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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mjay936 2010-11-18 19:51

消失的物種

我老家,管蝨子叫蝨婆。捉蝨婆,成了生活中的一個程序,或技巧,就像洗腳、洗臉和掃地一樣,人人都會,是經常要干的活。<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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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 上世紀80年前,我生活在山村裡,這裡的村民沒有不生蝨婆的,男孩子的蝨婆是長在身上的,躲藏在內衣的某條縫裡。貼著身子的內衣暖烘烘的,最適宜蝨婆生長,餓了就爬出來,貼著皮膚吸血,吸飽了又鑽進縫裡躲起來,或睡覺,或交配,或下蛋。幾十隻、幾百隻蝨婆寄生在一個人身上,絕不會出現生存危機,有的是血,絕沒有哪一隻蝨婆是餓死的,要麼老死,要麼被人掐死。蝨婆的生活過得比人類好,沒有飢餓,寒冷,車禍和戰爭。它甚至不需要眼睛和腿,無須看路和走路,嘴一動就能吸到血。蝨婆的生活是沒有規律的,想吃就吃,以致被咬的人毫無準備,說話說得好好的,突然停了下來,將手從衣領口插進去,張開嘴巴,專心致致地摳癢,等手抽出來,才長長地舒口氣,那樣子連看的人也感覺到他好舒服!再看看自己的指甲縫裡,有零星的血,說不清是蝨婆的血還是自己的血。有厲害的人,居然能摳出一隻完整的蝨婆來,瞟一眼就偷偷丟掉,生怕被人看見了。即使被人看見了,也沒人當面說,刮當面骨的事誰也不會幹,這種事大家心照不宣。小孩子不太忌諱,背上癢抓不到,有時喊大人抓,大人不在,就靠在牆上或樹上抻,姿勢跟牛抻癢的姿勢差不多,大概是從牛那裡學來的。要是下身癢,就將手伸進褲兜裡一陣亂抓,這樣是抓不到蝨婆的,只是把蝨婆趕走而已。<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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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 女孩子比男人要麻煩,蝨婆生在頭髮裡,蝨婆蛋白花花的,站在五尺以外就能看見。冬天,暖烘烘的太陽下面,常見到女兒伏在母親腿上,母親翻開女兒的頭髮,細心地捉蝨婆。後腦勺的頭髮裡,是一片白色的蝨婆蛋,像頭屑。再細看,一根頭髮上,就排著三四個。母親兩個大拇指背靠背,兩片指甲將蝨婆蛋擠破,發出「啪啪」的響聲。若捉到蝨子,就小心地放在一張紙上,用指甲刮死,到最後數一數紙上有幾個血印子,血印子多就會有種成就感。有時血印子少了,免不了有點惋惜。<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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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 長蝨婆畢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我捉蝨婆絕對不會當著人的面,我會躲在屋裡捉。我將內衣和褲子脫下,披著棉襖,坐在被子裡,將下身蓋著。我已經有了經驗,蝨婆多在褲頭上和和上衣腋下的部位。蝨婆有白色的,也有黑色的,有扁扁的,也有圓圓的。捉一隻放在手心上,兩排細洗的腳,像船槳一樣劃動,看著覺得有趣。然後用大拇指指甲將蝨婆刮死。捉久了,指甲上血糊糊的。有寫蝨婆把頭埋進布縫裡,翹著一隻尾巴。有些在平整的布被翻出來,倉皇爬動,速度很慢,終究逃不過被捉。也有失手的,沒抓穩,從指縫裡滑落,便找不到了。而蝨婆蛋,總是在比較平整的布上,有七八個擠在一起的,像一朵小菊花。蛋是橢圓,一頭長了嘴似的,緊緊地盯在布上。要用指甲刮,才能刮下來。用指甲去擠,擠破了,「啪啪」地響。捉蝨婆時,時間過得快,好像沒捉多久,一個下午就過去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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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 離開老家到長沙讀書後,身上的蝨婆不見了。寒假回家時,身上有時又染上一兩個。有一次,一幫同學在一個女同學家裡玩,我從脖子上摳出一隻蝨婆,我不動聲色地把它捏在手上,裝著上廁所,將蝨婆丟在茅坑裡。出來時,我的臉還是紅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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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 也許有人類就有蝨婆了,人類有多久歷史,蝨婆的歷史也就有多久。我們村村民身上的蝨婆,不知從什麼時候悄然沒有了。蝨婆,在這一群人身上滅絕了。我算是一個見證。若干年之後,人類回首歷史時,從這篇小文章裡回憶自己身上曾經有這麼個小東西,它隨著人類幾萬年,幾億年,這個進程是多麼漫長。<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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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 不知其他人群中,還有沒有蝨婆,比如非洲,和中國的西部。

珊珊嘿 2010-11-29 21:3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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