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on81620 2011-8-1 22:40
好一碗豬血湯
<font size="4">父親是個木訥、內斂的人，在他往生後，我們兄弟姊妹才發現<br />
，父親為了我們，使出了他平生最好的演技。<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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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家無恆產，父親以微薄的薪水，養一家九口，<br />
自然是處處捉襟見肘，我們兄弟姊妹，知道家道緊絀，<br />
從來不敢有額外的需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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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秋節過後，家附近的三王公生日，<br />
請來難得一見的布袋戲登台酬神，<br />
這在當時娛樂不多的年代，是村莊裡一件大事。<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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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晚飯，兄姊們都興奮的前往看戲，我那年是小六，<br />
正為升初中聯考而焦頭爛額，那天功課特多，<br />
我急切地想要趕完課業，好衝去湊熱鬧，<br />
卻被一道道的四則運用問題攪得思慮全亂，<br />
怎麼也無法快速寫完，空蕩蕩的一間房子，<br />
剩我就著昏黃的餐桌燈光，低頭猛趕，<br />
好一副淒涼的畫面，我開始怒天怨地，<br />
更怨老師的不通情理，邊寫邊涕泗橫流。<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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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門一開，爸爸輕手輕腳走進來，攬著我的肩，<br />
低聲附在耳旁說：「這樣乖的小孩子，阿爸第一次看到。<br />
沒人催，自己懂得留下來做自己的事，生到這款小孩，<br />
阿爸真正福氣，來，先停一下，<br />
我載妳去莊頭吃一碗豬血湯，再回來拼。」<br />
於是牽 出腳踏車，我往後座一跳，趁著月明星稀，<br />
我和爸爸倆人火速趕往，各叫了一碗。<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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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爸直叮嚀我回去可千萬不可洩露天機，<br />
因為他已經沒錢請兄姐們，而且是因為我懂事，才有這碗豬血湯吃哪。<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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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餐桌旁寫功課，我整顆心不但篤定下來，<br />
而且在秋涼的夜色裡，有了這碗熱湯的滋潤，<br />
我的胸臆溫潤而飽實，所有數學上的難題，就這樣一題一題迎刃解開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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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日子裡，我和爸因此多了默契，<br />
有時想要任性地讓自己偶而出軌，<br />
想到父親在昏黃燈下滿是得意的告訴我－－<br />
「生到這款小孩，阿爸真正福氣」，<br />
我就知道自己在那一刻開始，願意為父親活出<br />
人生的光彩。也在人前人後常沾沾自喜地告訴週遭的朋友－－<br />
我是父親最鍾愛的女兒。<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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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父親往生時，兄姊們圍在庭院前臨時搭建的靈堂前為父親守靈。<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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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晚，哥哥提到小時候，如果不是父親對他特別寬容厚愛，<br />
對他叛逆的個性一再包容，還在拮据的生活裡，<br />
存錢載他去吃豬血湯，讓他知道父親以擁有他這個孩子為福氣，<br />
至今他不敢想像自己會是那個道上的火爆浪子。<br />
咦！原來大哥也吃過阿爸請的豬血湯－－<br />
這一提及，大家紛紛把自己的曾有那一夜都昭示出來，<br />
我們看到連日來一直黯然失神的母親，在一旁笑出聲音來，<br />
原來父親以這樣各個出擊的方式，在我們童稚的年代，<br />
用一 碗豬血湯滾湯沸騰的溫度，安撫了蠢蠢欲來的騷動，<br />
並在往後的生命裡，一再溫熱偶而冷卻的心靈。<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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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活在那樣貧瘠的生活中，卻時刻深信自己俱是爸媽的掌上珠鑽，<br />
然後以這樣的自信，推動自己往前，讓每個階段都活出力道，<br />
活出如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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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而站在講台上，看台下諸多學子，常在耐枯燥的課裡，<br />
顯現躁急無奈，我想起父親在我生命裡的曾經溫柔相待。<br />
於是走下台，輕聲笑問：「很無聊啊？」看到他們常因此燦然一笑。<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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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想到－－ <br />
我們大多數的人是否在孩子的成長裡欠他們一碗豬血湯了。</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