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夜話
整個實驗室大樓和大學內的其他建築物相隔一段距離，和樹林、草叢和一排排<br />
的植物溫室鄰近，附近還有欄柵，關著夜間才出來跑動的病馬，可以想像這個<br />
地區是安靜的，適合做試驗、寫論文、寫作或者無所事事思考一整天。當然，<br />
這實驗室本來是供植物研究、植物份子生物試驗和癌症研究用途，寫作甚至寫<br />
詩、甚至發呆坐禪、談論政治等等，屬於研究員們的減壓活動。<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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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曾經被提及的活動，是在實驗室大樓的天台上舉行燒烤會，以紀念大<br />
學生涯的瀕臨結束。當然，像其他辦不成的活動那樣，燒烤會只被提過一次就<br />
沒有下文，進入大家的想像王國並在幻境之中得到永生－－沒有發生過的也許<br />
是最好的。燒烤會被其他形式的聚會所替代，例如有一次在路邊的檔口喝茶，<br />
其他鄰近實驗室的朋友們也都出來了，提起過去在實驗室發生的種種，那天的<br />
主題是竟是幽靈的出沒。<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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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慧自稱有陰陽眼，大家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都不希望她通知大家說看見什麼<br />
靈異東西在身旁出現，好讓大家閃避。她在一個中秋節的慶祝會過後，和大伙<br />
兒一同步行在深夜的路上，大家到了她的住處，聽她說起剛剛路邊看到一個表<br />
情呆滯的老人，衣服是棕色的格子設計，望著前方而身子沒有移動，站在大家<br />
經過的一間屋子前面，而且，只有上半身。<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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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當她再次講起她和靈異物體的近距離接觸，大家都屏息－－一天深夜，<br />
她獨自一人在實驗室，燈火通明。實驗室內是一排排的長桌，每個桌上是高高<br />
的、置放器皿和試劑的白色櫥櫃。她坐在靠近走廊的一端。正當她在忙著的時<br />
候，身穿白色實驗室工作袍的男人從她左邊的走廊前方走來，腳步緩慢，而且<br />
輕得不發出任何聲響。她並不理會，以為是剛才已經在實驗室內而沒有看到的<br />
工作人員，繼續專注地工作。直到那男人從身旁經過，看見他手上還捧著一些<br />
試劑之類的物件，阿慧才眇了一眼。當時，阿慧和那位研究員的距離只有一尺<br />
，四周是異常地寂靜。這種陌生人在身邊經過的時候也不會有的寂靜，讓阿慧<br />
的視線稍微躍動了一下，從剛經過的男人的腳部開始追蹤，看不清楚有沒有穿<br />
鞋，然後看到他的背部，再往上，看不到頭部。她敏銳的神經告訴她那是屬於<br />
另一個世界的光影，兩個世界在那一個剎那發生了重疊。她保持了很短暫的鎮<br />
定，馬上低下頭來繼續處理手上的試驗，然後她的視線再次躍動起來，她回過<br />
頭去，堅定地認為沒有頭部男人不會回過頭來望著她，便看見男人的背景緩緩<br />
進入走廊末端的冷凍室，而冷凍室厚重的門並沒有被推開。沒有聲響。<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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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她的眼睛內部有一些結構異於常人，她是有點熟悉另一個世界的事物的，<br />
她因此能夠鎮定地完成手上的工作，關燈然後離開。那是實驗室多年的歷史裡<br />
面，這個世界的研究員和另一個世界的研究員最近距離的接觸，大約一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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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在這個階段，試驗都做完了，寫著論文，無需回到實驗室，聽起故事來也<br />
比較輕鬆。接下來是阿鴻，說起附近另一個實驗室的故事－－兩位同學在實驗<br />
室過夜，每兩個小時抽取試驗樣本。半夜聽到隔壁實驗室“砰”的一聲嚮，起<br />
身察看，推開門，看見隔壁的一排低矮的櫥櫃的門兀自劇烈地振動著，就只是<br />
那一排櫥櫃的門而已，櫥櫃上擺置的東西都保持靜止。櫥櫃內沒有氣流，這樣<br />
劇烈的振動維持了一會兒，兩人無法理解眼前的現象，開始默念起可蘭經經文<br />
，很快地振動就靜止下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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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櫥櫃發生振動的實驗室的樓下，是學長半夜做試驗，聽見有人敲門而不見人<br />
影的實驗室，那裡的走廊在白天都是黯淡無光的。那位學長在凌晨時分還聽見<br />
小孩嬉鬧、類似在玩捉迷藏的腳步聲和笑聲，在門外迴盪。大家對這樣的故事<br />
都不驚訝，那個實驗室裡面的一個高高的櫥櫃上面，向來都擺放著紅色的六個<br />
大碗，六個小碗，和十二雙筷子，實驗室多年來的管理員阿末對這些碗筷的存<br />
在和用途一直三緘其口。<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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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了一年的實驗室在阿慧的實驗室樓下，經常獨自逗留到凌晨四點。從前沒<br />
有路燈，附近沒有任何會發光的物體，實驗室外頭的黑暗是接近絕對的。然而<br />
除了看見遠處的建築物燈光明滅，在無人的長長的走廊，在樓梯的轉角，或者<br />
在窗外的黑暗深處，我不曾碰觸另一個世界的光影。或許我眉毛太濃，煞氣太<br />
大，干擾了來自那個世界的光波。或者只是機率的問題吧，某時某分，他們在<br />
實驗室的樓梯轉角和我擦身而過（依然身穿白袍，捧著做試驗的器皿嗎？），<br />
我依然看不見他們的原因是－－我已經離開實驗室很久，很久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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