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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ingdomoo 2011-3-27 11:25

伴娘

機永遠關機，門鈴好像失效，公司稱她抱病，她似人間蒸發。 
    
    　　莊芙細細回想，結識心漾是在婚禮前三個月，心漾樂於助人，惟一蹊蹺之處是她彷彿只是替她準備婚事而來。 
    
    　　1 
    
    　　莊芙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結婚前夕有如此好運。別誤會，莊芙並沒有認識倜儻男子，莊芙遇到的是一朵溫柔可人的解語花。 
    
    
    　　解語花叫彭心漾，多麼美的名字，人卻比這還要美。 
    
    　　莊芙家世甚好，去年聖誕節在公司酒會上和沈力行一見鍾情，情路也不崎嶇，至今已談婚論嫁。事業感情都平坦順利，但莊芙心中仍有一處心病，說來可笑，莊芙的憾事竟是缺少閨中密友。 
    
    　　莊芙多麼感謝自己那天當機立斷砍掉會議，否則她一定錯過最後一天的舊城照片展覽。是的，那日莊芙撞見彭心漾。 
    
    　　適時莊芙站在一幀老照片前，嘖嘖嘆息，那一片城區如今竟然已拆得分辨不出了。有個溫婉的女聲接話，整個城裡就屬那裡的桂花釀最地道，真是可惜了。莊芙小時候也最愛吃那裡的桂花釀，轉過頭，一白衣女郎站在身後做垂涎欲滴狀，那模樣頑皮得很，莊芙當下對她充滿好感。 
    
    　　不用說，白衣女郎便是彭心漾。 
    
    　　莊芙毫無保留恨不得將自己生平一一告訴彭心漾，冗長敘述從莊芙念幼稚園開始，難得心漾好脾氣洗耳恭聽，至莊芙講到與沈力行近日預備成婚，心漾臉上開始恢復神采，並輕言問道：婚期已經定了嗎？莊芙面露無奈狀：三個月後便淪為黃臉婆。 
    
    　　2 
    
    　　婚禮定在城中最豪華酒店，極盡奢侈之能，彭心漾說，一生只一次，所以要完美。莊芙日趨依賴心漾：心漾，凡事交給你，我只顧埋頭睡大覺。心漾語氣那般溫柔：是的，你只需保證每日的美容便可。也許是錯覺，莊芙猛然覺得心漾的話裡是那樣悲慼。 
    
    　　一項接一項煩瑣工作終於結尾，只剩下最後一樣重頭戲，拍婚紗照。 
    
    　　莊芙本來沒有這個打算，她對心漾說，被人當小丑隨意擺佈滋味一定不好受。但心漾堅持：不，始終是個紀念，當是拍給日後自己看的。心漾稍頓：我拍過結婚照，但沒有如願嫁人，我永遠感激那一幀照片，讓我知道一切不是幻覺。莊芙當場被她的語氣嚇倒，小心翼翼答應。 
    
    　　心漾和影樓的攝影師小周極為熟稔，對莊芙打包票，一定把你拍成最美的新娘。有人從外面進來，遠遠就笑著反駁，小芙本已是最美，你這個包票有偷工減料的嫌疑。 
    
    　　說這些肉麻話最拿手的當然是沈力行。彭心漾看著沈力行，愣在一旁，半天說不出來一句話。 
    
    　　不等莊芙與沈力行拍完照，彭心漾已經走了。沈力行評價說，這女孩子古怪得緊。 
    
    　　次日，彭心漾又若無其事約莊芙，才見面就作撒嬌狀：昨天公司太霸道，一通電話非叫我回去不可。莊芙馬上釋然，她今天有正事相求，哪裡料到被心漾一口回掉，心漾無辜望著莊芙：其他都依你，只這一件我實在做不到，我已做足三次伴娘，你要害我嫁不出去嗎？ 
    
    　　也只有這一處是莊芙遺憾所在。也好，凡事太完美反而不似真了。 
    
    　　3 
    
    　　婚禮當天一切無懈可擊，心漾果然盡心盡責，菜品水果甜點周到精緻，莊芙也美麗若童話中公主，令沈力行差點失態吹起口哨。但令莊芙最不解的是心漾居然缺席婚禮，她替莊芙訂好酒店挑選婚紗邀請司儀，甚至預定好蜜月旅行後突然消失不見。 
    
    　　手機永遠關機，門鈴好像失效，公司稱她抱病，她似人間蒸發。 
    
    　　莊芙細細回想，心漾與她無恩無怨，更無金錢瓜葛，只是一朵善意的解語花。結識心漾是在婚禮前三個月，心漾樂於助人，惟一蹊蹺之處是她彷彿只是替她準備婚事而來。莊芙在蜜月裡開始迷惑。沈力行卻說：親愛的，可是你想得太多？但莊芙整個人已經陷進去，不等蜜月度完，便急急返程。 
    
    　　去到心漾的公司，經理告訴莊芙，彭小姐已於上月11日正式辭職，莊芙更印證了心中想法，她的婚期正是次日。 
    
    　　莊芙百思不得其解，電光石火間想到影樓的小周。 
    
    　　莊芙自恃不是一個激動的人，但這次卻飛車前往影樓。莊芙滿心希望，卻被澆得透心涼：小周妹妹出嫁，昨日才請假回家。替莊芙化妝的小姐不忍見她失落，軟言相勸：莊小姐，小週一回來我們便讓她與你聯繫，這樣可好？ 
    
    　　越是撲朔迷離，莊芙越是急於知道答案，她甚至開始懷疑沈力行。 
    
    　　沈力行多麼無辜，他簡直不相信從前那個瀟灑自如的莊芙竟會在短時期內轉變如此之大：小芙，彭心漾是你介紹與我認識，況且我們總共只見過一面，還是與你拍婚紗照那天。 
    
    　　莊芙囁嚅，半晌後說：你確定你以前沒有見過她？或者她換了名字？ 
    
    　　沈力行無比心痛，抱著妻子：小芙，你必須忘記彭心漾，不管她是誰，不管她做過什麼，彭心漾是個魔鬼，竟折磨你至此。 
    
    　　莊芙哭泣：力行，我已中毒，我必須找到真相。 
    
    　　患難見真情，沈力行決心和莊芙一起胡鬧。 
    
    　　4 
    
    　　莊芙手握一幀相片，自小周處得來。再三端詳，也不得究竟，相片裡心漾身穿婚紗，身邊男子異常英俊，劍眉星目，好一對璧人。可是又隱約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沈力行一語道破天機：你看，這兩人分明都無半點喜色。莊芙驚異：啊，是啊，難怪最終會分開。 
    
    　　但是這些對於尋找彭心漾並無幫助，她依舊如石沉大海。 
    
    　　當然，莊芙也要忙碌家庭生活，逛超級市場買家庭日用品，懂得哪家品牌的音響音質更佳，但莊芙始終期望有一天能再度看到心漾，模樣頑皮，穿白衣，笑語盈盈。 
    
    　　半年後，莊芙懷孕，即將為人母的喜悅立時充斥了莊芙生活，沈力行翹首盼望著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早日出世之餘，開始憂慮他們的安琪兒是否會遺傳到他的家族心臟病史———他婚前半年才剛做過心臟移植手術。現在反而是莊芙開始安慰他。莊芙一臉聖潔，像所有孕育新生命的女人一樣，十分篤定地告訴力行：不會的，我們的嬰兒會極其健康可愛。 
    
    　　終於，再沒有人提及心漾了。由此可見，彭心漾的出現，再消失，並沒真正影響到莊芙的生活。 
    
    　　5 
    
    　　臨近生產期的時候，沈力行把莊芙接到市郊的寓所居住，說是那裡有純淨如藍色水晶的天空，鳥語花香，空氣清澈，他們決心在那裡等待他們安琪兒的降生，一切都再美好不過了。 
    
    　　原來的房子就那樣擱置在了那裡，漸漸塵土飛揚。只是莊芙不知道，在那棟房子的信箱裡，有一張卡片靜靜地等了許久，也不見人來。 
    
    　　是彭心漾。 
    
    　　「我曾經和一個人深深相愛，我們以為故事的結局會是面朝大海，春暖花開，但是後來居然查出他患癌症，我那麼絕望，然後我在醫院看見和我同樣絕望的你們。再後來，我的愛人的心臟永久地跳在了他的胸膛裡。小芙，原諒我，藉著你的婚禮，成全了我一生再不能實現的願望。我是多麼感激你，卻又必須遠離。我只是一個短暫的插曲，也許再見，也許不再見。」 
    
    　　而此時的莊芙，正在陽光明媚的郊外草坪上。她寧靜地躺在搖椅上，碧空藍天，她手持一本《小王子》，對腹中的安琪兒朗讀那個古老的故事。小王子穿過沙漠。他只見過一朵花，一個有著三枚花瓣的花朵，一朵很不起眼的小花。 
    
    　　「你好。」小王子說。 
    
    　　「你好。」花說。 
    
    　　「人在什麼地方？」小王子有禮貌地問道。 
    
    　　「人嗎？我想大約有六七個人，幾年前，我瞅見過他們。可是，從來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找他們。風吹著他們到處跑。他們沒有根，這對他們來說是很不方便的。」 
    
    　　「再見了。」小王子說。 
    
    　　「再見。」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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