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andyni 2015-1-21 14:19
異聞錄 每晚一個離奇故事 第四十夜 訃告 下
終於，畫面停住了，我也看清楚了，那個鏡頭正對著我，而且從距離上看非常近，我甚至可以看見<br />
自己臉上的毛孔。由於是在太近，我的頭已經開始有些扭曲了，仿佛照著哈哈鏡一般，但我卻沒心思笑。<br />
因為我面前只是空氣，我看不見任何東西。嘗試著用手去觸碰，也只是徒勞無功。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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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我答聲喊叫了句，但回應我的只有自己的聲音。電視上的畫面又開始轉動了，<br />
那仿佛是雙我看不見得眼睛。它繞到了我的背後，無論我怎麼轉身，就如同粘住了一樣，<br />
電視上的畫面總是我的脖子和肩膀。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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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忽然不動了，我也僵立不動，時間過去了幾分鐘，但卻如同幾小時一樣漫長。 <br />
電視裡的喇叭發出了一陣很濃重的男人的歎息聲。那聲音我聽過，長期吸煙的人導致喉嚨的嘶啞<br />
會有那種聲音。我盯著電視，在畫面中，我看見自己的肩膀上有東西。 是片指甲。 <br />
的確是片指甲，我以為自己看錯了，居然貼近了電視，但我看見的已經不只是片指甲了。 <br />
現在是一根指頭，準確地說是一根中指。 我回頭一看，真的有半截中指在我的肩膀上。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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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空氣中仿佛出現慢慢從水中浮現出來的一個人一樣。或者說好比一個畫家拿著筆，在空氣中作畫，<br />
而且速度極快。現在我已經能看見一條完整的胳膊了，從肌肉來看，我判定這是條男性的胳膊。 <br />
然後是肩膀，脖子，胸肌，腹部，大腿，最後是整個身體。太奇妙了，幾乎每一個部分像快進一樣，<br />
顯示白色的骨髓，然是使灰白的骨幹，接著是神經，血液，脂肪，皮膚，仿佛一個製作流程一樣，<br />
就那麼一下，仿佛眨眼一下，一個大活人就憑空從我面前變了出來。不過我沒有眨眼，甚至忘記了恐懼，<br />
又什麼能比看見造物主製造人類的過程更讓人驚訝和興奮的呢？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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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的左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低著頭，打口的喘著粗氣，他沒有穿衣服，但是我看見在我肩膀上<br />
的左手腕上，有一道明顯的疤痕。我把他扶起來坐在床上。果然，這人就是霍思遠。不過他很虛弱，<br />
似乎連呼吸都很費力氣，我在後面裝了杯水給他，他看都沒看我，端起杯子就喝光了。喝完後把杯子往床一扔，<br />
又躺了下去。我接著為他倒水。這樣他喝了四杯後，終於說話了。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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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進來的時候我就看見你了。"他抬起眼皮盯著我。"只不過我剛剛死，你看不見我而已。"死了？<br />
"我驚訝地問他，霍思遠還很虛弱，說話一快就會喘氣，他隨手穿了件外套，畢竟裸著身子和人交談不是<br />
什麼大雅的事，我們又不是詩人。"是的，雖然我很快又會在回到這個世界，從第一次自殺到現在，<br />
我可以說死了十三次了。"他的表情非常輕鬆，仿佛和我談論的事過生日的次數一般。看我依舊迷惑的樣子，<br />
霍思遠忽然自嘲地笑笑。 "你是個記者吧。"他忽然問，我點點頭。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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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過你的文章，你是個相信鬼神的人吧。所以，我的故事你應該會感興趣。"他既然肯告訴我，<br />
自然是求之不得，我拉來張凳子，和他面對著坐了下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這是大多數，或者說是絕大多數人<br />
的想法，十四年前我也是這麼認為的。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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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一個窮的叮噹響的作家，我只能靠著家裡僅存的積蓄來維持生計，維持我那個在別人看來虛晃縹緲的夢。 <br />
只是我沒想到，我居然遇見個女孩子，她的名字我不想在提起了。開始的日子當然很愉快，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子<br />
在身邊鼓勵你，還有什麼比這更大的支持呢？ 可是她的父母極力反對，也難怪，天底下沒有哪個為人雙親<br />
的原意自己女兒嫁給我這麼個廢物，說是要給她幸福，這其實是自欺欺人罷了。"霍思遠說到這裡咧了咧嘴，<br />
搖晃了下腦袋。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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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折磨，甚至我們還一起私奔過，說出來你別笑，真的和那些俗氣的三流電影情節一樣，<br />
但是一切都是徒勞。 那個女孩子是一個外表柔弱但性格十分剛強或者說有點偏激的人。 <br />
"我們自殺吧，一起死，就像故事裡的情侶一樣，我相信人死後還是有靈魂的！"她在情人節的前天晚上抱著我，<br />
我當時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仔細看了看她的臉，發現她不是在開玩笑。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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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個堅強的男人，多年的挫折感和別人鄙視的眼光把握僅有的一點自尊擊得粉碎，但既然她都打定主意了，<br />
我還有什麼可說的。所以我們約好在情人節那天的下午一點四十分的時候雙雙跳樓自殺，<br />
當時我們研究了很多方式，她堅持要跳樓，說死的很快，沒有痛苦，而且死亡過程很美好，華麗。 我同意了。 <br />
我們沒有選擇樓房，而是去了處比較偏僻的廢舊工廠。兩人爬到了高聳的煙囪上。但是真站在了上面，我害怕了，生平第一次有了對死亡的恐懼。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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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吧。"她整理了下衣領，一如往常一樣漂亮，但現在我看她卻覺得很不舒服。"我們不如想想其它辦法，<br />
不見得一定要自殺的。"我忍了良久，最終還是說了出來。她聽完後面無表情，最後笑了一下。 <br />
"你會後悔的。"說完她就從我面前跳了下去。幾秒鐘後。我聽到了啪的一聲沉悶的巨響。在空曠的廠房內<br />
一下就消失了。我的腿不自覺地坐了下來，在上面哭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天色變暗才走下來。<br />
"霍思遠的眼睛又紅了，我很同情他，自殺的確需要很大的勇氣，而在這個時候背叛了自己最愛的人，<br />
其實他也很痛苦吧。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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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思遠的語氣忽然變了，高亢而嘶啞，臉也開始扭曲，眼眶裡全是一條條的血絲。"可是當我趴下煙囪，<br />
下面根本沒有屍體，是的，只有一灘血，沒有屍體！"我一聽呆住了，難道有人可以從幾十米高的地方摔下來不死？就算不死，還能有力氣離開？ 霍思遠接著說，自從那件事後，天天都做著噩夢，<br />
夢裡面以前的女友只是看著他，卻不說話，帶著嘲諷的笑看著他。女友的家人也沒有再來找過她，<br />
只是外面都傳說她失蹤了，但真實的情況只有霍思遠瞭解。 終於，一年過去了，霍思遠無法忍受這種折磨，<br />
也選擇了自殺，不過他是服毒。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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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一包老鼠藥都倒進了嘴裡。"霍思遠玩笑般地說。"接著不到幾分鐘，我的胃開始絞痛，接著是翻滾，<br />
非常劇烈的嘔吐感。然後是抽搐，劇烈的抽搐，我知道毒性發作了，但我沒有打電話，我是真的想死，<br />
或許我還能見到她，說句對不起。然後我的意識模糊了，倒在了床上。但當我醒過來的時候我還在家裡，<br />
而桌子上卻多盤錄影帶。我不知道哪裡來到，於是我把帶子放來看。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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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猜到了吧，那就是我自殺的錄影帶。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誰拍攝的。但是我明白自己的確應該已經死了的。<br />
我沖到鏡子面前才看見。我只有一半身體，另外一半也正在高速的恢復中，就好像我以前是隱形人一樣。"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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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分鐘前，恐怕我看到的那一幕也正是如此吧。霍思遠接著說。"我意識到自己應該是死了，<br />
可是卻又被什麼力量活了過來，而且每次我死後，那沒有的肉體就會慢慢消失，但當我又重新獲得身體<br />
前有段肉眼看不見身體的過程。而且在獲得身體後我會如新生嬰兒一樣，非常虛弱，剛才你也看到了吧，<br />
就是那樣。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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錄影帶忽然結束了，接著上面出現了我的女友的臉，很白，很美。但我卻說不出話。 <br />
"高興麼？重生的感覺很不錯吧，不過你以後就會厭倦了，我不會原諒你，雖然我現在過得很快樂，<br />
你在我心裡完全是個騙子而已，記住，每年的情人節你都會再死一次，然後又重新活過來，你永遠只有22歲，<br />
你永遠只能活在我和你決定去自殺的那天，我要你痛苦的活下去。"說完，她就消失了。"霍思遠長舒了口氣。<br />
不在說話了。 過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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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都知道了吧，地上的血跡是我擦拭得，我看見你走進房子，不過我無法叫你而已，<br />
我把每年自殺的錄影帶都保存了下來。因為我發現自己的眼睛和那錄影機有奇怪的聯繫，於是我不用拍攝，<br />
只需要坐在鏡子面前就可以了。所以每年的情人節前，我都自己去報社登載自己的訃告，真是滑稽啊。<br />
"他指了指牆邊的一塊鏡子，果然，可能每仔細看，那真是面擦拭得很亮的鏡子，大概一人多高。 <br />
"你為什麼每年都去報紙登載訃告？"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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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簡單，她也或者，而且顯然還在這世界上，每年的情人節她就在我身邊，如同看著籠子裡的小白鼠一樣，<br />
戲耍著我。所以我把訃告登出來，想乞求她的原諒。" "原諒什麼？"我問道。霍思遠猛地站起來，<br />
走到了窗子前轉過身體，用手指著自己的胸膛。"原諒我的背叛，讓我能真正的死，因為這種折磨太痛苦了，<br />
每次臨死的體驗都是真實的，死一次就足夠了，而我死了十三次，還要忍受無休止的自責和內疚，<br />
所以我乞求她讓我死吧。"霍思遠說的很輕鬆，仿佛說著別人的生死，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這麼想死的。<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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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沒有辦法解決麼？比如說這只是法術，我認識個朋友，或許可以幫你。"我也站了起來，給他出了個主意。<br />
霍思遠拒絕的伸出手掌。"你以為我沒去想辦法麼，古今中外我全部都試過了，根本沒有。後來一個道士說，<br />
那是魂詛，像我女友那樣臨死前帶著不滿和憤恨自殺的人很多，但是也只有她沒死，我也不知道她是什麼，<br />
總之自殺後未死的她對我恨之入骨，有什麼比用自己的靈魂為代價來詛咒一個人更強大的呢？<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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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她肯原諒我，否則沒有任何辦法，一年過一年，我會以各種不同的方式自殺，死去，<br />
然後又再次像嬰兒一樣回到這世界。是不是很有意思呢？"霍思遠笑了起來，起初是忍著，<br />
後來居然哈哈大笑，不過最後他卻跪在了地上失聲痛哭。<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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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兩人在房間裡呆坐了幾分鐘。哭過之後，他似乎看起來放鬆了點。並告訴我讓我離開吧，<br />
自己需要靜一靜。我只好走出那個房間。走到過道的時候，我看見各女孩。高瘦，但頭髮很長，也很秀麗，<br />
只是額頭上有好大塊疤痕，不過被頭髮遮掩住，到也無傷大雅。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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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見了我，望著我笑，那笑容令我發毛。"你從他那裡來麼？"女孩忽然沒頭腦的問，<br />
我也不自覺地嗯了一聲。 "今天是情人節。有準備巧克力給女朋友麼？"女孩笑著問，我搖搖頭。<br />
她從口袋裡摸出塊東西。"給，把這個給她吧，沒有禮物女孩會不高興的。"我接了過來，是塊榛子巧克力。<br />
我剛想說謝謝，但抬頭女孩就不見了。 我回到了報社，正巧遇見了落蕾。"給。"我把巧克力給她，<br />
落蕾驚喜了下，很開心的收下了，她看了看巧克力。 <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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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榛子巧克力。 我也奇怪的去查，原來榛子巧克力代表著忠貞。 <br />
忠貞麼，我抬起頭，我忽然想起了霍思遠，明年的情人節，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會來報社來登自己的訃告。