等著她的將是一波波的驚濤駭浪,她應該逃的,否則平穩的生活將永遠與她絕緣,可是……也許是十年的磨練將她改變的太多了吧?她的理智終究戰勝了感情,手指用力敲下門板,咚!一記撞擊聲響起,她耳邊適時奏起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

「進來。」清朗的聲音不似柳晏飛發出來的。

大門一打開,朱朱看到一張年輕俊俏的面孔,果然不是柳晏飛,但她明明在櫃檯說得很清楚,她要見柳晏飛,經理為什麼帶她來見這個陌生人,他又是誰?

「久仰大名,朱巧巧小姐。」年輕男子雙臂一張,立刻將朱朱抱了個滿懷,熱情的唇對她獻上一記火辣辣的吻臉禮。

「小弟弟。」朱朱亮著刁頑的眼眸,不懷好意地輕拍他一張帥氣的娃娃臉。「感謝姊姊總算見過不少世面,沒被你這惡意的玩笑嚇倒,否則你現在已經被「天弓飛拳」打黏在牆壁上了。」

「弟弟!」柳逐風差點被一口唾沫嗆死,他好歹也流連花叢多年了,印象中還沒有女人抗拒得了他的男性魅力,今天居然被一個長得清清弱弱,活像尊洋娃娃的女人叫弟弟,實在是大傷他大男人的自尊心了。

「難道你會比我年長?」朱朱嗤笑一聲,推開他的懷抱。

「我二十五。」柳逐風就是不服氣口看她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天使面孔肯定只有二十出頭,他等著聽她叫「哥哥」。

「我二十八,乖,叫姊姊吧!」她善意地摸摸他的頭,又輕拍他的臉頰,實在是侮辱這個花花公子透頂了。

柳逐風瞪大眼,鼓著兩邊腮幫子,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出塵脫俗的小仙女竟已年近三十。

察覺到另兩道審查的視線,朱朱越過逐風龐大身軀的遮掩,對上站在資料櫃旁,光線不及的暗影處的一名神色深沈、陰騖的男子。

他的氣質和柳晏飛有些像,冷冷的、淡淡的、誰都不理;但柳晏飛多了一份狂放不羈,而眼前的男人則充滿了憤世嫉俗。

「我想你們大概是柳晏飛的兄弟吧?」她猜測地問。他昨兒個提過他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而眼前這兩名男子,他們的眼睛和柳晏飛好像,這或許就是柳家人的遺傳,他們都擁有一雙漂亮、充滿魅惑卻出世、無情的眼,好像柳家人天性就不在乎身旁的任何人、事、物。

「他倒是什麼都跟你說。」柳追雲冷淡的語調裡滿含著矛盾、難解的感情。

朱朱好奇地望著他,這柳家人可真是奇怪,若她事先不曉得他們的關係,光聽他說話的口氣,她一定會以為他和柳晏飛是仇人、而非手足。

「不過我認為她值得。」柳逐風上下打量著朱朱。

自從知道這個女人擁有令木頭大哥動容的魅力後,他和二哥就對她充滿了好奇心。

剛才在監視器上看到她的造訪,他們迫不及待趁大哥未到之前,先來會會這個了不起有能力撼動冰山的女人,而親眼一見,她果然擁有與眾不同的氣質,令人迷眩。

「只要有兩隻眼睛、一隻鼻子、一張嘴巴、四肢不缺,哪個女人你會認為不值得?」除非親身測試過,否則柳追雲不承認任何事。

「二哥,我只是比較博愛一點,你何必把我說得像畜牲一樣?」

逐風不平地抗議。

「你確定只是博愛?不是濫交?」追雲不理他。這小子打二十歲破身到現在,交過的女朋友已經足以和風流老爹媲美了,兩父子一樣花心,沒救了。

「二哥……」

「你最好給我小心點,萬一染上性病,我肯定一刀閹了你。」他冷冷地丟下幾句話,轉身走了。

朱朱目瞪口呆地注視著這一家兄弟的特異相處方式,難怪柳晏飛有那種陰陽怪氣的死德性,遺傳因子果然厲害。

「漂亮的小姐,你別理我二哥的胡說八道,我只是對女孩子比較體貼一點而已,我喜歡照顧美女,女人是上帝特別創造下來給男人保護的美麗生物,你不覺得嗎?」逐風笑得燦爛,一點都不像剛給人臭罵了一頓的樣子。

其實他心裡很清楚,柳氏一族的人丁雖然旺盛,但全家唯一還有點興致管別人閒事的只有二哥追雲了,怨恨大哥的冷漠無情、怒罵他的風流花心,其實二哥是關心兄弟們的,只是他們不時興將情情愛愛的掛在嘴邊,柳家人處理感情事自有其一套特殊的準則與方法。

「希望你不是在床上照顧她們。」朱朱輕巧地回剌了一句,決定耍花槍的時間到了,她移轉話題問道:「請問柳晏飛在嗎?能否幫我引見?」

「大哥還沒到。」逐風走過來親熱地拉起她的手。「但不管你有什麼事,看在美麗的小姐分上,我都願意幫助你。」說著,他微嘟的嘴又湊了上來。

朱朱閃了兩下沒避開,他的唇刷過她的額,又朝著檀口方向襲來,她開始考慮要不要送他一隻金華火腿嘗嘗了。一個隱怒的悶哼在門邊重重地響起。

「我說過不准碰她,柳逐風,你敢違抗掌門令?」柳晏飛不曉得什麼時候到的,一把揪住小弟的衣領將他丟到一旁的沙發上。「滾!」

平波不揚的語氣,冷若北極寒冰。

「大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怎麼可以破壞弟弟的姻緣?」

逐風大概是吃到追雲的口水了,開始喜歡逗弄柳晏飛。

「柳逐風,你要我請出家規嗎?」晏飛咬牙切齒,死命瞪著朱朱臉上被小弟碰過的地方,他握緊拳頭,無法忍受她身上沾染到別的男人的氣息。「滾出去。」他恨極怒道。

「走就走嘍!」逐風聳聳肩,繞過晏飛身旁溜了。雖然大家都很期待看到老大哥失控的樣子,但沒人有把握承擔他冷酷的報復,所以遊戲適可而止就好,玩得太過分小心會死無葬身之地。

小弟離開後,晏飛踏著重重的腳步走過去鎖上辦公室的門。再轉身,突然緊緊地摟住她。

天知道剛剛看到逐風碰她的時候,他心裡是什麼感覺?好像腦子突然被雷擊中了,先是一片空白,然後火燙般的巨痛在體內蔓延,把一顆心糾得緊緊的,憤怒、驚懼、生氣……恨不得立刻抹殺掉小弟留下的印子。

溫厚的大掌摩梭於她天使般清純的嬌容,一遍又一遍,輕拂著那渾如白玉精雕而成的粉頰上、充滿靈性的似水秋瞳、挺直俏立的瓊鼻……尤其是那方才被逐風碰過的雪白額頭和粉嫩如櫻的紅唇。

他渴望用他的氣息取代逐風留下的印子,在她身上烙下特屬於他的標記,想得心都痛了,但理智卻不停地提醒他柳晏飛,你以為憑你這種朝不保夕的雙重身份也可以愛嗎?你漂泊的天性中根本沒有安定成分,如何有資格去過那平凡幸福的人生?你是天命注定的「朱雀」

,一生都只能在風中流浪。放她走吧!否則你會害了她一輩子的。

她注意到了他眼裡的掙扎與矛盾,糾葛的情慾全是因她而起,也許他的心底早已有了她,但他的理智卻阻止他去想。這樣的複雜她無能為力,只能在心裡不斷祈求。「拜託,柳晏飛,面對現實,不要退卻,沒有試過的事,你怎麼知道不會成功呢?」

當他搜尋的手指來到她紅艷的櫻唇旁,她濕熱的呼吸噴在他的手背上,剎那間,他彷彿碰到了蜂巢,一下子瞪圓雙眼-嚇得連動都不敢移動半分了。

她半睜著水靈靈的眼眸媚惑地斜睨著他,渴望他用唇取代他的手來體會她的熱情,可是大木頭卻呆住了,他真的是蠢到極點了,她不由伸出小巧的粉舌輕舔了他的手指一下作為鼓勵,誰知他全身的肌肉卻立刻繃緊,好像她患有麻瘋似的,手指縮得比流星劃過天邊還快。

這只超級大笨鵝,他不只反應駑鈍,更是毫無情調,她暗惱得幾乎得內傷,氣不過在他回縮的手指上狠狠咬上一口。

「啊!你怎麼咬人?」他終於回過神了。看著手指上一圈清楚的齒印,她的牙齒可真銳利。

「有嗎?我看看。」她不懷好意地強拉過他的手指,哇塞!真的咬得很重耶,都流血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對不起哦,我看………傷口不大,應該很快就沒事了。」

「當然嘍!不是你的手,你不會感覺痛。」吃人小魔女,他在心裡暗罵。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她一本正經地鞠躬道歉。「這種小傷我舔兩下就沒事了。」說著,她真的一口把他的手指含進嘴裡。

「朱朱,唔……」柳晏飛微蹙著劍眉,雖知道口水可以消毒,可是……「別亂來,快放開我。」他可以感覺到她柔軟的唇腔包圍住他的手指,好熱好熱,那靈巧的丁香先在指上滑過一遍,接著輕輕觸動他受傷的部位。

傷口已經不會痛了,代之而起的是陣陣穿越脊椎、直達頭皮的顫麻與震撼,他居然有點嫉妒他的手指,他本人都還沒有品味過的甜蜜竟讓「它」先嘗了。

沒兩下她口中的血腥味就淡了,知道他的傷口已經不流血了,她應該立刻放開他的手指,但鼻中嗅著他身上源源不斷傳過來男人的氣息,她暈了,下意識裡只想要得更多,加緊舔吮他的動作,聽到他鼻裡哼出迷眩的悶聲,她的心跟著越跳越快,無法自拔。

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力捧起她的頭,接觸到她一雙情慾薰然的秋瞳,像是乾柴遇到烈火,他更加情不自禁地猛然攫住她的唇。

一陣戰慄傳遍全身,朱朱有些恍惚。前天晚上他們在她家的陽台上再度相遇,那時他吻她是因為他已經傷得快昏了,腦袋不清楚,他們誰也沒有把那個吻當真,也許他根本就不記得有那一回事。但這一次呢?是否表示他決定接受她了?

柳晏飛感受到她的輕顫,那份對男歡女愛的青澀深深擄獲他的心。雖然他的理智一直阻止他沈迷,但當他一接觸到她純粹女性的甜美,情緒就失去了掌控,現在連他本人也控制不了這一切的發生了。

「你真的欺騙我?」朱朱火冒三丈地怒吼。實在不該在和他熱情擁吻後談正事的,瞧!

她現在連質問的立場都模糊了。「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你看中了蔣森嚴的東西,就利用我接觸未央去接近蔣森嚴,好偷地的東西?」

「我「紳士怪盜」看中的東西從來沒失過手,有必要再去利用你嗎?」他揚高一邊眉毛,不屑地撇撇嘴角。「我只是不想你再去市場賣內衣,才介紹個工作給你,要不要去隨便你?」

說是這麼說,但他始終轉過頭去,沒敢看她的眼。

在今天以前,他的確有意思利用她混入「雷霆保全公司」,但剛才他接到消息,蔣森嚴這次為「世紀博覽會」徵人,不僅要找些臨時僱員,而且他還要應徵一名特別助理,這個職位是專門跟在他身旁做他的左右手的,晏飛看中了這個職位,如果他能當上蔣森嚴的特別助理,何愁「四聖獸秘圖」不能到手,於是他放棄了利用朱朱和儲未央的計劃。

朱朱不知道是不是該相信他,她可以不管蔣森嚴的死活,但事情牽扯到未央,這位小學妹可是她今生唯一的摯友,說什麼她都不顧傷害她的。

「柳晏飛,我不過問你和蔣森嚴之間的任何事,隨便你要偷他什麼東西都好,但我要你發誓,永遠不能傷害到未央。」

他在她直率的眼眸裡看到了認真,在她心裡,儲未央是不同的。

他突然有些後悔不該將她牽扯進這次的盜寶事件中,也許他保得了儲末央,但她呢?如果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傷了她………該死!從不在乎的心這會兒竟然被綁住了。

「柳晏飛,我要你的保證。」

「好吧!我發誓,絕不傷害儲未央。」他的心已經亂了,不奈地揮揮手。「這樣你可以回去了吧?以後沒事盡量不要隨便找上飯店。」

「不然你來找我。」她才不會傻的就此和他說再見,十年前為他下的決心,十年後重逢,她的意志更堅定了,而且從他屢次為了她的事慌亂,還有剛才的吻,她知道他對她並非全然沒有感覺,不明白他到底在退卻些什麼,但她絕不會輕易打退堂鼓的。

「有空再說。」他擺明了在敷衍。

「好吧。」她聳聳肩,也不甚在意,反正她有他的電話、又知道了他的飯店,還怕找不到他嗎?別把他逼得太緊,就跟釣魚的道理一樣,一收一放才釣得到大魚。「BYE-BYE.」

辦公室的門一打開。

「嗨!」柳逐風燦爛的笑顏正面對她熱切地綻放著。「美麗小姐,我送你回家吧?」

「逐風進來,有事要你去做。」柳晏飛冷淡的聲音隨之響起。

朱朱朝著柳逐風露出一個遺憾的笑容。「看來我們沒緣,再見大忙人。」

眼看著她俏皮的倩影消失在視線內,逐風長吁口氣,慢慢地踱進總裁辦公室內,他這回可真是沒吃到羊肉,反惹一身騷了。不知道大哥又要出什麼不可能的任務整他?

「你去查查「蘇格裡王國」莫納王子的底細。」柳晏飛丟過去一份卷宗。到目前為止,據「神偷門」分佈全球的情報網傳來消息得知,對那張「四聖獸秘圖」感興趣的組織已增至三個,費盡心思引進它的「雷霆保全公司」、「蘇格裡王國」還有他們「神偷門」。難道那張圖真的是解開鑰匙之謎的關鍵?這下子連他都不由得好奇心重重了。

「是那個最近五十年才在南太平洋上成立的小島國?」柳逐風翻著資料,這個國家小到連地圖都找不到,為什麼要調查他?

「莫納王子預定近日內以私人身份訪台,這項消息沒有多少人知道,可能連國家安全局都不曉得,而他此行的目的據說是來參觀「世紀博覽會」的。」

「難道他的目標也是那張圖?」

「你去查清楚他來訪的真正目的。」

「不如想辦法讓他住進咱們飯店,就近監視不是更快?」逐風提出計劃。

「他已經決定住進我們飯店了,不過我要知道他是否也是四大門將之一。」柳晏飛坐回他的辦公桌後面,那種小伎倆如果他還搞不定,這個掌門位子也不必坐了。他打開電腦開始佈置將用來迎接王子的總統套房,對於「四聖獸秘圖」他是勢在必得,王子殿下若也是為同一目標而來,那只能跟他說抱歉了,害他白跑一趟。

每回大哥擺出這種表情投入工作,就代表談話到此結束,來人請盡快去執行任務。逐風大瞭解晏飛的脾氣,乖乖地摸著鼻子,閉上嘴巴,自動退了出去。

想想這個大哥實在是挺可怕的,他們同樣是「神偷門」的人,得到的消息一樣,但只有晏飛會做出那種令人絕倒、卻又準得嚇死人的分析,他那顆腦袋到底是什麼做的?逐風邊走、邊嘀咕著。

他沒發覺他的自言自語全落入第三者的耳中了。柳逐風離開後,柳追雲昂藏的身影立刻閃出電梯旁的巨大盆栽,若有所思的眼眸直盯住柳晏飛辦公室的大門,好半晌,他突然咧開了嘴,笑得好不詭異。

第五章

為了培養實力進「雷霆」工作,忙了好長一段時間沒空和柳晏飛好好相處,朱朱這回特地挑了個週末,將自己打扮得美美的,準備去勾引他。

走進「薩多摩飯店」,上次接待她的經理立刻認出了她的身份,掛著滿臉笑容迎了上來。

「朱小姐來找總裁嗎?」

「是啊!請問他在不在?」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朱朱總覺得這經理今天的笑容好生奇怪。

他似乎很怕再見到她。

「對不起,總裁剛出去了。請朱小姐改天再來找總裁。」

看來不是錯覺,人家真的不太歡迎她,但為什麼呢?朱朱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就再也壓不下去了。

「這樣啊!好可惜,人家特地穿新衣服來給他看的說。」她低垂蓁首,裝出一副楚楚可憐的俏模樣。人長得清純就是有這個好處,可以騙死人不償命。

接待經理果然上當了。只要是男人,誰禁得起一名嬌弱可人的小天使淒淒哀求。他清了清喉嚨,眼神閃爍不停。

「朱小姐,要不然……你………你那個……」其實他也沒多大權限可以作主,但又捨不得叫小姐失望,結結巴巴好半晌,只得道:「這樣吧!你先在這裡坐一下,我去幫你找人。」

他一溜煙跑了。

八成是請示主子去了。朱朱在心裡暗猜。踱到飯店大廳的沙發椅上坐著,兩隻古靈精怪的大眼滴溜溜地左右轉動,將「薩多摩飯店」富麗堂皇的大廳盡收眼底。

今天的飯店是有些詭異,平常人來人往的熱鬧全都不見了,倒顯得有些冷清,上次來看到站在門口笑容可掬的服務生竟換成兩名穿著黑西裝、戴墨鏡、滿臉橫肉的男人。柳晏飛腦子不正常了,用那種人看門面,打算倒店大吉不成?

還有坐在她旁邊看報紙的男人,她敢用一百萬來打賭,他絕對是在盯她,為什麼?她有啥事特別需要別人盯梢?

不對勁,這情形實在太詭譎了。難道飯店出事了?朱朱第一個擔心的就是柳晏飛的安危。

不行,她不能呆呆地坐在這裡等經理的消息,萬一柳晏飛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救人如救火,豈容她繼續耽擱下去。

決定後馬上付諸行動。揚起迷人的純真笑容,走近櫃檯。「你好,對不起,請問洗手間怎麼走?」用這種方法最容易疏忽別人的注意力。

「沿著走廊直走到底,左轉就是了。」櫃檯小姐微笑地回答。

「謝謝。」朱朱禮貌性地頷首道謝,輕快的腳步朝走廊方向邁去。

果然拿報紙的男人跟了她一會兒,直到她進入女子化妝室,他才轉身離開。

朱朱在化妝室裡又待了五分鐘,確定跟蹤的人已經不在,她脫下高跟鞋,飛快地跑向逃生梯,不敢回大廳搭電梯,只能沿著樓梯小心翼翼爬上頂樓柳晏飛的總裁辦公室。

這飯店真的出事了,到處都可以看到穿著黑西裝的巡邏員,拍諜對諜也沒這麼刺激,不會是被劫匪進佔了吧?她越來越擔心柳晏飛的處境。

盲衝的身體不期然撞進一堵高壯的肉牆中,「啊——」半聲驚叫哽在喉嚨裡,睜眼閉眼俱是一片黑。

她愕然地抬頭,眼前又是一個穿黑西裝、戴墨鏡的男人,該死,她乘其不備朝他小脛骨上狠狠踢中一腳,轉身再跑。

「捉住她。」男人抱著腳痛苦地大喊。

隨即四名同樣衣著的男人前後左右包夾著朱朱的四周通路。

完蛋了。她在心裡暗罵自己的粗心大意,卻也不願束手就擒。

多虧跟未央朋友做久了,也學了兩手,只希望她這兩下子三腳貓功夫可以派得上用常「不要過來,我有功夫的喔!小心……啊!」她架式是擺得不錯,可惜人家根本不甩她,撲上來就是攔腰一袍。

朱朱極盡狠狠地在地上滾了兩圈才躲過對方的祿山之爪,但她的套裝可沒這麼好運了,才上身不到四小時的名牌高級服飾就在男人的用力拉扯下分屍了,半片衣袖牢牢捉在對方手裡,她這邊則差點春光盡洩。

可惡!萬把塊就這麼飛了。學會自己賺錢後,她才知道賺錢的辛苦,尤其她做的又多半是出賣勞力的工作,眼看衣服就這麼給毀了,叫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

不再客氣,她想起未央教的女子防身術,沒力氣的小女人該如何對付渾身蠻力的大男人?

哈!踢他的胯下就對了。

大腳抬起,毫不客氣,對準目標,砰!一個男人流著淚倒下。

包圍圈立刻缺了一個洞,她乘機拔腿再往上溜。

突然一隻手刀劈過來,好快,朱朱根本來不及問避,「呃!」

一陣巨痛從脖頸處傳來,昏迷的視線恰迎上一張猙獰的面孔,她胸口一塞,那雙狠酷的利眼充滿了恐怖的血腥,她這才曉得害怕,但已經遲了。

「什麼?你說朱朱她……」總裁辦公室裡,柳晏飛一聽到經理報告朱朱的消息,那常年沒有表情的臉孔一下子全黑了。「我不是交代過,今天莫納王子造訪,飯店不接待其他人嗎?

你為什麼沒有請她走?」

如果只是王子殿下一人還無所謂,不需要做這等清場的大工作,但他上次去接洽住宿事宜的時候,還碰到了王子的侍衛官,莫裡尼將軍,他一眼就看出這個將軍不簡單,他倔傲的霸氣和狠厲無情的面孔,分明是個嗜血狂人。

這種人向來是柳晏飛最不喜歡應付的,他們沒有良心,眼裡只有利益,為了自身的好處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殺人不眨眼又不動腦筋,在他們的腦袋裡就只有「暴力」兩個字,你休想和他們講道理。

他不由擔心起朱朱的安危,她若乖乖地待在大廳裡等消息可能還會沒事。如果她自作聰明想突破包圍網,莫裡尼將軍隨時可以安她一個危害王子安全的罪名殺掉她的。

一想到這裡,他手腳都開始冒出冷汗了。而偏偏朱朱絕對不是一個乖女孩,只怕她現在已經落入莫裡尼手裡了。

「聯絡兩位副總,隨時注意朱小姐的行蹤。」他交代完命令,匆匆地離開辦公室,來到十八樓的總統套房,莫納王子的下榻處。

如果朱朱真的被抓了,也只有他親自出馬才有可能將人要回來,但願還來得及。

來到總統套房門口,柳晏飛深吸口氣,緩和一下急跳的心臟,伸手敲門。

「誰啊?」是王子殿下溫和開朗的聲音。

「莫納王子,我是柳晏飛。」

「馬上來了。」隨著話聲一落,莫普子微笑的臉龐出現在敞開的門邊。

看到王子親自出來開門,柳晏飛大吃一驚,「蘇格裡王國」的規矩可真奇怪,侍者、保鏢站滿屋,有人敲門,卻得由王子殿下自己過來應門,做屬下的反而一個個杵得像門神似的,站在一旁乾瞪眼,這到底是一種什麼樣離奇的情況?

「原來是柳總裁,進來坐埃」莫納開心地把他拉了進去。「你的飯店很不錯喔!又乾淨、又漂亮,而且冰箱裡的東西好好吃耶。」他吐吐舌,原來嘴巴裡正嚼著一塊口香糖。

「很高興王子殿下喜歡這個安排。」柳晏飛禮貌性地頷首。心裡卻疑鼓大敲,這些人是怎麼了?主子不像主子、屬下不像屬下,細瞧這莫納王子的相貌、眼神,不像個貪玩不懂事的笨蛋,怎麼他的言行舉止卻是如此的輕浮?

「最棒的是飯店裡的服務生,好漂亮,我從沒見過這麼美麗的女孩。」

聞言,柳晏飛心裡警鐘大響,美麗女孩?難道是指朱朱?她已經被守衛們抓了不成?

「殿下,請注意您的言行。」莫裡尼將軍冷著一張臉倔傲、狂霸地硬插入柳晏飛和王子的對談中。

柳晏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這傢伙真的是一點都不把主子放在眼裡,好個囂張、無禮的狗奴才。

這種過分的態度,換成其他人,恐怕早氣死了。但莫納王子偏不,他反而笑得更開心,毫不介意地輕拍莫裡尼的肩膀。「放輕鬆點兒莫裡尼,咱們這次出國是來休閒的,你別老是一洹麼緊張嘛!會長皺紋哦,不信你問柳總裁。」

什麼話?柳晏飛真是被這個淘氣王子打敗了。他彎起嘴角,牽出一抹應酬性的笑容。

「王子殿下,我來是想請問您一件事。」

「天大的事都先擱在一邊,走,我帶你去看一個美得像天使一樣的漂亮妹妹。」莫納王子獻寶似的拖著柳晏飛直往內室裡走。

「王子殿下。」莫裡尼一聲暴吼,條然閃身擋在兩人面前。

柳晏飛急著救人,他幾乎已經認定屋裡的人就是朱朱,莫裡尼敢阻擋,他當然不會對他客氣。握緊拳頭,正要出手。

「莫裡尼,你想獨吞漂亮妹妹嗎?」莫納突然伸手按任柳晏飛的拳,嘻嘻笑道:「你好小氣喔!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

「王子殿下——」莫裡尼咬牙切齒,那個白癡王子,連個臉色都不會看,就曉得玩,偏偏他又不能在外人面前做得大過分。

莫裡尼這一躊躇,莫納王子已經拉著柳晏飛閃過他,闖進了內室。靠窗的廊柱邊用窗簾繩綁了一個女人,雖然低垂著蓁首看不到真面目,但那熟悉的身形……「朱朱!」柳晏飛雙目盡赤,衝過去解下她,一具虛軟的身體倒進懷裡,往常那比之太陽更加活躍的生命力正如黃昏的落日般,悄悄地在手中飄逝。

他顫抖著輕輕撥開她遮蓋在臉面上的散發,那原本應該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粉頰在青黑的五指烙印下光華盡斂,豐潤的櫻唇上點點血漬,她濃黑的黛眉緊蹙著,似鎖進了無窮的痛苦。

他全身的血液都在到那間沸騰了,這群混蛋竟敢打她,燃燒著沖天烈焰的怒眸橫掃過全場,他恨得咬碎銀牙,半絲血痕沿著唇角滑下,滴落在她慘白的嬌顏上。

瞬間,屋內僵凝的氣氛緊繃如拉開的弓弦,莫裡尼陰狠的利眸對上盛怒中的狂獅——柳晏飛,雷霆閃電在空氣中爆出陣陣驚天火花,靜——屋內靜得落針可聞,一場大戰稍觸即發。

「咦?她怎麼流血了?」莫納爽朗的聲音彷彿天外仙音,突然燒融了滿室的火藥味。「柳總裁,你飯店裡有沒有進駐醫生?」

一番聽似天真不懂事的言語,卻如一盆冰水,狠狠澆上柳晏飛被怒火燒得理智盡失的腦袋裡。他用力地閉上眼睛,一會兒後,再睜開,狂暴已消,代之而起的仍是那抹懶洋洋,渾不在乎天地的燦亮眸光。

「王子殿下,飯店裡沒有醫生留駐,我想帶她出外就醫可以嗎?」

「哦,這樣啊!」莫納王子歪著頭沈思片刻,驀地笑了開來。「那你就趕快去吧!」

「多謝。」柳晏飛定定地望著莫納王子好一會兒,微頷首,便抱起朱朱往外行去。

「等一下,你不能帶她走。」莫裡尼突然擋在他們面前。

「為什麼?」柳晏飛應酬性的笑容裡溶入了絕對的寒意。曾經他以為這個莫裡尼才是最難對付的人,並深為莫納王子歎息,養那種屬下在身邊,無疑是引狼入室,自取滅亡。

但剛才仔細觀察過莫納王子的眼睛後,他才知道,正一步步踏入死亡陷阱的人是誰?眼裡只有血腥暴力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我懷疑這個女人想對王子不利。」莫裡尼伸手就想擄人。

柳晏飛腳跟一旋,輕巧地躲過了來襲。

「很抱歉,她只是我一個新來的秘書,因為忘了告訴她今天飯店戒嚴的事,她才會在飯店裡亂闖,若是衝撞了殿下我道歉,但她既是我的員工,我就有責任保護她的人身安全。」

「哇,柳總裁,原來你也會功夫啊!」莫納王子驚叫一聲,隨即蹦蹦跳跳地跑過來,拉著柳晏飛往廳裡走。「莫裡尼的功夫是我們國家最棒的,但你好像比他更厲害,下次教我好不好?」

一番坦白的話語又教莫裡尼氣黑了臉龐。「這個白癡王子。」他在心底暗罵。

然而誰也沒有注意到,柳晏飛和朱朱卻在莫納王子那半真半假的玩笑言行中,被拱出了總統套房。

「說定了,下次教我武功,再見。」莫納王子開朗的笑臉終於完全掩蓋在門扉後,不得見了。

「再見。」柳晏飛低聲應允,打心底感激他的幫忙。

「大哥。」柳追雲、柳逐風正站在走廊上恭身等候命令。當他們看到朱朱挨打昏厥的模樣時,原本俊秀的面孔全染上了一層瘋狂的怒氣。

開飯店服務客人是一回事,但他們骨子裡可全是「神偷門」裡的人,誰敢欺負門中人,定要叫他付出百倍以上的代價。

「保護莫納王子,摸清莫裡尼的底,我要他血債血償。」聽似無情的言語裡,不知道隱忍了多少痛苦。柳晏飛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她在他面前倒下。

「是。」追雲、逐風齊身領命而去。

晏飛抱著朱朱,心疼地撫著她臉上的瘀傷,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確實已無法對她視若無睹了。這奇怪的女孩動搖了他的心,而他給她帶來的卻是這等危險與痛苦,這未來又該如何了結,他還能像十年前那樣什麼都不在乎地揮手離去嗎?

把朱朱送回家後,柳晏飛立刻調來「神偷門」裡的專屬醫生治療她的傷勢。

「黃醫師,她怎麼樣?」

「還好。」

「可是她一直昏迷不醒,會不會……」

「我說過沒事就沒事,掌門不相信我嗎?」留著一大把山羊鬍的老醫生脾氣也不太好。

「我當然相信你,但她……」柳晏飛焦急地握著她冰涼的小手,打送她回來後,她已經睡了兩個小時了,一點醒轉的跡象都沒有,他擔心啊!

「那記手刀劈重了,大概要再過半個小時才會醒。」黃醫師翻著朱朱後頸上的瘀青給柳晏飛看。

他兩窪深邃的眼眸顯得更幽暗、陰沈了。該死的莫裡尼,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都下這麼重的手,他不會放過他的。

送走醫生後,他又回到她身旁,低頭凝望著她蒼白的睡顏,其實他從沒遺忘過這張臉,她長得清純嬌弱、卻有著特異獨行的思想與性格,極端不同的表裡是她最惑人的魅力。

只是他到現在仍一直懷疑,這女人的腦子到底是用什麼做的?居然會為了一隻無聊的占卜,追逐十年猶不肯放棄。是迷信嗎?倘若如此,當有一天,她又占卜到與他無緣時,她是不是也會義無反顧地離開他?

「柳……柳晏……飛……」她在睡夢中呻吟,一滴珠淚兒滲出緊閉的眼皮,被他接個正著。

是他害她受苦了。他心疼地輕拍她的臉。「你沒事了,別擔心,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絕不會再讓人傷害你的,朱朱,醒過來,拜託你,睜開眼睛看看我,我就在你身邊。」

睡夢中的朱朱若有所感地和緩了掙扎,好半晌,她終於慢慢地張開雙眼,眨動了許久,焦距才對準了柳晏飛俊朗的臉龐。

「柳………柳晏飛……」她聲音沙啞輕柔,有些疑惑。

「是我,我來救你了,沒事了。」他把她緊緊地摟進懷裡,感激老天將她還給了他,她總算醒了。

「我……我……差點……嚇………嚇死了……」她抽噎地把臉靠在他的頸間,可怕的記憶像潮水,一下子淹沒了向來聰明機智的小女人。

「對不起,我應該事先警告你的。」他的聲音驀然低了四度。她也許沒發覺,方才為了診察方便,醫生脫去了她外衣、褲子,現在她身上僅著單薄的貼身衣物,根本遮不住滿屋旖旎的春光。

而她整個人埋在他懷裡,玲瓏的曲線清晰地印在他的胸膛上,一股純淨如嬰兒般的氣息襲上他的腦門,他強烈地感受到體內升起的慾望。

「他打我……我不知道………我很害怕,飯店好奇怪……我擔心你……他突然打我……

嗚……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低泣地抱緊他,只有在這副堅實的胸膛裡,她才找得到依靠、才有安全感。

柳晏飛被她的飲泣弄得心猿意馬,絹絲般的短髮輕搔著他的下巴,牽引著他的感官,她奔洩不止的淚則化為無形手,攫住他原本就不聽使喚的心。

「朱朱……」若她繼續在他懷裡磨蹭下去,他會先崩潰。

似乎聽見他求援的心聲,她慢慢抬起頭,盯著他兩道精爍異常的目光,心中警鈴大作,督促她最好和他保持安全距離。

「謝謝。」她放開勾住他脖子不放的手,羞紅了臉,掙扎地躲回床鋪上去。這才發覺她現在的衣著有多誘人。「啊——」她嚇了一跳,趕緊拉起棉被想掩蓋住正不停發顫的身軀。

柳晏飛突然捉住她拉著棉被的手,食指不經意劃過她修長光潔的長腿,一陣戰慄驚擾了彼此,他們同時意識到這種情況有多危險。

「我……」朱朱想打破一這一刻奇異的氣氛,卻始終說不出話來。

她覺得全身灼熱,在柳晏飛不尋常的凝視下,她的心跳如鼓,咚咚地響徹整個房間。

柳晏飛的眼神陰黝得有如深不見底的黑潭,他定定地注視著她,伸出手輕撫她的臉頰、她的髮絲,在她受傷的部位來回梭尋著。然後雙手沿著瘀青的頸脖一路往下,停留在她巧挺的雙峰上,隔著胸罩探索她綻放的蓓蕾。

她的乳頭在他劃下第一個圓弧時傲然挺立了起來,她羞紅著臉,為身體對他激烈的渴望感到無所適從。她不知道該怎麼辦,這種親密對她來說太過火了,那是個禁忌。

她使盡力氣想推開他,但在這張不過一張榻榻米大的床鋪上,她就算逃得開柳晏飛,也逃不過自己。更何況她思念了他十年。

「別走。」柳晏飛拉住她的手,用力一帶,她整個人又回到他的懷中,他順勢縮緊雙臂,將她攬近自己,雙雙跌落在床上。

朱朱搞不懂這致命的吸引力從何而來。昨天以前他們還在玩著我追你逃的遊戲,此刻卻有某種詭譎的分子在醞釀,她控制不住場面,也阻止不了自己勃發洶湧的春心。

柳晏飛一個翻身就壓在她身側,一手撐起上身,一手則不停地在她身上遊走,他的手再度來到她胸前,食指輕輕一劃,內衣的釦子應聲跳開,渾圓的雪峰立時展露在他的眼前。

「啊!」朱朱驚訝地低呼一聲,還來不及抵禦,他一隻大掌已經罩住了一隻花蕾,輕揉、慢捻地挑逗它,而他豐厚的唇則吞下了她更多的呻吟。

「柳……柳……晏飛……」她忍不住呻吟出聲,在他的愛撫下,她整個人變得敏感而脆弱,小腹間悶燒著一團火,渴求著地更多的碰觸。

「別怕,我想愛你。」他飢渴的唇離開她豐沛的櫻唇上,開始優遊於她美麗的大眼、俏挺的瓊鼻中,最後來到了兩隻造型可愛的小耳垂旁。他愛憐地將她一隻小耳朵含入嘴裡,慢慢地啃嚙著她敏感的耳垂。

又是一陣被燦爛金光包圍住的快感,朱朱閉起眼睛承受他的恩澤,感覺他用愛織成的情網將她密密地包圍、融合。

柳晏飛的喘息粗重,他的慾望已如一匹脫韁的野馬,再也不受駕馭了。他要她、渴望吻遍她的全身,讓他的堅硬深深嵌入她的柔軟裡。

她的身子是這麼的柔軟與甜美,他雙手從背後托起她,火熱的唇則在她全身烙下吻痕。

當他的口含住她的乳尖時,他聽見她吟哦的輕喊,那令人銷魂的低喃和蠕動的肢體,無疑在他失控的慾火上加油,烈焰霎時沖天。

他起身褪下全身的衣褲,再回到她身邊,全裸著精健的身體與她交纏,熟練的技巧引導她進入他的世界,在幾乎要被灼傷前,他們隨著高漲的慾火,密密地結合在一起……當朱朱感到疼痛時,她已經無法回頭了。陷入情焰中的柳晏飛像只狂猛的野獸,再容不得她撤退,他只是持續地在她耳旁訴說著綿綿情話,撫平她乍現的痛楚,然後,帶領她再度跌入愛慾交織的深淵之中,奔赴極樂。

朱朱以為她會就此死去,可是當門鈴聲在屋內回□,拉回她迷離的神智時,一切又回歸了正軌。

她依舊好端端地呼吸著,柳晏飛強壯的手臂溫柔地圈住她,兩具汗濕的身體還緊密地結合在一起。

事情變得不一樣了。蜷在他懷裡,她悶悶地想著,他會抱她,是不是表示他終於肯正視她、接受她的感情了?也許再過不久,她就可以披上白紗,為這十年的相思劃下完美的句點。

想著、想著,她不由滿足地笑了,在這激情的午後………呃!掃興的門鈴仍然響個不停,會是誰呢?雖然很不想離開他的懷抱,但她不得不去應門。

「別走。」柳晏飛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在她耳畔響起,他加大力道抱緊她,不住地親吻她的髮鬢和耳垂。「不要理他。」

「我也很想。」她笑著伸出食指制止他使壞的唇。「但知道我家門鈴在哪裡的只有未央,而我不能不管她。」

知道她沒有什麼朋友,儲未央算是唯一的特例,她又是蔣森嚴的老婆,最近「神偷門」

對蔣森嚴做了一些不大好的事,雖然不致影響他們夫妻之間的感情,但事情的發展誰也料不到百分之百,他只能依依不捨地放開她。

「你不能出來喔,未央若發現我在房裡偷藏男人肯定會嚇死,而我則會被罵死。」她吐吐舌頭,得到自由後,立刻轉身給了他一記獎賞性的吻,匆匆找件衣服套上身,跑下樓應門去。

柳晏飛躺回床鋪,一隻手留戀在尚保留著她溫暖香氣的被褥上,他們終於也發展到這個地步,到底是幸?抑或不幸?

他沒把握可以給她幸福,一點都沒有。他的職業說好聽點兒是「紳士怪盜」,但追根究柢還不是個賊,一名不知何時會失風被捕的小偷。

以他的盜竊紀錄,哪一天被捉到,大概連審都不用審,等在他前方的鐵定只有一條吊頸環。這樣的他,還可以要她嗎?

他煩惱地下床著衣,不該衝動抱她的,他很害怕終究會傷害她。唉!男人果然像追雲老是罵逐風那樣,都是只靠下半身思考的禽獸。而他又比小弟更蠢上百倍,因為他的下半身連思考力都沒有,它只會衝動。

在朱朱房裡等了近半個小時,奇怪,她搞什麼鬼?應個門需要這麼久的時間?他疑惑地下樓,在大門口看到兩個抱在一起哭的女人。而其中一個居然還睡著了,老天,饒了他吧!

「別叫了,她睡著了。」他邪邪地倚在門邊笑道。

「該死的!我不是交代過,叫你別隨便出來的嗎?」朱朱轉過身去,跺腳滇罵了句。

「是嗎?那我再進去好了,你自己把她扛進來吧。」他一張斯文、俊朗的臉龐淘氣地笑著。

「喂!」朱朱急忙喊住他,差點忘了,她可抬不動未央。「來幫忙啦。」

「沒誠意,我不要。」他對她咧了咧嘴。

「你……」這討厭的傢伙,就愛捉弄人,朱朱暗惱在心。「好啦!

偉大的柳先生、晏飛公子,可以請您大人有大量,不與小女子計較,義助一手嗎?」

「當然沒問題。本大善人最喜歡做好事了,來吧。」他一把抱起未央,走進屋裡,將她放在客房裡。「現在該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未央好像受了很大的委屈,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了?

她很少哭的,這回會哭得這麼傷心,一定是碰到大麻煩了!我想先讓她在這裡睡一夜吧。」

朱朱心疼地撫著好友蒼白、憔悴的臉龐。

同時面對未央與柳晏飛,她心裡總有股深深的愧疚,柳晏飛是要來偷蔣森嚴東西的,若站在朋友立場,她應該通知未央防範,但因為她愛柳晏飛,她隱瞞了許多事實,倘若這些事情就是造成未央心碎的原因,她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別瞎操心,她不會有事的。」看她心神不寧,他也不好受。

「晏飛,你告訴我,你沒有做傷害未央的事對不對?」恁多的聰明才智,處在這種愛人與摯友的敵對關係間也是沒用的。

「當然沒有,我答應過你的,不會傷害她的,你忘了嗎?」他緊緊擁住她微顫的細肩,輕聲安慰道。

「其實很多事情我都知道,但我告訴自己要相信你,你不會騙我的。那些不好的事情都只是一種達到成功的手段,一個過渡時期,很快幸福就會來臨,可是……」為什麼未央會變成這樣?難道她想錯了嗎?一旦走錯了一步,事情就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

「你不要胡思亂想,只要我拿到圖,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只能這麼說了,因為做過的事再也無法回頭,他是設計了蔣森嚴,但他一直緊守諾言未對儲未央出手,倘若這樣仍對她們的友誼造成了傷害,他也無能力了。

「晏飛,給我你的保證,告訴我,你絕對不會騙我,拜託。」她的心無法安定,若是找不著一個穩當的依靠,她會崩潰的。

「我保證。朱朱,我保證絕不會傷害儲未央,不會騙你。」他一字一句鄭重地說著,等於在自己執行任務的路上埋下了無數的阻礙,危險增多了,但他不後悔,全是為了她。

「晏飛。」她喜極而泣地撲進他懷裡,那顆惶惶不安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

他懷抱著她,鬱結的胸腔因為她的眼淚而更加沈窒了,不會傷害儲未央,但若與蔣森嚴對峙,而間接影響到她呢?悲慘的結局似乎可以預見。

屋外的明月依舊燦爛,可惜他的心反而黯淡了,濃濃的烏雲遮蓋晴空,而光明卻正從他的指縫中悄悄地溜走。

第六章

端著早餐的空碗盤離開客房,未央的淚眼已經不復見了。但她慘白、心碎的容顏卻仍一直停留在朱朱的腦海裡,揮不去、趕不走,像烙印般深深灼痛了她的心。

不想傷害未央的,朱朱今生最珍視的就是這個好朋友,但最後害慘她的,竟然是自己。

屋外的烈陽飆射出萬縷金光,照得一室暖呼呼的,無奈她頹然的心非但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溫度,反而陰暗地颳著颼颼冷風,寒如北極。

是她太天真嗎?未央和蔣森嚴畢竟是夫妻,儘管他們感情不睦,經年累月地分開,根本沒住在一起,但只要夫妻之名仍在,發生在蔣森嚴身上的事,就不可能不影響到未央,所以未央終究還是因為她的自私而受傷了。

如今他們夫妻感情跌落谷底,未央決定離婚,可是朱未看得出來,未央始終還是愛著蔣森嚴,否則她不會哭得那麼傷心,因此一切的罪孽根由都源自於她朱巧巧身上。

她為了保全與柳晏飛的愛,隱瞞了他想偷蔣森嚴東西的企圖,發現他混入「雷霆」成了蔣森嚴的特別助理,他有什麼目的,她再清楚不過了,但她自欺欺人,以為只要不直接對未央出手,一切便不會有問題,可是蔣森嚴受到了狙擊、未央的妹妹婆家破產、未央和蔣森嚴吵架……所有事情的發生都有一個導火線,而那全是因她和柳晏飛而起。

嘴巴上說得再好聽也沒用,追根究柢,她仍然難辭其咎,如果未央和蔣森嚴離婚了,她就是最大的罪魁禍首。

一思及此,她不只手腳發顫冰涼,連腦袋都在瞬間結凍了。該怎麼辦?如果未央真的因她而和蔣森嚴分手,她就算能與柳晏飛雙宿雙棲,她會安心嗎?

不!倘若她的幸福得犧牲未央來換,她一定會愧疚一輩子的,她的良心永遠也不會安寧。

柳晏飛和儲未央,今生的摯愛和唯一的朋友,在敵對的雙方中,她只能有一個選擇。

「柳晏飛!」她在廚房找到了他,懷著決絕的心碎把他拖進房裡,鎖上房門。「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事?快九點了,要上班耶!」柳晏飛脫下圍裙,一屁股坐在床上。

「我們認識也快十年了,一直以來都是你說什麼,我就照做,從沒第二句話對不對?」

「對啊!那又如何?」柳晏飛聳聳肩,滿不在乎的天性,焉能察覺出她眼裡的傷痛。

「我知道你會留下來,純粹是因為我認識未央,而未央的丈夫又是蔣森嚴,你想要那張「四聖獸秘圖」,不得已才要求我幫助的。」

「朱朱,你今天是怎麼了?我真正的身份,我來的目的,你不是早就清楚了?幹麼現在又來說這些?」晏飛有些不滿,她對朋友未免太講義氣了。他都答應了絕不傷害儲未央,難道這還不夠?

「我當然明白,你是鼎鼎有名的「紳士怪盜」嘛!但就因為你是「紳士怪盜」,我相信你的偷術高明,一定有辦法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把畫偷走,不會傷害到任何無辜的人,所以我一直為你做掩飾,但事實呢?你洩漏了蔣森嚴的行蹤,害他被狙擊;怕畫被送走,無從下手,遂引誘末央的妹夫賭博,待他傾家蕩產後,又教唆他去偷畫,以延長你偷畫的時間,害得未央和蔣森嚴……」她越說越憤慨,滿滿的悲慟與愧疚刺激得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珍珠撲簌簌滑下粉頰。

「喂喂喂!」一看她哭了,柳晏飛急得雙手直遙「你別冤枉我啊!我承認我是想偷畫,也洩漏了蔣森嚴的行蹤,可我也絆住了「血手集團」的頭號殺手,不然你以為蔣森嚴真這麼厲害,擺脫得了世界第一殺手組織的狙擊?」

「可他確實受傷了埃」

「我也只是想要他受點傷,別妨礙我偷畫,但我從沒想過要他的命,更別提害他們夫妻翻臉了。」

「你不想害他們離婚又去設計未央的妹夫,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她大叫,滿面哀傷溢於言表。

「要怎麼跟你說呢?那件事根本與我無關。」誰曉得儲未央的妹夫是哪根蔥啊?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柳晏飛,你還想騙我?這裡除了你最希望畫作留在公司的時間延長外,還有誰會這麼做?」

「你問我,我問誰啊?」

「你……」朱朱為他的敢做不敢當氣炸心肺。「原來如此!是我太笨,我不該相信你的,你根本是個懦夫。」

「喂!你說得太過分了吧?」

「對不起,末央決定留下來和我一起住,所以希望你別再來了。」

她撇過頭去不再看他,心在滴血。

「朱朱,你……」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說出要與他撇清關係的話,竟令他心痛莫名?

他不是一直想重獲自由嗎?

「再見,不送了。」處於敵對關係的愛人和朋友,她只能有一個選擇。儘管這個決定將令她心碎,但為了回報未央多年來誠摯的友情,她義無反顧。

「朱朱。」他還想說些什麼來挽回她的信任,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分開,他不甘心、也捨不得啊!

「拜拜。」她揮揮手,逕自走出臥室。重新再站起來,生命的活力已然遠離,淚水潸潸滑落粉頰,短短十個小時,她機敏聰慧的神采全被一片絕望所取代了,清純若仙的臉龐更是蒼白的慘不忍睹。

誰會像她這樣,一天之內從天堂跌下地獄,她的身體甚至還記著他的溫度與熱情,他們結合的感覺,就像騰雲駕霧那般美妙,宛如在創世紀時,那被迫分開的兩條靈魂又重新找回彼此,她是那麼地愛他礙…那個怪奇小魔女這一次是玩真的。晏飛遲鈍地發現,她確實決定捨棄他了。

終於可以擺脫糾纏十年的噩夢,他應該感到高興才對。理論上是如此,但事實呢?

見不到她天真美麗卻古靈精怪的臉龐、聽不到那清脆悅耳又刁鑽任性的聲音,沒有她在身邊吵吵鬧鬧的日子,生活平淡的像一灘死水,無聊、煩躁的連他自己都不禁懷疑,他的感覺和身體是不是也跟著死了?

不敢承認他的心已經離不開她,他將一切歸咎於她的盲目誤會。

他根本不曉得有儲未央的妹夫——馮振邦這號人物,誰會使出那種低級的手段去設計他?

是她的錯、她太笨了。他只是不甘心被栽贓,所以命令兩個弟弟去查出一切真相,等到事情水落石出之後,看她怎麼跟他道歉。

「大哥。」逐風的聲音在門邊響起,他懷抱著滿滿的卷宗走進來,臉上兩顆黑眼圈儘是掩藏不住的疲倦。

「事情查得怎麼樣了?」

「都在大哥的預料中。」逐風把滿懷的文件放到晏飛辦公桌上。

柳晏飛順手抽了一份卷宗看著。這篇報告是有關蔣森嚴的真實身份的,他果然就是四大門將中的青龍。

「這麼說來「四聖獸秘圖」可以解開鑰匙之謎的可能性相當大嘍?」

「八九不離十,因為「莫納王子」正是這一任的「玄武」。」

「青龍、玄武,加上我的朱雀,四大門將到了三個,有沒有白虎的消息?」

「暫時還沒有。」

「那麼蔣森嚴的小舅子馮振邦跑去偷秘圖的事,又是如何發生的?」

「馮振邦就是前陣子倒閉的「馮氏企業」的敗家子,他在一夕豪賭中將全部家產輸給了一個姓莫的人。」

「莫裡尼?」柳晏飛濃眉糾結,即看到小弟點頭,一股怒火在胸口騰騰燃起。

早該猜到的,所有對「四聖獸秘圖」有興趣的人中,只有那傢伙會使出這種卑鄙手段,盡挑些無辜人等做墊腳石。「那莫裡尼的身份呢?」

「他是莫納王子的堂兄,事實上當今的「蘇格裡」國王是莫裡尼的父親,陛下只有一個兒子,照道理應該立莫裡尼為王儲的,但不知道為什麼,國王竟選上弟弟的兒子莫納繼承王位,這件事曾經在王國內造成很大的風波,後來莫裡尼的母親麗亞皇后更為此事和國王鬧翻,皇后退入冷宮,莫裡尼成了莫納的貼身侍衛官,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辦法奪回應屬於自己的王位。我聽說「蘇格裡」王國目前已經分裂了,隨時有爆發內戰的可能。」

「所以說,這次的奪圖行動也等於是莫納和莫裡尼兩個人之間的勢力戰爭,誰贏了,不僅可以得到圖,並且奉送「蘇格裡王國」王位的寶座一項。」難怪那兩個人會鬥得這麼厲害。

可是要打、要殺是他們國內的事,「神偷門」不想管,幹麼把他捲進去?哼!他會叫莫裡尼後悔不該樹立他這個敵人的。

「大哥,「世紀博覽會」今天開幕,我們得到消息,莫裡尼已經率人去搶圖了,現在該怎麼辦?」

「當然也去搶嘍!」晏飛起身脫下西裝,裡面是一式俐落的黑色勁裝打扮,他掏出槍套裡的左輪手槍,確定子彈已填滿,兩個花圈將槍套回腰桿上。「你和追雲也各領一隊人,跟我一起走。」

「要出動這麼多人搶圖啊?」逐風略感驚訝。晏飛一向習慣獨來獨往的,最不耐煩身邊跟著一大串粽子,怎麼這回轉性啦?

「我要你們出動是去對付莫裡尼,圖我一個人去偷就行了。」

「大哥的意思是要幫助蔣森嚴?」

「難道你想幫助莫裡尼?」

「不是,但讓他們打個兩敗俱傷,我們再來漁翁得利不是更好?」

「那是老爸他們那一代的做法,四大門將各掃門前雪,找了一百多年了,別說鑰匙,連根毛都沒找到,你還想再浪費一百年的時間去海底撈針嗎?」是受到朱朱的影響吧?他討厭她老是為了儲未央而犧牲他,但看到這兩個小女人真摯的友情,不論發生任何事都相扶相持共同面對難關,他心裡似乎又有些發酸,其實有一個人可以依靠、切磋的感覺好像也不錯,蔣森嚴和莫納俱是一等一的人才,每個人的能力都與他不遑多讓,若能合力,也許突破百年的詛咒,找出「黑暗帝國」門戶的鑰匙並不是那麼困難,他想試一試。

「我知道了,我立刻去辦?」逐風會意地領命離去。他也很想看看這個劃世紀的決定會有什麼結果。

當朱朱在院子裡看到那修長玉立的身影時,她就知道她的自由、愛情、一切努力……全都化為泡影了。

「小妹。」街燈下,一名戴著金邊眼鏡,長相斯文俊俏的男人轉過身來,一看到她,隨即興奮地朝她跑了過來,毫不猶豫地將她摟進懷裡。「這十年來你跑到哪裡去了?大家找你找得好苦埃」

「童大哥。」多年不見,他們還是一樣疼她。朱朱心裡不勝唏噓,她實在很不孝,一聲不響就拋下撫育她十年的養父母,雖然說是為了追尋更有意義的人生,但罔顧人家的恩情,害年邁的養父母擔心,這樣的任性終究不是好事。

童學文情難自抑地摟著她,激動的淚流滿面。「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可以說出來啊,爸爸、媽媽若無法解決,大哥也會為你想辦法的,為什麼要走?你知道大家多擔心嗎?你又連一封信都沒有捎回來,我們還以為……」

「對不起,童大哥,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對不起爸爸、媽媽,我……」

她泣不成聲,與童家人雖無血緣關係,但十年的相處,養育之恩比天大,她何嘗不想他們?

「跟我回家好不好?爸爸、媽媽都很想你,當我們從徵信社手裡得到消息,你在「雷霆保全公司」工作,媽媽高興的又哭又笑,他們原本想親自來接你的,要不是爸爸突然出了車禍,這會兒到的絕對不只我一個人。」

「爸爸出車禍了,有沒有事?」朱朱嚇得臉色一白。第一次有了「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的驚懼,老天爺!拜託,請不要這麼懲罰她,她還沒有好好孝順過爸爸、媽媽呢,請不要把他們帶走。

「還好,只是大腿骨折。」見她嚇壞了,童學文不捨地安慰她。

「沒啥兒大礙,你別太擔心。只是……小妹,跟大哥回去吧。」

「我………」朱朱為難地低下頭,這一走她還有機會再回來嗎?

愣愣地凝視著眼前刷成橘子色的二樓透天厝,它長得真可怕,大家都這麼說。

可是這個家卻是她一手建立起來的,買下這棟鬼屋的時候,所有人都說她是笨蛋,這屋子絕對撐不了三個禮拜的,但她偏不信邪,每天到垃圾場或跳蚤市場搜購可用之物,她要把這幢樓房重新裝修起來。

只是她的手腳很笨,她連根釘子都不會釘,過了幾天,隔壁搬來一個年輕的漂亮女孩,她很能幹,十八歲就結婚了,老公常年不在身邊,她們變成了好朋友,好同學,她的名字叫儲未央。

未央很會修理傢俱和刷油漆,從那一天起,她只要負責到各垃圾場探險,傢俱、電器、門窗、玻璃……到別人眼裡的廢物,在她們手裡蛻變成實用的寶貝,兩個小女孩給了這間鬼屋一劑新生命,她們甚至給它取了個名字——藏寶窟。

這裡已經不只是間屋子了,它是她們的避風港、是兩個女孩的夢。第一次朱朱知道朋友原來也可以這樣交,不需要用好處來交換,只要一顆真誠相待的心。

然後她在這裡和柳晏飛再度相遇,闊別了十年的夢中情人,他比以前又更加英俊了。她重新愛上了他,比以前更愛,在這裡,就在二樓那間臥房裡,她首次體驗人體的溫暖,他的溫柔、他的深情……他的一切一切,都叫她眷戀得無法自拔。

曾經,她以為她的青春、她的夢就要在這裡有個完美結局了。嫁給柳晏飛、伴著他浪跡天涯,那是她今生最大的願望了。

然而,就在一個禮拜以前,她的夢碎了,事情的發展誰都沒有錯,柳晏飛有他的立場,他需要那張圖;而身為秘圖擁有者蔣森嚴的妻子,未央更是無辜。命運教她的好友和愛人敵對,她能怎麼辦呢?

「小妹,我們需要你,爸爸媽媽不能失去你啊!」童學文懇求似地動之以情。

如今她的家人尋來了,處在這難解的三叉路口,朱朱任一顆芳心被無情的現實撕裂成碎片。

淚水潸潸地滑落臉頰,一陣寒意從她的腳底竄了上來,在她心口炸開。柳晏飛是她親手放棄的,在摯友與愛人之間,她選擇了未央,保護這唯一的朋友,她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柳晏飛走了,被她趕走了,他還有可能回來嗎?

「好吧!我們回去。」話一說出口,她眼眶中的淚水流得更急了。

「太好了,小妹,我立刻通知爸爸、媽媽,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對比於她的悲傷,童學文好開心可以尋回失散多年的妹妹。

「嗯!」她點頭,眼神空洞地望著地。一切都完了,她與柳晏飛這段情就到此結束了?

救了蔣森嚴和儲未央,解開所有誤會,柳晏飛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坐在辦公室裡,他在等,等朱朱來向他道歉。

別怪他沒有男人風度,不肯先低頭認輸。對一個從不將情事放在眼裡、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男人而言,他為朱朱做的事,已經是破天荒的離譜了。

他只能做到這個地步,剩下的就看她了,畢竟這段情的一切開端都繫在她身上,唯有她才握有操控全局的鑰匙。

等吧!他耐心地等待著,一天過去、又是一天的開始。他不敢離開飯店,怕她找不到他,而就此錯過……可是轉眼三日已過,她不僅未曾露面,連一通電話、一個消息也沒有,是儲未央尚未跟她解釋,所以她還在生氣?應該不會,儲未央答應過的。還是……老天!她不會出了什麼意外吧?

但「四聖獸秘圖」事件早已解決了啊!莫裡尼死了,他的黨羽全被最後出現的白虎——白志熙警官捉進了牢裡;莫納王子也回國了,還帶走他飯店裡一個漂亮的服務生;蔣森嚴將秘圖拓印了三份,四大門將每人得一份,約定好了,以一年的時間來解開圖裡的暗示,誰先找到鑰匙,再以同樣的方法幫助其他三個人;這一代的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都有相同的理想與目標——將糾纏四個家族百年的詛咒,在他們手上做個了結。

只剩下她了,但……該死的!她到底跑哪兒去了?他焦躁不安地在辦公室裡踱起方步,桌上堆了十來份待批的文件,他無心處理,連幾個例行會議都取消了,他專心地等她,可是……

唉呀!那可惡的女人,她為什麼還不來?

「大哥在等人嗎?」柳追雲沒敲門、未經傳喚就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該來的不來、不該來的卻來了。晏飛心裡嘟噥著,偏愛找他麻煩的二弟,這回不曉得又想要什麼鬼主意了。

「莫納王子平安回國了嗎?」為了感激王子仗義相救朱朱,他一直派追雲暗中留心王子的安全。

「王子目前是很平安,但你我可就不知道了。」

「有話直說。」

「可能有人會來找你報多管閒事、害死兒子的仇。」追雲說得好像那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似的。

「「蘇格裡王國」的麗亞皇后?」晏飛皺著眉望向對面的弟弟,倘若追雲的消息正確,這倒是一件麻煩事。

他並不擔心自己會遭到狙擊,危險的是朱朱,她畢竟只是一名尋常女子,捲入這種宮廷戰爭對她的生命安全將是很大的威脅。這一刻他又覺得,她還是別來找他的好,省得被他拖累,連命都沒有了。

「再報告你一個好消息,你的小美人兒被帶回家了。」追雲興致盎然地凝視著晏飛,剛才那一大篇都是廢話,只有這一句才是重點。

他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動搖大哥堅定的心防,看他那張撲克臉垮下,但晏飛真會如他所願嗎?

「哦!」晏飛面無表情地坐回辦公桌後,好像他根本不認識一名叫朱巧巧的女子。「追雲,下個月我要回老家一趟,預計待三個月到半年,你去準備一下,飯店就暫時交給你負責了。」

失敗。真不敢相信晏飛無情至此。追雲不死心地再提醒他一遍。

「大哥,朱巧巧被童家人帶回去了,也許她又會被逼和童學文結婚,你一點都不在意?」

「童學文這個人的風評並不差,不是嗎?」起碼比他好,柳晏飛心裡清楚,他永遠不可能供給她安穩的生活,與其叫她跟著他四處奔波,不如和童學文在一起,女人是需要平凡的幸福來呵護的。

「大哥的意思是要眼睜睜地看著朱巧巧和童學文結婚?」追雲氣得全身發抖,真是被他打敗了。

「別管人家的閒事,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去達成。」

「又要找鑰匙?」追雲憤憤地站起身,走到門邊,突然轉頭恨道:「你這個人真是冷漠的叫人討厭到極點。」砰!他用力甩上房門,表達心裡的不滿。

「討厭嗎?」晏飛望著餘震末歇的辦公室門苦笑,但這樣對朱朱比較好不是嗎?她會有一個平凡幸福的婚姻、安穩富裕的家庭、溫柔體貼的好丈夫、也許再生兩個可愛的小BABY.只要他不在,她就可以從此遠離危險、麻煩、漂泊……她身上再不會帶傷、眼眶永不含淚,她會笑口常開,永遠開心、快樂。

他會默默祝福她的。這是對他們兩人而言,最好的結局了。可是……為什麼?他的心情跌落谷底,一想到再也見不到她了,他的心就難過的揪成一團,明知應該盡早忘掉她,但他就是控制不了思緒,她的影像自動在腦海裡浮沈,一切都到此結束了嗎?

回到日本已經三個月了,冬天的腳步不知不覺降臨大地,昨夜的一場初雪為滿山遍野換上一襲鮮明的銀白衣裳,放眼望去,所有的色彩都被消滅了,世界只剩下唯一的純淨。

朱朱拉高身上的羽絨大衣,初雪的第一個清晨總顯得特別寒冷。

縮縮脖子,呼出一片霧??的白氣,?朧間,看什麼都不真切了,彷彿一切都是虛假的,美麗的青山綠水、廣大草原、藍天白雪………至在俯拾可得,卻又永遠捉不著邊際的虛無縹緲間。

悠悠長歎一口氣,無神的眼眸依然遙望遠方似在尋找些什麼,無奈目光卻空洞洞的沒有焦點。

雖然換上華衣、革履,但她始終失了神采,兔脫活躍的人間精靈又變回一尊空有美麗、不帶思想的洋娃娃了。

「小妹。」童學文在朱朱身後站了好久,她竟沒有發覺,她想事情想得太入神了。

打從回家那一天起,她就一直是這樣了,發呆、沈思,偶爾的笑容也牽強得叫人心疼,他知道,他們帶回了她的人,卻弄丟了她的心,她的精神、她的風姿、她的笑容……全都不見了。

「大哥。」她沒有轉身,只是下意識地回了一句,心思依然浮潛在那虛無夢幻中。

「你想回台灣嗎?」童學文憐惜地望著她,再不想個辦法,這個可愛的妹妹只怕要死在他們手上了。他寧可放她高飛,也不願她窒息在恩情的包袱下。

「回去?」她自顧自地呢喃著。「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要留下來。」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件事都有回頭餘地的。

「就算你不想回去,那可以告訴大哥嗎?你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童學文激動地捉住她的肩膀,向來斯文溫和的眸子裡燃著兩簇灼亮光華。「說出來好不好?大哥並不是好奇,也不想查探你隱私,但你不能再這麼下去了,一個人想、一個人苦,不如與人分擔,大哥知道自己並不聰明,也許沒辦法替你分憂解勞,但大哥保證,我一定是個最好的聆聽者,告訴我吧!小妹。」

「大哥……」朱朱為難地低下頭。怎麼說?在自幼允婚的未婚夫面前說她愛上另一個男人的故事?別傻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小妹,大哥真的很想幫你。」事實上,他打小就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妹妹,只可惜姻緣簿上注定,他們終究是有緣無分。童學文黯然地低下頭。

「對不起大哥,讓你操心了,我沒事的。」她拉扯嘴角,牽引出一抹虛弱的笑花回應他。

童學文看得更難過了,他沒有辦法碰觸到她的心,不論經過多少年,他們的生命永遠找不出一個交集點。

「小妹,大哥是真心的。」他沈痛地低喃,這是最後的告白。

「對不起,大哥。」她心碎又神傷。總是命運的捉弄,她早把心給了另一個男人。

「沒關係。」他的聲音粗嘎沙啞,滿含痛苦,然而,一個決定卻不得不去執行,如果他還想要這個妹妹的話。「有一個人想見你。」

一個男人,也許會把她永遠帶離他身邊,但只要她能恢復甜美的笑容,再多的傷痛他都甘之如飴。

她愕然抬頭,有誰知道她回日本?難道是未央?

「朱小姐。」一個陌生的男性聲音在他們背後響起。

不是未央。朱朱猛地轉過身去,眼前是一張似曾相識的面孔,她在哪裡見過這個男人呢?

「你是……」

「柳追雲。」他氣勢昂揚地走過來,換下沈慟悲傷的童學文。

童學文臨走前,拍拍朱朱的肩,笑容雖然哀傷,但眼裡的寵溺與關懷卻依然熾烈。

「記住,不管發生什麼事,大哥永遠支持你。」男配角終究是退場了。

柳追雲走到她身邊,精明的眼凝視著這對雖以兄妹相稱,卻情誼深厚的男女。

「可憐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閒言,朱朱愣了一下,心底萬般感慨,「情」之一字委實傷人。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想請你去救救我大哥。」

「柳晏飛?他怎麼了?」救他?什麼意思?難道……她不敢想,原就蒼白的面孔更是一片淒慘。

「他被狙擊了。」而且是他洩的底。追雲真是被這對彆扭的戀人氣死了。他不曉得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什麼事,但如果他們決定分開,為啥兒不當面說個清楚?留個疙瘩在那裡,男的黯然神傷、女的傷心斷腸,他們自己搞不好也就罷了,偏又拖著一堆人陪他們難過,簡直莫名其妙到極點。

尤其大哥,自從朱朱離開後,他更是陰陽怪氣,原本就什麼都不在乎,酷愛玩命的男人,變本加厲地做盡各式危險事件,那股瘋狂勁兒,實在叫人看不下去。

正好「蘇格裡」王國發生內戰,麗亞皇后派了一隊人來找晏飛報殺子之仇,追雲於是做了反間。治重並下猛藥,弄點天崩地裂的遊戲叫這對小情人玩玩,也許他們就會學聰明點,知道誠實面對感情、用心把握幸福的重要性。他是這麼想的。

「晏飛,那他……他有沒有事?」一聽到他有麻煩,她心急如焚。

「暫時還沒死,但以後就不知道了。」追雲冷道。

「什麼?難道你們不設法保護他?」朱朱用力揪住他的領子。

「外人的保護對大哥起得了作用嗎?他的脾氣你還會不清楚?」

「那……」她當然清楚。晏飛最討厭身邊跟著一大串粽子,他喜歡獨來獨往、而且不在乎生死,可是………他怎麼能這樣?他不知道他的安全繫著多少人的關心嗎?要是他有個萬一………嬌小的身子晃了兩晃,不行!她根本不敢想像那種情況的發生,倘若他死了,她也會死的,一定會傷心而死。

「追雲,你帶我去晏飛身邊好不好?」

就等她這句話了。柳追雲滿意地輕揚著劍眉。「跟我走吧。」

「嗯!」她微頷首,再抬頭,目光迎向站在遠方注意他們的童學文,她緩緩走過去。「大哥。」

「去吧!要加油知道嗎?」小妹終於要展翅飛離他身邊,童學文雖然難過,但為了她的幸福,他只有忍痛放她高飛。「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這裡永遠是你的家。」他衷心地祝福她。

「謝謝你,大哥。」她再也忍不住,埋進他懷裡放聲大哭。童家人對她的恩德她一生一世也還報不完。

「傻瓜,我是你大哥嘛,一家人說什麼謝。」童學文語聲哽咽。

「我會回來的。」

「我們等你。」

「再見,大哥。」

「再見。」

道別聲中,前方又是一個新的開始,跟在柳追雲身後,朱朱一步一回頭,對童學文道再見,也揮別那個無用、懦弱的自己,這一去,不管得付出多少代價,她絕不再認輸,一定要保護好柳晏飛、要重新奪回她的幸福。

第七章

「大哥,等一下啦!你手臂上的傷還沒包紮,萬了……」柳逐風抱著急救箱匆匆追在晏飛身後,手上一捆繃帶掉了下來,差點就要絆得他摔了個狗吃屎。「大哥,回來啊!」

「三少爺。」旁邊的侍者好心地幫逐風撿起繃帶。

「都是你。」逐風一把扯住侍者的領子,朝他開炮。「明知道掌門在醫務室接受治療,你報告那什麼鬼消息,這下好了,掌門跑了,要是他的傷有個什麼萬一,看誰擔待得起?」

「可是老爺說這件事很重要,所以……」

「你管那老頭子這麼多。他反正兒子多得死不完,把人當機械人在操,真是他奶奶的……」砰砰!一陣槍聲及時□住了他的注意力。「糟糕,又有殺手上門挑釁了。」顧不得再訓屬下,逐風拔出懷中的槍,迫不及待衝進前院。「大哥——」

晏飛藉著花園裡一株大王椰子掩身,他臉上有一絲血痕,但身體並無大傷。

子彈打了三發就停了,逐風蹲踞在玄關處,又等了三分鐘,見一切平靜,忙不迭朝晏飛藏身地奔跑過來。

「大哥,有沒有怎麼樣?」

晏飛彎腰抽出皮靴裡的短刀,挖下射進樹幹裡的子彈。

「這是來福槍,殺手應該就隱藏在附近,你馬上派人去搜,多留意樹上和水池邊。」

「大哥。」真是被他打敗了,滿腦子只有工作,他就不能分點心思在自己的身體上嗎?

「還不快去。」晏飛一邊下命令,一邊掏出懷裡的槍戒備著。

「大哥,那種事交給屬下去做就行了,你跟我回醫務室好不好?」逐風一臉無奈至極。

他最近倒楣透項,沒有女人可抱也就罷了,還被派來照料受傷的柳晏飛。這大哥是出了名的工作狂、脾氣特大、酷愛玩命,而且不懂得愛護自己的身體,遇到此種病患,別說他柳逐風了,華佗再世也沒轍啊!

如果可能的話,逐風真想用兩針麻醉劑迷昏晏飛,把他綁在床上,直到他傷好為止。但是不行,人家是掌門,又是他的大哥兼頂頭上司,除非他不要命,否則哪敢作怪。

「柳逐風,你是不是要我請出門規才肯去辦事?」晏飛冷冷地瞪著他,直瞪的他背脊發寒。

看吧!又拿權勢來壓人。逐風憤憤地站起身,偏偏他就是被壓得動彈不得。

「等一下逐風,晏飛要跟你去療傷。」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毫無預警地插進他們之間,嚇得兩兄弟神色一變。

晏飛、逐風皆轉頭一探。一個被這熟悉的嗓音□去了心魄、一個則在心中讚歎總算有人肯站出來為他說話了。

前廊附近停了一輛勞斯萊斯,車門打開,一個俏生生的女孩迎著太陽、朝沐清風地下了車。

「朱朱。」

「小美人兒。」

兩兄弟不約而同地驚喊。晏飛聽到逐風輕佻的稱呼,眉兒一蹙,忍不住橫了他一眼,逐風隨即低頭噤聲。老大哥最近的心情差到谷底,他可沒勇氣去掃颱風尾。

朱朱笑盈盈地朝他們走了過來,明珠似的秋眸盛滿款款深情,燦爛的嬌顏薰醉一地馨香。

她還是那麼漂亮,每次有她在的地方,連陽光都顯得特別耀眼,她永遠神采奕奕、活力充沛,就是這股勇往直前,什麼都不怕的強烈動力撼搖了他的心,晏飛不由看得癡了。

朱朱走到他們面前,視線沒落在晏飛身上,反而轉向逐風。

「走吧!逐風,帶我去醫務室,晏飛既然不喜歡由你治療他的傷勢,那就由我親自幫他做檢查、包紮好了。」溫柔淺笑好似春風吹拂過大地。

可惜早春的風仍是有此兒涼,晏飛僵直了身子,想到她每次檢查他傷勢的方法………突然!他拉住逐風的手。

「大哥,你……」莫名其妙被拉著走,逐風感到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我們去醫務室。」晏飛淡然地說。

「大哥……」天啊!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少廢話。」晏飛抿緊的唇僵成一條直線,看似冷硬、沒有表情的臉卻浮著兩朵淺淺的紅雲。

望著大哥和小弟的背影離去,柳追雲這才步出車子,緩緩踱到朱朱身旁。

「你都是怎樣檢查我大哥的傷勢的?」他好奇死了。逐風追了幾個月都追不到的傷患,居然被朱失一句話擺平,這簡直是神跡。

「將他綁在床上,拿把剪刀剪光他的衣服。」對付那種頑劣分子根本不需要客氣,卯足勁上了就是。朱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追上晏飛和逐風。

「將他綁在床上,拿把剪刀剪光他的衣服。」追雲低聲覆誦了一遍,二十秒後猛然領悟。

「哈哈哈……」他抱著腰笑不可抑地蹲下去,老天爺,這女人果然厲害,不枉他特地跑一趟日本將她帶回來,這下子有好戲看了。

「放開我,你們敢以下犯上,快放了我,來人礙…」清晨,當第一道朝陽穿透窗簾,灑下萬點金光時,柳晏飛悲哀地發現,他居然又被剝光衣服,四肢大張地綁在床鋪上了。該死的!居然這樣對他。「朱巧巧——」暴龍的怒吼險些將屋頂都給拆了。

「早安,親愛的怪盜先生。」朱朱捧著香噴噴的早餐敲開他的房門。「昨晚睡得還好嗎?」

輕盈淺笑叫朝陽都為之失色了。

她真美,就是這張活潑躍動的俏臉叫他整整鬱悶了一百零六天又十二個小時。忘不了,不管他的意志有多堅強,他都控制不了他的腦子,總是每晚準時在太陽下山後,在他的腦海裡自動撥放著她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怒,而他最後見到她哭泣的臉,始終不停地揪疼他的心。

但不論他有多麼思念她,她居然一出現就……「快點放了我。」勃然怒吼恍如平地一聲雷,瞬間炸翻一室的寧靜。

她怎麼可以在他的地盤上將他綁成這樣,他是男人耶!而且還是這裡的掌門,這事要傳揚出去,他還有臉出去見人嗎?笑都給人笑死了。

「噓!」她一隻纖纖玉指輕點在他的唇上,調皮的小嘴順勢堵住他的吼叫。「別這麼大聲,你想叫大家都來看你出醜嗎?」

她彈了他的鼻子一下,氣得他渾身發抖。

「知道這會讓我出醜,你還不快放了我?」他低咒,因為這回她用的是牛筋繩,他沒辦法像上次那樣輕易鬆脫,只能無助地瞪著兩顆火眼金睛,等待好心人士的救援。

「放是一定要放,不過是兩天後。」她拖過一張椅子坐在他身邊。

「為什麼?」他咬牙切齒。

「因為兩天後,你的傷口才會結痂。」柳逐風辦不到的事,她終於替他完成了。給晏飛兩針麻醉劑,將他迷昏,把他綁在床上,直到他傷勢穩定。

「你………」他臉色乍青乍白,明白她的關懷,但現在不比從前,情勢緊張處處充滿危險,尤其她又什麼都不知道就糊里糊塗地闖進來,他要不加緊腳步做好一切防範,萬一她出個什麼意外……老天!他連想都不敢想。「朱朱,我還有很多事要做,你別任性了好不好?」

「追雲和逐風說了,一切由他們負責,掌門大人,您就安心養傷吧。」她端起粥,吹涼,準備餵他吃。

晏飛生氣地撇開頭去。那兩個小兔崽子,存心扯他後腿嘛!

對她是軟求、硬罵都失效了,剩下的唯一方法只有使詐。

「就算要綁我,也不用剝光我的衣服吧?」紳士怪盜只要手中有東西,即使是一顆釦子,也能成為脫逃工具。但被剝得光溜溜的,他可就沒轍了。

「是不用啊!」他不吃,她乾脆把粥塞進自己嘴裡。「但我自願請命來照顧你,也就是說我得跟你一起被關在這間房裡兩天,如果你衣冠楚楚,我還有什麼樂趣,你脫光衣服,我才有東西可以玩嘛!」說著,她一隻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摸了兩把,突然,捏了他的乳頭一下。

「朱巧巧」他猛然驚叫,強烈地拉扯綁住四肢的牛筋繩,床柱都給他扯得吱吱作響了。

這該死的小魔女,她究竟想幹什麼?他握緊拳頭,額上青筋暴跳,她是存心來氣死他的嗎?

「你別叫那麼大聲,萬一嚇得我不小心手發抖,把熱粥撒在你身上,造成燙傷,以你現在這種曖昧的姿勢,人家會誤以為我對你性虐待呢!」她並不想氣死他,但對他的不誠實……

她從追雲口裡知道,打他們分離後,他是如何的失態,他明明喜歡她!

又不說清楚,害她為他哭了幾缸眼淚,這麼可惡的行為,絕對得好好懲戒一番。

咳咳咳……一番惡魔言語,聽得他差點被口水嗆死,死命地圓瞠著兩顆被怒火燒紅了的眼珠子,拚命瞪她,喉嚨裡不停滾著爆炸的火焰。再跟她多相處一分鐘,閻王府就要多出一條枉死冤魂了,死亡原因是——無故暴斃!因為氣死驗無傷。

「出去——」硬磨出齒縫的聲音,比冰還冷。

「吃完早餐再走。」別誤會,朱朱說得是自己。她正埋頭猛吃那碗特地為傷患熬燉的豬肉粥。反正他不吃嘛,別浪費了。「嗯!真是天下第一美味。」她吃得嘖嘖有聲。

缺乏行動自由的人還能怎麼辦呢?他可不想眼睜睜地看著她享受他的早餐,而吭?拐騙,她又沒有一樣上當的。他只好憤憤不平地撇過頭去,眼不見為淨。

岑寂的氣氛持續了好一會兒,原本被朝陽照得暖烘烘、生氣勃勃的屋子又回到了極度冰點。寒冷與孤獨重新佔領空間。

粥還是一樣好吃,但她的喉嚨卻哽咽地無法吞嚥了。一滴珠淚兒滑下粉頰滾落湯碗,朱朱吸吸鼻子,喃喃低語道:「三個多月了,我不知道原來食物還可以這麼美味,喝下熱粥,身體會升起陣陣的溫暖……我以為我的感覺神經早在那一天就全都死了……晏飛,我……我好想你……」更多的珠淚兒給熱粥添了鹹味。

「朱朱……」聞言,晏飛心中一慟,他緩緩回頭,迎向一張梨花帶淚的小臉,那粉紅透明的玉頰被淚水洗得蒼白了,看得他心疼不已,多想將她摟進懷裡,緊緊地擁著她,拭去她眼中的淚,給她鐵青的唇添上一抹艷紅。

「晏飛。」她哭著撲進他懷裡,任淚水沾濕他赤裸的胸膛,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碰觸地熾熱的體溫,她感覺因離開他而死去的心,終於又重新復活過來了。

晏飛閉上雙眼,鼻端嗅著從她削薄的短髮上散發出來芬芳清新的香味,那在他裸體上遊走的玉手,比世界上最好的春藥更強烈地點燃他心中的慾火,他從喉嚨裡滾出幾個濃重的低音,再也忍不住低吼。

「吻我,朱朱。」

淚水被這駭人的言語嚇得倒流了回去。她錯愕地抬頭,望進一雙情慾嫣然的眼裡,他的臉孔脹得通紅,胸膛急劇地起伏著,而其下,那男性的特徵正躍躍欲試地昂首向她打著招呼。

「啊——」她尖叫一聲,捂著臉,一箭步衝出臥房。

「朱巧巧——」他不敢置信地怒吼,那個小魔女居然把他挑逗到這個地步就一走了之,可惡!他奶奶的渾帳王八蛋。

朱朱這回被嚇得不輕,倚在房門外一動也不敢動。老天爺,男人原來……哦!她實在太看輕柳晏飛了,還以為他夠冷靜,想不到……「嗨!早安,小美人兒。」柳逐風笑嘻嘻地拍著她的肩膀打招呼。

「啊!」朱朱嚇得跳起來,她現在是聞男人色變。

「怎麼了?」逐風疑惑的大眼直盯著她。「你的臉好紅喔!

生病了嗎?」他好心地伸手探向她的額頭。

「我沒事。」她著慌地大叫,躲開他的手。

「是嗎?但你的臉色真的很奇怪耶,到醫務室去,我幫你檢查一下好了。」逐風興致勃勃地拉住她的手。

「不要——」朱朱驚喊,她現在不想看到任何男人。

爭執聲把巡邏中的追雲給引來了。

「你們在幹什麼?」他皺眉瞪著在晏飛門口拉拉扯扯的兩人,活得不耐煩了,敢在這裡大吵大鬧。

「二哥,你看小美人兒的氣色是不是不太好?我帶她上醫務室徹底檢查一下。」逐風嘻皮笑臉的又去拉朱朱的手。

「你想找死啊?玩醫生遊戲玩到她身上,當心裡面那個傷好了之後剝你的皮。」追雲敲了弟弟一記,拉過朱朱藏在身後。

「我叫你給大哥換藥,你換了沒有?」

「呃!」逐風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道:「正要去換。」他一閃身,走到門邊,正要伸手開門。

朱朱猛然想到,她將晏飛綁成那樣可不能被第三者看到,否則他會殺了她,然後撞壁自盡的。

「等一下。」她趕緊擋在門邊,阻止逐風進房。

「幹什麼?」逐風好奇地看著她。「我要幫大哥換藥耶。」

「不用了,他的藥我來換就行了。」朱朱伸手搶過他手裡的診療箱。

「你要換藥?你不是該去廚房端早餐給大哥嗎?」追雲疑問。

「已經端進去了,他現在……呃!大概吃完了。」她紅著臉低下頭,其實是被她吃完的才對。

「你把餐盤都留在房裡?」追雲問道。他記得昨夜大家商量過了,要把晏飛關在房裡三天,直到他傷勢稍微好轉為止。他們不知道朱朱所謂的「關」,其實就是脫光他的衣服綁在床上。

「沒錯。有什麼不對嗎?」朱朱點頭道。

「你知不知道我大哥有一個別稱叫「紳士怪盜」?」逐風神色古怪地問她。

「知道啊!還是他自己取的呢。」她微笑地看著面色凝重的兩兄弟。「怎麼?有什麼不對?」

「近年來「紳士怪盜」等於賊祖宗,你曉不曉得?」逐風一邊說,一邊移動腳步遠離晏飛的房門口。

「別說你給他整副餐盤了,只要有根針,他就可以打開任何一道鎖,就算美國的太空總署他也可以來去自如,更何況……」

追雲的目光落到那雕工精細的檜木大門上,意思再清楚不過了,憑這道小鎖想關住大哥,好……好難啊!

「那麼……」她慘白著臉!難怪昨夜做成決定後,大家要搬光屋裡的東西,只留下一張床。「現在該怎麼辦?」

追雲、逐風不約而同搖搖頭,轉身跑得像身後有只大狼狗在追他們。

「喂!」她氣得直跺腳,一群沒義氣的混蛋。

可是……她把他綁起來了埃朱朱歪著頭想到,為了懲罰他對她的不誠實,她脫光他的衣服將他綁在床柱上,他都動彈不得了,難道還能開鎖?不可能吧?她笑著安慰自己,別瞎操心了,他絕對出不來的。

放心地捧著急救箱,再度進入他房裡,瞧向床上……啊!他不見了。

「哇!」突然,一雙不知打哪來的手臂抱起她,丟向床鋪。

柳晏飛雙目盡赤地瞪著她,這小魔女,整得他夠慘了,現在該輪到他報仇了。他毫不客氣跳上床鋪。

「你想幹什麼?」她驚叫,用力抱緊懷中的急救箱擋住他不停靠近的臉龐。

「你說呢?」他微笑,她把臉遮起來是不是?顧此就會失彼,他一隻手悄悄地伸進她的長裙裡,沿著小腿,摩娑進她的大腿根部。

「柳晏飛——」她羞紅著臉,高聲尖叫,急忙夾緊雙腿。一不小心卻忘了抱緊急救箱。

晏飛乘機撥掉她手中的急救箱,張嘴迅速堵住她的尖叫。一股純然的女性芬芳像烈火,瞬間燒灼了他的神經,理智逐漸遠離他的腦袋,明知道再碰她,他們之間的糾葛就沒完沒了了,但他無法克制自己要她的慾望。彷彿十年前理在體內的熔漿在這時爆發而出,難以收拾………他不顧一切狂猛地吻著她,雙手褪下她的衣服,她的身體曲線讓他如癡如醉,密密地貼著他的身形,絕對的吻合。

兩具赤裸身體接觸剎那,燒出來的熾烈像燎原野火,一發不可收拾。

「唔——」她發出無力的呻吟,在他身下化成一灘柔柔的水,深情的眸對上他悸動的眼,那如黑色火焰般的炯亮,叫她不由地打個寒顫。

他俯下臉,細細品嚐她明媚、活躍的眼、挺直的鼻、花般嫣紅的唇……溫暖而撩人的氣息吹拂過她纖細、雪白的頸脖,最後停留在她粉色的乳尖上。

「晏……晏飛……不要,不……」她咬著唇,大口大口地急喘氣。這樣的挑逗她受不了。

「可是我想要你。」他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突然張嘴咬住那誘人的蓓蕾。

「啊——」胸上傳來他親密的舔舐噬咬,像顆原子彈倏然在她心口炸開。她雙手扭緊棉被,發出一聲又一聲無助的喘息。

「我要你,朱朱,我要你……」他一口吞進她小巧的耳垂,在她耳畔喃喃低語著。一隻手覆上她另一邊的堅挺圓潤,愛撫順著嬌軀而下,來到她來緊的雙腿間。

朱朱再也忍受不住尖聲銳叫,狂烈地搖擺身軀。

晏飛立即覆上那渴望已久的情慾深淵,緊緊抱住她,深嵌入她體內。兩條互相追尋的靈魂交纏出愛的光暈,撩起無邊春色。

「我不想要錢,你應該知道。」追雲坐在「神偷門」指揮室裡上手拿著電話筒,一手朝小弟逐風比了個噤聲手勢。

「不管你要什麼?只要你能幫我達成願望,我都可以給你。」

電話那頭傳來尖銳的女子吼聲。

「冷靜點兒,麗亞皇后,衝動是辦不了大事的,莫裡尼就是個很好的前車之鑒,記得嗎?」

追雲嘴角一撇,黑峻的瞳眸中飆射出兩道冷冽無情的寒光。

「不准拿我兒子開玩笑。」電話中「蘇格裡」王國麗亞皇后瘋狂咆哮道。

「皇后陛下,如果你不能冷靜,我們的合作就算了。」追雲作勢掛斷電話。

「等一下。」麗亞尖聲叫道。「好,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

「應該是您想怎麼樣?倘若您真有心為莫裡尼報仇,呵!我也許可以提供您一個萬無一失的對策。」

「什麼辦法?」

「先說說你的決心有多強?」

「只要可以為莫裡尼報仇,無論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

「犧牲性命亦在所不惜?」

「柳追雲,你……」麗亞皇后倒吸一口氣,突然感到畏懼,這個男人是不是瘋了?

「呵!別害怕,我說著玩的。」追雲回過去一聲冷冽的厲笑。

「你想報仇,而我……我想要柳家的財產,咱們各取所需,一定可以合作愉快的。」

「原來你想奪位。」

「有何不可?人生除去金錢、就是權勢,我努力往上爬應該沒錯吧?」

「即使要除去的擋路人是你親大哥?」她得問清楚,唯一兒子去世後,她已經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失去,這一回,不論如何,她輸不起。

「你要除掉的不也是你的親侄子?」

「那是因為莫納該死,他不該搶奪屬於莫裡尼的王位,又害死莫裡尼。」

「同理,我那同父異母的大哥,他母親也不該逼死我母親。」

追雲邊說、邊在胸口劃十字,上帝原諒他說謊,其實他母親根本還沒死,她只是受不了老頭子太風流,跟別的男人私奔而已。

「原來如此。」麗亞皇后冷笑,典型的朱門恩怨,這下子她可以放心了。「那你要如何幫我殺柳晏飛報仇?」

「三個月後,是老頭子的六十大壽,這裡會舉辦一場生日宴會,把你最好的傭兵部隊找來吧!我會給他們一個絕對隱秘的身份與掩飾,保證他們百分之百可以達成任務。」

聞言,一旁的逐風臉色都黑了,拚命地拉扯追雲的衣袖向他打暗號。追雲瞪了他兩眼,示意他閉嘴不成,一個指骨頭打得他額頭腫起一個大包。

「在你父親的生日宴會上動手?」

「怎麼?不敢?」追雲冷諷道。

「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麗亞皇后實在無法瞭解他心裡真正的想法。在父親的壽誕上製造混亂,對他將來奪取家業難道不會有影響?

「好處?」追雲回她一記冷笑。「讓老頭子親眼為長子送終,對我就是最大的好處。」

「如此一來,你該怎麼繼承家業?」麗亞皇后也希望可以藉助柳家財力奪回她在「蘇格裡」王國失去的勢力。

「長子死了,身為次子的我自然當場升任家族掌門,這是我們柳家的傳統,皇后陛下,您對您的合作對手實在太不瞭解了。」

「哼!」她怒哼,以示心底的不滿。「我知道了,殺手方面我盡快會安排好,剩下的就全看你了。」

「記住,我不要三流貨色。」

「我會派我的心腹部隊出馬。」

「我希望你能從現在起,就陸續派出一部分精銳殺手來搞些小動作,最好是有本事讓柳晏飛受傷、卻殺不死他的人。」

「做什麼?」

「將來發動總攻擊時才不會顯得大突兀,也可以間接撇開我參與的嫌疑。」

「你也會怕?」

「別考驗我的耐性,你該明白,這次的行動若失敗,我們兩個都只有一條死路可走。」

追雲冷言威脅著。

「我知道了,我會安排。」麗亞皇后憤憤不平地掛斷電話,形勢比人差,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願我們合作愉快。」追雲嘴角噙著冷笑,平波不揚的嗓音倏然轉低。「並祝我馬到成功。」他笑著掛斷電話。

逐風再也忍不住跳到他面前。「二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做?叫人破壞老爹的生日宴會,你想氣死他老人家嗎?」

「誰說我要氣死他,頂多是氣暈而已。」追雲蹺著二郎腿,絲毫不將逐風的慌張放在眼裡。

「別鬧了,二哥。」逐風急得在屋裡團團轉。「你還叫那個老巫婆找機會暗算大哥,難道你真想害死大哥?」

「有何不可?」追雲站起身,也懶得解釋,逕自瀟灑地往外走。

「二哥。」逐風跑過來拉住他。「我知道我們兄弟都是同父異母,從小感情也不是很好,但這不是大哥的錯啊!要怪就怪老爹太風流,你不能把所有的罪都歸到大哥身上。」

「我有這麼說嗎?」追雲長歎口氣,停下腳步。「老爹愛怎麼樣?那是他的事,你以為我真這麼無聊,要去報復他殺時間?」

「可是你……」

「我呢……只喜歡看大哥那張撲克牌臉垮下。」追雲笑得詭異。

「你不覺得只要事關朱巧巧,大哥就不對勁了?現在那小妞就在家裡,不找點事情給大哥玩玩,實在太對不起我自己了。」

「原來你又想整大哥,可是這樣玩會不會太過分?搞不好會出人命的。」逐風終究年輕善良。

「你在、我在、大哥也在,如果還有危險,我們三兄弟可以一起去跳海了。」追雲頓了一下續道:「而且大哥想報莫納王子上次搭救朱巧巧的恩情,咱們一舉幹掉他的對頭冤家,不就是最好的報恩方法,我才不想一天到晚跟在那個神經王子屁股後面保護他呢!」

逐風怔忡地望著他好一會兒,猛地一點頭。「二哥,我現在才發現,原來你比大哥還可怕,借刀殺人、還殺人不眨眼,老實說,你設計這場暗殺戲除了整大哥、搞垮麗亞皇后、擺脫莫納王子外,還有多少目的?」

「你說呢?」追雲吹著口哨,快樂地走出指揮室。

「惡質。」逐風小小聲地罵了一句,順便提醒自己,日後千萬不可得罪追雲,那傢伙的心機太深沈,一個搞不好,被二哥賣了都不知道。危險!

第八章

有朱朱寸步不離地看護著,柳晏飛那一身槍傷、刀傷、亂七八糟傷,總算徹底康復了。

終於可以卸下掌門主治醫師之職的柳逐風,對朱朱的感激真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他又有時間去泡妞、喝花酒、到處玩了。跟著柳晏飛時,他的人生是黑白的,得以擺脫那個難纏的掌門人,他的人生立即恢復成彩色的。

「啦啦啦……美麗的妹妹,我又來了……」他哼著歌兒,踏著愉快的腳步,正準備採花去。

「想去哪兒啊?」一個蒼老又譏諷的聲音在他面前響起,像塊大烏雲般遮住了他所有的陽光。

「老爹!」喔呃!逐風在心裡高聲哀嚎,為什麼他的霉運接二連三,怎麼也過不完?

「晏飛呢?」柳家老爺子一把推開擋路的逐風,踱進客廳裡。

「上個月我傳下命令要他解開「四聖獸秘圖」的暗號,他做的怎麼樣了?」

「這……」逐風不敢說,這些日子有朱朱纏著,大哥有大半都被困在床上養傷,動彈不得,哪有空去管那勞什子秘圖的事。

柳老爺橫目瞪了兒子一眼。「還不趕快去把你大哥叫起床,都幾點了,真不像話。」

「啊?喔……我馬上去。」逐風一溜煙往二樓的主臥室跑去,這下慘了,大哥恐怕有罪受了,要不要順便通知二哥?老太爺降臨通常不會有好事,先把消息傳下去,給大夥兒一個心理準備也好。

逐風在樓梯口撞到了朱朱,她摸著被撞扁的消鼻子,悶聲怪叫。「柳逐風,你趕著送葬啊?走路不看路的。」

逐風趕緊一巴掌摀住她的嘴,拉她上樓。

「別這麼大聲,我父親來了。」他朝樓下客廳方向努努嘴。「是來興師問罪的,我得趕緊去通知大哥和二哥。」

「興師問罪?誰做錯什麼事了嗎?」朱朱拉住他問道。她是有名的好奇寶寶,事情得不到答案是絕不會輕易放人的。

「唉!」逐風一手拍著額頭,大歎流年不利,也只能緩緩將秘圖的事說了個大概。

「哪有這麼不講理的老頭子?」朱朱氣紅一張俏臉。「受傷了也不給時間養傷,還不停地派下任務,存心操死人不成?」

「他本來就是那種個性。」柳晏飛冷然的聲音驀地插入他們之間。「朱朱,你先上樓去,我一會兒再叫人送早餐上去給你吃,你今天就乖乖待在房裡,別亂跑知道嗎?」

「為什麼?你答應帶我去釣魚的。」她不依地跳腳。「不准你毀約。」

「今天有事,改日再說。」晏飛向逐風遞個眼色,要他帶她上樓。老爹的心性較他更冷漠無情一百倍,他才不會管這女娃娃是不是兒子的心上人,就算是媳婦,讓他知道她與「青龍」一派之間的關係,不好好利用一番才怪。偏生晏飛早發過誓,再不讓她淪為利益輸送的工具,自然她與老爹之間的會面是能避則避。

「你……」朱朱堵氣地低下頭去,輕咬著下唇,好不甘心,他居然這樣對她,還有那個不把人當人看的臭老頭,全是一群討厭鬼。

但她不能在這裡和柳晏飛鬧翻,萬一他惱羞成怒下令將她關起來,她豈非得不償失。經歷過社會磨練的女孩總算還不太笨,她念頭一轉,小不忍則亂大謀,少不得眼下這暗虧只有硬吞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被逐風拉回房裡,看著他銷上房門,她在心裡把柳晏飛罵翻了。那個該死、殺千刀的王八蛋,算他狠,不過這房間又不是只有大門一處出入所,窗戶也很好爬不是嗎?

不過是二樓,只要她小心點兒,別莽莽撞撞的,這點小高度,難不倒她的。推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往一樓看,雖然不高,但……還是有點可怕。

雙腳不覺發軟,小心翼翼退回房裡,她不敢跳、也沒膽爬,怎麼辦?搜尋的視線落在雪白的床單上,一個念頭在她腦海裡成形,如果有條「繩索」幫助攀爬她便不怕了。

想到就做,拉開床單,翻出一把剪刀把新鋪上的絲質床單剪成一段段的長布條,連接所有的布條,便是一條漂亮的「繩索」,綁在陽台的欄杆上,垂到地面,還差一點點,但這小小的距離她自忖應付的來。

沿著繩索滑下一樓,相差約人高的距離,她輕輕一跳滾進了旁邊的薔薇花叢,「呃!」不小心被花刺在手臂上劃傷了一道口子,她疼得悶哼一聲,又趕緊摀住嘴,擔心被屋裡人發現她的行蹤。

繞過前院來到廚房,悄悄地推開後門走進屋內,順著長廊走過飯廳、書房、醫務室、工作室、娛樂室……摸到客廳附近。

偌大的廳裡,柳晏飛、柳追雲、柳逐風成三角之勢圍著一名滿頭白髮、年約六旬的老人,想必就是三兄弟的父親柳老爺子了。

看起來不像逐風口裡那個毫無人情味,盡會虐待兒子的討厭鬼啊!朱朱滿腹疑惑,躲在廊柱後豎耳傾聽他們的對話。

「你的意思是,你對著那張圖整整四個月了,卻還解不出裡面的密碼嗎?」柳老爺子挑眉問著晏飛。

晏飛端起面前的茶,輕啜一口,緩緩點了個頭。「沒錯。」

「你的工作能力似乎退步了,也許「神偷門」該換個能力強一點的掌門人。」柳老爺子冷淡地嘲諷著。

「請便。」晏飛蹺高二郎腿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他才不在乎呢,名利富貴向來於他如糞土。

「哦——」柳老爺子意味深長地瞄了他一眼,轉向追雲。「你最近又幹了些什麼事?」

「只要和「壞」字沾上邊的都幹過了。」追雲眉笑、眼笑地回道。

「別讓我找著藉口踢你出柳家。」柳老爺不覺微蹙雙眉,這三個兒子好像專門生來和他作對的。炮口轉向逐風。「你呢?」

「當大哥的專任醫生。」最小的逐風最乖了。

「他的傷怎麼樣了?」柳老爹問道。

「全好了。」多虧朱朱幫忙,逐風開心地笑了。

「也就是說可以重新投入工作了?」柳老爺說來說去,最擔心的還是「朱雀之鑰」的下落。

「哎……」逐風低下頭不知如何回答。有朱朱天天纏著晏飛,哪還容得了大哥到處去拚命,他勇往直衝的腳步一緩下來,老爹那關可就難過了。

「我無時無刻不在工作。」晏飛淡然地為小弟解危。只不過他最近把身體勞動轉變成頭腦運動了,與四大門將保持良好的聯繫,大家運用最科學、有效的方法來找鑰匙,他不再單獨行動,到處去探寶、盜寶,「紳士怪盜」略微的安靜竟連父親都誤會了。

「你又做了些什麼?」柳老爺口氣轉為嚴峻。

「那張圖八成與鑰匙無關。」晏飛不免洩氣,又白忙一常「你連找都沒去找就下斷言,被女人迷昏了是不是?」柳老爺終於生氣了。其實他今天來就是來算帳的,前些日子聽說兒子戀愛了,他還不敢相信,柳家人根本無「心」,怎麼可能真心愛上一個女人?

但晏飛為了那女孩一個月不曾出任務卻是不爭的事實,他惶恐,就要喪失一個最好的助手了嗎?

「老爹,其實大哥上個月……」逐風搔搔頭,不准出任務這回事,嚴格說來朱朱只是幫兇,真正的主謀者該是他和追雲才對。

「那件事是我出的主意,醫生下的單子,老爹有什麼疑問不妨找您的老朋友黃醫師去。」

追雲不懷好意地笑著。「神偷門」專屬黃醫師是全組織裡唯一不買老爺子帳的人,但他醫術又是該死的好,老爺子根本拿他沒轍,才會積極培育逐風,想要自己的兒子接替黃醫師的職位,但從醫不是聰明或讀很多書就可以勝任的,經驗有時更是決定一切,逐風太年輕,常常遭到一些疑難雜症還是得黃醫師親自出馬,所以嘍!父親到現在還不敢炒掉黃醫師,只能含怒任他囂張了。

「哼!」果然柳老爺咬緊牙關,硬是吞下這口悶氣,轉向晏飛怒道:「我要你立刻送那女孩回家,永遠不得再與她見面。」

「老暴君,你不要太過分。」廊柱後的朱朱再也聽不下去了,他不問兒子身體、只關心工作也就罷了,居然連人家的感情都要管,還不准柳晏飛和她見面,他憑什麼?

「朱朱。」晏飛驚呼一聲,該死!她怎麼在這裡?憤怒的眼神轉向逐風。

「我明明鎖上房門了。」逐風高舉雙手做發誓狀。

追雲眼光停留在客廳對角的三角窗旁,一條白布巾正在風中飄揚,他笑瞇瞇地開口。「咱們有第二個「飛天怪盜」了。」

晏飛臉色乍青乍白,錯愕的視線流連在窗外的白布巾和朱朱之間,這笨小妮子,居然敢爬窗,活得不耐煩了。

「對啊!我是爬窗子下來的。」她昂高榛首,不馴的眼神對向晏飛,快步地跑過來。

「這就是你要的女人?」柳老爺子斜睨了這突然出現活躍、亮眼的女孩一眼,心臟猛地一窒,好個有思想又不流俗的俏娃娃,他年輕時想找這樣的女孩找了好久,但最終陪在他身旁的仍舊是無數的木頭美人,是他沒福氣吧?唉!難怪晏飛會心動。但他臉上表現出來的卻是百分之百的不屑。「像只野猴子,你可真有品味。」

「那當然,可愛的野猴子,怎麼也比壞心眼的大野狼好。」朱朱冷冷地回刺一句。跑到晏飛身畔,緊緊護住他,誰敢再叫她未來老公去拚命,她就先跟他拚了。

有趣的俏娃娃。柳老爺子眼裡迅速浮掠過一抹淡淡的激賞,太快了,幾乎沒有人看到。

只有站在他對面,正像只小母獅瞪著他的朱朱疑惑地歪著頭,奇怪!她看到的那點閃光是老爺子發出來的,還是……說時遲、那時快,又是一記亮芒劃過眼簾,心中急速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趴下——」幾乎與她尖叫出口的同時,一顆子彈穿透窗戶擦過柳老爺子的臉頰,襲向晏飛。

多虧朱朱反應快,間不容髮之際踢彎晏飛的膝蓋,咻!子彈擦過他的頭皮,隨著幾許黑色髮絲散落半空,砰!子彈應聲擊破壁爐前的塘瓷花瓶。

緊跟著更多的子彈射進屋裡,玻璃窗、茶几、電視、沙發……屋內傢俱無一倖免。

「快找掩護。」晏飛一手樓過朱朱踢翻酒櫃暫為藏身。

場面一片混亂,子彈像雨一樣下個不停,而更多的傷害卻來自飛噴的碎玻璃、木片。

朱朱雙手抱著頭縮在晏飛懷裡發抖,掩護他們的酒櫃每隔一分就崩塌一寸,眼看著就要被衝擊不斷的子彈打碎了。

「狙擊是從大門附近來的。」晏飛乘隙再拉過一張沙發擋在朱朱面前,一手抽出懷裡的手槍,高喊「追雲我掩護你,你立刻調一支護衛隊過來。」

「晏飛……你…你要去……哪裡,不要……不要丟下我……」

朱朱幾時見過這等陣仗,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別怕,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的。」晏飛將她緊緊擁進懷裡,安慰道。「乖乖待在這裡,我一會兒就回來。」

「晏飛……」她蒼白著臉,怯怯地拉住他的衣服。「小心點兒。」

「我知道。」晏飛回她一抹溫柔的微笑。「別出來知道嗎?」

「嗯!」朱朱咬牙點頭,愛上他是她的選擇,她不會後悔、也不會退縮。「我會很勇敢的。」

「乖女孩。」晏飛笑著輕啄她的粉頰,一個翻滾,匍匐著爬行到去關附近,掩身於一株人高的盆栽後。「逐風,你跟我一起掩護追雲。」

「知道了。」一直躲在三角窗後的逐風忙抽出懷中手槍,探出頭來高喊:「二哥,麻煩你了。」

「沒問題。」追雲揚高兩道濃黑的劍眉,深邃的眸裡佈滿得意的神采。當然嘍!這出由他自編自導自演的狙擊戲如此成功,叫他如何不開心?

「準備了逐風。」晏飛首先以身誘槍,幾個漂亮的翻滾飛出屋外。「走了追雲。」他從袖口打出一條細鋼索纏住前院的椰子樹,俐落的身影幻化成狡黠的黑豹,騰翻滾躍於花園中。

「保重了各位。」幾乎是晏飛翻出屋外的同時,追雲壓低身形迅速跑過長廊,一排子彈在他腳後跟炸開,他仍毫不猶豫朝指揮室奔去。

「二哥,小心點兒。」逐風即時破窗而出,解決了隱在屋外的殺手,護住了追雲的背部。

但他本人也因為不小心失了掩護而陷入被夾擊的危險中。

「逐風,後面。」晏飛眼明手快救了弟弟一把,為了逐風的安全,他只得自曝行蹤,將狙擊火力引到自己身上。

狙擊的目標挑釁地出現在眼前,奉命前來的殺手還會客氣嗎?

衝鋒鎗、來福槍、左輪手槍……宛如暴雨般急驟而下的子彈毫不留情地襲向晏飛所在的方向,硝煙漫起的同時,-些較弱小的灌木叢、花草、矮籬……一一瓦解,眼看著晏飛可以藏身的地方越來越少,朱朱心急如焚,宛若熱鍋中的螞蟻,又求救無門,不禁暗恨為何自己是弱女子之身,絲毫幫不上他的忙?

快想辦法,她拚命叫自己冷靜,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機會逃出升天的。搜尋的眼流連在這間狼藉的客廳裡,椅傾、桌倒……這座大廳幾乎是全毀了,晏飛正以身誘敵、逐風自顧不暇、而追雲去討救兵了,這裡再沒有人可以……咦?等一下,應該還有一個人,柳老爺子呢?他既是上任的「神偷門」掌門,身手理應不弱,可以請他幫助晏飛禦敵。

朱朱偷偷地爬出晏飛為她布成的護衛網,想找柳老爺子幫忙,屋外雖有晏飛和逐風分頭抗敵,但狙擊手過多,仍有少數漏網的流彈不時擊向屋內,她爬得膽戰心驚,好幾次子彈就在她身側炸開,嚇得她險些放聲大哭,卻因為怕惹晏飛分心而咬緊牙關硬忍了下來。

「柳老爺……柳老爺,你在哪裡?柳老爺……」她低聲喚著,幾乎尋遍了整座大廳,終於在壁爐旁找到了他。「柳老爺,你……啊!」一聲尖叫差點出口,她即時咬住了舌頭,任血腥味在嘴裡蔓延、而淚水卻濕了滿頰。

柳老爺子渾身是血、臉色灰敗地癱在爐邊,而更多的鮮血正泊泊不停地從他肩上的傷口湧出,染紅了整件灰色西裝。

她摀住嘴,淚水湧得更急,呆呆地凝視著虛弱的傷患,怎麼辦?柳老爺再不急救,他會死的。

噓!柳老爺一隻手指擱在唇邊,略微搖搖頭,示意她別聲張,他的兒子們正在拚命,不能再加重他們的負擔了。

朱朱狠命地咬著下唇,任軟弱的淚水倒流入肚,輕一頷首,爬近柳老爺身邊,脫下外套覆在他身上,以防他因流血過多而失溫,再撕下襯衫的衣袖捆住他的肩頸動脈,幫他止血。

柳老爺困難地扯動嘴角,給她一抹鼓勵性的微笑,讚賞她的勇敢。

她緊緊抱住老人,無助的心只能祈求救兵快到,他的神智已經開始恍惚了,再下去……

「大哥——」追雲的聲音像天降神兵般炸開一室陰霾。

「神偷門」的弟子分別從大廳、院子、後門……四面八方反襲回來,不一會兒已漸漸控制住場面。

「晏飛!」朱朱再也顧不得他早先的警告,不准洩漏自己的行蹤,奮不顧身奔向正由玄關附近退進大廳的晏飛。

「該死,不要過來。」晏飛緊急前撲壓倒她。「你不要命啦——」三魂七魄險些被她嚇飛了一魂一魄。

「柳老爺中搶了,傷得好重。」她偎在他懷裡哭得無所適從。

「什麼?」晏飛樓著她退入廳裡。「他在哪裡?」

「壁爐旁。」她指出方向。

晏飛急忙擁著她,左閃右避退向壁爐。牆邊柳老爺子臉色蒼白,原本銳利的眼緊緊閉著,他已經失去意識昏倒了。

「爸爸。」晏飛微顫著手探向柳老爺的鼻端,好險!還有呼吸。

他趕緊背起父親以著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醫務室。

朱朱跟在他身後,好幾次子彈擦過他的手臂、腰際……帶起一溜溜的血花,叫她看得心疼不已。但他好像沒感覺似的,仍舊不要命地往前跑,好不容易終於到了醫務室。

晏飛將柳老爺放在手術台上,為他戴上氧氣罩,轉身拉住朱朱。

「你在這裡看著我父親,小心別讓他失溫,我去叫逐風回來替他動手術。」

「嗯!」朱朱微一頷首。「小心點兒。」

「我知道。」他應聲的同時,人已消失在醫務室門口。

朱朱焦急地等在病床旁,處理槍傷她沒有經驗,只能盡力幫柳老爺止血、保住他的體溫和呼吸。

一分鐘像一世紀那麼長,朱朱等得險些暈厥,晏飛才終於帶著逐風走進來。

逐風一檢查父親的傷勢,隨即面色凝重地道:「必須立刻動手術,大哥,你和朱朱做我的助手。」

「我……」她嚇得張大嘴巴,向來怕見血的,但一看到晏飛憂心忡忡的眼神,再多的驚懼與痛苦也只得硬受了。「好,開始吧!」她深呼吸、鼓起所有的勇氣跟進手術室。

手術的過程比朱朱所能想像的更加冗長、恐怖。

晏飛似乎見慣了血腥的場面,始終面不改色地幫助逐風施打麻醉劑、止血、開刀。

朱朱只是站在一旁為他們擦汗、遞刀剪之類的工具,但切開人體皮肉的震撼和那不停在眼前奔竄的鮮血,早已駭飛了她整個神經。

她根本不曉得自己到底做了些什麼。受刺激過甚的心靈為了保護它的完整性,口動關上了心門,她像一具無意識的人偶,茫茫然接受命令而動作,不敢想、不敢看,深恐略一閃神又將墜入無邊的鮮血地獄。

歷經一百二十分鐘的漫長手術,好不容易總算結束,柳老爺子被推入了加護病房。

朱朱全身虛軟地倚在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我可……可以……先回……房裡…裡嗎?」

「她的模樣不太對勁。」逐風附在晏飛耳旁輕聲提醒著。

「沒事的,她一定會撐下去的。」晏飛心疼地望著她蒼白如紙的小臉,深知她嚇壞了,但眼前大廳的戰事未了、父親又剛動完手術生死未卜,他實在沒時間耽溺於兒女私情中。「朱朱,你可以自己回去對不對?」他痛苦的眼眸對著她,一顆心都揪成一團了。

「我………可以。」她重重地點頭,看見他眼裡的掙扎,她暗自發誓,她會學得堅強的,絕不成為他的包袱。邁著虛軟無力的雙腿,一顛一簸地走出醫務室,搖搖晃晃往樓上爬去。

她的心跳得快要撞出胸口了,手腳抖個不停,但強烈的意志力卻支持著她幾近破敗的肉體,絕不可以倒下。

咬緊牙關撐到了自己房間,才一打開門,她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氣已盡數耗光,頹軟地倒在地毯上動彈不得了。

這場酷厲、彪悍的狙擊,最後終於由「神偷門」取得勝利。

來襲的狙擊手竟有四十六名之多,難怪能迅速、不引起注意地突破門裡第一層警戒網,突襲大廳。

當追雲在清點傷亡時,除了暗自警惕「神偷門」安穩過久,失了警戒心外,更在心中將麗亞皇后罵翻了。那個該死的毒婦,想不到她的勢力這麼大,她手上到底還有多少兵力?「蘇格裡」王國的男人都在混吃等死嗎?竟讓一個女人掌握了兵權。還說要幫莫納王子奪回主權呢,到時不要連「神偷門」一起賠進去就要偷笑了。

他得想個好法子,不然三個月後另一場大戰,可有樂子逗了。

「追雲。」晏飛走過來拍著二弟的肩膀。「你也受傷了,進去敷藥吧!這裡我來就行了。」

追雲斜睨了大哥一眼,他左臂、腿上血跡斑斑,瞧來他才是最需要進去療傷的人,但……

算了,今天大家都累了,不想跟大哥吵,就順著他吧!相信他心裡有數,懂得分辨事情的輕重緩急。

「那我進去了。」他把手上的通訊器丟給晏飛。

「追雲,順便去看看爸爸,他才動完手術不久,在加護病房裡。」晏飛在他背後提醒道。

閒言,追雲背脊倏然一僵,父親居然受傷了,好、太好了。向來冷淡的眼眸驀地飆射出兩道熾熱如火山熔岩的怒芒。麗亞皇后,咱們的梁子結深了,你等著看吧。我柳追雲要不徹底整垮你,我就在柳氏祖宗面前切腹謝罪。

「追雲,這事不是你的錯,別太自責了。」晏飛低聲咕噥著。

其實弟弟們和父親的心思,他怎會不瞭解,但他是掌門人,要幫助莫納王子是他下的命令,接令的追雲有權利做任何他認為有益行動成功的決定,儘管這方法急躁了點,或許會造成大損失,但身為主事者,他才是那個應該負起責任的人,不是聽令辦事的追雲。

追雲愕然地轉頭,晏飛已經開始接手他的工作,指揮「神偷門」

弟子收拾善後了;看著大哥專注於工作的背影,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大哥一直知道他的所做所為?那他為何不阻止他?大哥是故意上當的?或者………他不知道,卻在這一刻讓親情的溫暖染上了向來冷淡無情的雙眸。

晏飛一直忙碌到夕陽西下,所有的善後工作才全部完成,沒想到先包紮自己身上的傷口,他第一個擔心的是朱朱。

他最後看到她的時候,她蒼白虛弱的像隨時會昏過去,他的心在滴血,好想緊緊摟住她,用他的雙手親自拂去她眼中、眉間的驚懼,但為了工作與任務,他不得不狠下心來拋下她,而天知道!那一刻他的心、他的身體比中槍更加火熱刺痛,彷彿被活活撕裂開來。

「朱朱。」衝上樓就看到她倒在臥室門口,他嚇得全身一顫,神魂兒都飛了。忙不迭跑過去將她抱進房裡,放在床上,檢查她的心跳與呼吸。還好,老天保佑,她沒事,只是她的手腳好冰,顯然是受驚過甚,體力不支才昏厥的。

輕輕撫觸著那張微涼的俏臉,感覺她粗重卻還算平穩的氣息暖暖濕濕地噴在手上,是生命的印證,促使他剛才被她嚇得停擺的心臟又重新恢復跳動。

他把臉緊緊貼住她的粉頰,一遍又一遍地摩擦著,為什麼他從不知道,她對他而言是如此的重要。比他的事業、比那把虛無縹緲中的鑰匙、甚至比他的生命都更加珍貴。

遲鈍的神經直到此時才明瞭自己的心,他喜歡她,是的,不知從何時開始的。也許早在十年前相遇的那一刻,他的心就淪陷在這奇怪、特殊的小魔女手中了;再次的相遇更加深了這份情如火如荼地狂飆四射,而今,他再也離不開她了。

「大哥。」逐風的聲音適時打斷了晏飛的沈思。所有的傷者都已經過妥善的治療,就剩大哥了。逐風在醫務室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他上門求診,就知道癡情種子準是先上樓來探望心愛的女人,將自己的傷置若不顧了。可憐的醫生只好抱著診療箱,親自上門為他治傷。

「逐風,你來得正好,快幫朱朱看看,她昏倒了。」果然癡情,晏飛眼裡只有朱朱,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了。

「唉!」逐風不住搖頭地踱過來,看到大哥這般沈迷的模樣,他還能說些什麼,只好先幫朱朱檢查了。「有點發燒,是受了驚嚇的關係,不礙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是嗎?」晏飛焦灼的視線萬般不捨地凝注在她昏沈的睡顏上,是他害她受苦了。「對不起。」他伏在她耳畔輕聲說著歉語,一直以來,他最擔心的情況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的身份非比尋常,麻煩、危險於他如家常便飯,他不在乎受傷、更不畏懼拚命,但他還是有怕的東西,最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她。

剛才看到她昏倒在門口,他嚇得心臟都停了。根本不敢想像萬一她從此醒不過來……不!

那會比把他凌遲更痛苦。

可是只要他還姓「柳」,仍是現任的「朱雀」,他身邊的危險就不遠不會少,這樣的他,還有資格擁有她嗎?倘若他不顧一切憑著一己的私心,硬將她留下來,誰來擔保她的安全?

他可以豁出性命來保護她,但像今天這樣,他力有未逮時,又該如何?

逐風光看他那張迷惘的臉,就知道大哥又陷入沈思了,不想吵醒他。逐風輕巧地為晏飛檢查、上藥、包紮,直到處理完他全身的傷口,他猶自茫然未醒。

「大哥啊!這種情事做小弟的也幫不上忙,你好自為之嘍!」

他抱起診療箱,放輕腳步退出臥房,將一室的寧靜留給這對深情的交頸鴛鴦。

晏飛伸出手與她的指交纏,半趴在她的枕邊,和她面對面地以著專注到近似膜拜的目光將她精緻的容顏深刻入腦海裡。

「我會保護你的,無論如何我都會保護你永遠不再受傷害。」

他在心中發誓,假設有一天,他的愛與她的安危產生了衝突,他會知道他該犧牲什麼的,即使那個決定將令他心碎,為了她,他義無反顧。

第九章

一場驚心動魄的槍戰、揮之不去的血腥夢魘讓朱朱在床上躺了三天。

「唉!無聊斃了。」煩躁地把玩著十根手指頭,為什麼她的燒還不退呢?再繼續關在房間裡,她都快發霉了。

「早安,昨晚睡得怎麼樣?」柳晏飛笑盈盈地端著早餐走進房。

「還有沒有作噩夢?」真摯的關懷溢於言表。

生這場病唯一賺到的大概就是他的溫柔體貼吧!她在心裡偷笑,總算沒賠了夫人又折兵。

「沒有,我全好了。」她伸出纖細的手臂硬是擠出一隻小老鼠給他看。「你別看我長得瘦,其實我很健康的,所以……」她還沒說完,被他一口熱粥塞進嘴巴,剩下的話順勢吞入肚裡了。

「待會兒逐風會來替你做檢查,如果確定你的燒全退了,你的禁足令就可以取消了。」

他還會不瞭解她的心思嗎?小魔女哪裡安靜得下來,這些天的強制臥床休養肯定悶壞她了。

不過絕不會比他慘,她昏睡的頭一天,不停地作著噩夢,他擔心的寸步不敢稍離,整整三十個小時守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憂愁得頭髮都快翻白了。

「真的?」她興奮地坐起身,差點碰翻他手上的熱粥。

「小心點兒。」他輕斥一聲,這莽撞的小魔女,不嚇死他不甘心是不?

「對不起嘛,」她怯怯地低頭認錯,千萬別因這小小的疏忽而誤了玩興才好。

「唉!」他長歎口氣,向來是拿她沒轍的。「算了。」

「哇!」她興奮地高舉雙手歡呼。「就是說你還願意帶我出去玩嘍?」

「我能拒絕嗎?」

「不能。」

「隨便吧!」他無奈地頷首。她臥床這幾天,他訓了她很多話,她都記不住,只有這句——要帶她出去玩——她牢記不忘,真是敗給她了。「不過你得先把早餐吃完,服下藥後再說。」

「沒問題。」她伸手端過湯碗,撕開他手中的藥包,混在一起,一口喝光它。「可以走了吧?」

「喂!」晏飛阻止不及,看她為了出去玩,如此不擇手段,頭都昏了。「你這樣亂來,萬一藥效無法完全吸收,待會兒又發燒,我就再關你三天。」他有些惱火了。

「怎麼可以?」朱朱不依地大叫。「不行、不行,你不能賴皮,答應帶我出去玩的,就絕不能反悔。」

「是啊,大哥,說謊鼻子會變長哦!」準時來做晨間檢查的逐風站在門口,笑瞇瞇地調侃道。

「沒錯。」朱朱腦袋像啄木鳥似的點個不停。

「所以嘍!」逐風不懷好意地走過來,打開診療箱。「咱們就來打一針代替那些被糟蹋的藥吧!」他取出針管在朱朱面前晃了兩晃。

「不要——」她嚇得縮進床角,這輩子除了最怕無聊外,第二怕的就是打針了。「我再吃一包藥好了,我不要打針。」

「不!打針好,省得有人又耍詐。」晏飛邪邪一笑,撲上去壓住她。「動手吧!小弟。」

「我最喜歡幫小美人兒打針了。」逐風樂得一手持針筒,一手往她的睡褲方向拉去。

「住手。」晏飛眼明手快賞他腦袋一記重捶,阻止他扯下她的褲子。

「唉喲,大哥,你幹什麼?怎地隨便打人?」逐風捂著額頭的腫包慘叫。

「哈哈哈!活該。」逃過一劫,朱朱笑的可得意了。

「我才想問你幹什麼脫人褲子?」晏飛吹鬍子瞪眼睛,這該死的逐風,花心病又犯了。

「不就……打針嘛!」逐風嘻嘻笑著。

「胡扯,打針跟脫褲子有什麼關係?你分明是意圖不軌嘛。」

朱朱樂得落井下石。

「冤枉啊!大哥,你千萬別聽她胡說。」逐風嚇得臉色一白。

要是晏飛誤會他對未來大嫂有意思,不被砍成十八段才怪。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有數。」朱朱繼續□風點火。管他們兄弟是要相罵還是開打,只要別給她打針,怎樣都無所謂。

「朱巧巧——」逐風一聲哀嚎。「大哥,你要相信弟弟,我真的只是想幫她打針……」

一雙眼睛瞄過她的臀部,縱使想過吃點冰淇淋,但他絕不敢有非分之想。

「哼!」晏飛也知道小弟沒那個膽,但一想到他有心佔她便宜就令人非常不爽。「那就快打吧!打完快走。」他拉起她一隻手臂遞到他跟前。「還不打?」

「啊?」防得還真嚴。逐風低聲嘟噥,真是服了大哥,半點情趣都沒有。他取出酒精棉花在她臂上擦了兩下。

「不要——」朱朱拚命掙扎。「柳晏飛、柳逐風,你們這兩個小人,盡會欺負弱女子,我恨死你們了……」

「還在生氣啊?」走進大廳,看到一南一北遙遙對峙的兩隻鬥牛,逐風忍不住好笑地偎近晏飛問道。

「嗯!」晏飛認真看著報紙,隨口應了聲。

「兩個多月了耶,她的氣還沒消,真了不起。」逐風忍不住咋舌。這對小情侶鬧彆扭的耐性還真好。

「嗯!」晏飛的眼睛絲毫未離開報紙半分,回答聲中滿是敷衍。

「大哥。」連續被忽略了兩次,逐風有些心理不平衡了。「我在跟你說話,你別老顧著看報紙好不好?」

「你說,我聽。」晏飛還是捨不得放下報紙。

「她氣那麼久,只是因為我們聯手打了她一針?」

「不只。」

「你又做了什麼事?」

「什麼都沒做。」

「那她為啥兒氣個不停?」

晏飛終於看完報紙了。翻出第一版報導交給逐風。

「好好看完它,想個辦法去幫幫你二哥。」

「等一下。」逐風拉住他的衣袖。「大哥,我問的事你還沒告訴我呢!」

「笨蛋,就因為我什麼都沒做,所以她才生氣。」晏飛自己說得都有點好笑。不知道是她運氣不好、抑或他太倒楣,上次她生病時,他本來承諾等她康復,要帶她去玩的,誰曉得正準備出門,就傳來「蘇格裡」王國爆發內戰的消息,追雲立刻趕過去幫莫納王子的忙了,他這個做大哥的難道好意思把事情丟著,陪女朋友去玩,所以嘍!他這一黃牛,他們打了兩個多月的冷戰,如今人家「蘇格裡」王國的內戰已經落幕,不過他柳晏飛的和平好像還遙遙無期,唉!不加油不行了。

「朱朱。」他笑嘻嘻地偎近她身邊。「還記不記得上回在飯店救你一命那位王子殿下?」

「幹麼?」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他為什麼不像小木偶那樣生長鼻子?這只酷愛「食言而肥」的豬。

「前不久,就是兩個月前吧!他的坐船被安了炸藥……」

「那他有沒有怎麼樣?」朱朱急得扯住他的衣襟,天啊!上帝保佑他沒事才好,莫納是個好人呢。

「人沒事,不過他和一個女孩子在海上漂流了三天,然後被海浪打到一處無人島上,兩個人就在那裡吃野果、砍樹、蓋屋……過了三天難民生活,最後才被路過的漁船救了回去。」

「啊!」她瞠目結舌。「真像現代的魯賓遜漂流記。」

「沒錯,追雲也說,真沒想到他們還回得來,原以為「蘇格裡王國」就要完蛋,這會兒可好,輪到那些壞人遭殃了。」晏飛邊為她說故事,一隻手悄悄攬上她的腰。

朱朱就是這點可愛,重情重義,只要事關朋友,天大的冤仇都可以拋到一旁,晏飛捉緊機會,當然盡力轉移她的注意力,哄她開心。

「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認真地點頭,沒發覺他正簇擁著她朝花園走去。

「這樣也行。」逐風不可思議地望著這對莫名其妙吵了兩個多月、又糊里糊塗和好的小情侶,真是敗給他們了。

晏飛小心翼翼誘她入花園,隆冬的氣候帶來幾許寒意,植在草坪上的梅樹紛紛綻放出雪白、粉紅的艷蕊,一簇簇、一朵朵,在北風中起舞,那清冽的香氣像極林中的花精靈,看不見、摸不著,卻誘得人心神奔放,通體舒暢。

朱朱縮著肩膀,突兀地打個寒噤,台灣雖不似北海道逢冬即大雪紛飛,但這幾天寒流來襲,還真是有點冷。

晏飛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隨手折了一枝梅花送給她。

「去年才請人新栽,你說開得好不好?」

「很漂亮。」鼻端嗅著那甜美的香氣,朱朱不由長歎口氣。「如果能常常這樣就好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渴望和平的時光、兩個人的獨處,他們的夢想一樣,但很多時候現實卻是殘酷的。

「對不起。」他伸手環住她的腰,拉她緊緊靠在自己胸前。「是我不好。」頹喪的語氣裡儘是歉意,記憶中,她跟著他的日子,他不僅沒給她帶來半點好處,還不停地連累她,十年前,害她休學,十年後又害她流淚、受傷、生箔……這樣的他,實在沒有資格將她留在身邊。

「算了啦!」朱朱一揮手,盈盈笑了開來。「其實這兩個多月來,我也不是過得那麼差,很多時候都很刺激。」尤其是跟柳老爺子鬥嘴時,這一老一小是越吵感情越好,雖然見面就開罵,但從老爺子不時派人來找她去磨牙、下棋、喝茶,就知道老人家已經在心底承認這個媳婦了。

刺激代表危險。晏飛眼光一黯,心情不由又沈重了幾分。

「怎麼了?難得有空跟我獨處,你不開心啊?」她頑皮地瞅著他瞧,忍不住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咬了一口,隨即嘻嘻笑著跑了開去。

「你敢偷襲我?」他眼明手快一下子捉住了她的手,將她摟進懷裡,虎視眈眈地盯著她比花嬌艷的櫻唇。「我要報仇。」他附在她耳邊輕聲說著,伸出舌頭在她細嫩的耳垂上舔了一下,等不及她輕喘出口,他低下頭用嘴封住她的紅唇。

「唔!」她情不自禁扭動著身軀,感覺他的吻越來越熱烈,他蒲扇般的大掌正悄悄溜進她的衣襟裡,偷襲她胸前的蓓蕾。

晏飛的氣息不停地加重,從她絲綢般滑嫩的肌膚上傳來媲美合漿溫度的高熱,他的心、他的神思、他的血液………在瞬間全都著火了。他們吻得忘我,渾然忘了週遭的一切。

「大哥,我想……你要不要暫停一下,先接莫納王子的電話?」

逐風笑瞇瞇地盯著他們看。

晏飛一聽是風流小弟的聲音,再烈的火也熄了,連忙將朱朱拉到身後,替她整理好衣服。

「你最好立刻忘了剛才看到的一切。」

「是。我會馬上忘記未來大嫂的腰圍只有二十三寸。」逐風哈哈大笑,將手機丟給晏飛,一溜煙跑了。

「早晚有一天我會閹了你。」晏飛對著他的背影咆哮。

「掛名師父,我就快結婚了,你閹了我,我的皇后會很傷心哦。」莫納王子樂觀開朗的聲音從話筒中傳過來。

晏飛朝天翻個白眼,雖然明白莫納是那種大智若愚的人,但對他遊戲人生,過分樂觀的白癡天性,還是有些受不了。

「你打電話給我就是要報告你的婚訊,知道了,我會記得送禮的。」他已經準備掛電話了。

「掛名師父,這回你猜錯了。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要告訴你,不知道師父你想先聽哪一個?」

「唉!」晏飛長歎,有這種不正經的國王真是「蘇格裡」人民的悲哀。「先說好的吧。」

「追雲已經平安回去了。」

「哦?那麼叛亂份子都已經捉到了?」太好了。終於可以為父親挨的那一槍和朱朱被嚇得生病報仇了。

「壞消息是:麗亞被劫獄,預計已經跟隨追雲的腳步潛逃入台灣了。」

「該死!」他低咒一聲,臉色瞬息陰冷的可怕。麗亞到台灣一定是來找他報仇的,任何的大風大浪他都不怕,但朱朱呢?要是再發生槍戰,她……不!他連想都不敢去想,那太可怕,他絕不容許有人再傷害她的,可是……「發生什麼事了?」一旁的朱朱擔憂地望著他。

「呃……沒有……莫納說追雲就快回來了。」晏飛不想朱朱擔心。他得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保護她。

「只是這樣?」她一臉疑惑。「那你為什麼生氣?」

「我哪有生氣?」晏飛回她一記安心的笑容,理智很快控制了情緒。再接回電話。「這件事我知道了,我會負責的。」

「那就麻煩你了掛名師父,再見。」莫納王子掛斷電話,他請人幫忙從來不會客氣,當然他幫助人家也絕不吝嗇。

收了線,晏飛黑黝如海的眼眸再望向朱朱,深情的目光雖然未變,但一點痛苦卻凝聚在瞳孔深處。他愛她,是的,一直以來不願承認的事,終究是騙不過心,但這感情來的不是時候。

對她而言,他等於是一顆不定時炸彈,跟著他,她只有吃苦的分兒,不曉得他的麻煩何時會牽連到她,這樣他們在一起還能有未來嗎?

「晏飛……」她輕聲喚著,隱約察覺到空氣中不尋常的因子,忍不住緊緊抱住他,為什麼?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又要拋棄她了。「答應我,不管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在一起。」

「當然。」他用力抱住她,下巴擱在她頭頂上,仰天長歎。他們的心也許可以永遠在一起,但為了保護她的生命安全,他最終仍不得不送走她。

童家的城堡是她唯一的避風港、童學文才是她今生的幸福吧?

他下決定,一顆心卻疼得滴血。

再過一個禮拜就是柳老爺子的六十大壽了,當朱朱在柳家大廳看在久未見面的童學文,不祥的預感終於成真。

「柳晏飛。」她顫抖著身子,氣得渾身發抖。「你這個渾蛋,給我出來。」勃然怒吼將一屋子人都給震出來了。

童學文大吃一驚,他從沒看過妹妹這麼生氣。「小妹,你不想見到我嗎?」

「不是的,大哥,你別誤會。」朱朱隨口安慰童學文,憤憤不平地走向倚在酒櫃旁的晏飛。「你是什麼意思?」

「你逃婚也逃得夠久了,童家就那麼一個兒子,你難道要人家絕後?」他面無表情,冷冷地說著,體內血液的溫度隨著話聲落下的同時,降到冰點。

「你想把我出讓?」她咬緊牙關,恨不得一拳打歪他的鼻子。

這個又笨又蠢的負心漢。

「別說得這麼難聽,你本來就是童家的媳婦兒。」

「你吻我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她咬牙切齒。

「成年人的男歡女愛本就不需要太多無聊的言語。」他說得輕佻。

「所以……」

「你該回家了,「神偷門」不收留蹺家女孩。」

「這就是你的決定?」

「沒錯。」

「好,好樣的,柳晏飛。」她用力咬著下唇,固執地不讓眼中的淚滑下。「你厲害,我走,你不要後悔。」

看到那雙淚盈盈的水眸,他背脊一僵,狼狽地撇開頭去,他不能心軟,回到童家,做童學文的妻子、童少奶奶對她而一言才是最好的生活。

他沒有留她。朱朱悲哀地發現,那個愚蠢的男人這回是玩真的。一直是明白他的心結的,為了融入他的生活,她不停地努力叫自己變強,可惜他仍然以為她是十年前那朵溫室裡的小花,他一直沒有用心去看她的改變、瞭解她的想法,她不禁又生氣又傷心,是因為這份感情是由她主動去爭取的,所以他始終沒有用「心」嗎?

大過用力的牙在唇上咬出一絲血痕,僵直的身子緩緩轉向走近童學文。

「柳晏飛,你知道嗎?你真是個大笨蛋,你根本不瞭解我、不懂得什麼是「愛」,你會後悔的,而我再也不會原諒你。」她怒極恨道,傷心的珠淚再也忍不住撲簌簌滑下粉頰。

「小妹?」童學文不捨地望著她,他被通知來接她回家,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如此難過,真的可以就這樣帶她回家?

「我們走吧。童大哥。」她哽咽著,死命忍住不讓哭泣溢口而出。

「你……唉!」童學文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安慰她,只得扶著她安靜地離開。

「大哥。」望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逐風忍不住插嘴。「你真要放她走?」

「你一定會後悔的。」追雲冷淡說完,追著朱朱和童學文的身後離去。

「二哥,等我一下。」逐風也跟著跑出家門。

「你確定你要這麼做?」柳老爺意味深長地瞄了兒子一眼,看到他痛不欲生的眼眸,什麼事情都寫在那兩窪寒潭裡了,他無奈長歎口氣,命運總是作弄人,一切端看各人的選擇了,就算他是晏飛的父親,也無權過問兒子的人生。「做你想做的事吧!」他只能祝福他了。

她終於走了。晏飛顫抖的身子緩緩滑下酒櫃,坐倒在地板上,感覺她將他的靈魂、生命、陽光也全都一起帶走了。他喉頭禁不住哽咽,鼻頭發酸,眼眶好熱好熱,他是怎麼了,好像死了一般。

驀然一滴熱燙燙的液體滑落他的大掌,晶瑩剔透的顏色是如此陌生,這是什麼?他,冷血無情、什麼都不在乎的「紳士怪盜」也會有淚,哈哈哈……這實在是太好笑了,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

然而,不管他相不相信,「它」終究是烙印了他的心、他的手……而且滴得更急了——「你想不想叫我大哥後悔,並且讓他反過來向你求婚?」追雲終於追上了朱朱和童學文,開口就是驚人大消息。

「那個大白癡才不會做這種事。」朱朱跺腳嗔罵,柳晏飛那塊大木頭真是氣死她了。

「其實大哥這次會做出如此決定是有原因的。」追雲緩緩將「蘇格裡」前皇后麗亞與「神偷門」之間的恩怨說了一遍。「大哥全是為了保護你。」

「哼!他是個笨蛋。」她是既心疼又生氣。

「小妹,柳先生是因為太愛你了,所以才會看不清楚情況的。」

聽完追雲的解釋,童學文卻頗能瞭解晏飛的想法,人們面對自己喜歡的人,心境上總是會比較怯弱的。

「所以我說他笨啊,我是那麼沒用的女人嗎?」她猶自怒氣未消。

「可惜大哥是當局者迷。」第二個趕上來的逐風也忍不住歎息。

「要不要聽聽我的辦法?」追雲古怪笑道。「我可以叫大哥對你搶親喔。」

「二哥啊!」逐風拉拉他的衣袖。,追雲老愛整晏飛,這對可怕的兄弟。

「你別打岔。」朱朱瞪了逐風一眼,轉向追雲。「什麼辦法你快說?」

「你和他訂婚。」追雲手指著逐風。

「什麼?」逐風嚇得臉色一白。「二哥,你想害我被大哥砍成十八段啊?」

追雲不理會小弟的抱怨,續這:「逐風是出了名的風流鬼,你和他訂婚,大哥一定會抓狂,他絕對不會容許你因為一時生氣,而毀了自己的一生,定會想盡辦法阻止你們訂婚,屆時你就可以反過來威脅他了。」

「然後我會死無葬身之地,二哥,你這是什麼爛點子?」逐風大聲抗議。

「我覺得這個辦法不錯。」童學文首先附議。「有時候請將不如激將,或許柳先生會突然想通了也說不定。」

「大哥不會相信的,每個人都知道我絕不為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逐風做最後掙扎。

「我們可以讓柳晏飛以為,我是為了報復他才答應下嫁,並且與逐風約定好,婚後,他仍可以自由戀愛,我絕不干涉。」朱朱提出更毒的計策。

「這個好。」追雲一彈指。「大哥絕對無法再保持他面無表情的撲克牌臉的,首先他或者會試著阻止你,等他發現你是存心報復,他會內疚,最後只好出面搶走你。」

越說越不像話。逐風小心翼翼低下頭,緩緩後退,腳底抹油準備溜之大吉了。開玩笑,這群傢伙根本就是瘋了,婚姻大事可以拿來這麼玩嗎?尤其捉弄對象是大哥,他們是活膩了,他可還想留著條小命抱女人呢!

「小弟,臨陣脫逃不是男子漢大丈夫應有的作為喔。」追雲長手一伸捉住他的衣領。

「二哥,我……我想起還有件急事待辦,所以……」逐風搔著頭,嘿嘿傻笑。「我先去處理一下,待會兒再回來跟你們會合。」

「有什麼事會比未來大嫂的終生幸福重要呢?」追雲狠狠將他一軍。

「二哥……」

「請你幫幫我妹妹吧。如果她能得到幸福,我們童家會感激你一輩子的。」童學文對他鞠躬哈腰,標準的日式禮節是既隆重又周到。

逐風不敢受他的大禮,雙手連遙「不不不,你別這樣,我……」

「逐風,你真這麼忍心棄我於不顧?」朱朱眨巴著一雙淚光盈盈的大眼,楚楚可憐地瞅著他瞧。

雖然說大丈夫理當「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但面對大美人的眼淚,人家不是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嗎?逐風內心暗自掙扎良久,終於痛苦一點頭,唉!總有一天他會死在女人手裡。

「太好了。」朱朱興奮地舉手歡呼,明亮燦爛的秋瞳裡哪還有半點淚珠?「咱們現在就回去,給柳晏飛一個好看。」說完,她第一個往回跑。

「小妹,跑慢點兒,當心摔跤了。」童學文追在她身後叮嚀著。

「走吧!小弟。」追雲一臉冷笑盯著又栽在女人手裡的逐風。「這是給你一個教訓,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招惹不得。」

「嗯!」逐風無精打采拖著沈重的腳步佝僂前行,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起碼老了十歲。

當柳晏飛看見朱朱,那原以為就要永遠失去的寶貝,又重新出現在眼前時,矛盾的心情豈止是「複雜」兩字可以形容。

「朱朱,你……」他瞠目結舌看著在她身後陸續走進來的童學文、追雲和逐風,這是怎麼一回事?離開的人又全部回來了。

「對不起,我的閨名已經不是你能叫的了,我剛接受了另一個男人的求婚,從今以後,請你叫我弟妹。」她用力撥開他伸過來的手,語氣冷若寒冰。

「弟妹?」他大吃一驚,燃燒著怒火的灼灼目光流連在兩個弟弟身上。「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她還有心情和他打哈哈。「我決定和逐風結婚,下個禮拜我們會在老爺子六十大壽誕辰上發佈婚訊,請多指教了,大伯。」

「你要跟逐風結婚?」這消息太驚人了,晏飛的腦袋一下子當機,變成一片空白。

「沒錯,你準備紅包吧!大伯。」

「你,為……」他的語言功能暫時發生障礙。「不……我不准,我不准你跟逐風結婚。」

「憑什麼?大伯。」

「不許再叫我大伯。」他氣死了。

「為什麼?大伯。」她就是故意氣死他,大白癡居然想拋棄她,看她怎麼整死他。

「你……」他臉色乍青乍白。「你們根本不合適,逐風那麼花心,他不會真心愛你的,朱朱你別鬧了,快跟童先生回日本去好不好?」

「你說的我都知道,但我和逐風已經商量好了,我們結婚後,雙方仍可以自由戀愛,彼此管不到對方,這麼新潮的婚姻有何不好?」就是故意要挑撥到他失控。

「那你為什麼不乾脆嫁給童學文,起碼他愛你。」真要被她給氣瘋了。

「但我不想離開台灣、不想離開柳家埃」

「原來你………」他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你居然拿婚姻大事來報復我?」

真遲鈍!朱朱回他一記惡意的眼神,算是默認了。

「你瘋了,拿終生幸福來玩。」他氣得全身發抖,額頭青筋暴跳。

「我高興,你管得著嗎?」

「只要我還沒死,就不准你這麼亂來。」他氣得不知是該搖醒她、還是搖散她好。

「我偏要。」她惡狠狠地瞪著他。「柳晏飛,我可以花十年的時間來追你,當然也能用上同樣的時間來報復你,你認命吧!錯就錯在你不該不喜歡我,又來招惹我,你以為女人都是弱者嗎?由著你們男人吭?拐騙,吃乾抹淨了,拍拍屁股就走人。告訴你,我朱巧巧可不是省油的燈,我能用我這雙手賺足一千萬,履行對你的誓約,自然可以再用這雙手,奪回我飽受傷害的自尊心,我會叫你知道我的厲害的。」說完,她轉身上樓。

「等一下。」晏飛快一步追上她。「我不是,我……」

「剛剛我說過了,我不會再原諒你,記得嗎?」朱朱用力甩開他的手。「所以請你等著喝我的喜酒吧!」

「朱朱——」他還想說些什麼,她已經一溜煙跑了。他只好把炮口轉向杵在門口大看好戲的眾人。「你們到底想幹什麼?逐……逐風呢?」

追雲聳聳肩,他那可憐被綁上架的鴨子小弟太膽小了,沒勇氣面對大哥的怒火,早蹺跑了。

晏飛跑過來揪住童學文的衣襟。「你是怎麼做人大哥的,朱朱不懂事,難道你也還年輕,竟跟著她一起胡鬧。」

童學文不慌不忙撥開他的手,溫文一笑。「我也是最近才瞭解到,我這小妹外表雖生得纖弱純美,其實性子爆烈如火,她很有思想、很堅強,決定的事一定會勇往直前,直做到成功為止。」

「你到底有沒有搞懂我的問題?」這個書獃子,晏飛快被他弄瘋了。

童學文還是一派的斯文有禮。「就因為她的性子太固執,她原以為你最少是喜歡她的,畢竟你們之間的相處確實很像情侶,但你忽然不要她了,她哭得好傷心,性烈的女孩不習慣在人前示弱,一旦她掉淚,就表示這傷痛已非她的心靈所能忍受,我擔心小妹會做出什麼傻事,現在這樣反而好,她又有目標了,起碼我知道短時間,在她還沒整垮你前,她會用心活著。這不是很好?」

是這樣嗎?晏飛一時無言以對,怔忡地呆立著。連童學文和追雲的離去他都沒發覺。思緒像蛛網,密密麻麻牽繞他一身,源頭究竟在哪裡?他伸手去捉,但前路依舊是一片迷茫……

第十章

你真的瞭解過她嗎?

你一直是以什麼樣的眼光在看她?

一味地想將她好好地收藏起來,妥妥善善地保護著,錯了嗎?

你到底是用什麼心態在與她交往?

最近柳晏飛每天都在思考著這些問題,他和朱朱認識十年了,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是最近九個多月,他確信自己喜歡她,不管遇到什麼事,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她,費盡心思為她安排一切,只求她能平安幸福,但最後的結果呢?

她恨死他了,不惜一切地要報復他,他究竟哪裡做錯了?

「想不通嗎?」柳老爺子也察覺到這幾天家裡不尋常的風暴,他其實很少管兒子這些私事,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個潑辣小女人——朱巧巧的影響。小妮子像道和煦的陽光,穿透陰霾的詛咒,為這個無情、冷漠的家帶來了溫暖,很多人都改變了,晏飛、追雲、逐風,連他自己在挨了一槍,休養大半個月後,也不自覺磨圓了銳利的性子。

晏飛對著手中的威士忌酒杯發呆,他向來聰明,自認世間沒什麼事可以脫離他的掌握,事業、偷竊、詛咒、麻煩……所有的一切都一樣。只有她,朱巧巧是唯一的例外,從十年前她攪入他的人生開始,事情便逐漸脫軌了。

她燦爛耀眼、特異獨行的叫人避不開目光,他不由自主地受到她的吸引,進而愛上了她,他的心再也容不得失去她的恐懼,但……可惡!她該死的為什麼要如此特別?

「其實很簡單,只要把她看成一個獨立的人,而不是附屬品、東西,就沒問題了。」柳老爺子悠悠地說道。

晏飛疑惑地抬頭。「她本來就是人,我怎會當她是東西?」

「是人就有感覺、有思想,她知道自已要什麼、想什麼?會堅持到底,旁人可以不予置評,但沒資格干涉、安排別人的一生。」

這就是問題的癥結嗎?晏飛一雙手冷汗潸潸,他從來就沒問過她心裡真正的想法,只是不停地用自以為最好的規範來約束她,但這些東西對她而言是否真的適合?不!他不知道,他甚至從來沒關心過……「啊——」一聲淒厲的尖叫如流星墜地,瞬息炸翻了寧靜的午夜。

「是朱朱。」晏飛焦急地跳起來,迫不及待地衝上樓。「朱朱……」

二樓的客房門戶洞開,落地窗台上朱朱正與一名黑衣男子拉扯不休。

「放開我,你想做什麼?」朱朱不停地掙扎著,像只潑辣的小野貓。「大渾蛋,叫你放開我聽到沒有?」

「朱朱。」晏飛臉色鐵青奔上陽台,及時擋住不懷好意的綁架犯。「你是誰?竟敢在柳家放肆。」

男人默然不語,扛起朱朱就想往外跳。

「啊——」二樓耶!這白癡居然什麼防禦措施都沒有便要跳樓,有沒有搞錯?她氣極,張嘴用力咬上男人的肩頭。

「唔!」黑衣男子吃疼,手臂一鬆。

朱朱乘機掙脫出他的箝制二腳踢向他的胯下,再一記直拳打黑他的眼眶。

「啊!」黑衣男子痛苦地捂著下身蹲下去,疼得站不起來了。

朱朱氣不過他膽敢闖進她的睡房綁架她,舉起拳頭,又給了他幾拳,正好藉以發洩這幾天因柳晏飛而積下的怨氣。

「朱朱別打了,快過來。」晏飛忙阻止她,陽台畢竟窄小,要是在這裡大打出手,可不敢保證會不會傷到自己人。

他正擔心著,說時遲、那時快,一直蹲在地上的黑衣男子突然一躍而起撞向朱朱。

「啊——」她的身子應聲墜下陽台。

「朱朱!」晏飛救援不及,氣得一拳打昏黑衣人,緊跟著她的身後跳下樓。

「快來人啊!」眼看府邸被人闖進來,主人都發生意外了,守衛還不見人影,隨後上樓的柳老爺子暴怒如雷。

「爸爸。」怒吼方落,追雲和逐風分別衝上樓。「發生什麼事了?」

「朱朱被劫走了,晏飛剛追上去,你們也快跟上去幫忙。」

「大哥……」才說著,轟隆隆的直升機引擎聲突然響起,轉眼睛,沈寂在半山腰的「神偷門」總部倏然覺醒了。

燈火通明中,前院的草坪上,一架直升機緩緩降落。

柳老爺子、追雲、逐風忙跑下樓。

花園裡,晏飛、童學文和一排武裝警衛正面色沈重地凝視著這位不請自來的「貴客」和被押在最後面的朱朱。

直升機停妥後,一名年約五旬,風韻猶存的美麗女子緩緩走了下來。

「是「蘇格裡」前皇后麗亞。」追雲低聲驚呼。

晏飛眉頭輕微一場,可惡!莫納王子都特地打電話警告他了,麗亞叛國失敗,又逃獄潛入台灣一定是來找他報殺子之仇的,他本該多加防護,結果他卻意志消沈的什麼事都沒做,還連累了她,實在該死。

「我們終於見面了,「紳士怪盜」。」麗亞陰狠地笑著,她身後還跟著十多名黑衣狙擊手,而朱朱已經被押到她的右手旁。

晏飛冷冷地望了她一眼,由她猙獰的表情,看到一顆被恨火蒙蔽、喪失理智的心。

「你想幹什麼?」他開門見山直言無諱。

「我想幹什麼?你問我想幹什麼……」麗亞茫然重複著他的話,突然迷惘的眼神一變,暴射出把把淒厲的寒刃。「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我的莫裡尼跟你有什麼仇?你居然狠心害死他。」

「王后。」一名像是狙擊手中的隊長走出來,附在麗亞耳旁低聲勸道:「我們這次不是來算帳的,想要重新開始,奪得政權,「神偷門」裡的無盡財寶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

「原來你想要錢。」晏飛無情冷笑著。「那麼你想要多少呢?」

「你「神偷門」藏寶窟裡的所有寶藏。」麗亞惡毒地回道。只要錢……不,她不只要錢,還要柳氏一家子的命,否則如何消她心底的喪子之慟?

「你確定?「神偷門」裡的東西可都是來歷不明喔!」晏飛目光如冰。好個人為財死,真是一群蠢蛋,藏寶窟裡的所有寶藏全是歷代神偷掌門人從各王公貴族、富豪商家裡偷出來的,俱是見不得光的東西,他們想要這些寶物兌現換武器,以助叛亂。行,沒問題,只要他們不怕被來自全世界的各苦主砍成十八段,他也不會小氣,還樂得有人替柳家背黑鍋呢!

「如果你不交出藏寶窟的鑰匙,我就殺了她。」麗亞右手一揮,立刻有一名狙擊手拿槍抵著朱朱的頭。「怎麼樣?你是要錢、還是要她的小命?」

「這還用問。」晏飛一把扯下頸上的玉鎖釦,丟給麗亞,順便把藏寶窟的位置告訴她。「拿去吧。藏寶窟就在你身後那座涼亭底下。」

「晏飛。」看他毫不考慮就交出所有財產救她,朱朱激動的淚流滿面。

接住玉鎖釦,麗亞瞬間有些呆了,就這麼簡單,他便將藏寶窟裡所有寶物送給她了,怎麼可能?這世上沒有人不愛錢的,除非……「你不會在裡面布下了殺人機關吧?」

「機關是有,但只要用玉鎖釦開門,就什麼事也不會發生。」晏飛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卻在眼光接觸到朱朱粉頰上的珍珠淚時,心痛如絞。

「要證明你說的是真是假?其實很簡單。」麗亞陰森一笑。「就有勞大怪盜在前帶路領我們進寶窟了,當然……」她不懷好意地瞄了朱朱一眼。「小姐也跟我們一起去。」

這狡猾的老巫婆。朱朱心下驚悚不已,她分明想一舉吭死她和晏飛,叫他們帶路,萬一老巫婆在財寶到手後,使計陷害他們,身處寶窟,他們豈非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唯有乖乖地等死。她只能在心裡暗禱,希望他學聰明些,別笨到上當才好。

「請吧!」晏飛比個手勢,率先前行。只要事關朱朱,別說一座寶窟了,就算連柳家的「薩多摩連鎖飯店」一起賠上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可惜利慾薰心的麗亞不懂。

不要。朱朱猛向晏飛打眼色,這呆瓜真的想往陷阱裡跳不成?

「巴比,你跟我一起,其他人留下來警戒。」麗亞欽點狙擊隊中的隊長陪同進寶窟探險。

「遵命,皇后陛下。」黑衣男子頷首接過夥件的工作,押解朱朱。

「晏飛……」朱朱急得直搖頭。

「賤人。」麗亞反身給朱朱一巴掌,膽敢破壞她行動的人,全部該死。

晏飛突然抽出懷裡的槍,遙指向麗亞,他咬牙切齒,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

「你敢再打她,我就下令開火,大家一起同歸於荊」

「皇后,小不忍則亂大謀。」巴比好心規勸麗亞。

「哼!」暴怒使得麗亞美麗的臉龐因扭曲變形,而猙獰可怕。

「走——」

晏飛心中暗凜,這女人已經瘋了,不能太低估她,得小心點兒。

他右手悄悄伸往背後,劃了個半虎再虛點三下。這是「神偷門」下令動員的暗號手勢,他決定幹一票大的。

接獲命令的追雲、逐風紛紛微頷首,按下腕表上的機關啟動,一分鐘後,柳家宅邸將成為一座銅牆鐵壁的禁錮網,一隻蚊子也飛不出去,只等著晏飛下到藏寶窟,十分鐘內,「神偷門」的子弟們必可扭轉乾坤,控制全局。

晏飛領著麗亞、巴比和朱朱步行到涼亭前,精雕成飛簷形狀的亭子,四支基柱上各有一隻振翅飛翔的大鵬停駐。晏飛走到靠南邊的柱子旁,轉身對麗亞道:「把玉鎖釦放進鳥嘴裡。」

麗亞照做了,不一會兒,亭台轉動,原本在地面上的石桌、石椅陷了下去,出現一條黑黝黝的秘道。

「可以走了。」晏飛取回鳥嘴裡的玉鎖釦,領先走下階梯。

「等一下,玉鎖釦給我。」麗亞向晏飛要回寶窟鑰匙後,復對巴比道:「你押著那個女人跟在他身後,小心他會搞鬼。」

「遵命。」巴比推著朱朱往下走。

晏飛走到一半,忽然轉身對走在最後面的麗亞道:「秘道的門不關起來,寶窟的門就不會開,麻煩你把門關上。」

「我?」麗亞抬頭看了秘道門一眼,試著伸手推它,不知道是不是她養尊處優太久,石門竟分毫未動。

「你真沒力。」晏飛輕蔑地撇撇嘴角,回頭經過巴比,伸手推向石門。大家都以為他是要去關門,不料他卻一拳擊向巴比的面門,趁著他悶聲唉痛時,奪回朱朱,扛起她丟出秘道。

「晏飛——」朱朱厲吼,身不由己的飛上涼亭,都還沒站穩,等在一旁的柳老爺子已緊急拉著她快跑。「不要,晏飛還在裡面,他………」她拚命掙扎,豈可獨自逃生,置他於危險之中。

「放心吧!他沒事的。」柳老爺子詭異一笑。

像是在印證他的話一般,秘道入口倏地衝起一股沖天烈焰,隨著艷紅火光照亮半邊天,來自大地深處的怒吼將整座涼亭震上了半空中,再狠狠地墜下,摔成一堆碎石。

「晏飛——」硝煙散勁火光熄滅,大地重又恢復了平靜,沒有引燃災禍,「安寧」像鬼魅來得太過迅速,令人懷疑它的真實性。朱朱不敢置信地望著這詭異的畫面,若非一地的狼藉,她會以為剛才那場大爆炸是她在作夢。

靜默的時間逝去如流星,朱朱怔忡地呆立著,她腳邊散了一些碎裂的寶石,赤紅、靛藍、翠綠,更有一大塊熔成不規則形狀的黃金,也許它曾是一頂價值連城的王冠呢?誰知道?再珍貴的寶物也禁不起強力炸藥一炸啊!那麼……晏飛呢?他是肉體之身,不管他有多麼勇敢、了不起,究竟……「晏飛。」淒厲的尖叫直衝雲霄,隨著滾燙的熱淚像極天上的銀河翻湧奔騰而下。

「嗨!我聽到有人在叫我。」一個輕揚的聲音比天上的銀盤更耀眼地灑下滿地榮冠。破碎石掩埋的秘道入口狼狽地爬出一條黑影,衣衫盡裂、滿臉黑灰掩不住那雙閃亮若子夜銀星的眼睛,可不正是咱們的大怪盜——柳晏飛。他敢用炸藥自是有了萬全的準備,沒人會無緣無故找死的。

「呵呵……呵呵呵……」她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裡又哭又笑。

「你這個大白癡,擔心死我了,你渾帳………」不停捶打他的胸膛,該怎麼發洩這漲滿胸懷仍不斷溢出芳心的驚喜情緒?

「呀喝!」方才反敗為勝,控制住全局的「神偷門」子弟們為他們掌門的神機妙算、死裡逃生,發出興奮的歡呼聲。

就連一向寡情、什麼都不在乎的柳家人,老爺子、追雲、逐風也禁不住地笑得合不攏嘴,六隻相似的銳利眼眸裡有著燦爛的水光。

「你這個瘋子。」麗亞瘋狂的咆哮聲自秘道入口處沸沸騰騰地張揚遍野。剛剛大爆炸發生的時候若非巴比奮不顧身的掩護,她早死了,然而她卻失去了一名最忠心的護衛,還有……

充血通紅的發狂眼眸不敢置信地注凝在滿地的碎寶石、首飾……上。「你居然炸了一座價值連城的藏寶窟——」她的寶物、她的財富、她的權勢、她的美夢……一切的一切,全都毀了,而親手埋葬「它們」的就是那個男人。

她瘋也似地急衝了過去,她要殺了他,宰了那毀掉一切的渾蛋、剝了柳晏飛的皮………

比麗亞和晏飛動作更快的是另一條纖細的身影,朱朱含恨帶怒的暴拳像流星劃過天際,一拳打扁了她的鼻子。「你才是瘋子、白癡,金錢只是一種手段、過程,把「它」當生命的人才該死。」她旋身飛起一腿,踢得麗亞倒翻幾個觔斗,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好厲害。」晏飛愣愣地望著這顆發飆中的小炮彈,想不到她身手這麼好、這麼潑辣。

「FUCK!」朱朱對他比出一根中指,瀟灑地轉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經過這一夜,她的怒火不僅未消,反而燒得更熾烈了,那該死的柳渾球在危急時從來不會想著與她商量、攜手並肩,只會把她丟在一旁,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去拚命,然後焦慮而死。

好,好樣的,那隻大沙豬,無所謂,反正她已經玩膩了捉迷藏的遊戲,她不要再當鬼了。

從現在起,她會變成一隻風箏,高高地飛在天上,大男人若真的愛她的話,就來追吧!到時候,她會準備另一場遊戲伺候他。否則……玩完啦!她會徹底死心,今生今世再也不見他一面。

「我調查過。」一直被保護在最後方的童學文,直到大局底定後,才緩緩走出來,站在晏飛身旁。「小妹最好的朋友儲未央,聽說是一間武館的繼承人。」

哦喔!這麼說來,小天使的真實面貌應該是一隻小野貓嘍!

場中的每一個人都以著同情的眼光望向晏飛——一個可憐的男人,注定被他的女人吃得死死。

★★★儘管才炸掉一座價值連城的藏寶窟,但柳家的財力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反正那些錢本來就不能花,與其放著發霉,不如來場驚天動地的煙火大會,叫大夥兒開心一下,不是更過癮。

三天後,柳老爺子的六十大壽依然在豪華客輪「維多利亞號」上,盛大隆重地舉行,受邀的貴賓包括各政經界人士、王公貴族、富豪商賈,三、四百名紳士淑女將船隻點綴得光鮮耀眼、燦爛奪目。

差不多所有的賀壽人士全到了,只有一個人,那位原本該是酒會主辦者的壽星長公子--柳晏飛,他居然遲到了。

晏飛還躲在宅邸裡,站在朱朱臥房的陽台上,抬頭遙望空中繁星點點。從這裡還可以看見遠處海面上的漁火閃爍,在那無數的亮光中,有多少是從「維多利亞號」上發出來的?

他今生唯一的摯愛就站在那上面,今夜她要在酒宴上發表和逐風的婚訊,過了這一刻,他就要永遠失去她了……「你還要在這裡等待多久?」童學文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光是守株待兔是沒用的。」

「你不是也愛她?」沒多少男人可以用半生的時光去等候一個女孩長大,除非愛得太深,晏飛明白。

「所以才要給她最好的。」童學文站到他身旁,陪他一起看星星。

「我?」晏飛苦笑。「我只會給她帶來危險。」

「還有快樂。」學文笑答。

「快樂?」晏飛不懂。「顛沛流離的生活也會有快樂?」

「如果你手中的本來就是一隻大鵬,你卻要像金絲雀一樣將它關進鳥籠裡,不論那籠子多漂亮,供應的餐食多富足,鵬都不會快樂的。總有一天,找著機會,它還是會展翅高飛,因為它本來就是翱翔天空的王。」

「可是有很多獵人。」

「但折翼的鵬不會獨活。」學文笑著一拍這鑽進牛角尖的癡情男子。「這世上沒有什麼是十全十美的,就像是一把兩面刃一樣,端看你如何運用。柳晏飛,你是聰明人,難道還不明白?」

晏飛征愣片刻,悠悠地開口。「你認為我可以給她幸福嗎?」

「不然你以為我因何而來?」

「謝謝。」晏飛跳起來伸個懶腰,蜷伏的猛獸終於覺醒了。

「加油。」學文回他一個鼓勵性的微笑。

「我一定會成功的,大舅子。」他精力充沛地翻身跳下陽台。這筆糾纏了十年的相思債終於到了開花結果的時候了。

「我真是世界上最笨的男人了。」學文苦笑地目送晏飛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雙手奉上自己心愛的女人,換來一句「大舅子」,虧他做得出來。「大白癡!」他仰頭大聲罵自己,忍不住倚在陽台欄杆上傻傻地笑了起來。

朱朱站在甲板上遠眺靜謐的海洋,一隻大銀盤悠浮在海面上,光明燦爛的叫人移不開眼。

突然一朵烏雲遮去了它所有的鮮麗,光明倏地消失,海面陷入無盡的黝黑中,陰霾、深沈的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他終究還是沒有來,原以為他最少有一些在乎她的,看來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困難地嚥下一口苦澀的唾沫,僵直的嘴角牽出一抹彎弧,想不到她還沒忘記怎麼笑?呵!難看的笑。

「你在這裡等我嗎?」輕揚的嗓音像流星,條地擊潰她的心防。

朱朱猛一轉身,迎上一張清新俊朗比之朝陽更加光炫的臉龐。他正張著一雙銳利如鷹的有神眼眸定定地凝視著她,笑出一口整齊的白牙。柳晏飛,不停地啃蝕著她的靈魂,叫她魂不守舍,又氣又愛的人兒,他還那麼自大討人厭。

「你臭美。」她得握緊拳頭才能叫聲音不因驚喜而顫抖。

「我來接你去結婚。」他走近她,伸手緊緊摟住她的腰。

聞言,她的心跳猛然漏跳一拍。「呵……我似乎沒聽到有人向我求婚?」

「我現在不是來了。」他嘻皮笑臉地親吻她的額頭。

「你求我就要答應嗎?」她倒吸一口涼氣,被他突如其來的過分親密嚇了一大跳,方才漏跳的心律現正不停加足馬力補回來。

「我不會給你反對的餘地。」他自信滿滿。

「是嗎?」她古怪一笑。「你憑什麼?」她可是想了一百條計謀等著招呼他呢!會讓他這麼容易過關?別作夢了。

「就憑這個。」他突然抱起她,丟下船去。

「啊——」她錯愕地高聲尖叫,這個王八烏龜蛋竟想把她扔下海。

「柳晏飛,你……」語音未落,她已然墜落在一隻鋪著軟墊的吊籃裡。

「嗨,閃邊點兒,我來了。」柳晏飛對她揮揮手,跟著跳下船隻。

他瘋了。眼睜睜看著他龐大的身軀不停地靠近,她大腦還來不及下命令,害怕受傷的身體已經主動反應,翻個身讓出軟墊方便他降落。

「真刺激。」他咋咋舌,笑得像只偷著腥的賊貓。

朱朱圓瞪著雙瞳,張大眼睛,被嚇飛了的神魂兒還找不到路回家。

「嗨!大哥,你終於來了。」甲板上圍滿了被朱朱那聲沖天尖叫吸引出來的好奇人士。

追雲正站在最前方低頭向晏飛打招呼。

「告訴逐風,我帶走他的新娘了。」晏飛在下面揮著手。

「請便吧!大哥。」逐風的聲音跟著響起。「只要你開心,歡迎你將她帶到天涯海角。」

「我也是這麼想。」晏飛大聲笑著,扯開吊籃旁的繩索,「紳士怪盜」的招牌熱氣球再次冉冉升空。「再見了,各位。」

「再見。」甲板上的眾人同聲高呼歡送他們。一個新的搶親絕招,妙透了。直到「維多利亞號」客輪已不復見,晏飛滿面笑容地問朱朱。「嘿!親愛的,咱們坐熱氣球去環遊世界結婚,你覺得如何?」

經過沁涼夜風的吹拂,朱朱迷路的神魂兒終於漸漸回來了。被嚇傻的眼珠子緩慢地轉了兩轉,對上柳晏飛那張可惡的笑臉,理智倏然回籠。

她突然跳起來,揪住他的衣襟。「你,這個該死的……啊——」

猛地一陣天搖地動,她嚇白了臉。

「嘿嘿嘿!小心點兒,你想摔死我們兩個人嗎?」他一手操繩,一手抱住她微顫的身軀。

「別太激動,咱們目前正飛在半空中呢,一個搞不好,可能會摔成肉泥哦!」

朱朱這才發現,她原來被他帶上熱氣球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氣得滿臉通紅。

「結婚埃」晏飛笑盈盈地將她樓進懷裡,他的額抵住她的。「朱朱,嫁給我吧!」

在他深情的眼眸注視下,她可以感受到他逐漸加快的心跳,兩具身體相貼的地方熱得發燙,她不由自主咕噥吞下一口唾沫,渾身上下焦躁得難過。

「快點頭說「好」。」他輕聲地在她耳畔呢喃,靈活的舌頭不停挑逗著她造型優美的耳垂,直把它舔濕、舔紅,發出閃閃紅暈為止。

「唔!」她無力地嬌喘著,芳心雖未折服,身體卻已先投降了。

略帶委屈的聲音低沈沙啞地在晚風中響起。「我從沒聽你說過那三個字。」她已經不想要求太多了,唯一執著的只剩下他的真心。

晏飛愣了一下,隨即以更溫柔、體貼的目光凝視著懷中的可人兒,深情的吻首先落向她的額頭、她的眼、她的鼻、她的粉頰……「我愛你!」他慎重地發誓,最後的吻膜拜過那抹含珠吐蕊的紅艷櫻唇。

許是愛情魔力的關係吧!一道烈焰紅光發自晏飛背部,沖天而起,燦燦亮亮地照透了半邊夜空。

「啊——」他仰頭高喊,受不住後背一片灼熱。

「晏飛?」她錯愕地抱住他,隨即被他熱燙的背嚇了一大跳。

「你的背怎麼了?好燙。」憂心地脫下他身上黑色的緊身衣。「朱雀?」那片赤裸的背上浮現出一隻紅色的鳥形刺青。

「你說什麼?」他反手摸向那片熱燙的背,怔愣地張大嘴巴。

「你背上有一隻會發光的朱雀刺青。」是真的,它突然就這樣浮了出來。

「朱雀?你說發光的朱雀?」他呆呆地重複著她的話。

兩雙錯愕的眼神一交會,古老傳說驀地閃過腦海裡,他們不約而同開口念道:「當鑰匙出現的時候,「四聖獸」將會復活,榮耀的光芒再次普照大地,和平重臨世間。」

浮現在他背上發光的朱雀刺青就是「四聖獸」的復活嗎?這麼說來,「紳士怪盜」偷遍世界各地也找不到的鑰匙原來一直在他身上。

他看她、她也看他,突然!他們再也忍不住地一起放聲大笑。

老天!這是一場什麼樣的玩笑?祖先們立下規定,命令四大門將的後人永遠不可以「愛」,然而,讓四大家族苦尋百年的鑰匙竟然就是——一顆愛人的心。

哈哈哈!他們緊緊互擁著,感激兩顆堅持又獨特的心,他們聰明的沒有被詛咒綁住,並突破難關,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幸福。

「我愛你(你)。」在兩聲愛的誓言中,「朱雀」更加閃亮地躍上半空,有點喜歡上這個遊戲了,它是這麼地搶眼、炫目,教人愛不釋手。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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